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阿拉伯

2022-04-06 09:55赵博原
党员文摘 2022年5期
关键词:阿拉伯人半岛帝国

赵博原

位于阿拉伯半岛的鲁卜哈利沙漠

阿拉伯之名,意为“沙漠”。

阿拉伯半岛原住民称自己的居住地为“沙漠岛”。这一称谓概括了该区域的地理特征:中部大片沙漠,东、南、西濒海,是个半岛。而在北方内夫德沙漠更北边,是被誉为“新月沃地”的两河流域,以及地中海东岸的黎凡特(拉丁语音译,意为“日出之地”)。

两河流域的沃野适合农耕,黎凡特水陆要冲适合贸易,因此该区域很早就诞生了先进文明。

曾几何时,阿拉伯半岛气候宜人,但逐渐变化成热带沙漠气候,环境恶化,生产力难以提升,虽地域辽阔,但人口居住分散,部族林立,文明演进落后古埃及和波斯一大截。

为摆脱贫困,源于阿拉伯半岛的闪米特诸族——阿卡德、阿摩利、迦勒底、迦南、腓尼基、阿拉米、希伯来(以色列、犹太),选择迁徙移民,并繁盛于两河或黎凡特地区。

有人外出闯荡,自然有人闭门留守。留下来的阿拉伯原住民,被沙漠地带大致南北分割成了遵循两种社会经济模式的两类人:以定居经商为主的西部、南部农商人口和以游牧掠夺为主的中部、北部游牧人口。前者被称作“绿洲之民”,后者自称“帐篷之民”,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贝都因人。“帐篷之民”依靠过硬的马上功夫,常被周边大国雇来作战。

阿拉伯半岛俨然成了一个蒸锅:当生产力低下和人口激增不平衡导致的社会压力上升突破阈值,通常通过对外人口迁徙实现“泄压”。这一模式维持了数千年,运转自如。

然而,忧患之间见机遇:虽然域外大国压制了闪族人(指民族语属亚非语系和闪米特语族人群)外溢,但半岛原住民经大浪淘沙后成分反而更加纯粹,民族意识觉醒,出现了“真阿拉伯人”“纯阿拉伯人”的自我认知。先前只是地理概念的阿拉伯半岛,终于冒出了民族一体化的思想萌芽。

半岛的多神教、偶像崇拜、原始信仰林立的宗教格局,作为半岛一盘散沙的政治分裂现实的集中体现。穆罕默德创立伊斯兰教则将之组织化、系统化和实践化。

凭借高度机动的庞大骑兵和政教合一的高效体制,阿拉伯人狂飙突进、摧枯拉朽,创造了直追前人亚历山大大帝的军事奇迹,甚至触角延及欧洲的伊比利亚半岛,建立起地跨亚非欧的阿拉伯大帝国。

宗教、军事和商业,成为阿拉伯人捆绑各区域文明的三大纽带:以强大军事为基础,宗教赋予教徒各种特权以瓦解被征服者的反抗意识,商业提供经济收益以提升被征服者的向心意识。

然而,阿拉伯人战时汇聚成军,宛如惊涛洪流,令人震惊;战后化整为零,以接收大员身份分赴各处,如同洪水掠过沙地,瞬间被吸收干净。在治理结构的选择上,阿拉伯人本着论功行赏的简单心理,选择了蕴含离心主义倾向的军事分封制,中央控制力日益松弛。

商业功能萎缩,同样导致中央对地方控制力松弛。

尽管帝国分裂速朽,但阿拉伯人毕竟因帝国肇兴而开枝散叶于远比半岛更为广阔的天地间。只是,部分阿拉伯人后来被文明程度更为先进的被征服者同化、稀释,更因宗教分歧而加剧了民族内部的分化。

公元1258年,蒙古西征军攻陷巴格达,处死了末代哈里发穆斯台绥木,阿拉伯帝国灭亡。

阿拉伯帝国哈里发的死,意味着此时伊斯兰世界再无共主,兵强马壮者皆可为之。然而,不管如何折腾,阿拉伯人只是被动的胁从者,蜷缩在半岛老家庸碌度日,直到有一天,伊斯兰世界的新霸主——奥斯曼土耳其人找上门来。

