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中的时代变迁

2022-03-03 03:33李卓璇
美与时代·下 2022年1期
关键词:当代艺术广州

摘  要:曹斐作为新一代的“中国青年艺术家”,以其敏锐的感知力和艺术表现力运用影像、戏剧、虚拟现实技术和装置等多元媒介,以超现实的表现方法反映了全球化浪潮下中国社会的时代变迁,以及社会的疾速发展对个体生活的影响。作品中也呈现出她对社会的独特见解。

关键词:曹斐;影像艺术;广州;当代艺术

一、教育背景与环境

曹斐生于广州,长于广州,这里虽然远离中原,但长久以来和外界交流不断,一直是中国最为开放和充满活力的地区。在过去几十年中,借助于毗邻港澳的先天优势,广州及其周边的珠三角地区成为了加速中国改革的重要前沿,这成为曹斐探索快速城市化进程中个体角色的重要背景,这样的历史性和时代性条件也成为曹斐艺术生涯的起点。曹斐以高度个人化的创作语言对工业不断发展给社会带来的冲击进行了全新诠释,从她还在广州美术学院念书期间拍摄的第一部影像作品《失调257》以及之后的一系列实验短片,到实验戏剧《珠三角枭雄传》,都可以看到香港的电影电视及流行音乐等大众文化对国内视觉文化带来的冲击和影响,以及她对于国内外实验艺术的敏感和引用。

曹斐出生于藝术家庭,从小就在广州美术学院长大,“我大概半岁后,全家就搬到了广州美术学院,所以我的整个童年……就是在一个大院,他不是部队大院,恰好是一个美术大院”[1]255。父母的工作环境对她的艺术创作产生了极大的影响,父亲曹崇恩是一位以雕塑英雄模范人物写实雕像见长的著名雕塑家,从她的童年记忆开始,父亲就在不断地为名人塑像。“我父亲做过很多伟人像,80年代初他在做孙中山和宋庆龄像,家里很多画册。所以所谓历史的这一层,在无形中变成我的一个意识。无论是后来的《珠三角枭雄传》,还是《父亲》里面的孙中山、邓小平雕塑,都可以看到这些意识又回到我的创作里面。”[1]255

从《父亲》这件作品就能看到父亲对她的影响。这件作品记录的是2004年,广西某革命根据地政府为了响应发展“红色之旅”的号召,委托曹斐父亲制作了一尊高达5.6米的邓小平全身塑像。曹斐跟随父亲拍摄下了整个雕像的制作与安装过程。在拍摄期间,她不仅近距离观察了父亲的创作日常,也看到了体制如何运作,以及纪念性艺术工程如何出台。他将这些融入她对父亲——作为一个艺术家所有矛盾的化身——感人至深的描述中。通过将父亲的经历与以孙中山、邓小平为符号的国家命运相关联,也把父女之间的情感故事渗透其中。

父母的艺术理解也对她产生了影响,她目睹了父母亲那一代雕塑创作者从过去苏式写实主义慢慢转移到表现主义、抽象主义的形态。这些新的元素在当时还相对保守的时代使她接受到了新的信息,推动她探索新的语言。

二、作品呈现的社会认识

曹斐运用影像、戏剧、虚拟现实技术和装置等多元媒介,以超现实的表现手法反映了全球化浪潮下中国社会的时代变迁,以及社会的疾速发展对个体生活的影响。从最早就读于广州美术学院的实验戏剧作品,到近年探究北京街区历史的大型跨学科项目,曹斐以融合纪实与虚构叙事的艺术创作,持续关注着时代发展中的大众文化、科技进步和城市变迁。其创作脉络一直以来都是通过艺术反思自身所处时代,反映中国改革开放40多年来的时代巨变。曹斐的创作大致可分为三个时期,1999-2002初创时期;2002-2007数字化时期;2007年之后虚拟世界时期。

