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根据”的儿童与“伟大成人”的诞生

2022-03-22 14:05陈乐乐孙蓉鑫
学前教育研究 2022年3期

陈乐乐 孙蓉鑫

[摘 要] 从个体生命来看,伟大成人经由伟大儿童的诞生而实现自身,是保全了童心的人。与此同时,伟大儿童还造就着伟大的社会,儿童的社会位置和当下生活形态决定了未来良善社会之可能。从儿童是宇宙的原型来看,人类精神将在“永恒的儿童”身上寻求原点和故乡。儿童不仅是教育学的学科根据,而且是成人、国家和人类精神的根据。走向伟大儿童即走向一条坚守儿童主义的历史道路。

[关键词] 伟大儿童;伟大成人;儿童主义

“伟大儿童”是由刘晓东2019年在其发表的论文中提出的。从古今中西思想史来看,现代教育学、存在主义哲学、浪漫主义诗学以及中国童心主义哲学等不约而同将儿童置于崇高地位,并走向了发现伟大儿童的历史道路。[1]同时,伟大儿童的发现也意味着伟大成人的诞生,儿童的地位愈崇高,成人的根系就愈丰饶。在西方哲学史中,“伟大儿童”是由海德格尔明确提出的,其在“根据律”讲座中通过对存在之天命置送的跳跃而提出了存在自行置送所带来的“时间—游戏—空间”的自由敞开,并在存在的自行道说中经由赫拉克利特的早期哲思发展出“伟大的孩子们”“最伟大的孩子”“伟大孩子”等思考。[2]发现伟大儿童是对卢梭以来发现儿童的进一步深化,是对中国当下教育学中发现儿童的使命尚未完成的继续讨论,[3]也是未来社会文化建设走向儿童友好理念的新证据。[4]

儿童出生后需要浸润在人类文化中,儿童需要甚至依赖于成人,这是教育的普遍共识。恰恰是对此共识的单方面强调促成了儿童未能真正进入教育学体系,儿童本身在教育学那里不是自足或目的,真正的目的乃是作为完全社会化了的成熟大人。教育学上的“成人中心主义”不仅遮蔽了它自身的学科依据(教育学的学科依据即是儿童身上所体现出的秘密,也即童年的整个王国),同时也消解了儿童与成人、儿童与社会、儿童与文化之间的双向生长关系,立命于教育学来发现儿童是远远不够的。从作为个体的成人与儿童的关系看,中国古代的童心主义、雅斯贝尔斯和马修斯等人的思想,揭示了伟大的成人必然是由保全了童心的伟大儿童而来。从儿童与社会关系看,柏拉图、卢梭和杜威等人探讨了儿童与国家、未来人类境况和民主社会的关系,儿童直接指向了伟大社会的生成。最后,从儿童与人类精神文化看,海德格尔、利奥塔和阿甘本等基于宇宙是一个儿童、儿童是世界的原型、时间是一个儿童等命题,诠释了人类精神世界的归宿乃在于寻求伟大儿童。

一、伟大成人即伟大儿童:保全童心的丰饶与完整

从个体生命成长史来看,儿童与成人是一棵树,不是两棵树。儿童身上所体现出的天命天性越受到敬畏,儿童地位的崇高性越被更多的人认识到,成人的生命就越值得称颂和赞美。因此,一方面没有儿童时期的生长就不会有大人。另一方面看不起或丧失了童心的人可以成长为人,但一定不能成为伟大的成人。从这个意义上说,所有的伟大成人皆是由那些保全了童心的丰饶和完整的伟大儿童而来。亚里士多德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中提及,研究一个对象,从始点出发的论据和走向始点的论据是有差异的。比如学习政治学的人,就需要从走向始点的对我们而言的已知的东西出发。[5]这看起来像是人的两端,一方面我们要在保全童心的基础上极力走向伟大成人,因为相对于成人的工作而言,儿童有他自己更加重要的使命——造就未来的成人。[6]另一方面伟大成人也在为复返赤子之心而努力,以走向“儿童”为目的。中国古代童心主义哲学、雅斯贝尔斯和马修斯等论证了儿童、赤子之心与伟大成人、伟大哲学家的辩证关系。

(一)中國古代“童心主义哲学”:从赤子反观何谓真正大人

中国古代哲学中的“赤子学说”也被称之为“童心主义哲学”。赤子之心体现为“性”“本心”,[7]也是“一念之心”和“原初自然禀赋”。它是未受世俗尘烟浸染的真理之地,同时承载着人类种系进化的全部遗产,因此童心是自然意志的结果,是善端的发源地,童年则是先验世界的自然展开。[8]“童心主义哲学”从自然、生命和宇宙哲学的角度阐释了成人的本体是儿童,人心的基质是童心,真正的大人是那些未曾失去赤子之心的人。在个体身上,“赤子”与“大人”是同一个生命,同一个精神实体。在人类发展进程上,“童心”显现为一种逻辑上先于成人的方式占据着人类历史的伟大遗产。

