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总编（十四）

吴悠

对于马涛的“失踪”，唐维虹过问了之后就没再关注过。毕竟对于一份省级党报来说，一个普通省委常委的行踪，分量没那么重，哪怕他是掌管着全省省管干部乌纱帽的组织部长。

这天上午，唐维虹像往常一样在群里查看各采访部室记者今天的行踪。省委党校中青班学员谈学习李俊康在开班式上的讲话体会、省政府督查室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一批侵害群众利益的案例、省政协组织离退休老干部考察今年交通重点工程建设进展……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例行公事”。就看记者能不能把年年唱的“四季歌”写出新调调。当初自己跑省政府的时候，好几次写会议都避開老一套，用侧记、特写表现“领导强调……”“领导指出……”之外真正的新闻亮点，都获得了省好新闻奖。这几年，时政要闻类报道出彩的不多了。

正看着，手机响了，是邹斌华。“邹主任好，什么事儿啊？自从上回您跟我说刘社长出车祸的事情后，我就觉得吧，但凡能惊动您老人家的都是大事，不会是咱们班子里哪位领导又出事了吧？”唐维虹喝了口茶，调侃道。邹斌华可没心思开玩笑：“还真让您给说中了。庐源公安局刚来的电话，昨晚突击抓聚众赌博，抓获的参加人员里面，有周总……”

唐维虹一口茶喷了出来，溅在面前的报纸上，洇湿了一大片。“周文斌啊？聚众赌博被警察抓住了啊？”邹斌华说是的，他在派出所交代了自己的单位。公安就打电话来报社了，要拘留。唐维虹无奈地说：“人家照章办事，该拘留就拘留呗。你查一下周文斌的个人信息，给他爱人打电话也告诉一下吧。再不告诉，周文斌一个晚上不回家他爱人该急死了。”说完，她陷入了沉思。朱新平、周文斌，这前后两个副手，都是有着大好前程的厅局级干部，一个跌在“黄”上，一个跌在“赌”上，下一个来的，该不会去吸毒吧。

“废物！”马涛在得知周文斌被拘留的消息后，在家里恨恨地骂了起来。原本准备安插他到报社做自己的耳目，一来将唐维虹的行踪报告自己，二来搅和搅和给唐维虹添堵。万万没想到，一次文字差错非但没给唐维虹带来什么麻烦，反而阴差阳错让她既获得了老红军的赞扬，又出了一篇好稿子。后来，省军区还为表示感谢，从下一年起增加《桂湖日报》的订数，更是给唐维虹锦上添花。这下好，这小子改不掉的毛病把自己都折进去了！以后有了这个污点在，还怎么做自己的打手和耳目。

不过唯一使他心情好的事情是，之前一次开会期间，他偶然从庐源公安局获悉，李心平被认定自杀，遗体已经火化并通知了家属。而且经过侦查期间对李心平家和办公室的搜查，并没有发现任何关于自己的信息暴露，这下他可以心安了。不过回想起这个女人之前对自己的百依百顺，马涛还是有几分怀念的。

桂湖省第十一次党代会即将开幕。在《桂湖日报》已经连续三个月刊登《真抓实干迎接党代会开幕》专栏后，舆论烘托的气氛已经达到一个高峰。党代会报道成为报社当前工作的重中之重。曾经参加过两次党代会报道，指挥过一次党代会报道的唐维虹，自然驾轻就熟。

“这次争取跟大会秘书处要十个采访证。时政部还是主力。省委、省政府条口记者负责大会开幕、闭幕消息和侧记的采写及送审。还包括李俊康书记和陈伟达省长大会期间的活动报道。摄影部两位副主任负责桂湖大礼堂主会场报道。老黄在后方接收省委办公厅审定的书记照片，做好编发工作。再安排三人分别到三个酒店联系驻在那里的代表，写其他稿件，代表访谈、报告出炉过程、选举见闻等等。”唐维虹在会上布置。她还着重强调，非书记、省长活动报道等需送审稿件，活动结束就先给客户端发快讯配现场图，保障客户端和微博、微信第一时间推送。

