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能生长回音

2022-02-16 21:28椰椰
中学生博览 2022年23期
关键词:骨朵花房绒球

椰椰

1

越往上走越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了。

森北推开门,瞬时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目光。

……

“呃,请问这里是——”男生试图打破尴尬。

“梨樱社的活动日!”

站在人群中央的女生抢过他的话,笑盈盈地招了招手:“你是新来的森北?还没拜读过你的作品,你写过什么?”

“啊,那个,我写过《没讲完的一千零一夜》。”

“蛮有趣!是散文集?”

“不,是童话。”

“发在哪儿了?”

“在《三花晚报》的副刊上。”

……

第二次了,森北觉得自己大概真有些能令世界静音的本事。倒也不是大家故意要他难堪,只是这个报纸在场的人实在没听说过。

女生生硬地转过话题:“我是社长,快进来吧,等你好久啦!”

森北闻言刚要上前,却发现热情的社长早就转身同别人聊得热火朝天。不知所措的脚步停在半空,只得悻悻地走向角落的透明飘窗。

2

梨樱社是市少年宫组织的文学社,名声早已在外,社团成员都是发表过文章的学生作家,每月都有写作活动日。这是拉他进社的老师告诉他的,而他也从通过审核的第一天就在期待活动日的到来。

这里很多人他都看着眼熟,他们已经出版的文集、小说的封面已挂在社团公号上很久。能和有着共同爱好的同龄朋友一起读书,讨论写法和表达,愉快轻松地进步,这些原本是森北想象中的活动日,但真实情况似乎并非如此。

“唉,没过呢,卡在终审了。”

“那也已经很厉害了,《牧渔》啊!过初审我都不敢想。”

“下一次一定是我发表!凭什么他们可以我就不行!”

《牧渔》,省级纯文学期刊。

所以梨樱社已经卷到这个级别了吗?

活动日选在了一间超级漂亮的小别墅二楼,是一间清新的咖啡厅,楼下则是漂亮的花房。社员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有在咖啡厅喝饮料写作的,也有溜达到一楼看花闲聊的。

为了掩饰孤独而走到窗户旁装作看风景的森北,却因为这几句意外的“偷听”,彻底被打击到自信心。

他往下望了望,花房里的花丛像梦里的焰火,无声而绚烂得几乎席卷到二楼的窗边。

——算了,自己作为一个才写了几千字的小透明,没人搭理就没人搭理吧!

3

一直到活动结束,森北都没再同人搭过话,他随着散场的人群缓慢地走在最后,看了看表,陡然发现已经赶不及最后一班公交车。

男生正试图从人群缝隙中挤过——

“我看过你的那篇童话。”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森北猛地顿住脚步。

对方正捧着一杯温热的奶茶同他擦身而过,耳后别着头发,松松地夹了一个鹅黄色的毛绒球发夹。

森北看着她的背影,似乎从浓烈的奶茶甜里嗅到了一丝清泠的香。

男生忽然想起,她好像是刚才自己陷入尴尬时,正在角落窗台给花浇水的女生。

4

从第一次无聊的活动日后,森北便不再期待,反倒因为几次来咖啡厅改稿时都能遇见那个戴着毛绒球的女生而心生雀跃。

终于有一次在女生上来浇花的时候,他鼓足勇气走上前打了招呼:“嘿!你还记得我吗?上次谢谢你!”

“喔,没事儿。”女孩笑了笑,“最近有写新的童话故事吗?”

“啊,没的——嗯,但是,有写一篇奇幻小说,你、你要不要看看?”森北不知怎么有点紧张,“我叫森北,那个,那个……在活动日没来得及问,你叫什么名字?”

“沈枝。”沈枝接过他的本子,有点诧异,“现在还有人在纸上写稿吗?”

“因为我总改来改去,写得很慢,担心眼睛近视,所以一般都改好才输入到电脑上。”森北有点难为情地苦笑了一下,“如果改著改着发现没到投稿的水平的话,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沈枝不置可否,淡淡地点了点手稿说:“故事的吸引力不一定非要从奇幻的设定上下功夫,你或许可以换一个叙述视角的。”

“比如?”

“比如你这篇文只写主角互动就平平无奇,可要是以故事中的线索——这朵蔷薇花的视角展开,就不一样了,伏笔和破题都轻而易举。”

“唔……有道理!我试试!”森北醍醐灌顶,他借机问,“那我改好什么时候拿给你看看?下次活动日怎么样?”

“我才不去呢。”

“所以你也不怎么喜欢梨樱社的活动日?”森北把笔夹在本子中间问沈枝。

“当然不喜欢,听一群人扎堆吹牛吗?纯粹浪费时间。”

“那什么时候还可以见到你?”

“你来的时候。”沈枝笑得眉眼弯弯,“我总会在这里。”

5

森北带着改好的稿子来时,沈枝果然没有食言。

“那就这样投到公共邮箱?”

“投吧!”

鼠标光点停留在发送键上,就像蝴蝶落在花朵中央。

“我还有一篇新写的童话想给你看看。”

“没问题啊!”

他们一起投去的那篇文章,杂志审稿周期很长,可他还没等到回复,却提前跟沈枝失去了联系,一连几次都没见到人,他不得不拨电话给社长。

“沈枝?她是谁?”

对方的疑问像一颗炸弹,轰地一声颠覆了全部记忆,男生隐隐约约地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却仍难以置信:“梨樱社里,没有沈枝?”

“没有这个人的名字啊!”

森北又跑去问花房的老板。

“戴黄发夹的女孩子?没有喔,我们没有雇过人浇花。”

森北找了她好久,可沈枝留下的信息太少了,她没穿过哪个学校的校服,没抱怨过哪条公交线拥挤,只从“沈枝”这个名字更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6

一周又一周。

“你如果今天再不出现,我就投走这篇咯。”

深秋的清晨下着细密的雨,风是冷的、软的、潮湿而透明的。森北照例在咖啡馆修改文稿,却突然收到了一封回信,他看着信息——

“森北!”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听过很多遍的。

男生愣了愣,向着角落那扇飘窗走去。

“森——北——”

声音是那么清晰,那么近。

森北推开窗户,探着半个身子从楼上向花房望去,然而目之所及却空无一人,只有风吹到耳边,像一颗毛绒球骨碌碌地滚过。

屋檐的一滴水落在他手上,旁边开出一颗蔷薇骨朵。

森北认得这种蔷薇,叫“甜蜜回音”,是沈枝告诉他的,气味清泠又深刻。

这就是你给我的“回音”吗?男生想,在那次糟糕的活动日里,自己也曾对着窗外许过要顺利刊登的心愿。

“感谢来稿,文章定于十一月刊发表。”

森北把邮件回复念给蔷薇骨朵听,忽而笑意爬上眉梢,“呐,你看,我们成功啦!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带样刊给你!”

风吹过,那骨朵忽然开出鹅黄色的花来。

编辑/苗嘉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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