雎晓雯一个讲故事的人

KIRA音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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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许多词汇，常常和“雎晓雯”这个名字出现在同个句子中，其中颇高频的是：辨识度。这是一把在任何创造性行业都举重若轻的度量尺，代表着一个人在专业度之上的可塑性，在精巧掌握游戏规则之后的标新立异。

雎晓雯如精灵般，轻盈游走在辨识度的高地。

自2009年在模特比赛中崭露头角，十余年来，她活跃于顶级时装秀场上。拥有出众的身材形象和“小怪物”式多变气质的她，是众多设计师和艺术家无可替代的缪斯、媒体的宠儿。她无疑已经获得了时尚世界的认可与偏爱，但人们所不知道的是，国际超模不过是她的许多狂想梦之一。

上海的初冬带着一股江南的温吞，寒意已至，落了半条马路的梧桐叶尚未褪尽。房间里琳琅化妆品与瑰丽成衣的簇拥之中，是松弛地陷在椅子之中的雎晓雯。她好似十拿九稳，已然清楚稍后如何将这些色彩吸收、转化，然后与环境融为一体，从而赋予它们新的意义。

“每个人都像一本书，他有自己的故事、逻辑和想法，如果他们愿意把这些故事告诉你，其实是很难得的一件事情。”

她从来都是一个主导表达的人。这一天，她分享了三个故事。

童年的冬天，大多是和院子里的小伙伴们一起度过的，尽管装备简易朴素，但和朋友们在一起就有无尽的开心。

环城公园是他们的一大据点。很长一段时间里，明城墙伫立在关中平原上，经受自然缓慢而坚决的侵蚀。1980年代，几十万西安市民响应政府兴建城市公园的提议，沿古城墙义务进行建设，才有了今天的人文佳地。回忆起那个开阔、总有新鲜事发生的地方，雎晓雯眼睛晶亮，“那个时候好像还没有建成设施，我们都是瞎跑，男生追着女生，我追着男生说不许怎样。一群小孩在护城河的半圆护栏边瞎玩，有时还想绕过去，特别疯。玩到点了之后去吃碗红油米线，然后开开心心地回家。”

小时候的雎晓雯，与“孤单”一词相去甚远，她的身边总有一众伙伴。而在他们之中，她又显得出挑。“主要是自己挺猛的，”她总结道，“有一次元旦，大家（开玩笑地）支使一个人去买东西，当下我一拍桌子站起来，喊‘不要再说了’，然后直接坐下。”虽然她将这次震惊四座的发声形容为“可能是人生最出头的一次”，类似这样的壮举其实并不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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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地球的另一端，纽约的冬天最长能占据一年中近六个月的时间，其中的一半时间都被大雪覆盖。22岁开始，签约IMG、远赴美东的雎晓雯不得不重新适应这样漫长的冬季。

曼哈顿三面环水，狭长的岛屿直伸入大西洋，在河岸上，由于狭管效应，风尤为猛烈，“跳起来，落地肯定不在原地，”雎晓雯感叹道，“最痛苦的就是冬天下雪，时装周的时候在暴雪里跑面试，背着大包小包，顶着风走。”

了解雎晓雯成长之路的人大抵都会有这样的感受：幸运之神对她的眷顾总是来得迅速，好像不舍得让精灵受到过多的磨难。但是，经历如同饮水，冷暖唯有自己知道：“肯定有阶段是不开心的，比如说一段时间内的工作都不是我所期待的那种。”如果说她掌握了某个和幸运之神说悄悄话的技巧，那可能是她的赤诚直率：“首先我得难过，我觉得必须要有痛苦，感觉好像是从一个瓶颈里冲出去……每一个阶段里都会有一个特别细窄的状态，你必须窒息，然后才能到另外一个空间。”

某种程度上，雎晓雯的故事是从一处雪天走到另一处雪天，中间是整整一轮的寒凉酷暑、酸甜苦辣、阴晴圆缺。

但是她身上，有一种小动物式的野趣与生猛。不知天高地厚、“傻乐”的少时时光，并没有使雎晓雯成为一个全然不计后果的人。相反，她拥有一颗安定的心，知道寒冷终将过去，她只需在那之前忍耐、补给、休养生息。

