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生产力与中国特色现代化强国之路

2022-03-23 00:52肖峰
中共宁波市委党校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两化融合中国道路智能化

肖峰

[摘  要] “智能生产力”是马克思主义生产力范畴的时代化表述,是人类进入智能文明时代的生产力形态,也是一个社会是否建立在先进生产力基础上的决定性因素。中国的现代化目前已进入到进一步将我国的工业生产力提升为智能生产力的新阶段,它对于我们实现在经济以及其他领域的由大到强具有决定性的意义,是全面建成现代化强国的基石,但要完成这一提升无疑具有新的艰巨性和复杂性。目前我们所实施的信息化与工业化“两化融合”战略是符合中国国情的发展道路,在此基础上如果将其推进为智能化与工业化的“新两化融合”,则能更加积极地推进我们建成基于智能生产力的现代化强国进程。

[关键词] 智能生产力;智能化;两化融合;新两化融合;中国道路

[中图分类号] D61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4479(2022)01-0005-08

如果将智能时代视为信息时代的高级阶段,那么人类社会在迈进信息时代后,还需向高级阶段的智能时代推进。换句话说,自从人工智能技术出现并向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渗透以来,社会的信息化(社会各领域普遍使用信息技术)正在向智能化(社会各领域普遍使用人工智能技术)迈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在世界范围的信息化和智能化背景下进入新时代的,而信息化智能化是现代化的一个组成部分,又被称为“第二次现代化”,其含义就是在社会各个领域全面使用信息技术尤其是人工智能技术,而首要和最基本的领域就是生产领域的智能化,亦即“智能生产力”的成长过程。全球规模的智能化意味着人类从工业文明进入到智能文明,从而进入到智能生产力时代或现代化新阶段。所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是一个与人类社会进入到智能生产力时代交汇发生的重大历史进程,亦可说后者构成为前者的生产力背景。当前中国的生产力状况可用“大而不强”来概括,其重要的标志就是还未完全实现从传统的工业生产力向智能生产力的提升。中国的现代化进入到智能化的新阶段,将使我们的生产力全面提升到先进的智能生产力水平,从而实现从生产力大国到生产力强国的转变,并由此成为我们在各方面实现由大到强的基石、支柱和先导。

一、智能生产力是马克思生产力范畴的时代化表述

“生产力”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尤其是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要范畴,其内涵主要揭示的是人类如何生产、尤其是用什么工具进行生产,由此体现出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和水平。马克思一贯认为生产力是决定社会形态的最根本要素,他说,“各种经济时代的区别,不在于生产什么,而在于怎样生产,用什么劳动资料生产。”[1](p210) 这一关系也表明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生产力,生产力的划时代变迁决定着社会形态的发展,也决定著新时代的来临。

马克思也深刻地看到生产力中包括科学技术这一重要因素,他认为“劳动生产力由多种情况决定,其中包括:工人的平均熟练程度,科学技术水平和它在工艺上应用的程度,生产过程的社会结合,生产资料的规模和效能,以及自然条件。”[1](p59) 当邓小平基于现代科技的重要功能而进一步提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后,马克思主义的生产力理论得到了进一步发展,以此来观察新科技革命背景下的生产力,“智能生产力”就必然进入我们的视野。

生产力是不断发展的,其基本的客观标志就是作为生产工具的技术形态之变迁。马克思曾用“手推磨”(手工工具)和“蒸汽磨”(机器)来分别表征农业时代和工业时代的生产力,他虽然没有也不可能明确提出“蒸汽磨”之后的生产力形态如何称谓,但从他在其中隐含的如下思想中,即一个时代的主导性的技术形态就是那个时代的生产力形态,可以逻辑地推导出:当智能技术成为一个时代的主导性技术时,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就应该是“智能磨”或“智能生产力”。从他对未来生产活动的描述和精辟的预测中,也可以说已经呈现出这一概念的萌芽。他指出在使用更高形态的机器(自动机器)进行生产时,“劳动表现为不再像以前那样被包括在生产过程中,相反地,表现为人以生产过程的监督者和调节者的身份同生产过程本身发生关系。……这里已经不再是工人把改变了形态的自然物作为中间环节放在自己和对象之间;而是工人把由他改变为工业过程的自然过程作为中介放在自己和被他支配的无机自然界之间。工人不再是生产过程的主要作用者,而是站在生产过程的旁边”[2](p196)。这无疑就是当前自动化生产线和无人工厂的现实情形。

