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江的禁烟思想与实践

2022-03-17 17:31
巢湖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国术之江鸦片

张 慧

(安徽大学 历史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9)

引言

近代以来,鸦片问题成为困扰国家与社会的重要问题。自道光朝禁烟以来,鸦片屡禁不止。清末民初,实行完全禁绝制,烟毒有所抑制,至北洋军阀统治时期,烟禁废弛,鸦片再次泛滥。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之初,为了筹集军饷,实行“寓禁于征”的禁烟政策,使得鸦片进一步泛滥。在多方舆论的压力下,国民政府修改禁烟条例,颁布《全国禁烟会议组织条例》,并于1928年8月设立禁烟委员会,负责督理全国禁烟事宜,由张之江①张之江(1882—1966),字紫岷,号子茳,河北盐山人,西北军著名将领,1901年入伍,1911年参加滦州起义,后跟随冯玉祥参加革命,曾任察哈尔都统、国民政府委员、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等职。1928年解除军职,转向禁烟与国术,后任全国禁烟委员会主席及委员长、中央国术馆馆长等职,建国后任全国政协委员。担任禁烟委员会主席,国民政府的禁烟政策始由收税为主转向以禁烟为主。在这个过程中,个人、组织和民间团体发挥了重要作用。张之江在民间团体的支持下,利用禁烟委员会的职权,在国民政府禁烟条例的修正与审查、颁布与施行中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因此,研究张之江的禁烟思想与实践,对了解南京国民政府初期禁烟政策的调整与转变具有一定的意义,而目前学术界关于张之江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他的国术思想[1-3]及体育救国思想与实践[4]等方面,关于张之江的禁烟思想与实践方面的研究很少,在张润苏的《张之江传略》和万乐刚的《张之江将军传》这两本著作及郭瑞祥的《张之江南京烧鸦片》[5]一文中,对张之江禁烟的相关事迹有所提及,但笔墨不多。本研究拟就张之江的禁烟思想与实践进行初步分析,探讨他如何推动南京国民政府初期禁烟政策调整,力图展现南京国民政府初期禁烟运动的成效与困境。

一、张之江禁烟思想产生背景

张之江的禁烟思想产生于他所处的时代,与其早年所受的教育和三民主义信仰有关,也与其受冯玉祥影响、信仰基督教有关。

张之江早年加入冯玉祥创办的武学研究会,后跟随冯玉祥参加革命,其思想受冯玉祥的影响较大。冯玉祥信仰基督教,他以基督教教义要求全军将士不吸烟、不赌博等,张之江在其影响下开始研究圣经,信仰基督教,主张“信行救国”。辛亥革命胜利后,中华民国建立,但袁世凯执政后,国家又陷入混战之中,张之江跟随冯玉祥参与了其后的讨袁护国运动、两次直奉战争、北伐战争等。1926年8月南口大战结束,张之江因劳累致病,后离职养病,在此期间产生了离开军界的想法。张之江认为辛亥革命推翻了旧朝廷,人们应该按照孙中山的三民主义理论建设一个富强的民主共和国,而不应为了争权夺位而争战不休[6]。因此在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张之江便辞去了军务,希望能投身于国家和平建设中,而当时阻碍国家建设的一颗毒瘤便是鸦片。