(一)初创时期

曹斐出生于广州,成长于艺术家庭,在初创时期的实践和影像创作中以大胆实验的探索,反映了当时城市经济发展和香港流行文化冲击对审美观念和文化感知的转变。尚在广州美术学院就读时,曹斐便召集了一些假期留在校园的同学,用DV拍摄了她的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影像作品《失调257》。短片以松散的方式讲述了一群美院学生的“失调”生活,他们对毕业后的前程感到困惑,对未来充满焦虑与迷惘,这件作品令她获得国际舞台的关注,可视为其艺术生涯的起点。

应邀为第50届威尼斯艺术双年展创作的实验纪录片《三元里》,影片展开了对广州城北的三元里地区的拍摄和研究。三元里曾因鸦片战争时期发生的抗英斗争而成为中国反侵略历史的重要地标。到了20世纪晚期,随着城市化的发展,三元里耕地全部改建为没有统一规划的密密麻麻的楼房,是非常典型的“城中村”。从一个世纪前的革命历史纪念地到如今的滞后于时代发展步伐的居民区,三元里复杂多样的生存环境,成为了一个城市在剧变中难以避免的矛盾体现。影片中时常出现的两栋楼之间只有一线天的现象至今在广州的城中村也非常普遍,这种间隔极窄的楼房在南方有个很有意思的称呼,叫“握手楼”。由于居住环境差,租金就很便宜,因此得到了很多外来务工人员的青睐。他们在工作与生活的夹缝中努力生活着,与周遭的环境共同构成了一种另类的现代性,而土生土长的曹斐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特殊性,在三元里近乎幽闭式的稠密人群和建筑中出现的一张张鲜活的脸,一双双勤劳的手,像是一群在密不透风的钢筋水泥上跳舞的小鸟。影片的节奏和时间线相互对照,快进的镜头表达城市快速的扩张,在大刀阔斧的都市规划、全球化以及历史前进的洪流中,那些被我们忽略的个体与时间和空间交叉缠绕。它以城市漫步者的姿态,探讨历史之债、现代化与岭南宗法聚落文化的冲突与调和、都市村庄的奇异建筑和人文景观,伴随着节奏鲜明紧凑的音乐,诗意的黑白影像再现了其内在的种种矛盾。

而“嘻哈”系列、《角色》和《牛奶》等影像作品则充分体现了曹斐对当代日常生活、年轻文化以及个体的主观性和欲望与集体和社会现实之间矛盾的兴趣。

(二)数字化时期

随着自己的创作在记录现实与虚构叙事之间的自由切换,曹斐将关注的目光转向当代生活和社会系统所依赖的数字基础设施,对人类日渐不可或缺或被认为理所当然的数字化生活背后的生产场所和工作状态展开了探讨。在用DV拍摄的短片作品《狗》中,上班族在严苛的工作高压下异化成行为古怪的“狗”,一群穿着格子花纹服饰的上班族像狗一样在现代化的办公室里爬行。他们相互吠叫,张牙舞爪,同时驯服隐忍,招之即来、挥之则去,有一些人甚至还“过得不如狗”。这样的生存方式与他们光鲜亮丽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曹斐以鲜活幽默同时充满讽刺的方式,再现了广东俚语“做到只狗咁”(忙得像狗一样)般激烈竞争的工作环境及其对工作者的异化。

而在《谁的乌托邦》中,工厂的工人则成了艺术家对经济转型之于个体的影响充满戏谑而伤感审视的主角。2005年,曹斐受西门子艺术项目部的邀请,来到广东佛山的欧司朗灯泡厂进行为期六个月的驻厂项目。这件作品以珠三角的经济发展为背景,关注了生产线背后的工人以及他们的梦想。除了拍摄工厂的生产过程,曹斐还向工人们派发问卷,询问他们的背景、爱好与未来愿景。随后她邀请部分工人分组参加工作坊,利用工厂的照明产品结合个人想法亲自制作装置作品,最后整个项目在一场文艺联欢会中结束。在这部影片中,现代化的机械与工人的梦想交替出现,不仅为珠三角的这段历史留下了记录,也将生产线背后个体的存在与处境以格外鲜活的形式呈现在观众面前:带着从现实中逃逸的幻想和温情,流水线和货架成为工人们的舞台和布景。曹斐同时也通过这件作品提问:这样的生产系统究竟由什么驱动?全球化的贸易流动对个体产生了什么样的改变?乌托邦是否存在?

