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现代主义诗歌叙事时空研究

2022-03-23 22:29闻鑫琛王璐瑶李响
校园英语·上旬 2022年2期
关键词:微观宏观时空

闻鑫琛 王璐瑶 李响

摘 要:美国现代主义诗歌叙事特点独特,尤其在叙事时空方面见奇。19世纪美国诗人艾米莉·狄金森被认为是“美国最重要的女诗人”,也是现代主义的先驱。本文通过对美国现代主义诗歌经典文本进行分析,以艾米莉·狄金森经典诗作为例,研究探讨美国现代主义诗歌叙事中宏观及微观时空体的构建特点,以及叙事时空在诗歌意义生成中的作用。

关键词:诗歌叙事;时空;意象;宏观;微观

作者简介:闻鑫琛(2001.05-),女,汉族,河北唐山人,哈尔滨工程大学,本科,研究方向:英语;王璐瑶(2001.12-),女,汉族,黑龙江哈尔滨人,哈尔滨工程大学,本科,研究方向:英语;李响(2001.09-),女,满族,黑龙江哈尔滨人,哈尔滨工程大学,本科,研究方向:英语。

叙事学自从诞生之后,其研究对象主要集中在小说、散文等具有强烈叙事性的文体中,而关于诗歌叙事的研究甚少。在后经典叙事学的推动和泛叙事研究的影响下,叙事学不再拘泥于小说以及散文的研究,逐渐走向更宽广的天地,呈现出“跨文类”“跨媒介”的特征。“诗歌叙事学即是叙事研究的‘后经典转向’与‘叙事范畴的扩展’或‘泛叙事性’的双重结果,同时也可以被看作是‘超越小说叙事’的‘跨文类’叙事研究的一个新领域”。在叙事话语中,时间是一个基本因素,叙事需要时间来讲述,叙事讲述的是时间中的事件序列。时间性在叙事诗学研究中占据着主导地位,但同时叙事研究中也存在一个空间维度,叙事诗中的时间性和空间性,共同构成了叙事诗歌的叙事性特征。时间和空间是不可分割的统一体,空间对于叙事研究同样重要,而这正是以往叙事研究所忽视的。

一、微观层面时空体构建

(一)宏观意象与微观事物实现自由切换

在微观层面时空体的构建中,狄金森对文字超强的驾驭能力使得诗中的宏观意象与微观事物可以实现自由切换,在《一个毛茸茸的家伙》中,诗人描写的鳞翅目幼虫在蜕变的过程中,幼虫是主体,是宏观的,其化茧成蝶的过程与其中的变化是相对微观的;而当将这只幼虫定格在整个自然界,放眼望去时,日升月落,秋去春来,幼虫只是宇宙万物中渺小的存在,因而相较于自然界这个偌大的宏观主体,诗人描写的鳞翅目幼虫又是微观的。诗人通过一只鳞翅目幼虫的嬗变过程,“道出蝴蝶有趣的秘密”。凝茧、蛰伏、破茧、化蝶,它飞舞在阳光下,穿梭于自然中,扑腾着光与影的交替,演奏着生命的律动,它是伟大的!因而在它面前,诗人不禁道出,“而我!我算什么”,她将自己化身于自然界中,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感知、描绘着这世界。

(二)意象转换推进叙事进程

从微观层面来看,狄金森诗歌中的意象总是天马行空,奇特而又不受拘束,这些意象在自由切换的同时,也会推进叙事的进程。她的一千七百余首作品中,有六百多首以死亡為主题,可谓是她诗歌创作的一大精华。她的死亡诗整体风格独特新颖,意象使用大胆自由,将自己的死亡观——“死亡即永恒”表达出来的同时,其独特的时间观和空间观也随之自然流露。其中《我死时——听到一只苍蝇嗡嗡——》便是用意象转换推进叙事进程的典型。她使用了许多生动的图像来具化叙述者在生命中最后时刻的感觉,狄金森选择了死亡之床周围的代表性场景,例如静止的空气、安静的房间和沉默的送葬者,她将它们拼凑在一起,以显示叙述者复杂的心理变化。按照十九世纪美国的习俗,病人一般死在家中,临终前通常有亲友守候在旁。如此普通常见的场景在诗人笔下也竟多了一些新意,几分朦胧感。本诗第一节叙述主人公在临死之前听到了苍蝇的嗡嗡声,而此刻房间里一片寂静。正是因为房间里一片寂静,苍蝇在嗡嗡叫这件小事才能被主人公轻易捕捉。反之,苍蝇的嗡嗡声又将房间里的寂静感烘托得更为明显。由此,读者能够很轻易地被置于当时安静的空间内,感受主人公在临终之前的短暂时间的氛围。二三两节发生在第一节之前,此处诗人采用了倒叙的手法。“周围的眼睛——泪已哭干”,暗示临终之人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无法准确辨认周围的亲友,提喻修辞恰到好处,将整体的时间线向前推进,主人公离死亡又近了一步。“看见国王时”显然是临终前最后一刹那,代指上帝降临到此房间,将将死之人引向天堂,时间线再次向前推进,主人公离死亡再进一步。诗的第三节实则发生在第二节之前,是主人公临终前馈赠亲友纪念品的场景,“这时插进来苍蝇一只”,镜头闪回,颠倒蒙太奇手法的运用又将读者带回到了到了第一节的叙事场景,整体时间线也因此而后退。第四节作者用“蓝色的”和“磕磕碰碰”对苍蝇的嗡嗡声做了较为细致的描绘,“然后窗户消失了”,这里的“窗户”可以理解为主人公的眼睛,窗户消失了亦即临终之人的眼睛闭上了,时间线推移到最后,死亡最终降临。

