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复古主义下的神秘世界
——《差分机》中的蒸汽朋克艺术研究

2022-04-07 17:57韩一铭
金华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2年5期
关键词:朋克维多利亚差分

韩一铭

(广东科技学院,广东东莞 523083)

蒸汽朋克Steampunk由Steam与punk两词组合而成,并呈现一种杂糅共存的状态,该术语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期由美国科幻小说家K.W.Jeter所创造。“蒸汽”象征维多利亚时代工业文明的主动力,而“朋克”延续了音乐中叛逆性的内涵,以及对人类精神层面的批判与自省。表面毫不相干的二者并置于一,造就了科幻文学别具一格的艺术特色。

美国科幻小说家兼文学批评家Jeff VanderMeer在《蒸汽朋克圣经》中对该亚文化现象以公式的形式来界定蒸汽朋克的逻辑内涵,即“蒸汽朋克=疯狂的科学或发明者[发明物(蒸汽*空气船或金属人/巴洛克风格)*(伪)维多利亚时代设定]+激进或反动政治*冒险情结”[1],以具体之物来审视蒸汽朋克文学内的异质世界。如金属架构纵横交错,蒸汽直插云霄,无数的巨大齿轮以强大的咬合力在机器中隆隆作响。透过暗沉的光线,隐约地望见奶酪色的巴洛克式建筑,鳞次栉比的拱柱扶壁,哒哒的马蹄声在街上驰骋而过,穿过由斑驳陆离的小碎石铺成的广场,身着紧身衣、长旗袍、高顶帽的窈窕淑女与温文尔雅的绅士随处可见。向远望去,蒸汽船在泰晤士河鸣笛,机械飞艇充斥着阴霾的上空。

蒸汽朋克在历史时间轴里不屑一顾地进行着一次大逆转,裹挟当代新技术穿越维多利亚时代,新旧齿轮的啮合启动了高科技的蒸汽时代,“明天”以瑰丽奇幻的形式现于整个世界。蒸汽朋克与赛博朋克一脉相承,充满未来主义色彩的赛博朋克在数字化时代被置换为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呈现“时代措置”的“未来复古主义”元素。“蒸汽朋克”作为视觉艺术的主导力量,是对十九世纪维多利亚时代工业文明的直接反馈,为浪漫主义注入了新鲜的活力元素,既凸显了对工业文明时代生态危机的指控,也与浪漫主义所呼吁的回归自然的旗号不谋而合。

一、科幻文学世界的“蒸汽朋克”

“蒸汽朋克”走入文学界促成了科幻小说的发展与繁荣,在科幻小说的影响下,“蒸汽朋克”逐渐走进诸多领域,如“蒸汽朋克”的电影、雕塑、建筑、服饰等。新艺术派带来金属质感的曲形艺术,富有激情的未来主义凸显对工业文明速度与成就的膜拜,机械立体主义促成莱械式机械美学。“蒸汽朋克”的视觉之美与艺术之美良性互动并融合,使其美学元素具有生态美学的理论深度。识别一部科幻文学作品是否隶属于蒸汽朋克,需考量两项指标:其一,是否具有典型的蒸汽朋克视觉元素;其二,是否同时具备“蒸汽”与“朋克”两种元素的精神内核。蒸汽朋克通过借用冰冷的钢铁与隆隆的机器营造古典与未来兼并的虚幻景象,凭借高超的特技打造奇观的年代,小说中的人物角色总能在历经千山万水的磨难之后,洞悉了磨难源于蒸汽朋克的盲目滥用所酿成的环境污染,环境危机使小说主人公顿开了思想伦理上的觉悟,最终回归温暖的人性。因此,由蒸汽朋克所致的环境问题成为小说中人文伦理的内在核心。蒸汽朋克小说关注的并非仅是蒸汽时代与朋克意识中绚丽无比的视觉内容,更是沉淀的人文关怀、具有突破性的设计、致臻成熟的技术年代,该类文学在未来的变革中正不断地进行自我突破、自我成长。

