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团团围坐

2022-03-10 06:59王欧雯
星火 2022年2期

○王欧雯

人们看到这个加油站不会觉得有什么好惊讶的,它那么普通,甚至有点旧,只有两个可供加油的位置,处于半山腰的转弯处。但是稍有驾车常识的人都会将此视若珍宝—车再一拐弯,在很长一段山路上就不会遇到停歇之处了。

地理原因,加油站维持着它的衰老。等候的男人们在不远处抽着烟,嘿,这地方多少年了?说不准。确切的时间已经没多少人知道了,加油站的员工换了又换,住在这附近的唯一一户人家是近几年新修的房屋。一位有着颇多故事却总是沉闷的老头,嗜酒,在向外的窗户那里摆好矿泉水、可乐和袋装零食售卖。再往上走,道路狭窄得很,只有拐不尽的一道又一道弯,山下的人们也不愿牛羊再往上走,因而只有车碾压而过带来的荒凉的尘土。

加油站时常会有年轻人看守,但是没有李子杏这样待了这么久的,她在这里工作的时长以年为单位,而不是“月”或者“周”。因为她的坚守,当地的政府认为只需要再招一两个人轮流值班就足够了。她待的时间可比老头子要长。幸而两人都没有探究他人过往的习惯,两位邻居友好相处,从不进行无意义的对话。

这一天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除了某个传统节日带来的冷清。每天下午五点左右,李子杏会关闭设施,锁好房门,聆听邻居的故事(他真是一个讲故事的能手),然后走到山下乘坐六点三十五分准时到达的公交车离开。他们都知道对方待在这个寂静的地方别有原因,一个是退休的老公务员,一个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年,怎么想也难以在大山深处停留。

她守在时钟旁边,翻看一本童话书,这算是老头的小卖部里唯一售卖的书籍了。他收藏得最多的是不同的烟草,一桶一桶的酒,喝醉时经常被警告不要靠近加油站。有时候他会讲深山里的动物,偶尔谈谈子女和退休。他的妻子呢?李子杏偶尔会想。今天她准备早一点离开,因为已有人告诉她晚上会迎来一场大雪。

三点的时候老头就锁好卷帘门,开着自己的小面包车过来加油。“我搭你走吧,小杏,天气预报说今天大半夜有雪嘞。”李子杏表示四点钟她会自行离开。这一次老头是去参加二儿子的婚礼,顺便去办理女儿的升学手续。“这几天也不知道过不过来嘞。”

老头走了一会,李子杏听到了敲玻璃的声音,便放下书去加油。

这是一辆较新的越野车,车主是个一身灰色的青年。这是今天第一辆准备进山的车。天气不算太冷,下午的风也不如往常的大,一山一山的青色也没有新的风景。李子杏打着呵欠看着男人开车离去。

因为节假日,大巴也收得格外早,因此书不过看到了一半,李子杏就搁下准备离去。这个时候又有一辆灰扑扑的小轿车赶来,抢在加油站关门之前停下。男人下车的时候,他的脸刚刚抬起,李子杏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是她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她的记性好得可怕,那些读书时候的细节、母亲去世那一天医生的表情,她都记得很清楚。这个面色憔悴的男人或许是从她家乡来的,有着某些地域性的面部特征因而让她感到亲切。

不同于上一个青年的嘘寒问暖,这个男人只在需要付钱的时候才有短短几句话,声音比他阴沉的面色年轻许多。能让人产生好感的是,他自觉地远离加油站抽烟,很难得地并不过问一个年轻女孩为何在此。临走前他问道:“到下一站大概多久?”“听说是两个小时以上到一个村子。”车子开走了,不过李子杏并没有空出多少时间收拾这间狭小的屋子,因为很快它又回到了这里。

房间总是保持着整洁,因为东西不多,即使是这样的小屋也不显得拥挤。每天李子杏会把各种书摊开在桌上,积压在台灯的附近,饭点到了又腾出位置。冬天时她需要在进门处的火炉里加入一些柴火,临走前需要把桌子收拾腾空,把军旅床的床褥叠好,除此以外没有什么多余的工作。

她走之前在工作本上写道:“下周一运输柴火和补给的货车到达。”接班的大爷总是在交班时追问很多问题,不记事的模样。写着总是有好处的。

李子杏在窗口撞见灰扑扑的轿车又回来了,她对男人说道:“我下班了。”“我不想往里走了,我送你下去吧。你给我讲讲这附近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我不赶时间。”小车停了一会向山下开去了。李子杏很享受下山的过程,尽管总是相似的风景,但是她脑子里的东西丰富多了。妈妈和姐姐经常说她看书太多不爱说话。