又如在《假如你能在秋季到来》一诗中,狄金森以逐渐拉长的时间间隔为基础,用意象将主人公思念心上人、渴望有朝一日能够得以相见的急切心情生动地表现出来。诗歌的前四节,作者运用了四个假设:“如果你能在秋季来到”“如果一年后能看到你”“如果我们只是耽搁几个世纪”“如果确定我们将相聚”,表达了主人公急切、宁愿牺牲一切也要与心上人相聚的决心。其中,第一节中,“管家妇”“驱赶苍蝇”等日常生活中常见之事物作为意象,彰显了倾诉之感,构建了较近的时空距离;第二节中“月份”被缠绕成团、赋予生命,它们被“分别放进不同的抽屉”,时间区域被放置有限的空间领域,时间被压缩、分隔,弱化了纵向永恒的无限感,拉近时空距离的同时,体现作者数算着日子盼望相聚的渴望心情;第三节中,诗人“会用我的手指来数计”等待相聚的日子,“手指逐一弯曲”,则是比“抽屉”更靠近生活以及人体本身,时空距离进一步压缩;第四节中,“在你我生命终结之时/我愿意把生命像果皮一样/远远地抛弃”,若能最终相逢,即使是生命这样宝贵的东西也不过是果皮一般的无用之物,可见主人公眼中对心上人情之切、爱之深,且“扔掉果皮”这一动作与上一节中“手指”关联度较大,视觉上再一次消除了疏离感,拉近时空距离。直至最后一节,诗人笔锋猛转,“但是/现在还不能确知/你我何时才能相聚/”,反衬出难以相见的极度痛苦绝望之感,意象由“苍蝇”变为“妖蜂”,用“毒刺”隐喻爱而不得带来的撕心裂肺的情感,将前几节的四个假设推翻,又将空间距离拉远,弱化了相见的潜在可能,使读者产生心理落差和经历恍如梦境的文字感官体验,时空布局错落有致、逐段推进,以清晰的意象完成微观层面的时空建构。

(三)标点运用及韵律偏差控制叙事节奏

除了具体意象的变化推动叙事时空的变化外,标点符号的运用实则也为叙事时空的营造服务。为了更好地进行时空建构、增强代入感和节奏感,没有任何逗号和句号的形式,营造了连续的时空氛围,而破折号暗示了叙事者结构的非连贯性、记忆的不连续性,艾米莉真正做到了“按照人体呼吸节奏”进行创作。第一行的一个破折号“我死时听到一只苍蝇嗡嗡——”,为下文设了一个悬念;第二句“房间里一片寂静/活像暴风雨前——/那种寂静的气氛——”,跨越了三个诗行,每一诗行都是不完整的小句,由破折号连接,制造“哥特式”阴森、可怖的气氛,同时,这些富有创新性的符号使诗歌产生了模糊和神秘的艺术感,即声音和思想被暂停,叙述者的意识时有时无,最后叙述者缓缓从话语主体中退出,却留下了空白的未表之意,使诗歌产生艺术留白的同时也为读者提供了一种时空的停顿感,留出空间为读者在所叙之场景的时间和空间空白中尽情发挥想象。这种“形式上的偏离”容易激发读者的想象和联想,进而建构属于读者阅读时产生的时空包容感。

二、宏观层面时空体构建

(一)以时间为横向平面,将立体的空间建之于上

在宏观层面时空体的构建中,狄金森善于通过时空体的构建,以时间为横向平面,将立体的空间建之于上,跨越季度的轮回,超越时空的局限,将所描绘的事物送到读者的眼前。在《一只毛茸茸的家伙》中,诗人将时空结合,其对自然界的细心观察和异乎寻常的感知能力,使得其笔下的“俏丽的”、颤着“华羽”的“鳞翅目幼虫”被描绘地栩栩如生。从“穿一身长毛绒外衣”到“比贵妇人更俏丽”,从“住在草丛,高在枝头”到“摇头晃脑,引线牵丝”,从“肤色,暗褐!”到“认不出往日行迹”的“华羽”,展现叙事对象外表、行动、颜色的蜕变过程。