尽管将自己过去的数年形容为“平平淡淡”，“没有大的悲伤，也没有大的快乐”，在专业领域内，雎晓雯却有过灵光乍现的顿悟时刻。

“刚开始我真是不太明白，以为大家只是一个衣服架子，但是在跟Juergen Teller和Tim Walker工作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模特是可以表达自己的。我们需要去理解服装，服装要如何跟现场所有的东西融合到一起，模特其实起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在这个层面上，雎晓雯展现出一种可爱的迟缓，她的学习方式常常是模仿先行。如同高中时练习排球，教练曾指导她“看见对手的手举起来，就要同时蹲下”。雎晓雯要求自己训练出这个动作的肌肉记忆，但直到很久之后，她才发现下蹲的瞬间可以更加灵活地左右移动、准备发力。教练能指导她技巧，却无法给予她觉悟，她需要按自己的节奏，才能意识到某个行为的意义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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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秀场，很多元素会帮助雎晓雯来细化这个意义。有时是音乐，有时是设计师的创作阐述，她咀嚼这些信息，在其中确认那个属于她的感覺。她将时光慷慨地挥洒于镜头前，私下里的自己内向而懒惰，反而是面对镜头时，能够享受一种放纵和舒展。

这两年，她选择合作的媒介逐渐从静态视觉转为更无边界的视听语言，新的尝试使她感到好奇与紧张。“我觉得电影镜头跟平面镜头非常不一样。（后者）是被捕捉，可以忽略镜头，作为模特来说，其实（镜头里）看到你做自己就行了。但是作为演员的话，你真的要很了解镜头，精准地向镜头表达。”她尤其感受到真诚的重要性，因为即使只是眼神微动，镜头也会将她片刻的心神飘忽暴露在监控器上。

拓宽的镜头类型让她感受到更广阔的表达空间，有些如有神助的通透时刻会不知何时突然降临，她痴迷于此。

她期待经历一个长期、彻底的沉入角色的过程，好奇自己会沾染怎样的习惯。“有些人会有一些特定的状态和表情，如果想要去模仿他，立刻就能想到那些。可是，作为生活中的我，可能真的没有形状，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久了，说话的语气、动作、眼神都会被他传染。但直到现在，我都觉得我没有影响到别人什么。”

她有否影响到了他人，这点尚无定论。但雎晓雯确实是一个液态的人，流动、多变、驾驭却不凌驾于角色，为每一次共创的艺术家带来惊喜。同时，在所有的不定性中，她又是鲜明夺目的雎晓雯。

镜头为雎晓雯记录下无数时刻，仅阅览这些影像，就可以看到一个鲜活的雎晓雯。未必是全部的她，但一定是真实的她。

有的时候，她翻看以前的照片，会感到不可思议，完全不理解那时的自己为什么做出这样古怪的表情，又为什么看起来永远比当下快乐。看得多了，她才慢慢明白，“眼下觉得状态不好，但未来的你又不断觉得以前的自己更开心而嫌弃此刻，这只说明你没有珍惜现在。”她意识到人们对于当下有一种不明智的挑剔，因而失去了许多可以更加幸福的契机。

对雎晓雯来说，跑步、瑜伽、阅读和观影是多年来的重要爱好，她在其中修复和内心的链接，以他人的眼睛和大脑观察世界，然后学习更好地爱自己。诚然，适量的松弛往往是更好的解决途径，因为每个人总有无能为力之处，与其淹没在失意与沉重中，不如去做一些力所能及或仅仅是让自己愉悦的事，那也许正是转机将要到来的时刻。

这多多少少是时间赋予她的聪慧。事实上，她十分相信时机的力量。最近，她热衷于物理，比如量子纠缠与人类感情的共通之处。兴趣继而延展到科幻作品，例如《海奥华寓言》《黑客帝国》与《降临》里重构的世界体系与哲学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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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好奇心并非莫名出现，而是在她那漫无边际、色彩斑澜的思维中，对于当下世界的研读。“有些事情不是自主的，而是时代到了，周围所有的信息都出现了。疫情之后，一切都逐渐变成虚拟的东西，感觉我们是不得不被推着走到了这里。”

对此，她给出了精妙的比喻：“以前父母总说穿秋裤穿秋裤，我们无论如何都不想穿，但到了年纪后，你自己就想穿秋裤了。”

在她的信念里，只要地球没有消亡，青山绿水就会长久地存在，自然有它自我疗愈的能力，而人类了解的还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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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自己是一本薄薄的书，拥有各式各样思维的人则是一本本宝典。她渴望在其中精准地定位知识，甚至收获意外的灵感。

拥有灵感之后，她将会以雎晓雯的方式把她想要表达的东西释放出来。最初入行，是伯乐的慧眼，是雎晓雯的选择，也更是这个世界的运气。因为我们得以见到这样摄人心魄的美，不断看见她的突破。性格生猛的模特、演员;中性的、女性的;灵怪的、妩媚的、英气的、专业的、善于塑造的……所有这些词汇实际上只形容了雎晓雯的同一个身份：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展示的媒介，她是一个创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