马克思之所以能做出这样精准的预测,是建立在他对机器技术的深入把握和分析的基础之上。他将当时的完整机器区分为三个相互联系的部分:动力机、传动装置和工具机,它们各司其职,其中工具机从手工工具直接演化而来,动力机则是蒸汽机发明后被普遍引入到机器系统中的,传动装置是因动力机需要将其提供的动力传递给工具机而出现的。机器生产力的关键是动力机的出现和引入,它替代了过去在手工生产力时代由人充当动力去推动工具机运转的功能,使人从“动力手段”中解放出来。但机器生产中仍然要求人固守在机器一旁进行“操作”,以控制工具机按人的要求去进行有序的运转,以精准地作用于被加工的对象。这种“固守机器一旁”也造成了机器对人的束缚,形成了“劳动异化”的情形之一。而一旦在机器系统中再引入控制机,就能使人从充当工具机的“操作手段”中解放出来,此时的机器就进化为一种更高级的生产工具,今天我们称之为“自动化机器”或“智能化机器”。由于这样的控制机本质上就是应用于生产活动的智能控制技术装置,所以这样的生产力顺理成章可称为“智能生产力”——嵌入了人工智能控制技术的生产力。

智能控制技术的嵌入使得传统机器发生了“升级换代”的变化,从更高的层次看则是生产力的革命,智能生产力时代由此到来。因此智能磨或智能生产力的出现,是生产力本身必然发展的结果,也是马克思生产力形态演变的理论之逻辑蕴含,从而可以说是马克思主义生产力范畴的时代化,是智能时代的生产力所必然呈现出来的新形态。或者说,智能时代就是以智能生产力取代传统生产力而占据主导地位为最最重要标志的。

智能生产力也可以称为“智能化生产力”,它是人工智能技术“武装”生产力的产物,是当代信息技术(芯片、计算机、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虚拟现实、智能算法等)汇聚为人工智能后对生产力实施的颠覆性改造的结果。智能生产力是以智能技术为主导的生产力,其中信息的智能处理能力在生产能力中从先前的辅助地位转变为核心地位,使得智能技术的水平成为生产力水平的决定性因素。如果说工业生产力的核心是动力系统,那么智能生产力的核心就是控制系统,它使得进行生产的工具装备似乎被装上了可以进行自我控制的“大脑”,由此和先前的生产力形态形成质态的不同,这就是从机械化提升到自动化和智能化。可见智能生产力的核心是对生产全过程的智能化信息处理和控制,使得生产线上的产品制造活动似乎也变得“聪明”起来。

和生产力包含三大要素一样,智能生产力也包括智能生产工具(嵌入了智能技术的或信息化智能化了的生产工具,从智能机器手到机器人再到智能化的生产线和智能化的无人工厂、从虚拟一体化生产到柔性制造系统等都是这样的生产工具)、智能劳动者(使用智能生产工具的进行生产的劳动主体)、智能生产的对象(也包括产品)三大要素,从而使生产力的各要素呈现出智能化的特征。更具体地说,智能生产力中的劳动主体是具有高知识含量和高文化素质的脑力劳动者,他们以现代化的通信网络技术和先进的计算机软、硬件为主要劳动手段,以信息资源为劳动对象,最后形成高于传统生产力的财富和价值。

可见,智能生产力中汇集了智能机器、智能生产、智能工厂、智能产品以及生产服务化、云工厂、跨界发展等新形式和新内容。智能生产力发展的共同趋势是不断利用信息技术尤其是人工智能的最新成果与现代制造业结合,实现个性化设计、柔性化制造、网络化营销;它具有去人力化从而降低人力成本的特点,可以对不同行业、不同客户的定制化需求加以系统整合。在这样的“深度融合”中,智能技术日益从作为提高生产率的外在手段变为新型生产力的内在核心。由于克服了工业生产力的种种缺陷,智能生产力形成了价值创造的新机制,它能创造出品种更多、价值更高的物质财富,从而是一种更高水平的生产力;它还使得“怎样生产”发生了从集中化齐一化的大生产的模式向网络化多样化个性化的转型,发生了从标准化刚性生产到分散化柔性生产的转型,进而出现数据驱动、人机协同、跨界融合、共创分享的智能经济形态。