清末积极禁烟以来,已有相当成效,民国建立后,继续实行完全禁绝制,烟毒得到一定遏制。袁世凯称帝后,烟禁废弛,鸦片重新泛滥。1927年4月,南京国民政府宣告成立,在各方舆论的压力下,国民党召开中央执行委员会第105次政治会议,议决在三年之内分年分区禁绝毒品,令财政部设立禁烟处负责禁烟,各县分设禁烟局或戒烟药品专卖处,财政部于9月颁布《禁烟暂行章程》[7],其实质是“寓禁于征”,即借禁烟来征收重税,以填补军饷之需。当时的财政部次长郑洪年也说:“目下禁烟计划,仅为筹款之计,如谋禁烟,不但不能禁烟,实足纵毒。”[8]因此,该章程公布后,遭到了社会各阶层的反对。上海市民召开拒毒大会,督促政府实行三年禁绝鸦片的计划,并要求政府取消鸦片公卖。中华国民拒毒会也全力抗争,指责国民政府违背孙中山遗训,并发表宣言,反对鸦片公卖,不少国民党党部也要求修改禁烟条例[7]。张之江此时作为国民政府委员,对“英帝国主义在满清时代曾对于中国施行毒化侵略而引起鸦片战争,招致不平等条约之丧权辱国与不良嗜好之流毒社会”[6],以及国民吸食鸦片以致体质虚弱,被称为“东亚病夫”痛心疾首[9],对当时国民政府的禁烟政策不满,他希望国民政府能遵照孙中山的拒毒遗训,做到“对鸦片之宣战,绝对不可妥协”[10]。因此,1928年3月,张之江联合中华国民拒毒会罗运炎等人向国民政府提议创立禁烟委员会,并召开全国禁烟会议,实行完全禁绝鸦片政策。5月1日,拒毒会再发禁烟宣言,强烈要求切实禁烟,努力除毒[11]。7月18日,南京国民政府公布禁烟会议组织条例和禁烟委员会组织条例。8月,禁烟委员会正式成立,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李济深、何应钦、薛笃弼、钟可讬、李登辉、李烈钧等人为委员,在民间拒毒团体的公推下,张之江担任禁烟委员会主席,主持全国禁烟事宜,督促国民政府修正与施行禁烟法,使得国民政府的禁烟政策逐渐从“寓禁于征”转向“严禁”政策。

二、张之江的禁烟思想与实践

张之江经历了晚清和北洋军阀时期的鸦片之祸,对鸦片的危害认识更加深刻,并以其敏锐的察觉度提出趁早禁绝纸烟,在此认识的基础上他意识到要拯救中国必先禁绝鸦片,而禁政首在禁种,社会上首在唤起民众,又提倡国术与禁烟并重,以除毒强种。

(一)鸦片为祸,务必铲除净尽

张之江认识到“鸦片原属药物,滥用之结果,乃至流毒全球,而受害最深,遭殃最烈者,厥惟我国”[12]。自鸦片战争以后,鸦片的大量输入不仅危及个人身体健康,还外延至外交、内政、经济、社会各方面。

鸦片销沉国民志气。张之江认识到“假使凡百不良均尽破坏,仅仅独余鸦片,亦足以销沉国民之志气,使无复振作之可能”[13]。若举国皆为烟民,“至于国誉因之日替,民族因之日衰,更无待言矣”[12],国家就无法立足于国际社会。在外交上,经过鸦片战争一役,赔款二千一百万金,割让香港,开放沿海工商埠,丧师辱国,开订立不平等条约之先例,形成次殖民地之地位[12]。在内政上,帝国主义侵入我国后,利用军阀巧取豪夺的野心,扶植代理人,“于是先有袁氏之帝制自为,后有武人之植兵自卫,饷无取出,仰给于鸦片,利害衡突,取决于干戈”,从而使得国内战乱频繁,民不聊生[12]。在经济上,我国地大物博,农产丰厚,原可自给自足,不幸竞种烟苗之后,“良田尽植毒卉,饥馑迭见,民食为艰,苛政暴敛,迫之走险,生产落后,经济恐慌”[12]。由于土烟代替洋烟,良田尽植鸦片,造成农村经济困难。在社会上,国内烟土过剩,吸食鸦片者日众,多倾家荡产,生存困难,“盗匪奸宄,缘之而生,社会之组织分子既不稳健,闾阎之安宁难期”,社会稳定性受损[12]。此外,鸦片泛滥还影响训政建设。张之江认为“知非禁烟,不能恢复国际地位,非禁烟,不足以言训政”[14]。在训政开始时,若禁烟一事办不到,则一切事更难望有成,“盖训政建设时期之最大障碍,即为烟祸,此不除,障碍不去,百举莫能兴矣”[15],因此张之江提出在训政开始前,必须先清除烟毒,再着手建设,以免处处窒碍,影响训政效果。