曹斐还亲自深入互联网购物产业的核心,在互联网电商企业京东仓储和物流基地拍摄完成了“亚洲一号”项目。该项目包括在中国首次展出的《亚洲一号》和《11.11》两件作品,《亚洲一号》是一部虚构电影,讲述了在京东智能设备控制的亚洲一号仓库内,仅有的两名男女员工之间充满未来感的爱情故事;纪录片《11.11》则记录了“双11”购物节前后,京东物流各部门超负荷运作的场景。

(三)虚拟世界时期

曹斐的创作往往从现实世界出发,并将自身或者全人类置于虚幻时空进行多重演绎,2007年她进入虚拟世界,在虚拟数字平台“第二人生”上化身“中国·翠西”,建造了一座虚拟都市“人民城寨”,并在此基础上创作了《人民城寨》系列作品。在这些被视为互联网艺术早期开端之作的作品中,曹斐集合纪录影像、虚拟事件和社交网络等多元媒介,构建出一系列自相矛盾却又相互整合、充满揶揄与质疑同时又散布着极度娱乐和思想意识的新中国画境。

之后,在带有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作品《La Town》这部40余分钟的定格拍摄影片中,曹斐全部采用微缩人物与场景构建了一座末世城镇。映入观者眼帘的皆是废弃的大厦、住宅及停车场,一些人们熟悉的商店标牌因被破坏而变得面目全非。不同的人物、动物和丧尸遍布每个角落,令整座城市散发着诡异而不祥的气息。曹斐将电影《广岛之恋》中的经典对白进行改编之后引入片中,男女梦呓般的法语旁白犹如两个幽灵飘浮城市上空,重复地描述着一座城市的过去与命运,以及时空飘移之下它谜一般的存在。影片结尾,这座城市的末日景观成为一座“夜间美术馆”的展品,过去与未来、现实与虚构在这个1:87的微缩模型中融为一体,呈现为一部虚实难辨的末日图鉴。融过去与未来、现实与虚构为一体,共同讲述了一个后真相世界末日的故事。

曹斐在最新的长期跨学科项目“红霞”中,对北京酒仙桥社区的历史和变迁展开了深入探究,该社区曾是中国早期电子工业的核心基地和红霞影剧院的所在地。“红霞”项目的主体由科幻电影长片《新星》和纪录片《红霞》以及两件虚拟现实和增强现实作品构成,此外还包括在项目研究过程中,艺术家及其团队在民间搜集的诸如档案资料、纪录片、历史和科幻小说等众多文献与实物,从多个维度展现了该社区的前世今生和不定的未来,刻画了个人乃至集体的时空遭际。2015年,曹斐因原工作室拆迁而机缘巧合地租下了位于北京东北四环外的一处年久失修的电影院——红霞影剧院作为工作室,由此打开了一个尘封历史的魔盒。随后,她围绕着红霞影剧院以及周围的红霞社区展开了广泛调查,她和工作室的伙伴们走遍资料馆,翻阅旧档案,走访居民,了解到红霞影剧院背后的苏联援建历史、中国早期电子科技发展史和整个社区的兴衰起落,并将这些都记录在《红霞》这部影片中。

科幻影片《新星》是整个“红霞”项目的核心作品,曹斐在片中虚构了一座具有未来感与怀旧感的科技城市“新星”。故事发生在位于该城市的新星电子计算机有限公司,在苏联专家组的技术支援下,科学家们正在进行一项秘密的HX项目,大规模把人类转换成电子信息的摄取者,以实现更高层次上的技术大跃进战略。随着中苏关系的破裂和外国专家的撤离,只留下科学家李霞作为项目的技术领导者继续研究。他亲手把自己儿子作为红霞项目的试验品送进实验室,但却因项目失败,儿子被困在了错乱的时空中,只能如同一个电子孤魂在数码废墟里不断游荡,不断寻找父亲与归家之路。最后,曹斐在《新星》中也加入了一层对电影本身的思考。电影原本就是一台带领观众穿梭的时空机,它体现了现代化的承诺,即人类科技可以克服我们的物质约束。但它提供的只是时空旅行的幻觉:自始至终,我们都坐在电影院里的同一张椅子上,无处可去,并且还要为这份愉悦买单[2]。让我们得以审视身处现代作为电影观众的困境。