智能生产力所具有的这种重塑世界的作用,也使其成为了解释社会的新基点,具有了“划分时代”和把握社会走向的社会认识论功能。因此可以说,从生产力的视角看,人类所进行的第二次现代化就是进入到智能生产力的新时代,而这个新时代也正是当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的生产力背景。

二、智能生产力是建成现代化强国的基石

智能生产力作为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的时代化表述为我们向智能化方向推进中国的现代化进程提供了理论根据,而新时代我们必须实现由大到强的发展则为实施这一推进提供了契机。由于智能生产力是当代的先进生产力,因此只有通过智能化将我国的生产力从传统的工业生产力提升为智能生产力,我们才能成为一个生产力强国,由此成为现代化强国。换句话说,实现智能生产力是为建设现代化强国奠立根基;没有生产力的现代化(智能化),现代化强国就是空中楼阁。一定意义上还可以说,迈向现代化强国与迈向智能生产力时代是一个同步的过程。

就总体而言,目前中国正处于但还没有完成从传统的工业生产力到智能生产力的转型,就现代化水平来说,“我们有些领域已经接近现代化了,有些还是半现代化的,有些则是很低效和过时的”[3],而且处于半现代化的、低效和过时的部分还不少。

例如,目前我們作为“生产力大国”已毋庸置疑,许多工业产品的产量我们是名列第一的大国,部分产量甚至超过或接近世界总产量的一半,由此造就了我们作为“钢铁大国”“煤炭大国”“水泥大国”进而“制造大国”“工程大国”和“经济大国”的地位。但同时我们又基本上都具有“大而不强”的特点,最直接的体现就是我们的实体经济大而不强,许多工业品或半成品还主要由“落后产能”所生产制造,造成了严重的生态环境和资源过度消耗问题。所以原工信部部长苗圩指出“中国制造”不像我们想象那么强大,在全球制造业的“四级梯队中”,中国还仅仅处于第三梯队,要使其发生根本性改变从而成为制造强国,至少要再努力30年。从信息消费的角度看我们甚至还可以称为“信息经济大国”,例如在用户规模上我们是“网络大国”、在网络平台经济的规模上我们也是首屈一指,但与此相关的智能生产力尤其是核心技术并不强,如同习近平所指出的:“我国互联网和信息化工作取得了显著发展成就,网络走入千家万户,网民数量世界第一,我国已成为网络大国。同时也要看到,我们在自主创新方面还相对落后,区域和城乡差异比较明显,特别是人均带宽与国际先进水平差距较大,国内互联网发展瓶颈仍然较为突出。”[4] 由此使得智能化在促进经济社会发展、服务国家整体战略布局中的潜能还没有充分释放。

衡量一个国家的生产力水平是否达到了智能生产力水平,主要是看其作为其核心技术的人工智能技术水平,而最能起标志作用的则是要进一步看其作为算力核心技术的芯片自主研发实力,以及作为算法技术的智能软件自主研发水平,目前我们的“缺芯之痛”和“操作系统”受制于人的状况,表明我们在智能生产力中的核心技术上还有待发展和提升。智能生产力水平也需要看人工智能技术在物质生产领域中应用水平,即生产的智能化水平,目前我们在这方面还处于参差不齐的状况,即最先进的智能化生产线和大量的落后产能并存,将生产领域中的工具系统全面提升到智能化的水平还任重道远。为此,我们还处于为现代化强国进行生产力奠基的艰苦而关键的奋斗过程中。