基于对鸦片危害的认识,张之江主张以革命的精神,彻底禁烟。他将禁烟与革命联系起来,提出“禁烟必须革命,革命先须禁烟,不澈底禁烟,革命无成功之望,不努力革命,禁烟无澈底之期”的主张[16]。张之江认为禁烟要本着“不图私,不屈服不妥协,坚忍奋斗到底”的精神,“打倒一切藉烟营利之不革命思想,以去其障碍”[16]。国民政府实行“寓禁于征”政策以后,一切禁烟设施殊多窒碍,张之江“又恐未明中央决心禁烟之本旨,对各省烟禁状况多隔膜”[14],于是,向国民政府提议召开全国性禁烟会议,以了解各地烟毒现状,讨论禁烟方案。1928年11月1日至10日,在张之江的操办下,国民政府召开了全国第一次禁烟会议,各省政府、各省总商会、禁烟团体等代表参加,共同讨论禁绝鸦片之计,最终通过了议决案44起,制定了禁种、禁制、禁运、禁售、禁吸等六项实施计划。在大会上,张之江称:“此决召集会议,为政府及民众对于禁烟之重要工作,必须体谅政府,决心遵守总理不妥协遗训,澈底认清,以铲除建设之障碍”[17],呼吁各界人士同政府一道,积极禁烟,扫除烟毒。1929年3月,南京国民政府宣布进入训政时期。张之江趁此机会向国民政府提出关于禁烟的三项提案:一,“请确定禁烟为本党最近重要政纲之一案”;二,“驻比公使向国际联盟禁烟顾问会议提出之希望条件关系禁烟甚大,拟请切实向各关系国协商办法以利禁烟,俾早日肃清毒气案”;三,“请省市县党部切实监视所在地方政府办理烟禁案”[18],以明确国民政府禁绝鸦片的政策,督促地方严格执行。

(二)纸烟为患,尤望提崇戒绝

张之江认为“鸦片固然要禁,继鸦片而起的卷烟也要一律禁止”[19]。张之江认为纸烟和鸦片一样,都有害于身体健康,“燃吸纸烟时,烟中所含之毒质,虽已毁夫所干,然仍有百分之三十至百分之九十五之差存在,吸入而中,阻碍红白血输之活动,烟火内侵,使鼻喉气管与肺薄膜发炎,形成初期之肺痨咳肺,与心被毒所攻,易患气喘”[20]。此外吸食纸烟还会造成国家经济损失,“据江海各关报告,每年由海外输入纸烟之价额,约在三万万元以上,国产纸烟尚未计入,金钱虚掷,建设无从”[20],并且吸烟习惯养成,会日积成瘾,使人精神消弭。张之江认识到当下的纸烟就如晚清时的鸦片一样,是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新工具,但由于纸烟刚输入中国,国人还未意识到其危害,因此主张扩大戒吸纸烟宣传,使国人能够尽早意识到纸烟的危害,自觉戒吸纸烟,以避免吸食纸烟的群体进一步扩大,从而加大禁烟的困难。

鸦片之害尽人皆知,“惟有纸烟一项,同为毒物,法律虽无申禁明文,而顾名思义,本会实有提倡戒吸运动之必要”[20],于是在1928年全国禁烟会议上,张之江提出了“扩大戒吸纸烟运动案”,具体为:一,由禁烟委员会对戒吸纸烟运动负宣传与教育的责任;二,以后无论何种集会或宴会,不得提供纸烟;三,财政部修改税则,加重税款达“寓禁于征”效果;四,财政部改订海关税则,重征舶来纸烟及其原料;五,禁烟委员会与中华国民拒毒会合作,举行戒吸纸烟运动,此外还提议取缔卷烟广告等[20]。这些提议得到了国民政府的批准,戒吸纸烟运动在民间开展起来。

除了向政府提出提案外,张之江还以分发名片的方式宣传纸烟的危害。张之江在自己的名片背面刊印劝戒卷烟四言韵语,其内容为:“卷烟之害,甚于鸦片,此种习染,最易普遍。全国统计,年十万万,绝大漏卮,殊堪惊叹,经济消耗,戕我康健,愚哀苦口,万谓讨厌,敬劝同胞,赶紧戒拒,福利党国,期共互唤”[21]。他利用这种方式,扩大禁吸纸烟的宣传,“一般有卷烟癖者,得其名片,咸有戒心”[21],虽然此评价对名片宣传禁烟的成效有所夸大,但在一定程度上说明这种方式有助于提高人们对纸烟危害的认识,从而自觉戒吸纸烟。