没有最初之“童心”何谈“人心”,没有“儿童”何来“成人”?在宇宙精神中,“赤子之心”是人类精神的“本源”和“故乡”,“童年”则是其“目的”和“归宿”,成人的最终目的乃是向着儿童复归。大人失去了“赤子之心”会怎样呢?没有“赤子之心”必然做不得真正的“大人”。老子说,“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含德之厚,比于赤子”,“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9]在老子看来,个体精神、宇宙精神的完满状态不在成人,而在儿童(或婴孩)。大人不仅不能失去赤子之心,反之,长大以后还要向着“赤子”复归。孟子延续了老子的“赤子学说”,孟子说:“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10]后来的罗汝芳将此句解释为:“不是说大人方能不失其赤子之心,却是说赤子之心自能做得大人。”[11]这即是说,赤子之心并非常人看来的那般空洞无物,之所以说有了赤子之心自能做得大人,乃在于儿童身上天生地存有孟子提出的“四端”。后李贽写《童心说》一文:“若夫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童子者,人之初也;童心者,心之初也。”[12]到李贽这里,中国童心主义哲学体系趋向成熟,它从儿童/成人关系的反常识出发证明成人生命的完满状态或目的是保全赤子之心,或者说复归于婴孩。

中国哲学中的“童心主义”到了近代并未断裂,丰子恺、郑振铎、冰心、鲁迅等人亦将此作为思考宇宙人生的文化资源,并将儿童时期称为人生的“黄金时代”而加以敬畏重视。现代教育学中的儿童中心主义、西方哲学中赫拉克利特、尼采等人的儿童思想观念亦可与此会通。何以生命的最终目的要向儿童复归?何以真正的大人是保有“赤子之心”的人?以“儿童”来定义“成人”,以“赤子之心”来丰盈成人精神世界的封闭与功利,以童心的自足性和先验性来反驳未成熟状态或童年缺乏症的偏见,这是童心主义哲学的伟大发现。当成人以理性自居而遗忘了自身根系之时,这时的成人必不可能是真正的大人。反之,真正的大人并不与自己的根据为敌。

(二)雅斯贝尔斯:伟大哲学家的根基在“伟大儿童”

儿童时期是否像哲学家一样思考?哲学家是否都曾是“伟大的儿童们”呢?雅斯贝尔斯给了我们这样一个论证,即儿童时期离哲学的思考最近,儿童都是伟大的“哲学家”。从哲学上来承认儿童时期思考的伟大,并将其作为那些伟大哲学家们得以形成宏大思想体系的根基,这是雅斯贝尔斯在伟大儿童上所作出的理论创造。儿童在哲学中是没有位置的,舍勒或许不会同意:“人类历史上文化的繁荣时期既短暂又罕见……从根本上说,低级的是强大的,最高级的则是孱弱的。任何一个高级的存在形式与低级的存在形式相比,都相对的软弱无力,而且它不是依靠它自己的力量,而是依靠低级形式的力量来实现自己。”[13]这即是说,在教育学和心理学等学科领域一直被视作低级形式存在的儿童,反而是比自诩为以高级形式存在的成人更为强大,成人在外形、力量和知识的体系性等方面确实优于儿童,但这种优势并不能否定作为实现其自身的基础力量——“儿童”,换言之,儿童身上所体现出的优势恰恰是成人生活形态所匮乏的。经由儿童的力量来实现或成就自身,这与幼态持续学说具有相同的意涵。

哲学产生于驚讶,哲学的另一个意指是爱智慧,爱智慧并不等同于对智慧的占有。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形而上学是人的天性。[14]我们总会轻视童年时期的思考和发问,成人对哲学的思考或许正是源自儿童时期的“形而上学”之思,在每一个伟大的哲学家的心中,都一直住着那个伟大的儿童。雅斯贝尔斯说:“人们会说,孩子们一定是从他们的父母或其他人那儿听来的。但是,这种看法显然不能适用于孩子们提出的那些真正具有严肃性的问题。如果有人坚持认为这些孩子们以后不会再进行哲学探讨,因而他们的言论不过是些偶发之词,那么这种强词夺理就忽视了这样的事实:孩子们常具有某些在他们长大成人之后反而失去的天赋。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好像是进入了一个由习俗、偏见、虚伪以及全盘接受所构成的牢笼,在这里面,我们失去了童年的坦率与公正。”[15]儿童时期先于任何后天经验而获得的类的精神资源,在早期生命中以优先于后天文化生活的方式第一时间向外展开,这种展开是童心向世界的最初敞开。