通过人工智能技术将传统的工业生产力提升为智能生产力,对于我们迈向现代化强国的具体推进可以从如下几个方面来加以理解。

其一,人工智能就是生产力,而且是智能时代的第一生产力。

如前所述,智能生产力就是生产力的智能化,即人工智能化。人工智能既是科学,也是技术,而作为科学技术,人工智能本身就具有生产力的属性。例如生产力在经济层面上的直接存在就是产业形态,目前人工智能已经创造了规模巨大的新产业、新业态或新的经济门类,如芯片产业、智能机器人产业、智能软件产业等等,仅就智能机器人产业来说,习近平总书记在2014年两院院士大会上就指出,“机器人革命”将创造数万亿美元的市场。可见,人工智能的研发和相关产品的制造,本身就是生产力扩张的重要领域,也是经济产值的重要来源地,它所属的信息产业已成为继农业、工业、服务业后的“第四产业”而横空出世,且在国民经济中的占比越来越高。当其成为一个国家的支柱产业时,意味着这个国家的产业结构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经济产业形态也全面转型为由智能经济统摄的信息经济、数字经济、知识经济,由此也意味着这个国家整体性进入了智能生产力时代。可以说,我们向现代化强国从而智能生产力时代迈进,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要使我们的智能产业或信息产业成为主导性、支柱性的产业。

其二,人工智能嵌入生产力,使生产工具成为智能化的生产工具。

生产力水平或时代的物化标志就是生产工具,“手工磨”“蒸汽磨”(机器)和“智能磨”(人工智能)就是迄今的具有划分生产力时代之意义的三种生产工具。我们要进入智能生产力时代的重要标志也只能是生产工具全面提升为“智能磨”的水平,这种提升可以通过人工智能技术向物质生产领域的全面渗透或嵌入即向实体的生产过程“注智”来进行,由此对生产力的各个要素、生产过程的各个环节进行无所不在的改造和升级。经过这种渗透嵌入或注智的改造,可以将其转变为由AI全程控制的智能化生产,由此也改变了劳动生产方式,出现“无人工厂”或“柔性生产”。智能化生产突破了身体充当劳动工具和直接控制机器的手段的局限性,使劳动生产率得到空前提升,并大大降低生产成本。所以,从人工智能就是智能时代的生产工具的意义上,人工智能也就是智能时代的直接生产力。

其三,人的智能发挥更重要的作用。

生产力的智能化就是在劳动生产领域中大量使用人工智能技术,在这个过程中可以在先前解放人的体能的基础上进一步解放人的智能,使人摆脱直接的物质生产劳动的束缚,转向更有创造性的领域,人的智能可以在更能发挥创新能力的领域中施展,基于此人们可以开发更先进的生产工具、更科学生产管理流程,还可以设计更能满足人的需要的产品,由此创造出更新的生产能力。就是说,人工智能所解放了的人的智能可以成为更高水平的生产力,这也可视为由人工智能间接转化而来的生产力,由此构成的是双重的“智能生产力”(人的智能+人工智能造就的生产力)。在这样的背景下,人类真正进入由智能而非体能或物质能量决定社会特征的新时代,即由创新能力决定价值增值的时代。同时,我们也看到,人工智能也是对人从充当工具的地位中解放得最彻底的生产力。从现代化强国能满足人们追求更美好生活的要求来看,智能生产力也是实现这一追求的基础。

可见,人工智能可以导致“生产力整体跃迁”,从而使经其改造的生产力成为新质态的生产力。在2016年G20杭州峰会开幕式上,习近平曾指出,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等新技术日新月异,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结合,将给人们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带来革命性变化。例如,它可以带给我们全新的智能制造、智慧交通、智慧港口、智慧农业、智慧医疗、智能家居、智慧城市进而智慧中国,这也意味着它将导致文明形态的转型:从工业文明转型为智能文明,智能时代的现代化强国只能是智能文明形态的家园。

也就是说,智能生产力无疑是当今最先进的生产力,它具有最高的生产效率,具有最高的制造水平和财富创造能力,也最能将人从充当工具的地位中彻底解放出来,因此是当前经济社会发展最强大的驅动力。要成为当代的现代化强国,意味着必须完成从工业生产力到智能生产力的“生产力革命”,即借助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术革命(即智能革命)来促进我们生产力的升级换代。人工智能在这一过程中的引领关系也意味着,在“从大变强”的过程中,我们需要“变强先变智”或“图强先图智”。综合实力上的强国必须是经济强国,经济强国必须是生产力强国,而生产力强国在智能时代必须是人工智能强国,由于人工智能是由人的智能创造出来的,所以人工智能强国必须是人的智能强国,从而是“双智强国”。换句话说,在智能社会,只有智能强国才能成为经济强国、政治强国和文化强国,这就是“变强先变智”“图强先图智”的逻辑所在。简单地说,生产力的智能化或智能生产力的实现是我们由大变强或由富变强的关键所在。