(三)禁烟要政,首在禁种

在如何禁烟的问题上,张之江在《禁烟公报》宣言中说过:“我们拯救的工作,须从禁种、禁运、禁售、禁吸四点着手,努力去和亡国灭种的鸦片及一切的毒品肉搏奋斗,拼命到底”[22],而禁种、禁运、禁售、禁吸中,张之江认为“禁烟要政,首在禁种”[23]。自清末“以土烟治洋烟”以来,国内鸦片种植逐渐泛滥,虽民初得到了一定的遏制,但到了军阀混战时期,土烟再次泛滥,甚至超过前朝。对于此状况,张之江认为“各省军民长官应如何激发天良,铲除毒卉。乃有徒顾目前之利者,坐视吾民舍农业而种烟,此不独凶年岁所由来,而其祸且必至于亡国灭种然后已。”[24]因此当下禁烟首在禁种,而不同于晚清鸦片输入时首在禁运。对于禁种之办法,1929年10月,张之江在全国禁烟委员会第三次委员会会议提出建议,“严饬各县县长切实奉行履勘烟苗章程,认真查禁各地种植烟苗,无论素为产烟区域及非产烟区域,总期不使毒卉一根一茎之发现,免贻外人之口实。”[24]国民政府采纳了此提议,颁布禁种烟苗通令,“除指令并分行外,合行令仰该省市政府即便遵照,严饬所属务趁秋季播种之时,依照履勘烟苗章程认真查禁,毋许一粒入土,以期尽绝根株”[25]。

民初成立的禁烟局原负责地方禁烟事宜,到南京国民政府统治时期,实际上已经成为地方官员私运烟土和征收烟税的机关,因此结束旧的禁烟局、建立新的禁烟机构至关重要。1928年张之江在民间拒毒团体的呼声中,着手修正新的禁烟法,9月通过了《禁烟法》7条与《禁烟法施行条例》19条,其中《禁烟法》规定各地禁烟局于1928年12月1日前一律撤销,废止原先颁行的《修正禁烟条例》,对种运售吸之烟案加重治罪。新的禁烟法颁布后,明确各地禁种烟苗,张之江督促各省高级地方政府限期内结束各地禁烟局。“张氏以禁烟为生平主张最力之工作,既奉国府责以大义,又以各地禁烟局所渐就结束,民众仰望极殷,乃勉为其难,处理会务,一月以来,对于禁种烟苗,结束各地禁烟局,提倡举行禁烟运动周,筹备全国禁烟会议等,均已分别办理就绪。”[26]到1928年10月,各地禁烟局基本结束,各地烟苗种植情况也有所改善。

(四)社会禁烟,首在唤起民众

在张之江看来,严禁种运售吸徒治其表,而致力精神建设、培厚民生才能固本,因此主张“禁烟一事首在唤起民众,了解烟祸足以亡国灭种,此而不除,所关于内政外交者綦重”[27]。这种观点,张之江曾多次表达过,在出席拒毒会上说到“本人对禁烟意见,决遵照总理遗训,首先唤起民众,将鸦片毒害,作扩大宣传,并希望政府速定厉行禁绝方法”[28]。可见张之江禁烟思想的核心实质在于禁烟精神宣传,以唤起民众,培厚民生。

1929年为纪念林则徐焚毁鸦片90周年,张之江向国民政府代呈驻比公使王景岐的提案,提议将每年的6月3日定为禁烟纪念日,希望通过纪念林则徐虎门销烟的事迹来宣传林公的禁烟精神,以唤起民众对禁烟的重视,形成一定的社会效应。此提案得到了国民政府的批准,此后张之江又制定了禁烟纪念日的纪念办法,规定以后每年的6月3日举办禁烟纪念日活动,首都由禁烟委员会召集各机关、团体、学校参与,各省市县由当地政府或禁烟机关组织。1929年6月3日,国民政府于南京举办了第一次禁烟纪念日活动,进行禁烟纪念展览,并当众焚毁大量烟土。同时,其他省份也举办了禁烟纪念活动,动员民众参加。张之江希望能够通过禁烟纪念日的设立,下接于民众,上逮于林公,“使四万万人,每人各得林公而遗精神,百分一焉,千分一焉,万分一焉,留为籽种,萌为根荄,而发扬,而孳长。或力能在国,而或力能在家,而即以拒一国之鸦片,或力能在乡,而即以拒一乡之鸦片,或力能在家,而即以拒一家之鸦片,至或力仅在身,而即以本身自绝于鸦片,果能四万万人而各自绝于鸦片”[29],从而唤起个人、家庭、乡里乃至整个国家都抵制鸦片,以早日实现断绝鸦片之效果。

