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德国的人口红利问题

2022-03-04 18:03宋怡
西部学刊 2022年4期
关键词:人口红利

摘要:德国的难民融入政策引发了诸多争议,德国当局认为难民可以部分解决德国社会老龄化日益严重的问题,增加劳动人口,成为未来德国经济的助推器,反对者认为政府对于难民问题过于乐观:由于难民的长期居留意愿具有不确定性,其融入德国社会面临巨大困难,且难民转化为有效劳动力的效率较低,大量的难民无法高效地转化为“本国人口红利”。

关键词:难民融入政策;德国经济;人口红利

中图分类号:C924;F11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2)04-0058-04

面对欧洲难民危机,与东欧各国消极态度相反,默克尔代表的德国政府选择了“欢迎路线”。2015年至今德国接收了百万难民进入各州,并颁布新《融入法》以保障难民更好地融入德国社会。难民问题不仅仅对德国社会稳定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还给德国经济发展带来了较大变数。本文通过对难民融入政策形成背景与内容的阐述,进一步就难民是否能转化为德国人口红利这一问题进行剖析。

一、德国难民融入政策的形成背景及内容

2015年欧洲难民危机爆发以来,难民问题已然成为欧盟各国内政与外交中最重要的议题之一。为了妥善解决难民问题,德国政府制定了难民融入政策。

(一)德国难民融入政策的形成背景

据联合国难民署的统计,在全球接收难民最多的5个国家中,联邦德国是唯一的西方基督教国家。根据表1中德国联邦移民与难民局的数据显示,德国于2015年共收到476649份避难申请,2016年收到745545份避难申请,而且大量难民采用非法偷渡的方式进入德国,因此真正进入德国的难民数难以统计。时任德国内政部长的德迈齐埃在一次采访中透露,仅2015年进入德国的难民总人数(包括非法偷渡的难民)大约为100多万,2016年这一数字有增无减[1]。2017年德国持续上升的难民人数迎来了转机,在2016年初,基社盟主席泽霍费尔主张每年进入德国的难民数量不能超过20万人。默克尔却拒绝设置上限的建议,而主张寻求一个“欧洲解决方案”。直到2017年底,两党才就年度接收难民的控制范围达成一致:18万到20万[2]。持续近两年的难民人数上限设定问题最终尘埃落定。之后两年,德国的难民申请人数缓步下降,直至2019年避难申请数降至165938份,标志着难民危机逐渐趋于平缓。

虽然德国难民危机的高潮期已过,但是已经进入德国的难民人数极大,摆在眼前的难民各州分摊计划、难民的安置、入学、就业、缓解社会矛盾等问题仍十分棘手。为此,德国政府制定了针对难民的救济与融入政策,以期在弘扬人道主义的同时,更好地促进德国经济的发展。

(二)德国难民融入政策的内容

德国政府为了促进难民更好地融入德国社会,针对此次难民潮制定了新的难民融入政策。政策以发放社会救济金与推出联邦层面的《融入法》为主要内容。

1.社会救济金

德国科隆经济研究所公布的研究报告显示,2016年和2017年德国联邦政府需要在运输难民、建造难民营以及提供安全保障等诸多方面花费约500亿欧元。其中,占主要部分的是每个身份经过审核的难民都可以领取的德国社会救济金,也称为“哈茨第四阶段”救济金(Hartz-IV),涉及食品、住房、医疗与个人生活等方面。2017年联邦就业中介署公布的统计数据显示:单身的失业难民全德平均救济金为754欧元;单亲家庭平均每月可领取1014欧元;无子女家庭每月平均可领取993欧元;有子女的失业家庭平均每月可以领取1464欧元[3]。

2.联邦《融入法》

2016年7月德国通过了首部联邦层面的《融入法》。《融入法》最重要的核心内容体现在以下两点:其一,一旦难民身份确定,要求寻求庇护的难民必须参加语言与职业培训课程,并解除职业训练的年龄限制;其二,难民必须居住在特定区域,此举的目的是希望所有难民更平均地分散在德国各地,而不是集中在大城市,对违反这些规定的难民将受到惩罚,或失去部分救济与补助[4]。针对难民设置的语言与职业培训课程的相关费用支出全部由德国联邦政府承担,课程的分类较为细致:最普通且常见的为约600到900小时的德语语言课程,须达到德语欧标B1水平;100小时的定向课程,学习德国文化、传统、社会规范;针对不同职业的专项培训等[5]。