童世骏等主编的《哲学概论》第一章并没有立即谈论哲学有多么重要,而是先谈儿童时期也会有哲学问题,儿童也有哲学思考。这其中既指向了那些伟大的哲学家们的童年,也包括那些普通的儿童。[16]显而易见,哲学研究的根基在童心,伟大的哲学家们即是那些伟大的儿童。童世骏在当时(大约是1997年)也关注到了马修斯的《哲学与幼童》以及波普尔在《无穷的探索》中所谈到的“童年时代的一个哲学问题”。哲学的源初定义与精神可以在幼年时期得到最为生动的显现与诠释。我们在前面已经提及过,儿童并非当下的儿童,他还是未来的成人;成人也并非当下的自己,而是与童年生命水乳交融的完整的历史存在。雅斯贝尔斯发现了伟大哲学家们的伟大童年期,意味着发现了“哲学家”的儿童,发现了未来伟大成人的根基所在。

(三)马修斯:哲学乃童年理性之重建

美国哲学家马修斯从童心的天真、淳朴、自发性等出发,把哲学与童年理性对接了起来。这种对接的深层意义在于哲学家如果不去关照心中那个伟大的儿童,哲学的再出发就会成为幻想和泡影。马修斯在他后来转向童年哲学的研究中,明确提出了哲学乃是童年的理性重建。[17]这与儿童发展心理学家提出的直线主义发展模式是相悖的。马修斯在他的著作中批评最多的就是成熟/阶段理论,包括皮亚杰的认知发展理论。马修斯回忆说,他曾听过皮亚杰的讲演,是地道的法语讲演,当时马修斯还是哈佛大学哲学专业的一名研究生。在当时他并不知道皮亚杰的重点根本不在他年幼的女儿思考的“第一只跳蚤”的哲学问题。[18]马修斯注意到我们许多人对与生俱来就有哲学和运用哲学的观点产生了怀疑,为了消除这种怀疑,马修斯力图向他们证实:我们在孩童时代就已经在运用哲学和思考哲学问题了,在提出哲学史上的重大论题了。[19]

这种与生俱来的哲学思考活动为什么后来不见了,答案是为了适应社会的需要或尘封于内心深处。据马修斯回忆,他第一次将哲学与童年联系起来,是在1963年。当时他四岁的大女儿莎拉对跳蚤的问题引起了他对幼童哲学的思考。莎拉较真地说:“可是,爸爸,跳蚤从这只猫身上蹦到那只猫身上,再蹦到别的猫身上,不能这样蹦个没完吧。只有数字才数个没完。”对于女儿的这个问题,马修斯想到了这是哲学史上证明上帝存在的宇宙论论证,而这一论证需要避免无穷回归,以此证明第一因的存在。阿奎那证明了第一因就是上帝。第一因和第一只跳蚤其实是同一个哲学问题。[20]“人们在年幼的时候,大多会对我们生存的世界有一种不可遏止的惊奇……这些问题往往直抵本质,恰恰揭示了世界和人生本来的样子!”[21]这些直达事物本质的儿童的思想,即是后来哲学家们对此的理性之重建。

“儿童的思想是充满稚气的,但在稚气里却包含着智慧的种种萌芽和源泉,总能给我们以启示和力量。”[22]马克思说:“一个人不能再变成儿童,否则就变得稚气了。但是,儿童的天真不使他感到愉快吗?他自己不该努力在一个更高的阶梯上把自己的真实再现出来吗?”[23]这也正是马修斯和马克思共同强调儿童的天真与哲学之间紧密关系之所在。高普尼克在其书的尾声曾以“婴儿与人生意义”为结束语,十分显然的是,婴儿在许多方面的灵性体验都要远远超越成人的世界,儿童的世界是需要敬畏的,是伟大的,因为真理、想象和爱天然地存在于儿童身上。我们通常会将它们视作毫无关联的独立研究领域,认识论、美学和伦理学分别产生了不同的传统,但是对年幼的孩子来说,这三者是不可避免地融合在一起的。[24]

二、伟大儿童造就伟大社会:儿童与未来国家、社会之良善

在童心主义哲学及雅斯贝尔斯、马修斯等人那里,伟大成人(包括那些伟大的哲学家们)意味着对自身根系——伟大儿童的尊崇和童年理性的重建。反之,保全了童心的完整性自然就能做得大人,自然也会成为伟大的成人。因此,伟大成人并不是对伟大儿童的否定,而是伟大儿童完满地实现了自身。伟大儿童不仅成就了伟大成人,伟大儿童还在造就着伟大的社会。柏拉图论证了儿童时期的正义善与城邦正义善的辩证关系,卢梭从儿童生活的异化出发提出了对人类未来生存境况的隐忧,杜威则继续推进和实践了柏拉图和卢梭的“儿童理想”,把儿童中心和民主生活的生成对接了起来。

