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扣子

☉陆 苏

起风的傍晚。

下班的人们，一个个仓皇地与风竞走，都想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家里，把风关在门外。

前面的一辆自行车后座上，坐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

我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因为她的坐姿很古怪——她的双手幅度过大地伸到妈妈的身前，以至于她的脸涨得红红的，像只小章鱼似的攀在骑车人的背上。

我猛蹬两下，自行车超过了前面的母女，才看明白小姑娘的苦心。那个骑车的妈妈的衣服上掉了一个扣子。这在平时算不了什么，但在这个起风的傍晚，风吹开了她的衣襟，本来就穿得单薄的她像一片瑟瑟发抖的树叶。

她那小小的女儿，任凭妈妈拍她的手说“自己坐好，妈妈不冷”，她却依旧使劲帮妈妈拢紧衣服，以手为扣，替妈妈分担风中的冷。

她的脸上是努力、坚毅的表情，她一本正经，分明把这个小动作当成了一件义不容辞、很重大的事。当有人有意无意地打量她的妈妈时，小姑娘一律以怒视还以颜色。她眼里稚嫩的愤怒和戒备并不锐利，但让人心生怜惜，包括对她毫不知情的妈妈。

那么一个小小的女儿，已会心疼妈妈的冷，也知道维护妈妈的自尊。有这么一双手环扣在腰间，做妈妈的永不会放弃去生活中争取面包的努力。

一双小手，一粒扣子，并不是生活下去的绝对理由，但一天天的日子和一个个生命的延续，因它的存在而宽慰，而倍添欣喜。

（从 容摘自长江文艺出版社《我想要的生活》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