这个时候正是山风四起的时间,树叶横扫了一遍道路,衣衫直扯着人摇摆。李子杏听到汽笛的声音,发现是阴沉男子的再一次回头。“风太大了,跟我走吧!”李子杏默念着“外地人”,回答:“山上这时候风都大,你还是—”不只是啪嗒啪嗒的一阵轰鸣打断了她,还有敲打在身上的一片闷痛。李子杏立刻拉开副座车门钻了进去,把突临的风雪狠狠关在了车外。

车里充斥着暖气的晕味和冰雪刚融化时的清甜。李子杏僵硬地笑笑,“谢谢。”“没事,一开始你就应该上车的。”雨刮器速度越来越快,暴雪始终不见好转。

“不能往前开了。”李子杏倾身看了看位置,“这下面都是弯路和陡坡,你后备箱有没有防滑锁?”男人咕哝道:“没有那玩意。可以去你的休息室避一避?”“柴火用光了。”车停住了。“嘿,加油站的好歹应该知道天气或者叫人接应啊。”“你开长途不也不知道天气,连防滑锁都没有。”一棵大树突然在车前不远处倒下,在风暴中像是悄然无声。两人陷入了沉默。男人掏手机时,李子杏道:“这个阵势铁定没有信号了。”男人不死心地敲击了一番又放了回去。

两人在僵局中看着窗外,直到风势稍弱,不用动用吼声便能听到对方时,李子杏说:“最庆幸的是没有山崩。”

男人摇了摇头,问道:“今晚停得下来吗?”

李子杏略微停顿了下回答:“我没有经历过这种天气。”

“你刚来?”

“有几年了。我小时候还住在山下的寨子里,从没遇到过这样大的雪。”沉默中,她揣测男人是否有想询问她身世的想法,不过男人并未开口。

“我这里也没准备方便面什么的,后座有矿泉水和靠枕,麻烦小姐今天在后座休息了。”

“谢谢你。”李子杏放低了座位,爬到后排躺下了。男人不死心地继续摆弄手机。

“你不是想听这附近的情况吗?我给你讲,雪停了以后你还能逛逛。”

“这辆车没有报废的话。你讲吧。”

“往上面开只遇得到一个村子,差不多接近山顶的地方。从今天开始的三天是他们很重要的一个节日,广场上都是人,展览青铜器啊。那里还有一个神婆的传说,懂得他们的方言会很有意思。”

“看样子你经常去那里啰?”

李子杏猛摇头,“我从来没有去过。我姐姐总是一遍一遍讲他们的事情。”“你姐姐也在这附近工作吗?”“没有,几年前她们死了,离这里不远。”男人礼貌性地再次沉默。但是风雪像是李子杏的某种催化剂,她躺着,止不住开始讲起了寨子里的景色,薰衣草,鹰,倒是没有再提起隐私的事情。在此期间,男人积极尝试着向外求救,还不忘回应一下如醉酒般的李子杏。

话语戛然而止时,男人以为李子杏睡着了,但是李子杏只不过又展开了另一段思绪罢了。她想到了今天稍早时刻遇到的男子,现在他应该还未到达村庄,那么他遇到了山崩吗?带了防滑锁吗?姐姐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笑着,或者哭着,推搡她。还有老大爷,成功逃离暴风雪的大爷,会知道她被困住了吗?他们多久才能够迎来救援呢?至少不是这个夜晚。只要车没有发生故障,只要没有发生山崩,他们便极有可能活下去。不时出现在他们沉默中的,是死亡的恐惧。

当风雪有节奏地击响车窗时,李子杏在比火炉更闷热的空调车中睡着,安宁得像是睡在自己的小床上。她梦到了那本童话书,据说是大爷经常给孩子读的一本。有一只生活在森林中的鹿,无忧无虑,机缘巧合变成了人类,被迫以猎捕动物为生,一开始猎捕鲫鱼、青蛙,后来有一天他杀死了山羊、水牛,还有一只熟悉的鹿。鹿该有多么漂亮啊,她从未见过鹿,总是幻想着那鼓动着的柔软的皮毛和枝桠一样的鹿角。大爷提过那么一次,他妻子的眸子和鹿眼一样美。

李子杏从梦中醒来,天已经暗去,后座玻璃窗外结了一层霜。她不知道怎么称呼男人,索性免去了这些:“你应该开了一天车,去睡一会吧,我来盯着信号。”男人本还精神,听到“睡”这个字便开始抬不起眼皮了,忘记了应答,很快就打起了呼噜。李子杏看着车外的风雪,想着如果不是在危险中,人们势必会去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灾难。雪花成团抛下,零散飘去,即使是灾难也美得蛮横。眼前这个男人,既然救过她,还是赋予信任,即使她已经感受到了适度沉默的他经历非常。她戳了手机一下,果然没有信号。