(一)柏拉图:儿童时期的正义善与城邦正义善

在柏拉图享有盛名的《理想国》中,他围绕如何建立一个民主的城邦提出了种种“设想”。在关系到城邦未来命运的统治者如何选定时,他提出了哲学家与政治家之间的统一性。“我反复思之,唯有大声疾呼,推崇真正的哲学,使哲学家获得政权,成为政治家,或者政治家奇迹般地成为哲学家,否则人类灾祸总是无法避免的。”[25]柏拉图一方面希望通过对人的哲学的教育,培养出未来理想国的政治家;另一方面,希望政治家以哲学家为榜样,不断地学习哲学,成为有哲学头脑的国家领导者。

正义的教育从什么时候开始?如何接受哲学教育?柏拉图从“儿童”身上找到了答案。按照理想国的逻辑,城邦是正义、善的城邦,教育和个人也必须是正义、善的。教育与正义善的关系是什么?道德使人向善,伦理学追求幸福、公平与正义,教育的本质要兼顾道德与伦理的本体要求。但是,当时的教育现实却与此相反:做父亲的和负有教育责任的人都在告诉儿童,为人必须正义。但是他们的告诫不是为了正义本身,而是颂扬来自正义的好处。[26]这与柏拉图伸张的“正义是善本身又出于其结果”是不同的,上述正义是一种赚钱术。因此,儿童教育的本质不应该是教人爱正义所带来的好处与名声,而是正义本身的善。在柏拉图那里,城邦的民主、正义和善是个体精神的扩大,从城邦和个人的相互影响来看,城邦是扩大了的学校,善的个体是民主城邦的缩影。

在柏拉图的《理想国》和后来的《法律篇》中,他表达了这样一个思想:每个儿童都必须接受全部适合他的本性的、能接受的教育。比如3岁之前允许儿童按身体需要生长发展,4~6岁鼓励儿童多玩耍,可以学习童话、儿歌、神话和有美德的故事。保育员还要小心,不能伤害儿童的精神。[27]除了奴隸阶级以外,在历经各个阶段教育之后,再按照儿童本性表现出来的差异成为国家不同阶层的人。柏拉图认为儿童是不存在理智的,他们离理念世界十分遥远,一般在20岁之前不进行理智学习,17岁之前学习体操和音乐,之后进行体质和军事训练,20岁开始学习数学科学,30岁学习辩证法,35岁以后进入国家机关。[28]国家的护卫者和统治者(哲学王)也由此而产生。儿童从小接受适合的教育训练,长大之后就会成为一个有理智的人,进而增强整个城邦的民主和正义。反之亦然。儿童在柏拉图的理想国中是重要的,虽然这种重要性多倾向于政治目的,但对儿童的思考无疑是乌托邦成为现实的“人的维度”的起点,也是柏拉图理想国整体架构的一个基点。因为儿童现在是什么样的,未来的国家、统治者与服务者就是什么样的。

(二)卢梭:儿童位置与未来的人类境况

卢梭对儿童“伟大”的发现,源于对人类发展的隐忧与谋划。卢梭推崇的“自然人”是未来“天性保存完好的人”。卢梭说:“出自造物主之手的东西,都是好的,而一到了人的手里,就全变坏了。他要强使一种土地滋生另一种土地上的东西,强使一种树木结出另一种树木的果实……”[29]卢梭为什么以此为开篇来谈论爱弥尔(儿童)的教育呢?卢梭看到了违背内在自然发展的人类文化与教育境况,长久以来科学与艺术并未使我们的风俗得到净化,[30]继而对此忧心忡忡。要如何破解这个难题?与柏拉图一样,卢梭从“儿童”入手,从儿童、儿童教育上升到儿童与未来的人类之关系。我们从婴儿时期就打乱了儿童内在生长的自然秩序,也就意味着打乱了未来人类社会健全发展的秩序。我们需要自然的教育、人为的教育和事物的教育三者的统一。卢梭又在这三种教育中指出其他两种教育需要服从不能完全由人控制着的自然的教育。原因在于教育培养的首先应该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公民。[31]这就意味儿童首先要成为一个好的人,其次才能成为一个好的公民,这也预示着儿童与未来充满健全的人的社会是紧密联系的。儿童不仅指向柏拉图的国家,而且指向未来的人类社会。我们如何认识与对待儿童就决定着未来社会的人类会是什么样的境况。

有人借此批评卢梭是一个“虚伪”的人,既然他那么深爱儿童和推崇儿童,何以会把自己的五个孩子全部送进了育婴堂呢?卢梭对此有过严正的说明,卢梭说当时他有两个考量,一是因为自身无法抚养必然要让他的妻子抚养,妻子又会把孩子送给其家人来抚养,这样一来的伤害要远远大于育婴堂;二是卢梭看到儿童是不喜欢和体格衰败的老人在一起的,因此宁愿不打扰孩子们的快乐。[32]无论卢梭的这种解释是否被人接受,我们能从卢梭“散步者的思考”和“忏悔录”中(当然包括他的《爱弥尔》)感受到他对儿童内心的挚爱和虔敬的思考。柏拉图的“儿童”是一种带有政治目的性的试探。到了卢梭那里,儿童自身的“伟大”才显现了出来,并且卢梭把儿童与国家的关系继续推进,放在了一个儿童与未来人类的生存境遇上。

