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之语

2022-02-18 05:58安黎
美文 2022年2期
关键词:肉体历程世间

安黎

又一个新年,又一个开始,又一个气候的四季轮回。

冬寒已呈强弩之末,春暖正在蓄势待发,此时此刻的我们,站立于新旧交替的边界地带,回头而望,遠山依稀;昂首远眺,长路迢迢。

昨天已然过去,明天朝我们招手。无论昨天在我们生命的刻度里,是天堂还是炼狱,是云霞还是雨雪,是欢喜还是悲伤,是收获还是失去,我们都要把昨天交还给昨天,从昨天抽出身心,与今天相拥相亲,并用实际的作为,孵化和构造有关明天的梦想。时间是一张望不到来去的绵延无尽的草纸,我们才是描画自己形象和重塑自己格局的作者。我们怎样,时间呈现的画面就会怎样:我们是彩虹,时间的页面上就会多出一道亮光;我们是墨汁,时间的展板上就会添加一团黑斑。

不要嫌弃昨天,昨天曾是我们翘首企盼的明天;不要回避今天,今天是衔接昨天与明天的桥梁。在昨天与明天的夹击中,我们坐拥于今天,在生命的沃野和精神的田畴里,像农夫一样地春种秋收,既实现自己的价值理想,又促使自己从低端走向高端,从有限延伸至无限。

每个人皆有两重生命:一是肉体,一是精神。肉体存活的日期,交由上苍支配;精神生命的长度,归由自己打理。

在日月的狂奔中,世间的万事万物,皆悄然地发生着变化,小的变大,矮的变高,矗立的倒塌,倒塌的矗立,闪亮的生锈,生锈的闪亮,新人化为旧人,新闻化为旧闻,新屋化为旧居,新树化旧木。多少故事被活埋,多少哭笑被抹去,多少褶皱的面孔,像被风吹散的烟尘不再重现;多少润红的脸庞,像雨后的春笋破土而出。昨日肝肠寸断的相思,也许会成为明日各奔江湖的相忘;昨日森林着火般的激情,也许会成为明日冻结于心头的冰凌;昨日咬牙切齿的夙敌,也许会成为明日把盏言欢的朋党;昨日一贫如洗的穷人,也许会成为明日财富的传奇;昨日披金戴银的富豪,也许会成为明日负债累累的负翁……时间像一副麻将牌,在不断地排列组合中,世间的一切,都逃不过被选择又被弃扔、被弃扔又被选择的宿命。

新和旧,貌似排斥对立,实则相濡以沫。没有旧,就无所谓新;没有新,也就无所谓旧。旧是新的参照物,新是旧的比对体。新与旧,犹如情侣,爱恨交织,却不离不弃。新芽,萌发于旧枝;新人,孕育于旧腹;新苗,发芽于旧土;新现实,接续于旧历史;新发明,嫁接于旧创造……旧是新的母体,新是旧孕育并催生的婴儿。

许多新事物,都是旧事物的翻版;许多新历程,都是旧历程的复制。从这个角度看,世间本就罕有新鲜事,大多数的新,都能找到相应的旧底版。

新好,还是旧好?不能一概而论。有人喜新厌旧,也有人拒新恋旧。但无论人的态度如何,旧的都会远去,新的总要到来。接纳新,并不全盘否定旧,遗弃旧的糟粕而取其精华,警惕新的弯路而开辟通往文明的大道,才是人应保持的正确姿势。

树木凭借时间而生长,人依偎时间而成长。快马加鞭的时间尽管给我们以紧逼,却也给我们以机会。新年伊始,大地复苏,让我们把过往的旧年,化为照耀前程的镜鉴,高悬于记忆的深处;把开启的新年,化为新征程的起点,让生命的旋律再次舞动,让精神的光焰再度释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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