说完采，唐维虹继续说编。“请总编室注意，主席团成员、秘书长、省委委员、候补委员、省纪委委员名单来了多问一句还有没有改动，是不是最终审定版。以前就出现过记者下午从会场带回名单，总编室就上版制作了。夜里都出大样了，名单有改动。搞得夜班很被动。哪怕多等等，确保是最终版，这样大家都安心。”

杨纯点点头，唐维虹说的那件事，他也历历在目。那天他都去版房审看刊发省委委员和候补委员名单的二版大样了，接到省委办公厅电话，说一位省委委员当天晚饭后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去世了。所以要把他的名字从名单里撤下来。

开幕当天，唐维虹第一次作为代表而不是记者走进了会场。熙熙攘攘的代表进场、金灿灿的党徽、十面鲜艳的红旗、二楼挑台上的标语……大礼堂里的一切元素依然是那么熟悉。看着年轻的同行们举着相机、麦克风在门口采访代表，她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第一次上会的时候。好多代表都惊讶，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小姑娘，开口采访省政府的处长、局长、厅长、国企的总经理一点都不紧张，问得四平八稳。想着想着，进门后她差一点就习惯性地走到了记者席。查看了自己红券上的位置入座后，唐维虹看左右都还没来人，就先翻阅起了印发给每位代表的书记报告。

看着看着，她发现有句话怎么都不是味儿。“动员全省党员干部为落实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全面深化改革、全面依法治国……”后面难道不应该还有一个“全面从严治党”吗？揉了揉眼睛后，唐维虹确定不是自己看花眼了，是真的漏印了“四个全面”战略布局的一个元素后，她惊呆了。造成这个差错，多数是复制粘贴不当导致，难道省委领导没有校对出来吗？就这么直接付印了？来不及多想，唐维虹立即给贾春和发信息，让他提醒采写记者和客户端编辑，发稿时不要照搬印发的报告稿，里面少印了一句重要的话。得到肯定回复后，她才安下心来等开幕。

和以前一样，全体起立奏国歌后，李俊康走上讲台，在一片“咔嚓”的快门声里开始作报告。唐维虹有一点担心，李俊康会不会完全照稿子读，万一他少念了那句“全面从严治党”，被在场的电视台摄影机直播出去，那就是一个不可估量的恶劣影响。万幸，李俊康读的时候没有漏掉那句要紧的话。唐维虹听完松了口气。毕竟，电视台摄影机要录同期声，客户端、电视直播、晚间新闻都会播放出去，影响实在不可小视。

当晚，唐维虹在参加完所在代表团的全体会议后，赶回报社审看次日报纸的大样。尽管已经很晚了，但是身兼代表和总编两个身份，她不敢懈怠自己的本职。

夜晚的总编室灯火通明。编辑们的手在键盘上飞舞，唐维虹和杨纯等人不断就标题措辞、图片大小、字体字号商议着。大厅里回响着夜班编辑组成员们的话语：

“书记作报告的照片用省委办公厅审定的，要是剪裁，党徽要么完全切掉，要么完整保留，千万不能露个半边，给人家找话说。”

“主席团委员、秘书长名单跟办公厅敲定一下，确定没有改动了再上版。”

“书记、省长参加代表团分组审议的稿子，照片确保一样大。然后稿子里千万不要说省委书记某某、省委副书记某某，大会期间省委领导活动里一律称某某同志。”

……

一版、二版大樣签发，唐维虹就开车回家了。因为第二天白天还有会议，睡得太晚起不来，缺席就不好了，毕竟是第一次当党代表。

六天后，党代会顺利闭幕。省委十一届一次全会结束当天，李俊康照例和新当选的省委其他常委一道，看望了桂湖日报社和桂湖广电集团参加党代会报道的全体编辑记者，同大家合影。

合影结束后，李俊康满意地握住唐维虹的手说：“这几天开会，每天一起来，手机上就收到你们客户端推送的当天党代会日程，非常及时。到自助餐餐厅就看到《桂湖日报》《桂湖晚报》已经摆好在入口处，非常好。每个代表都能第一时间看到，弥补了报纸在时效上的不足。好些同志打菜的时候都说，刊登开幕式消息那天的报纸上，我那张大头照拍得很年轻呢。”唐维虹笑笑：“那我回去立即全社通报嘉奖摄影部，然后自己掏钱给您洗一张20吋的送来！”