蒸汽朋克文学以维多利亚时代背景为主,融合当代高科技技术,虚构出高科技飞速发展所造成的先进与落后并存的极端社会,如工人为操纵机器人而奋斗、百姓拉车而贵族乘车、掌权的巫师肆无忌惮地施通灵术,蒸汽朋克元素通常被阐释为一种效忠于魔法并用来控制科技的重要手段。蒸汽朋克以其精神层面对营造科技氛围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这与传统朋克所象征的叛逆性精神背道而驰。因此,蒸汽朋克以既对立又统一的形式存在于科幻小说之中。以蒸汽朋克领域为核心的科幻小说,其背景趋向于超越当前的科技水平,并以魔法的手段将未来的乌托邦世界化为现实。

被誉为“蒸汽朋克”圣经小说的《差分机》(《The Difference Engine》)于1990年诞生于美国科幻小说家威廉·吉布森(William Gibson)与布鲁斯·斯特林(Bruce Sterling)二人笔下,是“蒸汽朋克”文坛界的翘楚,被无数科幻小说爱好者奉为经典。小说《差分机》中巨型计算机的超前问世打造了维多利亚时代与信息时代融合的虚构世界。小说主人公巴贝奇成功研制了以蒸汽机为核心动力的差分机(现实中,1822年巴贝奇首次提出差分机这一概念,但由于当时机械精密不足、政府支助基金短缺,加之巴贝奇工作重心转移,使差分机一号以失败而告终。1847—1849年,巴贝奇改进了差分机一号的设计方案,推出差分机二号,并融合当时已有的技术,研发出可以实际运行的差分机设备)。该小说着力再现维多利亚时代的诸多历史事件,如卢德运动对科技霸权的抵抗以及围绕均变论和灾变论所展开的激烈学术争端。小说以错乱式的情结与立体式的框架再现《差分机》中的蒸汽朋克元素,以“陌生化”手段对小说中所描写的社会面貌与城市格局做了大幅度的处理,使文本中的维多利亚时代与真实的维多利亚时代产生了一种微妙的互文关系。众所周知,维多利亚时代的大英帝国无论是政治、经济还是思想、文化都已达到空前繁荣,因而后世英美作家常借由该段历史抒发自豪感与荣耀感。

小说《差分机》中,由于计算机技术过早问世,文本中的“英国”比真实的英国更加国富民强。小说中出现的差分机设想、卢德运动、伦敦大恶臭、阶级斗争在史书中都确有记载,但在小说中这些都被大作改动,以夸大繁荣昌盛表象下潜在的生态危机。

二、社会的主宰——“蒸汽朋克”的黑暗力量

小说中巴贝奇研发的差分机获得了巨大成功,将英国提前领进了百年之后的信息年代。从此,差分机技术的运用被人类纳入诸多领域,如工业、情报、民生、娱乐,同时为社会的变革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吉布森与斯特林通过对差分机时代蒸汽朋克元素的着笔,谴责蒸汽朋克日后发展所带来的诸多生态问题与生存挑战,原本宁静繁华的伦敦城陷入党派间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的动荡中。蒸汽动力计算机所酿成的恶果也顺其自然地归咎于科技伦理的逾越。

(一)一触即发的阶级冲突

蒸汽朋克尊崇工匠之艺,却以其造型特点公开谴责通过扼杀前者的生命力来为工厂谋求后者的行为。当代亚文化代表的蒸汽朋克常栖息于一个架空的世界,对该世界的现状给予乌托邦式的想象,在这看似和谐的世界内部却暗藏诸多具有冲突性的斗争。

中央统计局总部大楼坐落在政府机关集中的威斯敏斯特特区的核心地带,其整体形状酷似金字塔,装饰细节处处流露出古埃及特色。坐落在大楼顶部的房屋顶部向下倾斜,并用石灰岩构造出金字塔顶端的形状……建筑墙外布满了高大的烟囱,到处都是不停转动的电风扇,甚至连排气扇的扇叶也是令人厌恶的鹰翼状。整个建筑自上而下都被扯满了纵横交错的粗大电线,好像帝国所掌握的信息可以轻而易举地击穿厚厚的石墙,无数的电线沿着管道和悬臂延伸……[2]