三、从两化融合到新两化融合:走向智能化强国的中国道路

在智能时代,成为现代化强国也就是要成为智能化强国,由于智能化与信息化具有内在的关联,这就是通常将信息化分为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这样几个发展阶段,即智能化可以说是高阶的信息化,而信息化(这里主要指数字化和网络化)则是初阶的智能化,所以智能化强国首先必须是信息化强国。具体地说,通过信息化走向智能生产力时代是目前世界发展的主潮,一些发达国家率先进入了信息化社会,实现了信息生产力成为主导性的生产力形态。国际上普遍认为2010年以来,社会逐渐进入了信息生产力时代,由此也表现为“世界正在进入以信息产业为主导的新经济发展时期”[5]。所以我们在实现生产力形态革命的过程中,也有一个如何全面实现信息化的问题。

目前在已达到信息生产力水平的国家中已形成了若干成功的模式,但这些模式都不是我们可以照搬的对象,中国必须根据自己的国情走出一条独特的信息化发展道路。可以说,每一国的信息化路径都是具体的而不是抽象的,都是由该社会的各种因素来塑造和建构的。我们的信息化是在工业化还未完成的基础上开展的,“两化”(也是两次现代化)因此成为摆在我们面前需要同时发展的任务,若按先发国家的惯例,我们需要先完成工业化后才能接下来去从事信息化,那就会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时不我待,我们开辟了一条不同于先发国家的信息化道路,就是用信息化带动工业化、在两化融合发展中实现发展的双重转型任务。围绕“两化融合”这一鲜明特点,具有中国特色的信息化道路由此形成。

两化融合的根据在于信息技术和物质生产技术之间的可融合性,以及由此决定的以物质资源增长为主题的第一次现代化和以信息资源增长为主题的第二次现代化的可叠加性,此时的工业化也提升为在信息生产力基础上的“新型工业化”。两化融合中信息化效能与工业化效能结成一种互惠的关系(即“以信息化带动工业化,以工业化促进信息化”),从而成为一种优化了目标配置的生产力提升路径,它可以使我们的时间效能、人的效能、物的效能、管理效能等都大大提高,体现为尽可能优化地追求理想的效果,即以更小的投入取得更大的效益。

不同形态的生产力可以融合发展也具有历史的根据。历史上已经发生的两化融合如工业化与农业化的融合(农业机械化),就为我们坚信信息化与工业化融合的成功提供了客观根据。在今天,我们不仅看到信息化可以与工业化融合,而且信息化也可以与农业融合而形成信息农业,它和服务也可以融合,然后再向工业化融合,如基于互联网的O2O商业模式,将网络行为与网下的消费直接融合,然后实体产业由于接受网络支付而被重塑。不仅后发国家在通过两化融合实施追赶战略,而且先发国家也在通过两化融合走向新一轮现代化。这意味着,“两化融合”的“扩展版”是更广义的融合,是要达到信息生产力与工业生产力、农业生产力的更多重的融合,进而实现技术融合、产业融合、数据融合、产消融合、线上线下虚实融合的“大融合”,这也是社会“全面信息化”的题中应有之意。这还意味着,“信息化”与“工业化”本身就不是凝固的概念,拿工业化来说,它也是分阶段的。信息化的出现,使得高级阶段的工业化必须是与信息化融合的工业化,例如新型工业化、工业化4.0、工业互联网、平台型互联网企业等,也意味着工业化含义由此發生了转变或扩展。这些无疑构成为新时代我国信息化追求的新目标,而两化融合的战略构想本身无疑是信息化道路的创新。

智能时代,更高水平的信息化即智能化的新任务无疑又紧迫地摆在了我们面前。由于我们的信息化和工业化都仍然在途中,所以实现智能化无疑成为智能化与两化融合的“再融合”,某种意义上也称之为“三化融合”:以信息化为中介,实现工业化、信息化、智能化的融合,也就是向高水平的信息化迈进,用智能化来引领全面的高水平的现代化。2018年4月20日至21日,习近平在出席全国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工作会议时,提出了要加快制造业、农业、服务业的数字化、网络化和智能化,其中就表达了三化融合乃至多化融合的深意。基于智能化与信息化的内在关联,我们还可称其为“新两化融合”,即智能化(含信息化)与工业化的“新融合”,这样的融合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表述为“推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