正聊着，马涛也凑了上来，不怀好意地说：“恭喜唐总又渡过一关呀，党代会报道零差错，这几天晚上都提心吊胆吧？今天晚上回家可以睡个安稳觉啦。”唐维虹也不客气：“哎哟，这么专业的表扬，我原以为得是吴部长说的呢，马部长提前说了，我更得谢谢您喽。”

平日里话不多的吴景轩好像耳朵长了雷达一般，听见有人提起自己也走了过来：“唐总值班看稿，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肯定是‘瞎子吃馄饨——心里有数’哎，哪里还需要天天戴上显微镜、雷达去挑刺儿呀。”

刚和桂湖广电集团董事长楚尚德聊完的李俊康走过来打趣道：“两位部长都这么看好你，唐总你可以考虑休年假去了，松松筋骨，总不至于你一休假就来麻烦吧。”说完，四个人都笑了起来。

党代会结束后不久，安江矿矿难审讯工作取得重要进展。根据王子千、马德金的交代，在纪检监察部门调查取证后，安江市委书记罗文浩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审查调查。在手机上看到这条新闻后，马涛的心又被揪紧了一下：自己的又一个党羽被捕，这张网罩住自己，还需要多久？

罗文浩这个人，马涛也是了解的。不涉及自己的事情，他可以做到唯“马”首是瞻，马涛说一他绝不说二。但是一旦涉及自己的事情，他是绝不会牺牲自己的名誉、利益的。当年，中组部派人来考察马涛，准备提拔为副省级时，因为事先从马涛那里获得了推荐他接任市委书记的许诺，他就对马涛极尽夸赞，几乎到了不顾廉耻的地步。但当考察组一位成员说，先前和马涛谈话时马涛说，罗文浩和他搭班子并不“和睦”，并不像他描述得那么配合默契，问他们到底谁对组织说了谎时，罗文浩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把马涛作为市委书记的独断专行、干预政府决策、辱骂下属等行为抖了个干净。事后从市委办进出会议室服务的工作人员那里得知这段对话时，马涛恨得不行。

如今，“进去”了之后，想必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罗文浩会把自己出卖得干干净净的。想到这儿，马涛头又痛了。他开始觉得，自己用利益捆绑起来的忠诚，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如果罗文浩、马德金都把他们知道的自己的另一面交代了，自己这后半辈子就要交代在监狱里了。想想幸亏李心平带着一肚子秘密死了，不然也够自己喝一壶的呢。

这天晚上，唐维虹不上夜班，正和大学同学在聚会。自从新闻系毕业后，班里同学虽然职业生涯第一站都选择了媒体，但时光荏苒，其中很多人都转型了，仍然坚守编辑记者岗位的不多，唐维虹是一个。

酒足饭饱，大家都在聊着媒体生涯里的趣事。这个说：“老师那辈人拼版老出错，现在年轻人打字快也常出错。有一次我值夜班，看见一个标题说‘防汛指挥部发出禁忌通知’，就他妈知道是‘紧急’，选错了词儿。要不是我眼尖，‘禁忌通知’见了报，我们老大又得被市委书记劈头盖脸骂一顿。”那个说：“错字算什么稀奇的事儿了，在座诸位谁职业生涯里没出过差错呀。有一回我们要把一个稿子的视频做成二维码搁版面上让读者扫了看。大样来的时候我也是突发奇想，就拿出手机扫了一下，居然出来的是个广告！幸亏我提前看看，不然见了报，读者不得上网吐槽死我们。”

唐维虹听了开怀大笑，虽说都是媒体行业的常见案例，但是每次听到都还是很招笑。轮到她时她说：“有一回春节假期刚结束，初七一上班我就看到当天的报纸上，阳历日期后面的农历还是印的正月初六，没改。下午开编前会的时候，我就跟前一天总编室的值班主任说，咋地，还准备歇一天再干活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她一说完，满屋子就弥漫着笑声。

