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 慢

2022-03-21 03:58云南
散文诗世界 2022年3期
关键词:伞面鞋面水花

高 磊(云南)

我时常会转身,在雨天的巷道口,我用力地把那把黑布雨伞撑开。雨点坚硬地打在伞面上。我的对面是一间临街的铺面,两层的木质结构,六扇格子窗。我在撑开雨伞的同时,黑色也似乎沉淀在了铺面里。我把伞稍稍地从眼角移开,铺面里的老人正把一壶茶往嘴里轻轻吸了一口。我听到了“嗞”的响声,同时,许多声音也在我的背后张开了。

我往前走,雨水让我找到了一种放慢速度的借口。雨水滴在我的鞋面,浸湿了鞋帮。我感到像是走在了一只暗黑色鸟的背上,它的起伏让我感到晃荡,不安。在快到达另一个路口时,我突然对一切失去了信心——一棵皱巴巴的大丽菊贴在了地面,散落了黄色的花瓣。潮湿和寒冷使它开始发霉,而那恰恰是我所熟悉的。我的腋下长满了绿毛。我或者死去或者成为霉菌,它们一个可以使我安详;一个可以使我放松,在光滑的暗处肆意扭动身体。我发呆的时候我用脚狠狠踩向黑色的鸟背,我想让它死去或者让我死去。裤管很快湿了。这时……一个词语,它从趾尖蹦了出来,所有的文字都像齿轮挤压出来的风。我厌烦了,这种烦躁带着一股紫色神秘的气息。我是否该歌唱?是否喝酒?吃头痛粉?节省?哭?泪水会不会像雨水一样落在黑色的伞面?你从我的面前跑了过去。我在说:“该死的脚。”我并不是讨厌那两块骨头,而它们恰恰在某些时候构成“结束”“束”的两撇。它们应该被用去喂蚂蚁。喂食骨虫。被拉成粪便,让那棵大丽菊站起来。

上面的这些,仅是一瞬,我死去的片刻。没有巫术,没有蛊,没有我想遇见的幽灵。这些。仅在暗处。我紧闭着嘴,以至于里面都有了一股腐臭。我想用声带的第一振动构成一朵水花,你鞋跟溅起的水花,然后很快死去,我就是我了。没有一根烟、一个指纹、一条瓦沟、一个冬天、一只猫的前爪可以代替。我往前行,想象着前面的水塘:许多水珠在那里汇集,我站在中间,然后想,我是什么?“汪”——为什么不用口字旁。

这个小镇在中午会带着虚无抵达肋尖,我被迫晃动身体,伞往后仰,风把雨打在脸上。风把伞往上托,带动胳膊上升——飞翔,脚最终还在地面,黑色的鸟背上一动不动。我吃力地往前,把意识托到伞面,那里似乎干燥一点。你的脚在干燥上面只能留下浅浅的脚印。再往前,天空灰蒙蒙地亮着,云在天空一动不动。我站在了缓慢的下面,我站在了缓慢的下面!我路过的墙面开始出现裂缝,这让我不得不停下来。那只黑色的鸟用它坚硬的喙衔住了椽子,先是墙往一边倾,接着,房子就塌了。房子倒塌发出的声音在水里,很快就散开了。这是一个过程,我对自己说。我的手握着黄色的木制伞柄,黄色让人感到温暖,尤其是在雨天。墙角流动着一溜由雨点组成的水,水托住一只白色的塑料袋顺流而下,搁浅在我的鞋面上。我晃了晃脚,它已经死去,我再一用力,一个白色的尸体落在了远方。

我只能转身,再转一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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