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小路与营养快线

尹巨龙

一

产业是一杯茗茶，撩开了晨色的眼皮，此时，月光还顺着山的驼背赶路。从大树上掉下来的两三声鸟叫，惊滚了几珠对视的露珠，就这样，沉睡的村庄便被鸟儿们“扑腾”醒来了。父辈们不再磨刀，也无需挂镰，囤聚在庭院附近的农机，用轰鸣声给村庄涂脂擦粉。

从村东到村西，阳光次第推开了素颜的薄雾，借着晨霭袅袅升起，在四处见缝插针，把岁月美好送到人间;露水营养富裕，微风吹过，他们从草头跌落，借着农人的裤腿，诉说着一滴滴关于村庄丰腴的心事。

乡愁不再是拧在心上的细绳，年轻的劳力把自己托运回故乡。当阳光铺满河床的时候，那些曾经养人育庄的田地成了村庄的一个特写镜头，大片大片的产业是主角，草帽、锄头和镰刀已经退休，体形彪大的机械接替了曾经的汗水;运输车划着优美的弧线在故乡的小路上疾驰，将特产寄向远方。

傍晚时分，落日从树梢垂下，炊烟从屋顶升起，日子的味道从锅底渐渐飘浮上来，黄土味的香气让农人的心沉淀下来，一天的光阴让鼾声越来越踏实。

电子微商在村庄扎营驻兵，村口的大树不再招风，招的是大好光阴;通向繁华都市的小路也不再是乡愁，而是阻断贫困的“营养快线”。

二

春风从岸边掠过，在旷野里撩逗晶莹剔透的日子，幸福的日子慢慢铺展开来。桃花、梨花和苹果花相继经历了花开花满天、花落花遍地的大起大落之后，退耕还林后的苍茫葱郁包围村庄。柳絮借着春风拂面的空当，一股脑地从树上滚落下来;一串串槐花从枝头吊在半空，把清香施舍给过往来客。

夏风戴着几顶草帽在田间晃荡，几枚青果隐于叶后，让路人生津。中午时分，整个村庄祥云四起，各方雨水齐聚上空，眉带眼笑，大有普度众生之意。庄稼吃饱喝足之后，肆意地露着成熟的颜色，收割机在烈日下翻演着虎口夺食的剧情，整个村庄，俨然就是一个丰收的根据地。

秋天的郊外，更是一片相忘于江湖的天地。瓜果猜拳行令，猜想着自己的去处;东山的红叶染遍西山，让农人发家致富的那些产业，面不改色地等候秋后问斩。有时候瓜熟蒂落，并不仅仅是一个生活的成语，而是一份岁月的写照和虔诚的期盼;傍晚日头沦落天涯，鸡犬不宁成了村庄的褒义词，“远亲不如近邻”的俗语破解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密码。

寒冬初来，大地一片苍茫。墙角下，多年没有变味的旱烟冒出缕缕痕迹，缠绕在银发上，观棋不语成了老人們生活最大的“败笔”，面红耳赤是最真实的生活写照。积雪越积越多，殷实便越来越厚，岁月就这样在长年累月中逐渐丰实起来。

三

回忆是一份不可或缺的生活卡片，同时也是一份揪心的生活俗语。县城的生活紧凑而喧闹，却看不到连片的田野，闻不到柴火的味道，听不到牛羊的叫声，高楼在什么时候都永远抵制不了庄稼的诱惑和产业的撩逗。

身在小县城，心在远村庄，那些古朴而又真实的镜头一次又一次地荡漾心头，难以挥去，回首才发现，早先是背叛村庄投靠县城，而现在却又出卖县城倒戈村庄。这一生对于村庄来说我都无法置身事外，似乎村庄永远是我的压箱钱，离开，自己永不安身，更无法立命。

用一支烟把日子越抽越短。缺少村庄的根系，等于缺少生活的本钱，靠着贩卖青春，囤贮苍老，变卖饱经风霜的沧桑，甚至带上苟延残喘远走高飞，来换取年龄的卖身契，有时候日子这把钝刀会把我们这些对农事目不识丁的人割得遍体鳞伤，毕竟我们的根系早已与这个村庄融为一体。

村庄的风景被门前的槐树举着高过山头，村庄不是故乡，是父老，更是乡亲。远远望去，窗外白花花的日子铺满一地，生命就在这白花花中飘来飘去，不惑之年，趁着闲暇之余，从装满光阴的水缸中舀出一勺时光，浇灌着满地新兴的产业，发自己的家，致村庄的富，才发现生活原来还可以这么的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