假期过得总是飞快。复工后第一个夜班，唐维虹照例和大家一起商议稿子。总编室副主任刘兰刚拿着一张版样过来说：“今天二版有个专访省人大法制委主任的稿子，里面有一句话说‘全国人大及其常委会作为最高国家权力机关’，二版新来的编辑说不对。全国人大是最高权力机关，常委会不算。我们几个把不准，唐总您的意见呢？”

唐维虹看了看稿子，说：“我也不是百科全书呀，既然各位都拿不准，那就查一下《宪法》嘛，看看《宪法》怎么说，以宪法为准。”她在网上找到现行宪法，发现其中是这样表述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是最高国家权力机关，它的常设机关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也就是说常委会不是最高国家权力机关。看起来，还是不能迷信领导，我们年轻编辑的知识储备准确啊同志们！”唐维虹对几位夜班主任说。

第二天，省人大常委会办公厅专程派人打电话到报社，向值班编委、版面编辑致谢。当天下午的评报会上，唐维虹说：“这是一次重大原则性的纠错。二版提出这个疑惑的编辑要全社通报嘉奖。以后遇到自己拿不准的表述、看起来似是而非的表述，一定不能就这么放掉，网上能查到的上网查。网上查不到的打电话给有关部门负责人，确保每句话、每个词都要查证、核实了再见报。哪怕出版晚一点，不能让含糊其辞的差错蒙混过关。网站、微信、微博、客户端也是这样，不要以为新媒体可以随时撤稿。人家网友截个图发出去，效果跟报纸一样，逃不掉的！”

不久，一位退休的国家领导人到庐源考察。总编室当天下午接到了省委办公厅发来的采访通知，要求派一名摄影记者次日早上8点在庐源火车站等待。对于地方党委来说，接待在任和离任的国家领导人都是一样重要的任务。

每一个细节都不能马虎。接待规格，主要体现在三大方面：第一，是在场迎接人员的规格，即到车站、机场迎接时，都有些什么级别的领导出场;第二是住宿和用餐的规格;第三是警卫安保的规格。这些，办公厅都会印在分发给每个参与者的接待手册上，记者当然也在其中。

新闻报道方面，十八大前离任国家领导人到地方上考察，规格基本和在任时一样：头版重要位置发稿，配发照片。十八大后党中央出台“八项规定”，对新闻报道作出专门安排，别说离任国家领导人，就是在职国家领导人到地方上考察的报道也在篇幅、规格上有所压缩。很多次在职中央政治局委员到桂湖考察，省委都传达了中办通知：不派记者，不配发照片，用新华社通稿。

唐维虹刚跑省委、省政府时，曾参与过几次中央领导到桂湖的考察报导。大清早的就要赶到高速公路出入口迎接，登上办公厅的考斯特。一天的考察下来，四五个企业跑完，累得人仰马翻。她还必须赶在吃饭的间隙写好稿送审，只能在等审稿的过程打个盹儿缓缓精神。等到稿件审定，发到总编室，往往都已经是十一二点乃至凌晨了。

“所以啊，你们现在是享福了。”唐维虹在时政部回顾了自己的光辉岁月后调侃道，“都好好感谢八项规定吧，中央领导来考察，文字报道都用新华社通稿，是给你们减负呀。”说完，大家都笑了。

当晚，照例是唐维虹值班。“报眼明天如果没有广告安排，就留出来给首长考察的照片。”她吩咐道。

“唐总，照片来了。”因为是前中央首长，摄影部不敢怠慢，黄景钰亲自出征。他跟了一天考察，照片拍了300多张。傍晚，考斯特刚进桂湖迎宾馆，他就把照片拷进笔记本电脑里给省委秘书长王长河以及首长办公室工作人员审阅。这会儿，他带着审定的照片来到了总编室。