突厥系出身的奥斯曼土耳其,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早期倾注于对欧攻势和称霸地中海上,对阿拉伯世界的注意力长期放在以埃及、叙利亚为核心的环地中海地带,直至16世纪对欧、海上连连遇阻,才开始转向伊斯兰世界的内陆。涣散的阿拉伯人完全不敌土耳其人,除了摩洛哥和阿曼因为地缘位置敏感免遭吞并外,悉数被土耳其收入囊中。

主仆易位,阿拉伯人的不甘自不待言。而对于土耳其人来说,领导阿拉伯世界,意味着人口结构骤变,阿拉伯人一跃成为帝国境内最大族裔,如何治理须慎之又慎。

土耳其人选择了本土化策略,除了叙利亚这样的“近畿重地”,对阿拉伯世界各区赋予了不同程度的自治权。

这种折衷主义的治理策略,预埋了分离主义的种子。贫困闭塞的内志作为贝都因人的聚居地,向来被公认为最具阿拉伯气质的地区。正是在这片穷乡僻壤的大漠深处,诞生了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瓦哈比派。

瓦哈比派以伊斯兰正宗自居,将包括逊尼、什叶等主流派别统统视作叛教者,叛逆如斯却奇迹般地获得了内志酋长沙特家族的支持——因为野心勃勃的沙特家族需要为自身军事行动提供宗教诠释,将对手打上“叛教者”的紅字简单粗暴,但在贝都因人的世界行之有效。

进入18世纪,欧洲列强在与奥斯曼帝国的竞争博弈中渐占上风,土耳其人的边疆危机拉开了序幕。

重视商路的英、法两国,将势力楔入阿拉伯半岛沿海,起初是设置据点,而后逐步蚕食。半岛上的阿拉伯接应者,也在等待摆脱奥斯曼统治的契机。

进入19世纪,外有俄罗斯鲸吞在北,英、法蚕食在南,欧洲大革命带来了工业时代的先进成果和民族国家的思想理念,在奥斯曼帝国内部产生了一系列反应,帝国全面没落,危机全面加剧。

为应对危机,埃及首先进行了洋务运动。其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意图被英、法联手扑灭,但埃及仍旧成为帝国内部“时代变革”的旗手。

作为阿拉伯发源地的半岛也深受影响,民族主义热情被点燃。沙特家族统一内志,于1811年首建王国;瓦哈比派的极端排他性,引来土耳其人的镇压,但奥斯曼帝国对整个阿拉伯世界的掌控江河日下,已是不争的事实。

反奥斯曼统治的理念自16世纪半岛被吞并起,就一直贯穿于阿拉伯世界,只是想法很多,做法较少。阿拉伯人一度打算利用宗教旗帜团结整个伊斯兰世界,但因宗教内部分歧根深蒂固难以消弭,只得作罢,改弦更张鼓吹起了阿拉伯民族主义。

阿拉伯民族主义的基本诉求,是建立独立、统一,涵盖整个阿拉伯世界的阿拉伯国家。假设该诉求付诸实施,那么奥斯曼帝国也就剩不下多少家当了。感觉危险逼近的土耳其人,对阿拉伯民族主义者严防死守,刀来枪往数十年,矛盾愈加激烈。

第一次世界大战,为阿拉伯民族主义的成功提供了大好机遇。为抗击同属德国阵营的土耳其,英国选择在阿拉伯世界推波助澜。阿拉伯人抓住契机,发动了轰轰烈烈的大起义,配合英军战局,以争取民族独立。但实际上,除了已被欧洲列强控制的奥斯曼非洲行省,大起义真正席卷的区域,仅限黎凡特和阿拉伯半岛。

哈希姆家族和沙特家族两相呼应,前者催生了约旦、叙利亚、黎巴嫩、巴勒斯坦,后者以姓为国名建立了沙特阿拉伯。

至此,现代阿拉伯半岛国家的雏形,已然萌生。

(摘自七一网 七一客户端/《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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