该段文字描述了酷似金字塔外形的政府机关大楼、纵横交错又铺满半边天的电线,以及似苍鹰的巨大两翼的排风扇。既有象征维多利亚时代的电缆、排风扇等元素,又有反抗传统科技的巨翼扇叶,具有未来复古主义的差分机时代跃然于纸上。然而,该段文字所描述的科技进步未能带领人们走进所设想的乌托邦世界,反而是一场子虚乌有。新兴的精英知识分子取代了原先的世袭贵族,而呼吁科技创新与进步的工业激进党一跃挺近新贵族阶级。一方面,他们的思想犹如机车头,在拉动世界向前进步的同时,进一步激化尚存的阶级矛盾,从而致使社会动荡愈演愈烈。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对人类的操控主要通过对自然的操控来实现,其控制力必然呈现正相关趋势,“而现代科技在控制自然的过程中成为利益的工具,资本主义生产以追求高额利润为目标,从而滋生了过度生产,使资本的需求与资源现存的容量比例严重失调,最终酿成人类异化与生态危机。”[3]

(二)环堵萧然的生态环境

差分机作为蒸汽朋克的代表,将未来主义与复古主义集于一身,其灵感源自维多利亚时代轰隆的蒸汽设备。维多利亚时期既是思想文化蒸蒸日上的年代,也是自然风貌节节衰退的时代。吉布森与斯特林还描写了差分机时代伦敦城恶劣的自然风貌。

学院外,伦敦上空布满了黄色的阴霾。

卷积的阴云浮在城市上空,暗淡地透出几分壮美,就像是立在风雨中战列舰飒爽的雄姿。“战舰”的触手是城市中高耸入云的长烟囱,他们在雾霾中扭曲、弯转、变形,像是烛焰上部的黑烟涌向云天,又在阴沉沉的云顶蔓延、扩散。终日不见的阳光躲在云层后散发着隐蔽的水色游光。

……像罐子盖一样纹丝不动的云层看起来特别不健康,缺少自然的扰动,就好像空气的对流机制全面瘫痪一样。刺鼻恶臭的地下铁路,浓汤似的泰晤士河水,再加上如此厚重的乌云层……[2]226-227

“黄色的阴霾”“卷积的乌云”“战舰的长烟”“瘫痪的气流”“恶臭的铁路”“浓汤似的泰晤士河”,一幅幅视觉悲剧给伦敦城贴上了乌烟瘴气、寸草不生、昏天暗地的标签。“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在第三次科技革命浪潮下,知识密集型技术在诸多领域内实现了重大的突破,但高速式工业的发展所酿成的失控后果早已司空见惯,如自然环境的恶化,‘单向度’的人类思想。”[4]工业文明时代以来,人类为满足自身欲望不断透支未来,主动将自我推向自然界的对立面,“诗意地栖居”化为空中楼阁,逐渐成为人类的空想之地。“人类一旦被机器所操控,其血汗将被机器榨干便成为无法抗拒之举,”[5]土地遭受践踏,思想被无情禁锢,自由被套上枷锁,若将机器束之高阁,人类从此无法实现对其驾驭。太空科学、原子物理、智能技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取得空前绝后的成就,这促使科幻小说迈进了黄金时代。《差分机》作为蒸汽朋克小说的代表,在表达对未来科技的无限遐想时,涵盖了对现代科技理性主义无节制膨胀的反思与批判,也恰恰折射出科技所主宰的人类在精神深处所遭遇的邪恶割杀。科技作为一种实践手段和知识体系,具有工具性与价值中立性,科学在自身发展过程中对生态环境所造成的扭曲绝非源于科技异化,而在于科技与伦理的疏离、理性与感性的分崩离析。因此,加强对科技伦理的重视与对人文精神的挖掘,成为建设未来美好世界的不二法门。

(三)剑拔弩张的党派对峙

在小说“点金模”程序部分中,作者将笔触伸向各方势力,他们为争夺“点金模”程序的控制权展开了激烈的斗争,工业激进党欲以其为权力中心来构建全景式监控,进而监督大众,篡夺历史话语权,控制人类思想的发挥。工业激进党的所作所为恰如其分地印证了英国哲学家培根的名言“Knowledge is power”,“power”一词一语双关,知识仅作为权力的代表,目的并非是解放人类思想,而是奴役人类思想。