新两化融合可以说是两化融合的深化或升级换代,是更能追赶和创造世界上最先进生产力的新道路。目前我国正采取一系列积极措施来实施这种新两化融合。

一是实施了“以智提质”的发展战略。目前中国正在由高速度发展转型为高质量发展,而人工智能可以为高质量发展赋能。高质量发展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低消耗、高产出,所生产的产品高度契合消费者的需求,在各个环节都避免和杜绝浪费,所以这也是一种低碳绿色的可持续发展的道路,而基于智能生产力的智能化生产正是实现这种高质量发展的保证,通过生产力的智能化提升,我们可以摆脱基于传统的落后产能所形成的高消耗、低产出以及低水平粗放式规模扩展的低质量发展老路。也就是说,有什么样的生产力,就有什么样的发展方式,现代化强国的发展方式必须是高质量发展,这种发展方式必须建立在智能生产力的基础之上。如果不进行生产力的智能化,基于传统工业生产力基础上的发展方式就只能是低水平规模扩展的发展方式。习近平总书记极为重视人工智能在我们实现高质量发展中的重要作用,仅在2018年就多次强调了这一新发展战略。如当年9月17日他在给世界人工智能大会的贺信中指出,中国正致力于实现高质量发展,人工智能发展应用将有力提高经济社会发展智能化水平。接着在10月31日进行的第九次政治局集体学习中再次强调:人工智能是新产业变革的重要驱动力量,加快发展新一代人工智能是事关我国能否抓住新一轮产业变革机遇的战略问题。因此要充分认识到发展人工智能的重大意义,将其视为推动我国科技跨越发展、产业优化升级、生产力整体跃升的重要战略资源,积极促进人工智能与经济社会发展之间的深度融合。总之,将最先进的人工智能技术与经济生产活动进行深度融合,从而实现以智提质,已成为新两化融合的重要战略原则。

二是实施了“以智促升”的产业升级和调整方针。目前我们的产业结构还不适应现代化强国的要求,这就是低端产业的比重还比较大,在世界性产业分工中还处于价值链的低端,使得我们虽然付出了辛勤的劳动和沉重的生态环境代价,但获得的价值分配并不相称,而且在人均收入上距高收入国家还有较大的距离。所以,调整产业结构是改变这一状况的必经之路,而智能化则是实现产业结构升级的重要手段,如习近平2018年5月28日在两院院士大会上所指出的:要以智能化制造来推动我们的产业技术变革和优化升级,推动制造业产业模式和企业形态的根本性转变,以“鼎新”带动“革故”,促进我国产业迈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就是说,一旦依靠人工智能构筑起智能生产力,就意味着我们在发展动力、方式和道路上的根本性转型,就会从粗放型发展真正转变为质量效益型和生态化发展,提高我们的核心竞争能力和在国际产业价值链中的占位,极大地提升我们的综合国力。具体在产业结构的调整中,以人工智能为中心来扶持和构建新兴的战略产业、促进产业结构优化,无疑会起到“纲举目张”的效果。

三是展开了“以智带建”的新基建工程。为了实现基于智能化生产力的高质量发展,我们推出了“新基建”工程,这是一项数字化科技创新与智能化数字基础设施的宏大工程,它将人工智能、5G、大数据中心、工业互联网等作为新的需要重点建设的基础设施,这无疑是智能时代现代化强国必须依托的新技术设施。新基建作为基础建设的新方向,其核心任务就是要在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带动下,包括在新一代互联网技术(甚至包括“元宇宙”技术)、新一代存储及算力技术(甚至包括量子计算和边缘计算技术)的带动下,来引领我们的信息强国、网络强国、智能强国的建设,因此这也是顺应新一轮科技革命和生产力革命的要求而发起的一场“工程革命”,是名副其实的“强国工程”。人工智能在新基建中所起的带领作用表明,智能时代科学技术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关键作用聚焦或落地为人工智能的关键作用,人工智能成为科技中的“牛鼻子”,成为最能增强科技实力进而形成最强生产力的“金钥匙”。新基建的展开过程,无疑也是新两化融合的直接实现过程,基于新基建的制造业,就将实现用智能绿色制造体系来支撑新的制造强国。