其后有人谴责卢梭是“浪漫主义”,伯林“咬牙切齿”地讽刺了以卢梭、哈曼和布莱克为代表的浪漫主义“先驱”,还毫不客气地称赫尔德、康德是浪漫主义的真正父辈。[33]但是,另一方面伯林又很“认真”地认为浪漫主义影响深远,存在主义是其直接的继承人。[34]从康德的教育学和哲学思想来看,康德确实十分欣赏卢梭,并在多处引用卢梭的话。康德把教育分成了自然的教育和实践的教育:“在人性中有许多胚芽,而现在,把自然的禀赋均衡地发展出来,把人性从其胚芽中展开,使得人达到其规定,这是我们的事情。”[35]“论自然的教育”很明显受到了卢梭的启发。在另一本书中,伯林认为卢梭影响了康德、黑格尔、费希特、谢林等。[36]卢梭也影响了英国浪漫主义诗歌运动,包括布莱克、华兹华斯、柯尔律治、拜伦、雪莱等。如黑格尔所言,这场伟大的浪漫主义运动的精髓在于“绝对的向内性”。[37]这种向内性即是卢梭对儿童内在自然性和未来人类健全发展的独特把握,它不仅没有反启蒙,反而扩张了启蒙运动对人的发现的广度和深度。

(三)杜威:儿童生活与民主社会的生成

柏拉图发现了儿童与国家的关系,卢梭呼吁未来人类社会必须从尊重儿童的内在自然性开始,杜威则将柏拉图和卢梭的理论实践起来(主要指杜威创办的芝加哥实验学校),从“儿童中心论”走向“民主社会的生成”。杜威把教育与民主重新对接了起来,中间纽带即是儿童。在杜威政治哲学中,民主不仅是一种政府组织形式,它首先指向一种共同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可以保证社会成员之间在共同利益和相互作用的前提下,分享和交流经验。杜威没有完全照搬柏拉图国家本位的儿童和卢梭自然主义的儿童,而是将二者结合起来,形成了一种文化性和自然性相统一的教育逻辑和政治形式。在二者之中,杜威把儿童的自然性或本能放在第一位。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杜威是对柏拉图、卢梭等儿童研究的继承和发展。

在杜威这里,儿童与民主社会的关系还原为儿童与教育的关系,儿童与教育的关系又还原为儿童与成人的关系。成人应该如何做呢?杜威在1897年完成的“我的教育信条”第一条就开宗明义地提了出来:“儿童自己的本能和力量为一切教育提供了素材,并指出了教育的起点。如果教育者的努力不与儿童主动而独立进行的一些活动联系起来,那么,教育就会变成外来的压力和强迫。这样的教育固然可能产生一些外在的效果,但鲜能称为教育。”[38]概言之,就是杜威在《明日之学校》第一章的标题“教育即自然发展”。[39]杜威《明日之学校》的前两个章节全部在谈卢梭的自然生长过程学说,杜威把它理解为:教育不是从外部强加给儿童和年轻人的某些东西,而是人类天赋能力的生长。[40]杜威在书中还列举了大量的学校教育改革的实例,这些实例大部分是按照卢梭提出的观点而进行的。通过在学校中尊重儿童的内在自然性,进而让儿童过一种民主的教育生活,民主的教育生活就会扩大为未来的民主社会生活,这样,由儿童开始而进行的一场民主改革运动完成了。

民主社会的特征在于社会群体之间具有更多的共同利益,且社会群体更加依赖于将相互利益作为社会调节的因素,此外,社会成员之间有着更加自由的相互作用,通过相互作用,社会群体及个体之间的行为得到了改变。民主意味着个体对所属群體的利益和价值的分享、形成和指导,同时,也意味着群体在共同利益和共同善的前提下,对所属成员的各种潜力的解放。[41]杜威的民主社会与柏拉图的理想国具有共通之处。其实,杜威在《民主主义与教育》中就谈及柏拉图的教育哲学,并十分赞同柏拉图的做法,即社会中的每个人都能按他的自然禀赋做有益于别人的事情,那么社会就会稳固地组织起来。[42]从本质上看,尊重儿童的内在本能发展,就是在生成一种伟大的民主生活方式,最后形成一种个体与社会相互生长的民主社会。