张之江认为政治的方式不能彻底禁烟,因此主张借助教会的力量协助禁烟。他利用自己在基督教会中的影响力和《圣经》中博爱的思想,号召基督教徒,拯救黑暗中吸食鸦片的中国民众,主张“联合多数同志同道,用真光照退社会上的黑暗,辅助政治,挽回国运,革除灭种的毒害,完成精神的建设”[30]。张之江认为教会应从戒吸上入手,开展以戒吸为目标的总动员,调查本地乡村种烟苗情况,唤醒民众,不种烟苗,改种农产,同时调查本地戒烟医院和药品情况,廉价施诊。他认为牧师“因为不含政治色彩,不致招人疑忌”[30],因此可以到烟馆传布福音,深入民间宣传禁烟思想。张之江希望借助教会宣传禁烟思想,感化民众,使民众产生戒烟的觉悟与吸烟的愧疚,进而从民众的层面禁绝鸦片。

(五)禁烟与国术并重,除毒强种

张之江早年在军中一直重视武术,主持禁烟后,仍然强调武术的重要性。在他看来,“国术乃强身强种之要素,禁烟为祛除强身强种之障碍,必须由此两端努力,于建设上方能长驱进行”[31]。且鸦片“虽经次第肃清,但伏莽滋多,殷忧未已,治本之谋,断非全仗军队之力所能奏效”,“吾人应格外培养,庶言行不致轶出范围,犯奸作伪之事自少,有了道德之后,尤贵能注重体育,今日政府之极力提倡国技,就是希冀国人均能锻炼身心,以成为整个强健的民民族族”[32]。因此张之江主张禁烟与国术并重,他组织禁烟委员会厉行禁烟,同时又创办中央国术馆,训练国人国术,以强国人体魄。张之江认为“禁烟委员会所负使命是除毒,中央国术馆所负使命是强种”,“如鸦片之积毒不除,则帝国主义终难打倒,如民众体魄不健全,则民族生存终难自卫”[33]。禁烟与国术相辅相成,禁烟委员会与中央国术馆在革命战线上,“无异于代表诸公的先锋队,衡锋而行,大军后继,何坚不摧,何险可阻”[33],这也是张之江禁烟思想的独到之处。

1928年3月,张之江、钮永建、蔡元培、孔祥熙等人发起组织中央国术馆,由张之江担任中央国术馆馆长,旨在增进全民健康、普及国术,以达到强国救国的使命。张之江还聘请政界、军界和知识界名人为中央国术馆参事,指派专家编撰武术教材,举办国术考试,并带领国术队撰写了《国术与国难》《国术与体育》等书,以宣传国术救国思想,唤起民众。在禁烟会和国术馆举办公众活动时,张之江号召新闻界宣传国术与禁烟思想[31],以此来扩大禁烟与国术思想的影响。

三、张之江禁烟成效与不足

自1928年8月张之江担任禁烟委员会主席以来,严禁鸦片,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由于南京国民政府并无禁烟决心,以及禁烟委员会职权有限,张之江的禁烟思想与实践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最终以张之江辞职、国民政府禁烟失败而告终。

