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海人（组诗）

年月日

总有一些散淡的时光

像枝头的树叶，翻来覆去

直到挨过最后一个

飘摇的日子

雪花般奔赴泥土

落葉坠地，细腻的枪声

来自夜晚硕大的枪口

流水告诉我

昨日和今天从未割裂

好似汪洋里的岛屿

无法说出究竟是谁

占据着谁

夕阳用余晖提醒着我

“在光明之中”

而我本身并不是光明

多年后，没有人能找到我

石缝中的野草会疯长

在黄昏的风里

拍打着石碑上的名字

发出奔跑的声音

闯海人

大海太旧了

是很久很远的那种旧

像是从历史的最深处涌出来的

这些旧，甚至能淹没一切

迎着海风奔跑的人

并不鄙视夜空游走的星光

把海岸线当作归宿的人

总能找出一万个辽阔的理由

因为一直没有离开

顺流逆流都是兄弟，都是前程

用纹理清晰的年轮

将大海安置在理想的高度

让一些漂泊的木头不再背井离乡

让浪花开在母亲的发际

让背影和伤痛再也说不出纠结

让晨雾中弥漫轻盈的火焰

“随波逐流”增加了些盐分

就有了比词义更厚重的使命

眼前这些时常变幻的蓝

沉默下来，就是生命的底色

闯海人也是守海人

四季轮转，面朝大海

除了敬畏那些旧

你怎敢有非分之想

船票

我喜欢被检票钳咬了一口的

船票。它给思念

做了一个狠狠的记号

就像童年

妈妈在我额头点了一个

红红的圆点

在一群黑小子中间

她轻易地找到了我

被咬过的船票

一下子就旧了

金蟾港抑或鸳鸯港

也一并旧了一次

但海鸥的叫声依然是湿漉漉的

它们始终揪着客船不放

不像妈妈生气时狠狠拧我一把

我不能说疼，只能嘻嘻哈哈地跑开

秋天的小水口

秋天的小水口更蓝了

或者说整个夏天的一场又一场雨

已经把我的苦难

掏空

海岛的生活

越来越有滋有味了

我为我满身的腥味沾沾自喜

这多少有些咸鱼翻身的

小人得志之感

我曾经被海流子带走过

涨潮时我被淹没过

海浪也曾把我拍在沙滩上

险些风干，险些跟小长山的落叶

一起飘零

小水口是知冷知热的

每当我

独自走在海边的人行步道上

那些奇石都停了下来

像极了陪伴我多年的朋友

海上落日

太阳也有把持不住的时候

我在船舷上把烟头掐灭

它就无可争议地

成为一尾鱼

这是它唯一的出路

它必须趁着夜色

潜回明朝日出的地方

继续刷它的存在感

而我也可以是一条鱼

在渔火的掩映下

陪太阳走上一程

也可以是一个斑斓的梦

让太阳穿过的时候

不至于太寂寞

累了，还可以在我的怀里

歇一会儿

长海女人

那些红头巾粉头巾

这么多年

从来没有变过

一如海岛人执着的性格

只要是在海上，在船上

她们就把围巾系得紧紧的

绝不让海风和鱼

轻易地认出自己

要认就认她身后的男人吧

那些粗嗓门红脸膛的渔家汉子

只要他们站成一堵墙

再大的风浪也要退避三舍

当然海岛女人的腰板子

也是很宽很厚的

大碗喝酒也是要得的

醉了就喊几嗓渔家号子

当然要用海南家的方言

即使土得掉渣

也要把如水的柔情

填满每个夜晚的港湾

头扎红围巾粉头巾的女人

每一个都是定海神针

海岛的红火日子

总是那样结实而令人神往

作者简介：

马强，20世纪70年代生于大连市长海县小长山岛。高中时开始写诗，1991年在《鸭绿江》发表处女作。2008年重新拾笔，作品见诸《鸭绿江》《海燕》《关东诗人》《辽河》等，有作品入选诗歌年度选本。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