三、人类精神寻求伟大儿童:儿童是宇宙的原型

伟大儿童在成就伟大成人的同时,也在造就着伟大的社会。儿童在社会中的位置及其当下的生活形式关乎未来良善国家之生成。与此同时,人类精神也在寻求伟大儿童。在个体精神发生和类的精神发生一致性上,类的精神遗产通过个体的方式得以显现,这即是说,类的精神首先在作为成人开端的儿童身上实现自身,类的精神以其古老而常青的先验形式被一代代作为宇宙原型的儿童继承下来,永恒的儿童就这样奠基着万古长青的人类精神,同时,以根的形态吸引着人类精神生活一次次地完成心灵的返乡。海德格尔、德勒兹、利奥塔和阿甘本等从儿童、存在与时间的关系论证了作为形而上学的儿童如何重新开启了哲学的另一开端。

(一)海德格尔:从“儿童游戏”倾听“存在”的道说

海德格尔的哲学是倾听“诗”和“思”的“哲学”。海德格尔说,哲学绝不能通过科学产生,哲学位于科学之先,这种“在先”也不仅仅指“逻辑上的”,只有诗享有与哲学和哲学运思同等的地位。[43]正是在此意义上,海德格尔开启了哲学的另一个开端,他对哲学—科学的希腊开端进行发问:哲学,这是什么?哲学的第一次开端是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代表的哲学—科学的理性运思,哲学在本质上是希腊的;海德格尔认为我们要回到哲学的“另一开端”,哲学的“另一开端”并不是和“第一开端”平行的或优于“第一开端”的,这里的“另一开端”是打破传统西方哲学的以“看”为中心组织起来的“对象性”的认识论、反映论的哲学概念,返归到希腊语言的Logos之中去倾听,回到柏拉图“看”之前的哲学传统,倾听“思”和“诗”对存在之“情调”的源始“应合”之音。[44]在儿童与存在之间的关系上,倾听作为“诗”和“思”的“儿童”与存在的源始应合之音。葡萄牙诗人佩索阿所作《守羊人》即是倾听“儿童/存在”的:这个如人也如神的孩子/就是我诗人普通的一日/因为他与我在一起/而我永远是个诗人……/新生的孩子与我同住/他一只手伸向我/另一只手伸向全部的存在……/孩子,当我死了/让我变成孩子,最小的人/把我拥入你的怀抱/带我回到你的家。[45]

佩索阿不仅呼唤人们从“儿童”中倾听“存在”,而且他在诗歌中把“哲学”“自然的诗人”与“孩童”相提并论。“儿童”“圣婴”道说着宇宙中的“存在”,成人在倾听儿童的“道说”中成为“哲学家”和伟大的“诗人”。这里我们需要提及海德格尔1946年的一个小演讲稿《诗人何为?》。在这个演讲稿中,海德格尔谈到了“自然”,它可以与佩索阿的“自然”“诗人的孩童”相互诠释。“自然”乃“完满的自然”,是莱布尼茨根本意义上的“自然”,它意味着存在者之存在,它是一种原始基础,而作为人,我们比其他存在者对这种基础了解更深入。因此人的基础和动植物的基础不光是相同的,“自然”作为存在者的基础,在人和动植物那里还是同一的。由“自然”作为存在者的基础,海德格尔谈到了赫拉克利特《残篇52》中把“存在思为世界时间”,而世界时间又思为儿童的游戏:世界时间是儿童的游戏,是游戏的跳棋;王权乃儿童的游戏。[46]刘晓东从《残篇52》中“时间是一个儿童”推论出“世界是一个儿童”或“宇宙是一个儿童”。[47]

赫拉克利特《残篇52》也對尼采和海德格尔的思想具有重要的影响。[48]“存在是世界的时间”是大前提,“世界的时间是儿童的游戏”是小前提,可以推论出“存在是儿童的游戏”或“存在是儿童的世界”,这与“世界是一个儿童”是同一所指。“儿童”在“道说”,成人在“倾听”,“儿童”在“道说”什么呢?海德格尔还注意到了中国老子的学说,而且在“语言的本质”中他还用“道路”替代了“存在”,建议把中国老子的“道”译为“道路”。“道”产生出一切道路,而又高于理性、精神、意义等形而上学的规定性,如同古希腊的“逻各斯”。[49]老子以“婴儿学说”来谈论“道”,海德格尔以“一个游戏着的孩子”谈论“存在之天命置送”的“根据”。“存在着的天命置送,乃是一个游戏着的孩子,一个游戏着棋戏的孩子。属于孩子的是那个王国——亦即那创建着的、掌管着的奠基活动,对存在者的存在。”[50]海德格尔说:“因而也就有伟大的孩子们。那最伟大的、通过其游戏之柔和而呈现王者风范的孩子乃是那种游戏的秘密,人和人之一生正是被带到这种游戏中去了,人的本质就被放置在这种游戏上面了。”[51]从“孩子游戏,因为孩子游戏”中,海德格尔发现他冥思的“根据”沉没于“存在”中,沉没于“伟大的孩子”中,孩子始终只是游戏,存在始终没有任何根据,“一个游戏着的孩子”却向世界显现了存在与根据。