上万座大楼,数万亿旋转的齿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在油腻的浓烟中,空气像刚刚经过一场大地震一样暗淡无光,到处充斥着齿轮摩擦时所释放出的热量。黑色的马路,致密而没有一丝缝隙,他们构成无数的支流,打孔纸带疯狂地沿着他们传输数据。在这座闪亮而炎热的死亡之城,历史的幽魂四处闯荡。薄如片纸的脸庞像风帆一样随风翕张,扭曲着,打着哈欠,跌跌撞撞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2]510。

该段文字反映出作者对科技的态度明显兼具正反两面性,一方面肯定科技创新对现代社会进步有着积极的促进作用,诚如科里·多克特罗所言:“蒸汽朋克既尊崇工匠之艺,又赞美技术之盛,但他谴责工厂为了追求后者而扼杀前者的生命力。”[2]9另一方面,科技逐渐在沉默中解构社会结构、生活结构、生态结构。科技那唯我独尊的地位使人类难以从本质上动摇其根,这也验证了蒸汽朋克的内在本质。

除此以外,该段所描述的作为芸芸众生的工人对打孔卡片争先恐后的抢夺,无疑揭示了在人类智慧的结晶背后暗藏不可告知的密谋。工业激进党企图通过控制技术权利来牵制民众的自由,这使阶级之间的摩擦不断升级。小说《差分机》的结局将目光投向科技所带来的负面效应,从而对后工业化与高科技化对人类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所造成的影响进行全方位的深思,使得人类在社会现代化进程的轨道上树立正确的自我观,拉近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从而达到保护生态环境的目的。因此,科技本无罪,罪在于为谁掌控,为谁服务。技术的飞速发展膨胀了人类的贪欲,人类若一味地为追求短平快的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而漠视一切,终将酿成严重的生态危机。

三、唯美的艺术——“蒸汽朋克”的光明引路

维多利亚时期所标榜的蒸汽技术在人类智慧的引领下创造了诸多蕴含生态美学的科幻作品,彰显了朝气蓬勃的人文主义创新精神。蒸汽机器诞生之日起,人类逐渐掌握该技术并将其视为赖以生存的必要手段,而农业社会的古典与朴素则被拖进人类疯狂的造物时代。人类之造物主宰了单调乏味的精神,超越了质朴的农业文明时代的生活,并借助超强的机械生产复制力,推崇大众文化与艺术,消解由文化精英主义所构建的大众文化与精英文化的二元对立,使边缘化的大众文化与贵族的精英文化之间展开良性互动。

(一)蒸汽朋克的“拼贴术”

拼凑是后现代主义美学的显著特点之一,其始于建筑学,后延伸至影视、文学、绘画等诸多领域。人类依托拼凑技术可复制多种艺术,以彰显新型的美学风格。蒸汽朋克亦是如此,它所容纳的素材远远超出其他复制途径,如想象与现实、过去与未来、科学与魔幻等元素互为杂糅。蒸汽朋克风格源于蒸汽技术,机械元素更是小说《差分机》的核心元素。在蒸汽朋克小说中,蒸汽所生产的动能通常作为主要的传递力量,该类机器通常体型庞大,经过艺术加工后,给读者在视觉上带来出神入化的美学冲击。文中对差分机的设想着重表现在机械装置的精美构造上,这与机体本身的粗犷庞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巨大而外形千篇一律的差分机,钟表一样的精密制造,错综复杂的铜制部件首尾链接,就像首尾相连的列车车厢,每一节都停靠在专用的厚达一英尺的基座上。涂白的瓦顶距离地面足足有三十英尺,上面悬吊着驱动机器的滑轮皮带,小一点的机器从装着辐条的巨大飞轮上获得动力,飞轮全部都安装在高耸的铁柱上[2]176。