德国政府推出的免费课程培训带动了语言培训、职业培训产业的发展,创造出了更多的就业机会。更重要的是,德国想要建立一个良性循环的难民就业体系,促使更多的难民能尽快进入德国就业市场,取得工作的难民不仅不用再领取社会救济,还可以缴纳社会保险,取得更高收入的他们可以进一步拉动消费。从德国国库流出来的钱经历一个再利用的循环以更高的收益回到国库,德国总统施泰因迈尔称之为促进经济发展的“良性投资”。

尽管德国当局将其称之为“难民投资”,但对于难民转化为“人口红利”这一问题,德国社会内部产生了分歧。

二、支持者:难民的人口红利效应

德国政府推出的难民融入政策,其设计思路很明确:通过社会救济金先让难民解决生存与温饱问题,而后接受语言与工作培训,使难民尽快进入就业市场并融入德国社会。其预期目标为:前期对于难民的投资可以在未来的经济发展中获得回报,通过难民融入政策中的培训环节将难民从“人口”转化为“人手”,使涌入德国的几百万难民转化成可以利用的“本国人口红利”,从而部分解决德国现有的人口老龄化、劳动力短缺等问题。

目前德国生育率处于逐年下降的阶段,并一直处于欧洲生育率较低国家的水平。德国联邦统计局统计数据显示,2019年德国的生育率仅为1.57左右,这样的數据理论上是无法维持人口发展的,但是在人口总数上看德国人口却一直在缓慢增长,这其中最主要原因就是移民(包括难民)。在2015年之前,德国就已然被视为一个移民大国并拥有“欧洲大陆上的美国”之称,所以当难民危机爆发时,德国作出接受难民的决定并将其视之为经济助力也就不难理解了。

三、反对者:难民融入政策难以将难民转化为德国人口红利

与大力推动促进本国生育率的政策却收效甚微相比,接收外来难民以增加人口仿佛是一条更加轻松的“捷径”,然而事实证明,使难民有效地转化为劳动力,真正融入德国社会以形成德国的“人口红利”,实现这一设想的难度也许并不低于前者。

虽然德国政府制定难民融入政策以解决老龄化问题的初衷是美好的,但是在现实实施层面却面临着不小的困难。其主要原因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战争难民的长期居留意愿具有不确定性

不同于以往出于自愿的技术移民或经济移民,战争难民是迫于生存压力选择背井离乡,其最初来到德国意愿中含有被迫性。面对与自己本国社会不同甚至是矛盾的基督教社会,难民是否具有长期生活在德国的主观意愿目前不得而知,中东局势稳定后是否会选择返回故土也是一个未知数。因此,德国政府设想的人口红利到底最终是成为德国的人口红利,还是为他人做嫁衣,目前尚无定论。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问题的不确定性极大地动摇了“难民投资论”“人口红利论”。

(二)穆斯林难民融入德国社会面临较大挑战

德国移民与难民局的数据显示,难民危机中涌入德国的大多数难民信仰伊斯兰教,2018年的申请者中穆斯林占比高达60.9%,而最大难民来源国叙利亚的申请难民者中56.1%为阿拉伯人,31.1%为库尔德人[6]。他们无论是民族习俗还是宗教信仰都与德国人有着巨大的差异,这些差异无疑给难民融入德国社会带来了极大的困难。难民与当地居民的相处情况并不乐观,据德国联邦刑事局的统计,“2015年德国发生1000多起针对难民营的袭击案件,其中有90多起纵火案,是上一年的7倍;2016年针对难民及难民营的袭击事件则超过3500起。”[7]因此,反对者对于德国能否将大量穆斯林难民,行之有效地转化为属于德国本身的人口红利持悲观态度。此外,文明碰撞与交锋的过程中所产生的种种困难,都可能迫使难民在未来可能回归故土时选择离开,放弃长期居留德国的打算。

(三)难民转化为有效劳动力的效率较低

由于上文所述的两种原因:战争难民来到德国具有被迫性;穆斯林难民融入德国社会面临较大挑战,都加大了难民长期居留意愿的不确定性。因此,对于人口红利这一问题的分析,就要重新考量其时间维度,即难民可以转化成德国短期或中期的人口红利,是否能成为长期人口红利并不确定。