(一)成效

首先,推动了南京国民政府禁烟政策的调整。张之江担任禁烟委员会主席以后,以彻底禁绝鸦片为己任,借助禁烟委员会,积极宣传禁烟思想,并赴各地调查烟毒现状,开办禁烟运动周,结束各地禁烟局,督促政府厉行烟禁,推动了南京国民政府禁烟政策的调整与转变。张之江认为禁烟委员会“系服务的及慈善的机关,与民众团体合组之中华国民拒毒会,同为与恶魔夺斗之机关,所不同者仅其组织上之性质耳”,因此自禁烟委员会成立以来,就对禁烟委员会的职员严格要求,要求他们去除官僚恶习,以革命化的服务精神、平民化的个人生活和君子化的个人人格,本着大无畏的精神去禁烟[34],从而使禁烟委员会内部形成了良好的风气。“从1928年7月至1929年6月底为止,禁烟委员会在宣传禁烟法令方面做了大量工作。一年中集会和办展览会12次、讲演22次,办定期不定期刊物40余种,出版艺术宣传品50多种,拟定各项标语128种,公布禁烟消息391件,在禁烟方面造成了一定的声势,取得了一定的成绩”[35]。“自张之江主持禁烟会以来,对拒毒工作,颇能积极进行,既注意烟毒之流行,复对烟苗产区实地调查,以明了国内鸦片之生产状况,并发行多种拒毒刊物,以期唤醒沉沦黑暗之烟民。又复督促政府厉行烟禁,经三年之努力,拒毒基础赖以确立焉”[36],张之江的禁烟思想与实践奠定了南京国民政府禁烟政策的基础。

其次,初步改变了南京国民政府初年鸦片泛滥的状况。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之初实行“寓禁于征”的禁烟政策,各地烟土走私猖獗,以致烟毒泛滥。张之江主持禁烟以后,修正禁烟法,厉行烟禁,查处各地烟案。禁烟一年后张之江称:“吾人一年努力,究未虚耗”,禁烟“药力已达病所”,“举国烟蠹,则咸已有戒心,群起图谋最后之挣扎”[37]。经过张之江及多方禁烟的努力,至1929年烟毒有所消弭,苏、直、鲁、豫、黑、粤、湘、闽、赣、浙、皖、吉、晋、察、绥15省共办理烟案21429起,抓获烟犯21850名。“各省缉获麻醉品数量为:金丹20632两,1870925粒,296包;机器泡19979粒,4023两,31包;料子935两,118包;药丸1439粒,46.72两;吗啡 516.71两,129块,401包;海洛因 39.38两,339包; 白丸 5869两,48030粒,59包;乳糖 27786两;白药面 314两,115包。 ”[35]据《禁烟委员会公报》统计,1927至1930年各海关查获的毒品总数分别为:1927年,296262两;1928年,188260两;1929年,627869两;1930年1至9月,388431两[38]。国民政府初期的禁烟取得了区域性、阶段性的成果。

最后,产生了一定的社会影响,启发民众和团结民间拒毒团体。张之江注重禁烟思想的宣传,借助禁烟纪念日、报刊、名片、新闻舆论等方式,宣传彻底禁烟的精神,启发民众。在他任禁烟委员会主席时,创办了《禁烟公报》,利用报刊“领导舆论,努力禁烟”[39],还招待新闻界,“希望新闻界予以宣传上之赞助”[40]。这些宣传对民众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一时禁烟之风,震撼全国,深得全国人民之赞助”[6]。群众通过参与禁烟纪念日也提高了认识,每年参与禁烟纪念日的商团、学校、社教机关众多,此活动一直持续到1948年才取消,可见其影响之深远。在社会上,张之江积极与中华国民拒毒会合作。张之江在为罗运炎①罗运炎此时为中华国民拒毒会会长兼禁烟委员会委员。的书作序时曾说“故禁烟委员会之工作实无间于肉搏枪砲之武装,同志为吾国新生命之所寄托,而国民拒毒会之奋斗则不啻党国之义勇队、先锋团,他日革命成功即谓为拒毒会之成功,亦非过论,拒毒会诸君子勉乎哉。”[41]中华国民拒毒会为民间拒毒团体的代表,在推动民间禁烟运动方面起到较大的作用,而张之江为禁烟委员会主席,即为国民政府严禁鸦片的代表。在国民政府第四十六次会议上,中华国民拒毒会“公推张之江起草禁烟委员会条例”[13],希望通过张之江督促国民政府厉行禁烟。张之江在任禁烟委员会主席之后,确能为民立言,根据民众的呼声修正禁烟条例,并代呈民间拒毒团体的意见。1929年3月15日召开的中国国民党第三次代表大会,中华国民拒毒会拟定禁烟的相关提案,请张之江呈报行政院,并督促政府实施。在张之江任禁烟委员会主席时,基本上实现了官方与民间团体的合作,禁烟得以有所成效。