三、和同类艺术家的比较

同样作为中国当代最受国际瞩目的影像艺术家之一的杨福东,他的作品也以当代艺术的创作方法关注当下的社会问题和当代人的精神状态。同时,回望中国传统文化,一面向后一面向前,杨福东也逐渐形成了他“东方古典意蕴”与“先锋实验创作”兼具的个人风格[3]37。杨福东塑造的角色一般都是看起来富裕悠闲,就像当下中国大都市里的时尚年轻人一样。他们不太关心自己在社会中的责任,也不会奋力拼争以求改变什么,而是沉溺于内心自我的思考与感受,流连在自己的梦想和幻觉、甚至错觉中。

譬如他的35mm黑白影片《竹林七贤》。杨福东把场景设在雾霭蒙蒙的安徽黄山,景色优美而神秘,观众和片中角色都不禁忘身其中。影片中一位身着20世纪早期西式服装的年轻女子在冥想中说:“当我站在群山之巅,被趋近的云和浓雾包围着,我感觉我好像在空中飞。我有种想要飞身跃下的冲动,想沐浴在云山雾海中,想死在那里,我真的不在乎。”他曾这样说明自己的这部影片:“这是一种幻境。我喜欢展现这样的意境——非常平静、非常美丽,但同时带着怪异和烦扰,就像在梦中一样。”[3]37

在《无线的山峰》系列中,以宗教题材为主,选择罗汉,描绘僧人的日常生活,探讨其中是否真的存在脱离尘俗物质之外的一种令人向往的精神生活,它关乎信仰、关乎日常现实、关乎时间的变化。在《无限的山峰》中,杨福东借助各种媒介材料,在对视觉“无限”的探寻和精神“山峰”的攀登中,将东西方文化元素融合,游弋于人与自然、现实与虚构、过去与现在、传统与当代之间。把中国山水、罗汉、僧人、素描、水墨质感的丙烯画,以及自我镜像等具体符号多重混杂和抽象化,对“精神性”的存在与否既怀疑又期待,不断带给观者奇特感受与认知障碍,就像杨福东所强调的“意会”,他不会给你明确答案,这个问题的答案由每一位观者自悟[4]。

曹斐的很多作品带有地域特点,而与曹斐不同的是,杨福东认为自己既不是北京艺术家,也不是上海艺术家,在地域特性十分明显的艺术江湖里,他并不属于哪个阵营。杨福东虽然出生于北京,但高中畢业后他却只身一人前往杭州的浙江美院学习油画。毕业后的两三年里,杨福东回到北京,身边的艺术家大多毕业于中央美院,他更像是属于北京艺术家阵营外的独立一员。和杨福东的作品所呈现出来的时空失序感一样,他从来不给自己划上一个明确的地域或时间符号。1997年,已经在上海工作的杨福东自己投资拍摄了第一部影像长片《陌生天堂》。他把这段长达76分钟的长片的拍摄地点选在了杭州。杨福东说,在上海,艺术家们的工作和生活相对来说更加独立,这样的氛围可能更适合他。可是生活在上海的他,又常常把目光转向杭州。基于这一点,他与地道的上海艺术家们又有了一些不同。

参考文献:

[1]田霏宇.在时代的舞台上——田霏宇对谈曹斐,时代舞台.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M].杭州:浙江摄影出版社,2021.

[2]裴开瑞.新旧弥合,时光内爆:曹斐的复古科幻电影《新星》,时代舞台.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M].杭州:浙江摄影出版社,2021:15.

[3]齐超.杨福东:要相信美的存在[J].时尚芭莎艺术,2020(12):37.

[4]钟华连.杨福东:尝试是一种更新的可能性[J].中国摄影,2021(2):122-133.

作者简介:李卓璇,首都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美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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