(二)善用多种修辞,化静为动,化抽象为具体

在宏观层面时空体的构建中,狄金森还善于运用多种修辞,化静为动,化抽象为具体,给予读者直观的感受与无尽的想象空间。在《一只毛茸茸的家伙》中,诗人以独特的笔触使美丽的蝴蝶跃然纸上。“没有腿脚奔走,却胜过寻常步履”运用对比,体现幼虫飞的动作;“像天鹅绒的,是他的面容”运用比喻,体现了幼虫“毛茸茸”的外观与“暗褐”的肤色;“从那里穿一身长毛绒外衣,跌落在过路行人身上”运用比喻和拟人,将虫茧比作“长毛绒外衣”,将掉落的过程拟化为“跌落”,生动而形象。

(三)叙事内容提供诗歌欣赏整体时空框架,奠定感情基调

从宏观层面来看,诗歌叙事的内容能够暗示诗歌创作背景,诗歌呈现在读者面前的同时,诗歌所叙内容的整体时间及空间环境也容易被定位,因而读者就有了相对明晰的诗歌欣赏的整体时空框架。《我死时——听到一只苍蝇嗡嗡——》约写于1862年,正值美国内战期间,因此欣赏本诗的时空框架可以定位到19世纪60年代及内战中的美国。作者生活的地方环境恶劣,许多对狄金森来说很重要的人都相继死去,这不得不让她在家中思考起了生存和死亡的意义。身为基督徒的她相信永生,但是“等那最后的攻击——看见——国王时”表明临死之人及周围亲友都在等待上帝的降临。而最后“有蓝色的——磕磕碰碰的嗡嗡声出现”,人们等来的却是一只苍蝇,体现了此时的她对“永生”及上帝已经略有怀疑。然而,诗歌最后一句,“我想看也看不见”,似乎又是死者死亡之后才发出的感叹,死者不能再看到任何东西了。从这个层面上讲,叙事的时间线并未从此而终止,因为主人公肉体已死,但灵魂未死,他还在讲述死后的自己的内心想法,因而死亡与时间并非是两个对立面。人类个体的存在在宇宙中是一种时空的存在,是人皆避免不了肉体最终在宇宙中的空间形态上的消逝,但是灵魂却是在宇宙中以时间存在的形态永存。如此一来,整首诗的空间瞬间宏大起来,放眼到整个宇宙,整首诗的时间线也不再拘泥于由生到死的过程,而是永恒。与此同时,这种对死亡的生存和死亡的思考、纠结和矛盾,也正反映了19世纪60年代受到亲友的离去的打击的狄金森的精神状态相契合。

在《如果你能在秋季到来》一诗中,狄金森也巧妙地完成了空间视角的转换,将所表达的渴盼与爱人相见的急切心情置于宏大的时空框架之中,更有助于意象的推進和读者的有效感知。以第三诗节为例,主人公表示对于相见的日子会“耐心地等待”,可以扳着手指数算日子,直到“指头全部落入它人国”。在这里,“它人国”是指澳大利亚南部的一个小岛,这里指极遥远的地方,从写作时所处的近处空间迅速转移到远处空间,在宏观上也暗示了思念情绪影响之深,使读者不自觉地进入诗人所构建的情境中去,完成与主人公重合的心路历程。同时,时空构建也反映了诗的创作背景,为读者提供诗歌欣赏的时空框架,以及有助于奠定情感基调、深化主题。关于《如果你能在秋季到来》这首诗的创作缘由,众说纷纭,狄金森的几段感情生活都无疾而终,终身未嫁,无论是死于肺炎的本杰明·牛顿,还是狄金森似乎终身惦念的已婚牧师查尔斯·魏治华斯,都对狄金森爱情观的塑造产生了深刻影响。这首她写给迟迟未能相见的心上人的爱情之诗,所反映的是由于思念而引起的焦灼、痛苦、急切,又充满渴求和犹抱希望的纯粹爱意和复杂心情,诗中对于意象的描述在微观方面更加深了读者于细小之处对情感的把握程度,也能察觉到不同诗节的情感层次变化,从而在读完全诗后也形成了自己的宏观架构,与作者共情。

三、结语

从微观层面来看美国现代主义诗歌的叙事时空,诗歌时空体的构建是叙事诗歌的重要一环,而诗歌意象是时空体构建的重要依托。意象的精妙运用和自由转换推进了叙事进程,标点符号及韵律偏差使叙事节奏张弛有度,且在整个叙事过程中,时空体的构建使诗歌的主题得到了深化,诗人的情感也能够更为鲜明地展示在读者面前。而从宏观层面来看,诗歌创作的过程也是构造时空的过程,为读者提供了欣赏诗歌及领悟主题的整体时空框架和情感基调,时间和空间也从不是割裂开来的两个不相关实体,而是能够互为支撑,互相依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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