(二)不足

国民政府初期张之江的禁烟思想与实践取得了一定成效,但也存在不足之处。

首先,张之江的禁烟思想存在一定局限性。在禁烟思想上,相比禁政,张之江更加注重社会方面禁烟,主张通过禁烟精神宣传启发民智。但自晚清鸦片输入中国以来,鸦片问题已经成为痼疾,启发民众自觉禁烟,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与国民政府三年内禁绝鸦片的主张不符,从而使得鸦片难以彻底禁绝。其次,张之江的“澈底禁烟”思想在当时的政治背景下根本无法付诸实践。自1925年孙中山逝世以后,胡汉民、汪精卫、蒋介石之间就权力继替问题展开了权力之争,后蒋介石以军权坐大,于1927年在南京成立国民政府,国家实现了形式上的统一,但1925至1938年这13年间国民党并不存在一个令全党慑服的法理权威领袖[42]。中央缺乏禁烟决心,而地方军阀、实力派为保存实力,也对烟政阳奉阴违,从而导致禁烟过程中“中央政令不行,地方各自为政”的现象。例如在禁种方面,全国禁烟会议虽指出了禁烟要从查禁军人种运入手,但“军人岂不知违法,岂不知有伤道德?奈,所谓法律道德云者,在现在的情势下,都由军人反覆手又之何?”[43]张之江后来也认识到“中国禁烟法令施行最大之困难,即为如何澄清中国之政治问题也”[13],因此在蒋介石的军阀统治下,根本的政体问题不解决,禁烟很难成功。最后,张之江的禁烟活动受限,使得禁烟成效大打折扣。张之江借助禁烟委员会开展禁烟活动,但由于禁烟委员会职权有限,张之江在实际的禁烟过程中也处处受限。禁烟委员会成立之初,国民政府宣称其是专门处理全国禁烟事宜的机构,但“禁烟委员会在法律上,实仅负监督各地方政府办理禁烟之责,并无分设暨统率国内外禁烟机关,暨直接执行烟禁之权。”[29]虽然张之江是禁烟委员会主席,但禁烟委员会只是国民政府的下属机构,对禁烟仅负督责之权,在实际的禁烟过程中权力易受限制,加上地方官员徇私舞弊,禁烟很难成功。1928年11月的上海烟土案、1929年初的高瑛夫妇走私烟毒案等,张之江都参与了案件的调查与处理,力主严肃公正办理,但终是抵不过政府与当权派,案件草草了之。“禁烟委员会成立以来,虽不无雷厉风行之概,但历年来各省政况不一,中央虽有良法美意,各省疆吏,不愿切实奉行,阳奉阴违,无巧不施。中央虽三令五申,到底成绩终鲜。”[44]张之江在任时期开展的禁烟运动,仍以失败而告终。

四、结语

张之江生于晚清,长于民国,在孙中山“三民主义”思想与基督教思想的影响下,注重禁烟精神建设与启发民智。他具有强烈的爱国主义情怀,在禁烟过程中始终坚持“信行救国”,主张以革命的精神,彻底禁绝鸦片。在实践上,他组织禁烟委员会,主持全国禁烟事宜,设禁烟纪念日,宣传林公禁烟精神,开展戒吸纸烟运动,动员教会协助禁烟。从他自身来说,已经努力做到言行一致,为民除毒,可以说张之江是南京国民政府初期厉行禁烟的典范之一。但迫于政治现实和职权有限,其禁烟思想未能完全转为实践,禁烟最终未能成功。透过南京国民政府初期张之江的禁烟思想与实践活动,可以看到尽管个人的努力对禁政有所影响,但终是微乎其微,在当时的政治背景下,禁烟运动必然走向失败。要彻底禁烟,首先要解决政治上的问题,摆脱外国殖民统治,实现国家统一与独立,并由一个良政府领导,禁烟方有成功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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