(二)德勒兹与利奥塔:作为“时间”“存在”奠基的“儿童”

儿童、时间与存在之间是何等关系?当我们沿着海德格尔的道路从存在来看时间的话,这可能会引导我们转向德勒兹与利奥塔的话题,即从儿童游戏的道说中倾听存在到儿童作为时间、存在之奠基,这是对人类精神寻求伟大儿童的进一步求索。传统意义上的存在是被时间规定着的,这即是说事物的短暂或永恒皆需要通过时间运动的次数来加以印证,时间成为刻画儿童/成人之区分的唯一向度。在时间的流动中,我们“看见”或“亲历”了婴孩如何生成为日后的大人。从时间来把握存在,换言之,从时间来把握海德格尔意义上的“游戏着的儿童”,并不能有效地阐述本真的时间。在《残篇52》中,赫拉克利特使用时间aion这个词解释了儿童与本真时间之间的关系:时间是一个游戏着的孩子,时间的王国是孩子的王国(time is a child childing/playing; its realm is one of a child)。[52]

顺延着儿童与时间这条线索,德勒兹提出了儿童/童年与时间的关系。当时间不再被标示为一种生命的长度而是强度之时,这个时候时间就跳出了它自身的连续性,溢出了它自身对存在的非本真的根据。在此意义上,德勒兹提出了一个非人概念,它是一种非主观的形式,德勒兹将其命名为生成—儿童(becoming child)或童年的堆叠(block of childhood)。[53]生成—儿童的根本变革之义在于不再从时间的年龄向度来把握儿童的存在空间,因为这种对儿童的捕捉总是下意识夹杂着成人的消极目光和不对等视角,儿童失去了他自身作为当下之人的伟大和奇妙。时间在儿童身上显现为密集的流动,相反,这并不是说特定的主体或事物变成了一个儿童,抑或把他自己转变成一个儿童或像儿童一样生活。游戏着的儿童占据了一个转变的空间,这种本真的占据向外显现着时间和空间。时间和空间的强度或流动成就了历史,历史为生成—儿童的发生提供了条件,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生成—儿童是隶属于历史的,毋宁说生成—儿童是超越历史的。

用利奥塔的话来说,儿童/童年是流动中一种可能的和根本性变化的事件,这种流动性推动着事物重复相同的事件。童年是一种能力,它给已经存在的东西命名,但也不是任何东西,而是一种落魄,一种将某种无法识别的东西引入现实世界的恐惧。在利奥塔的另一个隐喻中,童年是奇迹的称谓,它从其他的存在的入口打破了事物的存在。婴儿是灵魂的状态,在这里居住着某种永远不会得到回应的东西。这种东西是由于出生的事实而获得的债务,是新生对另一个人所欠下的债务,为了使出生顺利进行而产生的债务,由非存在、存在的他性而发生。童年让我们忘记了每个人携带的最初的和构成性的债务。每个人出生时最初的非存在——这种空虚表现为缺乏决定或意识,而这种决定或意识标志着每一个来到世界的行为——要求记住每一个人出生后在世界上安放自己的存在。[54]

(三)阿甘本:先验知识与人类的幼年(作为言说者而非“我思”的主体)

在阿甘本的知识与经验的研究中,他独辟蹊径,在坚持康德先验知识论的基础上,寻求先验知识与人类幼年的关联性。因为在他看来,笛卡尔的“我思”不可能诉诸个体的“直观”和“概念”。先验是如何成为主体性的呢?“我思”事实上是建立在先验与语言的交换之上的。换言之,先验主体不过是“言说者”,现代思想是建立在语言作为经验与知识之基础的假定之上的。这样一来,先验的东西是“我思”之外的,它不属于某一个具体的个体,因为先验的不能成为主体,除非是先验具有了语言的意义。[55]从这个意义来说,胡塞尔的“纯粹意识”现象学就站不住脚了,因为作为当下的主体只不过是一个言说者或语言的代言人而已,我们无法在主体之中达到纯粹意识和经验的一种原始状态。