钟表似的精密构造,杂乱无章的铜制部件被安置得井然有序,高白的瓦顶吊着机器的滑轮皮带有序地运转,文中的大型机器装置以裸露的姿态在读者眼前登台亮相,使读者体验直观的视觉效果,见证齿轮紧密咬合,有序运转,传递能量,满足了人类的审美需求。当代英国学者卢克赫斯特在提及赛博朋克与蒸汽朋克的异与同之时,“指出后者是由维多利亚主义元素‘拼贴’或‘拼凑’而来的产物。”[6]“拼贴”是詹明信所提出的众多有关后现代主义的概念之一,并将其运用于蒸汽朋克科幻小说研究中,同时指出“后现代主义是资本主义发展到最纯粹、最彻底阶段的文化表现,是所谓‘晚期资本主义文化逻辑’的运作方式,再现了‘历史感的消失’”[7]。在《后现代主义与消费社会》中,詹明信指出:“人类当下整个社会系统开始逐渐丧失保留其本身过去的能力,开始存在于一个永恒的当下和永恒的转变中。”[8]多数学者将蒸汽朋克视为对维多利亚时期的历史碎片进行詹明信式拼贴,亚当·罗伯茨在其专著《科幻小说使》中进一步对蒸汽朋克小说进行深入探讨,蒸汽朋克在文学与艺术领域日益兴盛并逐渐成为美学怀旧。蒸汽朋克的拼贴元素见证了各元素之间的依存、贯通、组合,艺术品的整体风格彰显着每个元素的价值与声音,并非是某一元素压倒另一元素,以比较孰优孰劣。权威元素的解构印证了后现代主义原理的内核,斯普瑞特奈克认为真正的后现代主义应当对此等对立进行排斥,并向世界敞开其瓶颈,换言之,真正后现代主义的本质是生态的[9]。

(二)别具一格的蒸汽朋克服饰美学

生态后现代主义像人类一切文明一样开放,拒绝固步自封的生态中心主义,成为一种创造性的取向,并将持本体论的哲学观、科学思想、文学观、视觉艺术观视为其对话的目标。其中,视觉艺术在蒸汽朋克小说中的生态性尤为突出,着力体现于服饰设计之上。随着物质社会的空前进步,人类对服饰的审美需求与日俱增,作为亚文化代表的蒸汽朋克逐渐被设计师纳入服饰的设计中,并形成崭新的设计风格和理念。如贵族风或街头风的牛仔裤、皮质衣、蓬蓬裙等,多以棕色、暗红、黑白相间色作为主色调,同时搭配金属链、胸针、复古眼镜,有时配有涂鸦或手制口号等。小说《差分机》中对蒸汽朋克服饰也有细致入微的着笔,集中凸显了蒸汽朋克服饰的动态感与艺术感。

……两名女士脚穿金边便鞋,身披白色长衫,衣服的款式略像希腊式长袍,受法国古典主义影响巨大。事实上,这套服饰本是光明会的制服……年长的萨默维尔女士头顶铜制发冠,上面布满了日月星辰,这些标志昭示了这位杰出的女性在欧洲科学界的崇高地位。

埃达女士香肩裸露,仅在右手食指上佩戴着一枚印章戒指……[2]130

里面下来两个人,一个是项目总工头,戴着头盔、挖掘工具,身着皮裙。跟他同行的那人手拎一盏铜提灯,身材高大头发发白,身穿黑色燕尾服,戴锦缎围巾,考究的礼帽外面裹了一块黑纱丧章,在隧道灯光照耀下,可以看到他颈部佩戴着鸽子蛋那么大的砖石。或者也许是红宝石,跟工头一样,他脚上也穿着长长的印度胶鞋[2]486。

无论是萨默维尔女士头顶铜制发冠,还是埃达女士香肩裸露,亦是戴着头盔、身拖黑纱丧章的工头,无不彰显蒸汽朋克服饰的艺术魅力。蒸汽朋克服饰多用皮革与纱织面料,将繁琐华丽的外表与怀旧复古的本质融入蒸汽朋克服饰。同时,以硬质金属、铆钉等作为工业原料来凸显蒸汽朋克的独特性,“逐渐远离颓废的淘汰艺术,以变化多端的风格及设计理念使得蒸汽朋克服饰诸多元素在融合中发展。”[10]因此,蒸汽朋克服饰的设计风格,包罗万象,以强大的包容性与其他风格融合发展,顺应当下潮流,其包容性正是艺术生态之美的最佳见证。

(三)蒸汽朋克的人性关怀

朋克所象征的颓废、反叛与现实社会格格不入,然而,通过吸取维多利亚时代的科学技术的乐观主义元素,蒸汽朋克的积极面被进一步发扬光大。小说《差分机》中,对机械钢铁与废土文明采取冰冷的语言给予设定与表达与人类的情感和关怀形成鲜明的对比,从而形成了震撼人类艺术心灵的内在动因。