男人的确不是一名普通的旅行者,但是此时也只是在漫无目的地旅行。他藏着众多不可外说的秘密,例如这辆旧车是他偷来的。

男子也在做梦,在风雪声中人们总是会做一些梦的,不过两人做的梦都和风雪无关。有时候他是他自己,有时候他变成了睡梦中被偷窃的人。一开始他从未想过非分之事,但是贫穷的他自行车和钱包被偷了又偷,终于有一天,愤怒和想挽回损失的想法占据了他的头脑。他开始撬自行车的锁,并发现了自己在这上面非凡的天赋。没过许久他不再满足于这种简单的行为,他学会了入室盗窃。踩在楼房外的空调外机上,一层一层爬进没有防范的屋子。这一次他梦到的便是其中一次的经历。

他被这个梦困扰了多时。那一次,他趁着晚上保安换班顺着空调攀爬。他从未向下瞧过,就像爬树一般,从不担心自己脚会落空,他计算着距离坚定踏步,夜空下攀爬中的呼吸声急促但微弱。他顺利进入了摸好点的一个独居女性的家中,在没有惊扰她的情况下便顺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和包,还有衣柜里的零钱。临走前有时间的话,他还会揣摩一下房主的身份和爱好。这明显是学生,生活简单。

他往下爬的时候,手机突然响铃,吓得高空中的他一阵哆嗦。他蹲在空调上将手机静音。回家的路上,他又好奇打开手机,发现除了未接电话,他还收到了众多短信,大意是让这个女孩赶紧前往医院签字,家人病危。他赶紧拆掉电话卡,一大早就把手机卖了出去。他心惊肉跳了很多天,后来他安慰自己,女孩一定有别的方法知道这件事的。不久以后他就只下手汽车了。

雪灾,这样的雪灾不可多见,就如同他发现自己还有善心一样罕见。用这辆偷来的汽车和窃来的手机找到求救的方法,在掩盖住人类痕迹的大雪中带着身后的人逃生。然后呢,会不会接着盗窃?他不知道。活着的想法如火烧一般,一点一点更加强烈,令他更清晰地想起最初和最后一次的入室。

女孩把他唤醒不仅是因为他突然停止了呼噜,还因为对深夜的恐惧。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这天亮也许还会因为风雪推迟。暴雪让人分辨不清落石和雪塌的声音,他们不得不保持警觉却似乎无能为力。李子杏总是担心车辆的滑动,于是她按了按男人的胳膊。

“我们得醒着。”男人打开远光灯,在光束下雪的粒子格外显眼,移动迅速。他们不约而同减少了看手机的频率,因为怕电量不够。李子杏讲起了雪灾的成因,努力判断着雪停的时间。“最大的风暴应该会在两天内停止,最重要是等待信号。”

男人回道:“如果明天风雪小一点我会出去探探路,你好好待在这里休息。”

“出去才是最危险的,下面的路是滑坡高发区,这里好歹还算平地。”

“把你这个什么都懂的小姐救出去才是要紧的,我倒是无所谓。”

李子杏腾起了一股不适感,但是在这样的状况下无论如何也不适合与队友计较。男人反倒追问起了她上学的地方,对她在加油站打工的原因保持着避而不问。越问下去男人越发地沉默和迟钝。

在长时间精神极度专注的情况下,两人即使未做任何事也感到了疲惫和饥饿。他们隐约听到了落石的声音,又好像只是风的呼啸。这种可怕的想象力才是折磨人的凶手,男人想着,再次引导李子杏进行了一番激动的描述。

“我大学学的是旅游学,想着总归还是会回到家乡做点什么的。我可喜欢旅游地理还有动物学,看着那一个一个童话一样的东西激动得很。我还写过关于鹿的传说的论文,这个地方虽没什么鹿,传说可不少。我打算毕业后回来寻个家乡的差事,没想到家人一起出了车祸,我妈妈和我姐姐。爸爸倒是还在,但是我很多年没有和他生活过了。你是不知道小时候我身体有多差,妈妈就想着把我留在身边,姐姐愿意闯出这个地方就随她去了。我可羡慕姐姐了,但是现在反而离不开这地方了。姐姐看过的东西比我多多了。”

“你见了她们最后一面吗?”

“没赶上。”

从车的正面看的话,男人低着头抱着胸,好像因为大雪满脸沮丧。李子杏想着鹿,一头鹿,半梦半醒中看见了它。它的皮毛就如同她想象出来的一样,茸毛随着矫健的身姿扯动。它的眼睛是一汪山泉,盛满了清凉和绿叶。它是童话里的那只鹿吗?她看了它一眼,好像认识了好几年。但是猎人出现了,设置了陷阱,这只娇小的、还不懂得世间有那么多猎捕的小鹿挣扎着看着饥肠辘辘的猎人走了过来。猎人小心翼翼走近,胡子拉碴的脸抬起来—是小卖部的老头。

李子杏还沉浸在震惊中,男人的声音突然闯入梦中:“醒醒!快看外面!”鹿和老人在眼前旋转消失,她含糊着问道:“是鹿吗?”