在此种情况下,难民转化为有效劳动力的效率问题就显得尤为重要。2016年推出难民融入政策时,德国当局预计:经过约两年的难民职业培训,其进入就业市场的就业率应接近四至五成。然而,根据图1中德国联邦就业局提供的,2018年10月各主要难民国人员就业率的数据来看,叙利亚难民的就业率是最低的,仅为27.9%;下来是伊拉克难民,就业率为29.0%,低于德国当局预测;就业率最高的难民国家是巴基斯坦,其就业率为43.6%。从整体角度来看,难民就业总人数一直处于增长状态,然而就难民就业人数同比变化值分析,它在2016年至2017年后期迎来平稳上升阶段,却在2017年后期进入持平期,而后在2018年末开始缓慢下降,这意味着2018年至2019年难民总体就业增速开始放慢。结合德国联邦移民与难民局提供的难民参加职业培训课程的统计数据来看,难民的最大来源国叙利亚,其参加课程人数占比第一,其次为阿富汗和伊拉克。

参加职业课程培训占比最大的叙利亚难民的就业率却是最低的,为了分析这一问题,德国就业局对于已就业难民进行访问调查,结果显示就业率排名第一的是巴基斯坦人,他们大部分是经济难民(经济难民是指那些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而“自愿”流离失所的人,属于非法移民的一种)。2015年至2017年共有28395名巴基斯坦人在德国申请难民身份。其中90%是男子,而且绝大部分是18至34岁的年轻男子。他们不仅希望通过工作改善生活,更加期待取得社会地位与尊重。由于是经济难民,巴基斯坦难民普遍是就业意愿极强的青壮年劳动力,并具有一定的劳动技能与素养。尽管在德国他们避难申请的通过率不高,参加德国各类课程培训的比例也很低,但已通过申请的难民就业率却是所有难民国中最突出的。由此可见,难民原本的就业技术水平与就业意愿,是影响难民就业率与转化为有效劳动力效率的重要因素。由于是未经“筛选”的战争难民,相较于经济难民或其他移民,叙利亚等国难民原本的就业能力与就业意愿,从平均水平来看,是较低的。

此外,经济难民与其他移民大多数都处于适合就业的年龄层,而战争难民的情况则相对复杂。从表2中可以看出,所有难民中占比最高的为低于4岁的年龄组,为26.9%(2018年有32303个获得难民身份的婴儿在德国出生,且低于1岁)低于18岁的未成年人占比高达43.3%。低于25岁的难民为63.5%[6]。難民中有着超过四成的未成年人、超过两成的低于4岁的儿童,叙利亚难民的就业率处于27.9%的较低水平也就不足为奇了。同时意味着德国在未来对于这些战争难民的教育投资成本极大,转化为劳动力需要的时间也相当长。这是难民转化为劳动力效率低的关键性因素。

结语

德国政府接收数百万难民并出台难民融入政策,不仅是出于政治与外交上人道主义的角度,更重要的是,政府与支持者认为,促进难民融入将部分解决德国社会老龄化日益严重的问题,成为未来德国经济发展的助推器。然而,德国反对派对此持不同意见:政府对于难民问题过于乐观,难民融入政策难以将大量的外来战争难民高效地转化为“本国人口红利”。这是由于战争难民的长期居留意愿具有不确定性,其融入德国社会面临巨大困难,且未经“筛选”的难民不能保证其原本的就业能力、就业意愿及人口结构适合就业市场,因此转化为有效劳动力的效率较低。诸此种种都证明德国政府提出的难民人口红利的相关预判是有待商榷的。

参考文献:

[1]向开.德国难民危机与政府难民政策[J].财经问题研究,2016(12).

[2]王昕.德国难民问题研究[D].济南:山东大学,2019.

[3]郑春荣.德国发展报告[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9.

[4]郑春荣,倪晓姗.难民危机背景下德国难民融入的挑战及应对[J].国外社会科学,2016(6).

[5]伍慧萍.欧洲难民危机中德国的应对与政策调整[J].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2).

[6]宋全成,周琦.德国2017—2018年难民庇护申请者的人口结构分析[J].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4).

[7]MARTIN MOELHOLM.The Syrian Refugee Crisis:from International Catastrophe to National Political Deadlock[J].Human Arenas:An Interdisciplinary Journal of Psychology,Culture,and Meaning,2020(3).

作者简介:宋怡(1993—),女,汉族,江苏苏州人,单位为苏州大学社会学院,研究方向为世界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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