唐维虹和杨纯一看，果然是一张无可挑剔的瞬间：首长站在画面正中间满面微笑，李俊康、陈伟达站在首长两侧;庐源市委书记唐卫民像个导游一样，一手拿着麦克风，另一只手介绍着前方的项目建设进展。其他随行的省领导都露了完整的脸，没有人被遮挡，没有人挑得出刺儿。

“行，既然是审定稿，就安排上报眼吧。图片说明注意，不要写‘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要写‘第某某届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或者‘中共中央政治局原委员’，已经撤销的单位才把原加在单位前面，还存在的单位把原加在职务前面！”唐维虹叮嘱一版编辑。

也许是“职业病”，这天下了夜班，唐维虹觉也没睡好，生怕就任以来第一次编发离任中央领导同志活动报道出差错，反反复复难以入眠，最后，还是困意打败了顾虑，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第二天下午一上班，唐维虹就接到省委副秘书长、办公厅主任杜晓震打来的电话。“秘书长你不要吓我啊，是昨天的报道出什么问题了吗？前一天有重要活动，第二天我其他什么都不怕，就怕办公厅领导来电话呢。”唐维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从办公厅普通公务员一步一步提拔上来的杜晓震对涉及上级领导的话题，可没心思开玩笑：“首长对照片很满意，说昨天下午在雍海湿地公园考察时，你们的大记者拍了一张特写，首长当时在相机显示屏里看到后就说很喜欢，希望能要一张洗出来的带回北京。首长还说要自己付钱，李书记说办公厅付啦。”

唐维虹这才放下心来：“这没问题啊，我马上通知摄影部派人去洗。2个小时就可以送到迎宾馆，首长何时离开？应该来得及吧？”杜晓震说：“首长今天晚饭后离开，2个小时完全来得及，你们派人把照片送到迎宾馆一号楼，联系综合一处谭处长就行啦，我马上把谭处长号码发给你。”

几天后，唐维虹坐报社的车去省委开会。路上，驾驶员冯浩说，唐总你是不是要去安江当市长了？唐维虹笑得不行：“咱们报社真是反过来了，这些‘新闻’都不是从记者嘴里透露给我的啊。上次老武跟我说我们家邓子良‘出轨’，这回你又告诉我我的新去向。”

恰好下一个路口是个红灯，冯浩就说：“罗文浩被抓起来后，省委要任命现任安江市市长姚元龙当书记，这样市长就空出来了。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新市长’就是唐维虹。”唐维虹说：“我可一点没听到风声啊，你们都知道啦？还有谁知道呀？民间组织部又开工了嘛。”冯浩说：“是上次载苏茂洋去省委宣传部开会的时候，跟省级机关车队的一个朋友聊天的时候听说的。他说他也是听他领导和另一位领导聊天时候说的呢。”

不一会儿车子就进了省委大院。今天唐维虹来参加的是省委召集的领导干部大讲堂，今天邀请来做讲座的是人民大学新闻学院的一位教授，讲座的主题是领导干部积极应对新形势下的舆情。唐维虹自然听得更加仔细。

刚坐定，唐维虹就听邻座的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文明办主任温志纯问：“去安江当市长啥时候找你谈话啊？谈完话可以请客了哇。”温志纯和她是省委党校“同学”。唐维虹一脸无奈：“我是不是明天该在头版辟谣呀，从头到尾就没听到一点风声。老温不怕你笑话，我今天早上来的路上听我们报社驾驶员说，才知道这个事儿的呢。”温志纯邪魅一笑：“如果你真的今天才知道，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有人想动你总编的位置，才造你的谣。”唐维虹换了称谓：“部长大人，我这个熬夜的苦差事谁稀得要啊？你在部里可听说有谁眼红吗？”

温志纯扶了扶眼镜：“你看到熬夜，有人看到的是掌握省委机关报的话语权。为自己的人搖旗呐喊，为自己的对手上眼药。你还别不信，好几个地级市的社长、总编都不上夜班了，钱照拿，事照办。不耽误提拔。雍海日报的社长最近公示了，要到下辖的县级市泰南当市委书记，这个履历一丰富，几年后提副厅就顺理成章了。”

唐维虹懂了，有人觊觎自己的位置掌控舆论大权了，所以要把自己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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