从马洛里的左边开过来一辆崭新的蒸汽车,司机直挺挺地站在座位上,他扳动刹车杆的时候,绛紫色车头上所装置的铜铃叮当作响,人们不情愿地给车让了路。车厢里,乘客舒舒服服地坐在铺着天鹅绒的宽大座椅上,可以打开车顶的车窗,以便阳光斜射进车内。车上有位衣着时髦,带着羊皮手套的老家伙,跟着几位漂亮的女士推杯换盏,饮着香槟,那些女子不知是其女人还是情人。蒸汽车门上画着盾牌型的徽章,上面嵌有蔚蓝色的齿轮,以及纵横交错的银白色小锤形图案[2]101。

作者在终日不见晴朗的伦敦城里设想了一辆崭新的机车,里面的人享受着天鹅绒椅子带给他们的温暖,女士们推杯换盏、畅饮香槟,其乐融融的氛围充盈蒸汽车,彰显着人际之间的关爱与情怀。冰冷的自然环境在作者笔下与蒸汽车内的热情氛围形成了鲜明对照,以此烘托对未来人类心灵的温暖加以强化。因此,人际之间的和谐交往在于从“对立”走向“统一”的动态过程,对人类历史上所犯下的过失与卑鄙给予宽容,使人性与自然的关系从“隐喻”走向“明喻”,这也是维多利亚时期对于人性追求的一种强烈呼唤。

四、蒸汽朋克未来发展的动向及伦理启示

蒸汽朋克所描绘的世界正处于现代科学发展的初期阶段,诸多现代性的问题尚未得到满意答复,对时代发展的憧憬与期待产生强烈的落差感。因此,中世纪的魑魅魍魉、古典主义的繁饰高雅、未来主义的魔幻以及后现代的解构思想等素材都被纳入到蒸汽朋克作品中。维多利亚时代为科学与技术的变革提供了宝贵的历史机遇,蒸汽朋克借用工业革命时代怀旧的艺术背景,以蒸汽作为动力,依靠技术创新,满足新时代的新能源需求,建构未来高科技时代的世界。蒸汽文明所代表的生产力与朋克所代表的非主流相结合,共同推进蒸汽朋克未来的艺术风格以及不拘一格的视觉效果,同时不断地实现自我创新、更迭与突破。

科幻小说的蓬勃发展恰如其分地反映了科学技术在人类文明史上突飞猛进的进展与繁荣,科学技术为人类福祉搭建了一条高速公路。然而,人类为满足其空前膨胀的欲望,提前透支未来,将自己推向自然的对立面,从而导致社会问题频发,人类缺乏理性指引与感性的关怀。科学技术的非正当发展必然引起人与赖以生存的环境相对立,因此,人与自然的分裂局面需要科技的正面力量去磨合。诚如俄罗斯生态学者在其专著《俄罗斯森林》所言:“自然是一个有机统一体,以长远眼光看,牵动她的任何一点都会对有机体产生一定的影响。”[11]若欲消解科技对生态平衡的不利因素,树立科技绝非人类实现其欲望的唯一手段这一思想便成为当务之急。

二十世纪以降,西方科幻小说出现爆炸式发展,诸多有关科幻小说的理论与观点业已形成。多数科幻笔者试图从人文关怀视角,以生态整体观的思维来审视现代科技对人类文明发展起到的本质作用,进而反思科技文明与生态文明之间的内在关系。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不仅拓宽了人类的物质世界,而且激发了人类对精神世界的探索,不断破除旧观念、标立新思想。

自然界作为有机整体无休止地按其规律运行,人类作为关键一环寓于有机体内。科幻小说家在其优美淡雅的科幻作品中渗透人与自然和谐的生态美学。美学家普遍认为,科幻小说的生态之美侧重于对地球家园的关爱,置人与万物、人与宇宙的关系于突出地位。科幻小说对科技发展的批判并非刻意抹杀科技对人类文明的促进作用,而是借此批判并积极倡导人类走绿色科技之路。只有领悟绿色科技的哲学内核,人类方可拯救地球家园,进而造福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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