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杀手”正瞄向青少年

2022-03-09 02:16郑超
华声 2022年2期
关键词:佳佳青少年医生

郑超

2021年,是陈璐(化名)上初中的女儿佳佳(化名)生病的第三年。每天,佳佳要按时服用治疗抑郁症的药物,“嗜睡”“体型胖了很多”是她长期服药的副作用。

陈璐记得两年多前第一次带着曾担任班长、成绩优异的女儿去看心理医生时的情景:“简单做了个心理测试,又验了血”后,孩子就被医生诊断为“精神分裂”。当场,陈璐就哭了。

之后,陈璐陆续带孩子去了几家更大的医院,挂了专家号,佳佳被正式确诊为患有抑郁症。

“说不出口”的病

在与记者的交谈中,陈璐不停地自责,她觉得佳佳会得这样“说不出口”的病,主要原因来自家庭。“上小学的时候,我们对孩子的要求很高,她一天到晚都在封闭的读书环境里”“每天放了学还要去上课外班,周末也没有休息时间”。在这样的安排下,佳佳在小学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但“密集的学习安排把孩子的玩心扼杀了。在‘鸡娃’的同时,我们又太宠她,她一不高兴就哭,哭了我们就围着她转,要什么都给买”。这种亲子关系投射到与同学们的相处中,就出现了问题。在同学眼中,佳佳很情绪化,会突然哭起来。只要别人不听她的,她就会感到失落。

事实上,小学五年级时,佳佳曾提出不想做作业、不想上学。陈璐回忆道,“小升初”时,佳佳因为发烧而在公立初中组织的分班考试中发挥失常。没有考入“精英班”,对佳佳而言是一次很大的打击。

进入初中后,由于不善于跟同学交际又情绪化,佳佳渐渐成了老师眼中“不守规矩”的学生,“班长”职务也被撤销。直到有一天,佳佳在学校里止不住地哭,陈璐才意识到,应该带孩子去看医生了。

面对“经常要睡到中午12点、每天过得昏昏沉沉的孩子”,陈璐“要愁死了”。“孩子得了这种病,当妈妈的很痛苦。”回想当初,她几度哽咽。

被确诊为抑郁症以后,佳佳休学,陈璐踏上了为女儿治病的求医之路。佳佳看过好几个医生,吃了无数种中药西药。在陈璐看来,治疗抑郁症的路上也有很多“坑”,找到一位适合自己的精神科医生不容易。她告诉记者,有医生加了她的微信后,让她去报名价格不菲的“冥想课”。

混乱的“心理市场”

“南京妞妈女17岁,河南胡14岁,上海14岁女,四川男孩18岁,浙江初二女孩休学中,山东高一男生妈妈,浙江高二女孩妈妈……”这份长长的名单来自有抑郁症孩子的家长们组成的“爱心互助群”。

群主“然妈”(网名)的女儿曾经历抑郁症并成功“走了出来”,她在社交媒体平台分享经验,希望帮助更多因心理问题而失学的青少年。在她创建的7个“爱心互助群”中,聚集着3000多位抑郁症孩子的家长。在互助群里,同病相怜的家长们交流着孩子的病情,“抱团取暖”。

在“然妈”看来,能挽救抑郁症孩子的,是家长无条件的陪伴和积极的就医治疗。她呼吁家长们提高警惕,不要被一些“教育机构”忽悠。在她晒出的截图里,一位江西16岁女孩的妈妈在某教育机构“保证能让孩子上学” “不到一个月就可以复学”的承诺下,交费9800元。但交费后,机构人员就“不怎么搭理我们”,他们的线上“辅导”对孩子也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在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邵逸夫医院精神卫生科主治医师姚家树看来,我国“心理市场”混乱,这一现状给精神科医生造成了很多困扰。有些患者在医院确诊后,在网上遇到有人跟他说,“可以停药,来我们这做心理治疗”,他就停止治疗了。而很多网上的“专家”并非有能力做心理治疗的人。

姚家树认为,现代社会压力大,压力层层传递,成年人的压力释放给了孩子。青少年抑郁症多发,是现代社会的压力在青少年这一层的集中体现。目前,更大的问题在于很多患者或者青少年患者家长对于抑郁症等精神疾病不认可,不能接受孩子得了抑郁症或者双向障碍。“社会造成了患者的病耻感。”姚家树说。

常见“自伤,甚至自杀倾向”

近日,教育部对全国政协《关于进一步落实青少年抑郁症防治措施的提案》进行答复,其中明确将抑郁症筛查纳入学生健康体检内容。这一消息引发社会关注。

有数据显示,我国青少年抑郁检出率已达24.6%,其中重度抑郁的检出率为7.4%。抑郁症这个“沉默的杀手”正把目光瞄向学生群体。

同济大学附属精神卫生中心(又名上海市浦东新区精神卫生中心)副主任医师陈发展表示,疫情过后,从2020年开始,门诊患者当中患抑郁症的儿童和青少年比例增加了,“年龄最小的抑郁症孩子在七八岁左右”。在青少年患者当中,主要存在抑郁或者焦虑问题,多表现为自伤。

两年前,患者父母最常见的主诉是孩子“打游戏和不上学”,而近两年,最常见的主诉已经升级到“自伤,甚至自杀倾向”,陈发展说。

他表示,父母常常会误以为抑郁症的表现是叛逆行为,“孩子不听话”了,一直到比较严重了才会来就诊。

陈发展认为,儿童青少年抑郁症治疗当中的难点,是很多的父母不太愿意接受孩子患有精神疾病。而针对儿童和青少年抑郁症的治疗,家庭治疗是必须要开展的。不改善家庭关系、父母对待孩子的态度,不提升对疾病的认识程度,孩子很难康复。

青少年是在用抑郁的方式,表达他们在家庭当中感受到的压力,陈发展说。本质上,这不是学业的问题,是家长对孩子的期待问题。

经过治疗,佳佳病情基本稳定,并回到初中上学,笑容重新出现在她的脸上。陈璐对孩子的学习成绩不再有任何要求,“如果孩子不愿上高中,就上个中专”。

陈璐告诉记者,有时她也想,如果公办学校没有分班考试、升学压力,“大家都是一样的话”,当初自己可能也不会逼孩子學习。

眼下,佳佳虽然病情稳定了,但还在吃药。陈璐最担心的是,佳佳的病到底能不能彻底治好。“在佳佳的档案上,如果写着曾因抑郁症休学,会不会导致她将来走向社会时受到影响?”陈璐坦言,自己有时候也很迷茫,因为“不管怎么样,这个社会还是要靠文凭吃饭的”。

摘编自《法治周末》2021年12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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