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密克戎让法国“躺平”抗疫

张鑫源

2022年2月28日，法国巴黎，市民在餐厅用餐

年初，法国总统马克龙针对拒绝接种疫苗人群的发言引起轩然大波。在那次全国演说中，马克龙表示要对拒绝打疫苗的人群“折磨到底”，并称这些人“不再是法国公民”，并且说“当我的自由威胁到他人的自由时，我就变得不负责任，不负责任的人不再是公民”。

这位第五共和国最年轻的总统，虽然上台以来就以心直口快著称，但是此言一出，还是引起了朝野的强力反弹。各地不断上演示威游行，包括接种了疫苗者在内的示威者，对总统的言论表达了强烈不满。时值大选年，反对党更是借此机会对马克龙大肆批判。

然而，年初的这一政治风暴仅仅持续了几日，随后便变得虎头蛇尾。马克龙总统看似过激的言论，事实上暗合不少民众的内在情绪，其支持率在此番言论之后甚至有所上升。于是，法国原本的“健康通行证”变成了“疫苗通行证”。这意味着，如果没有注射疫苗，在法国乃至欧洲境内都将寸步难行。

但是当奥密克戎变种真的横扫法国的时候，原本应该严阵以待的法国，却慢慢“躺平”了。

民众的内在支持，其实源于多个方面。对拒绝接种疫苗人群的不满，在奥密克戎变种开始大规模传播以来达到了顶峰。

笔者在年尾假期，被学院的一位同事邀请到家中共进午餐，席间还有其他几位并不相熟的同事。刚一见面，甚至还未寒暄，笔者就被问及是否注射了疫苗。在得知笔者已经打了第三针（加强针）后，对方才露出笑脸。“别见怪，这是咱们学院的老话题了！”

老话题的核心，就在于学院内几位始终拒绝疫苗的顽固派。从去年以来，他们没少打口水仗。接着，席间话题就围绕着这几位“顽固派”同事以及社会上其他不愿接种疫苗的人群。

2022年1月15日，巴黎民众抗议新冠疫苗接种和防疫政策

卫生专家们也惊讶于传染速度的指数级增长。

“甚是奇怪，几乎很难对他们进行社会学的统计。这批人群分布在全社会的各个阶层、各个教育水平、各个行业、全国各地，从乡村到城市。”教授们拿出深厚的学术素养分析道，“更有趣的是，就连拒绝的理由都千奇百怪，有的人是恐惧疫苗的副作用，有的是坚持对自由的一种表达，还有的在怀疑是一场医药集团勾结政府的阴谋！”

的确，从分布的人群和拒绝的理由，很难在统计学上确定相关性。但令人担忧的是，目前这批人约有500万人。

“事实上，现在躺在医院重症病房的，绝大多数都是这些人。”疫苗对新变种威力有限，但却能在最大程度上避免重症的产生。“正是这些人，占据了宝贵的公共资源，让需要紧急就医的人没办法得到救治。”席间一位教授生硬总结道，最后甚至说了脏话。

能让一贯冷静的教授们愤怒，其实是因为年初形势的日益严峻。

奥密克戎的传染性极强，去年12月初，这一变种似乎还很遥远，在法国的大城市仅仅有几例而已，然而仅仅两个星期以后，卫生专家们也惊讶于传染速度的指数级增长。

去年12月初，学院的一位老师突然请假，因为女儿确诊了新冠。众人都很诧异，因为她的这位女儿去年早些时候已经得过了新冠。

就在大家还在感叹孩子抵抗力不强的时候，有人传出她的女儿得的就是奥密克戎变种。大家脸色大变，因为看似闻风而动的媒体其实滞后很多—当时媒体上还没有任何奥密克戎登陆笔者所在城市的报道。

很快，奥密克戎如同海啸一般席卷而来。12月底，感染奥密克戎的人数井喷式增长。在去年和前年前几波疫情期间，日增8万已经是一件震惊全国的大事;而在这一轮变种疫情海啸中，感染人数很快便突破了日增10万，并最终在1月25日达到了日增50万，随后虽然有所下降，但依然保持着每天六位数的增量。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笔者和身边的每一个人，比此前更加具体地感受到了新冠病毒的威力。

几乎每天都有身边的人感染，笔者有朋友一天接到5个朋友感染的消息。甚至有朋友开玩笑说：“如果你身边没人感染新冠，那只能说明你没朋友！”笔者周围有人因频繁做检测，鼻子被捅得生疼。

奥密克戎变种，起初给民众和卫生当局带来巨大的压力;在1月中旬前后，变种竟然变成了摆脱疫情的希望。

就在大家还在为是否会有新一轮封城而担心时，媒体开始报道奥密克戎变种的快速传播，可能会带来提前摆脱疫情的希望。随后，法国卫生当局也表达了这一乐观的看法。

原因无他，这一变种的转播速度实在太快，甚至远远超过了疫苗的接种速度。很多人刚刚打了第三针，就感染了奥密克戎变种病毒。这相当于打了第四针，乃至第五针。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全社会迅速从精神紧张转化成“躺平”抗疫。

“无所谓了。”笔者所在的学院的老师如是道，“没有办法阻止什么，只有静静等待海浪过去。”

有趣的是，大家再一次感受到了法国各种报道的多样性：有些媒体高呼疫情的严峻性，呼吁每个人严格遵循防疫措施，但是大多数媒体开始给防疫措施泼冷水。

很多人剛刚打了第三针，就感染了奥密克戎变种病毒。

2021年7月9日，法国西部圣让蒙特，年轻人在一家夜店跳舞

乐观浮现在每个人的心头，尽管医院每天还有几百人因此丧命。

到了2月中旬，虽然新增病例数有所降低，但依然维持在每天10万例左右（3月中旬则降到7万例）。客观地说，能感受到的更多是抗疫疲惫后的从容。

在我的学院里，奥密克戎刚席卷而来之时，本来重新规定了每周最多两日的实体办公，但很快这一措施便成了一纸空文;起初，每位老师还偷偷摸摸来办公室，后来每天明目张胆地出现再也没人在乎了。

在彻底放松了的氛围下，院里的每周例会上，原本为了符合防疫规定，每个人打开电脑进行在线会议，但好笑的是，在会议结束后，大家竟然开始在走廊故意制造“偶遇”，而且都不戴口罩。一大群人肆无忌惮地喝着咖啡，聊着天。

没过多久，电视新闻里政府发言者终于宣布，法国将开始逐步取消防疫措施！专门面向年轻人的夜店重新开放。久违了的演唱会和各色狂欢节，也全面恢复了！一时间，法国的各类场所再次人山人海，好不热闹。而更令人向往的，便是2月28日起，即便在室内，也无须再戴口罩了。

在笔者发稿之时，学院开始安排未来几周的聚会。学校的学生们则没有那么多耐心，已经在当天晚上开始了属于他们的狂欢……

责任编辑何任远 hry@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