无论是以智提质,还是以智促升或以智带建,关键之处就是要提高我们在智能核心技术上的自主创新能力。当前我们在智能技术上“缺芯少基”现象普遍,核心基础零部件、先进基础工艺、关键基础材料和产业技术基础等基础能力薄弱,使得国产芯片尤其是高端芯片的自产率严重不足,从2014年起我们的芯片进口额就成为超过石油的第一大进口商品,这被形象地称为“中国的缺芯之痛”,中兴和华为事件就更使我们深切地感受了这种缺芯之痛。如果在这种基础上推进第二次现代化,显然就只能是一种缺乏核心技术支撑从而受制于先发国家的现代化,一旦被“卡脖子”,我们的现代化强国之路就会止步不前。一种至多是“跟跑”型的现代化不可能使我们成为在技术上具有引领地位的现代化强国,也无法进入真正的高质量发展轨道。可以说,智能生产力水平体现着一个国家在当代世界的核心竞争力。对于任何一个国家和地区来说,谁掌握了核心智能技术,谁就把握了智能化发展的潮流,谁就占据了智能化发展的制高点。而如果缺少了核心智能技术(当前如智能芯片、智能算法等技术),就难以形成领先的智能生产力。因此,进入新时代的现代化,必须要在核心的智能技术上取得突破,在关键技术上的自主创新能力上显著提升,成为智能生产力上具有引领作用的国家。

可以说,智能生产力是我们的强国之本,大力发展智能生产力应该是贯穿于我们在现代化的新征程中由大到强的基线,它使得人工智能强国、科技强国和经济社会强国成为一体化的过程。由于智能革命刚刚发生不久,就人工智能的研发和应用来说,我们和西方发达国家处在同一起跑线上,抓住这一千载难逢的机遇,将成为我们基于智能生产力而通达“由大变强”的绝佳良机。目前,人工智能及其相关的机器人和智能制造已经被纳入了国家科技创新的优先重点领域,再通过亿万勤劳智慧的劳动者的积极性和创造性的发挥,以及我们在制度上的优势(如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发挥,将大力促进我们的现代化强国建设,实现两个一百年的奋斗目标。

[注    释]

苗圩2015年在全国政协十二届常委会第十三次会议上对《中国制造2025》进行全面解读时指出,全球制造业的四级梯队为:第一梯队是以美国为主导的全球科技创新中心;第二梯队是高端制造领域,包括欧盟、日本;第三梯队是中低端制造领域,主要是一些新兴国家,包括中国;第四梯队主要是资源输出国,包括OPEC(石油输出国组织)、非洲、拉美等国。这与当时中国在世界科技实力的5个级别中的位置大体相当:第一级,核心:美国;第二级,发达:英国,德国,法国,日本;第三级,登堂入室:芬兰、俄罗斯,意大利,以色列,加拿大,澳大利亚,挪威,韩国,捷克等中等发达国家;第四级,在大门口:中国,印度,墨西哥,南非等发展中国家;第五级,落后:其余发展中贫穷国家都在此列。当然,经过几年的发展中国目前在这种排序中已有所改善,如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发布的《2021年全球创新指数报告》(以下简称《报告》)显示,中国创新能力综合排名上升至世界第12位,一些高端制造也开始领先全球,但总体上距科技强国和制造强国仍有一定的距离。

O2O即Online To Offline,它将线下商务的机会与互联网结合在一起,让互联网成为线下交易的前台,同时起到推广和成交的作用。这样线下服务就可以用线上来揽客,消费者可以用线上来筛选服务,还有成交可以在线结算,很快达到规模。该模式最重要的特点是:推广效果可查,每笔交易可跟踪。

[参考文献]

[1]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 第5卷[M]. 北京: 人民出版社, 2009.

[2]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 第8卷[M]. 北京: 人民出版社, 2009.

[3] 刘鹤.必须实现高质量发展[N]. 人民日报, 2021-11-24(6).

[4] 习近平在中央网络安全和信息化领导小组第一次會议上的讲话[EB/OL].http://www.gov.cn/xinwen/ 2014-02/27/content_2625112.htm,2014-02-27.

[5] 习近平. 让工程科技造福人类、创造未来——在2014年国际工程科技大会上的主旨演讲[N]. 人民日报, 2014-06-03.

责任编辑  钱亚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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