这种纯粹的、沉默的原始经验的根基在哪里呢?阿甘本从“幼年”身上找到了答案:“主体在语言中并通过语言的构成正是对这种‘无言经验的剥夺;从一开始它就始终是‘言说。因此,一个主要的、远不是主体的经验就只能是人成为主体之前即使用语言之前的状态:字面意义上的‘无言的经验,人的幼年(in fancy),其界限可以由语言来划定。”[56]换言之,所谓的经验的理论,也就是幼年的理论,这也是阿甘本所强调的经验之立场。幼年,其实是人类的幼年。按照阿甘本的论述,这种幼年不是可以寻求的事物,它先于语言并独立于语言,存在于语言为其表达方式的精神现实之中。“一个人可以试图通过‘意识的流动,即一种无常的无法触摸的重要精神现象,来证实一种幼年,一种主体的‘沉默;但一旦你的目标是夺取并具体实现经验的主流,那么唯一可能的方法就是通过内心‘独白。”[57]意识的流动可以证明一种幼年,但是却不能达到经验的实现,后者必须通过内心的独白,这种独白无疑是先于任何主体经历过的经验的。阿甘本认为人类的幼年可以和弗洛伊德的无意识对应并会通起来,因为无意识正是人类精神领域被淹没的部分。

我们再来看看阿甘本对人類幼年和前主体的精神实质的讨论:“如果这是真的,如果我们在不遭遇语言的情况下无法接触幼年——语言就像手持火焰利剑守护伊甸园大门的天使一样守护着幼年的门口——那么,源自个体人类的经验问题就成为语言和言语双重现实中语言的起源问题。只有达到人类个体已经存在而语言还没产生的时候,我们才能把这种‘纯粹的无言经验包括进来——一种既属于人类语言又独立于人类语言的幼年。”[58]阿甘本对人类幼年与纯粹无言经验(先验的)、语言的起源、前主体的精神关系的论述,向我们展现了一幅宏大且意味深远的人类幼年理论。那种先验的、前主体的、纯粹的无言经验,只有在人类个体已经存在而语言还未产生的时候才向我们敞开。这种敞开是在幼年期完成的,只有在人类幼年期,才能体会到先验的经验、语言的起源的伟大性与神秘性。根据阿甘本的论断,一种纯粹的先验经验是脱离了主体和所有心理底层的存在。因此,语言并非人类科学的发明,经验并非属于人类个体的。

孩提即故乡,童心即桃花源,童年即理想国。[59]本真的世界和丰盈的生命何处寻觅?答案或许就在伟大儿童身上。丰子恺在《儿女》中谈道:“近来我的心为四事所占据了:天上的神明与星辰,人间的艺术与儿童,这小燕子似的一群儿女,是在人世间与我因缘最深的儿童,他们在我心中占有与神明、星辰、艺术同等的地位。”[60]从“发现儿童”到“发现伟大儿童”,从“童年哲学”到“儿童主义”,“儿童”应该也必然以更伟大的姿态进入当下教育学体系。儿童地位的显现与提升,昭示着作为类的成人以更为丰饶的根系向上生长,与此同时,他还要向下回归,以更为谦卑的心境不断发现童年生命的伟岸与伟大。当儿童作为一种“根据”(这种“根据”显然溢出了教育学意义上的学科依据,它是海德格尔意义上“根据律”中的“根据”“真理”“原则”),从个体发生和种系发生史来看,伟大成人、伟大社会和伟大人类精神的开端在儿童,最终的理想乃在于走向一条儿童主义内含其中的历史道路。

儿童主义不是表面上去“关心孩子”“迎合孩子”“哄哄孩子”就够了,而是真正地从宇宙存在的寂静道说中真切地认识到成人根基的伟大与地位的崇高。在儿童/童年哲学中所谈论的“儿童”,不仅仅指向我们看到的、活生生的儿童,他还是哲学上“一般的儿童”。儿童的认识是人类进化历史上早期智慧的浓缩,是成人成熟理性世界形成的先天条件,是人类建构和理解世界的原型。[61]发现伟大儿童,从一定意义即是实现对“伟大成人”的发现。找寻人类的“本源”——“幼年”的真正目的或许就在于此,它不仅仅是为了当下生活着的孩子们,也是为了人类美好的未来而着想。伟大成人的造就、美好未来的实现以及人类精神的寻求,没有任何直接通达的捷径,如果说有的话,莫过于从“人类的儿童”入手开始工作了。因为“起源于幼年的事物必须趋向并通过幼年而继续旅行”。[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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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ldren as “Grounds” and the Birth of “Great Adults”

Lele Chen,1 Rongxin Sun2

(1Faculty of Education, Henan University, Kaifeng 475004 China; 2Faculty of Education,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62 China)

Abstrac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ndividual life, great adults realize themselves through the birth of great children, and those who have preserved their innocence are naturally great adults. Great children not only make great adults, but also make great society. Childrens social position and current lifestyle determine the possibility of a good society in the futur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hildren as the prototype of the universe, the human spirit will seek its origin and hometown in the“eternal child”. Children are not only the basis of pedagogy, but also the basis of adults, the country and the human spirit. Towards a great child is to follow the path that adheres to childism.

Key words: great children, great adults, childism

稿件編号:ZG202203

*基金项目: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儿童哲学的理论进展及其教育学意义研究”(编号:2020CJY040)

**通讯作者:陈乐乐,河南大学教育学部副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E-mail:clele04@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