男人没说话,张着嘴,李子杏起身便看到了正在穿越雪原的马群。天蒙蒙亮,雪已经小了许多,马群在雪地上快速飞奔着,要穿过山林去往更上的地方。避开人群生存的动物们总是挑着清晨时分出行,面对难得一遇的雪灾,生灵们反应迅速,也许已经有松鼠之类的小动物结伴而上,车里的人没有发觉而已。李子杏屏息定睛,领头的马摸索着探路,马蹄缓慢,而吊尾的马紧紧相随,后面跟着几匹纤弱的小马。紧绷的肌肉展示着它们的一呼一吸,马蹄在雪地上踏出杂乱而有序的线条,不像是马群的求生之旅,更像是一次优雅的踏青之旅。在长时间眼里都是白茫茫的两人的眼中,面迎雪风呼卷的马群宛若活动的雕塑,是忽视车辆和凡人前行的神灵。他们享用着暖气和狭小的空间,体温适中,呼吸匀称,在生存的神灵面前身体僵直,多时才找回自我的意识。

“你看到了吗?”这当然是确认两人意识回归的一句废话。

“我想起了我在监护室病床上的夜晚。”

“我想的是踩在高空中,无意间瞥见身下。”

“你来之前还有一辆越野车向山上开去了,也许他也能看到。”前方地形更为险峻的想法敲击了李子杏,“我不该为他担忧的,我们能不能得救还不确定呢。”两人沮丧地躺下了。

两人都知道在沉默中彼此的心思并不会少,揣摩着何时打破发散的思想比较合适。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李子杏开口道,“我怀疑我身边的一位老人害死了他的妻子。”自从她上了车,近临危险的感觉持久包围着她。

男人现在对李子杏有一种近乎讨好的态度,“讲讲看,我帮你分析?”

“他退休后远离家住着,子女成群,但贴出来的照片中从来没有老太太的身影。每天抱着酒找醉,有时候会哭喊一个女人的名字说对不起。每次这种时候加油站员工都要费劲稳住他。”

“这么说有可能他待在这里是为了怀念他媳妇?”

“很有可能。谁会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这么久。”

“没什么证据胡乱猜疑是不太好的。”

“我也就是想想而已。”李子杏猛地翻身,表明对继续谈话的拒绝。

男人现在内心慌乱得很,听到“害”这个字,听到女孩在这个密闭的空间中对一桩罪行进行了指责,他在暴雪中一次一次想起了他最后一次入室盗窃。那个女孩极有可能是李子杏,但是也如他所说,“没有证据”。纯洁的马群的经过好像一次赎罪的邀请,他对认罪的恐慌甚至超过了对获救的渴望。现在,那个可以求得原谅的载体就在他的身后,他不时张开了嘴,向后伸手,又恐惧地缩回自己的驾驶座。他在内心一次又一次编排了语句,就好像他一次又一次擦过车窗上的雪花,但是那些想法再次被雪花重新掩盖。

而李子杏的心里还想着那位老人。不算太多的交往经历被拿出来咀嚼了又咀嚼,一次一次细节的确认让整个猜想变得煞有其事。那上车起就弥漫着的激化她消极情绪的东西,让她因回忆中的人而更加愤怒更加痛苦,她好像回到了得知家人抢救失败的那天。这些马群,经过而已的马群,把她未曾正视过的事实和情绪翻腾了一遍。她还想起了和她关系一直不佳的外地的爸爸。姐姐曾告诉她要珍惜每一位生来便有联系的人。她回味着加油站打工的日子,想着鹿和马群,头一次对不变的生活略微厌倦。

新的车辆赶到的时候,人们发现被困的车辆里毫无动静,以为他们陷入了危险或者在沉睡,但是两个人都只是在沉迷着和风暴无关的想法罢了。

是小卖部的老人开着面包车引领救援队来的,他敲着车玻璃,“闺女,你们没事吧?”发现前后座的两人后老人喜出望外。

“别担心,我们会把你的车拖回去,你们去另一辆车里坐着吧。这个鬼天气,雪终于小下来了。”

“大爷您不是在参加婚礼吗?”

“下雪了婚礼就取消了。不过现场好歹见到了你大娘,生气了这么多年,还是把她给劝回来了。我以后就搬到山下和家人住去了。”

李子杏的心情顿时舒畅了,果然是密闭下的一场错误猜想,“我也要搬走了,准备去看看父亲。”离开了那辆保护他们的车辆,那股围绕着李子杏的、并不属于风暴的危险感也悄然消失了。

没想到的是,男人并不肯跟大家离开。他讨要了防滑锁链,“山上还有个朋友被困住了,我现在去帮他。”

“朋友?你认识他?”李子杏还在疑惑,男人看了她一眼,道别向山上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