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值包装废弃物回收及再利用的研究与展望

■文/任 恺

（上海数智绿色包装研究所，上海 200001）

1 背景及意义

1.1 包装废弃物回收背景

随着商品经济和消费方式的飞速发展，包装对产品越来越重要，除了原有的安全、保护、存储、运输等功能以外，还需要考虑市场营销、网购便捷、智能追溯等需求。包装行业随着市场的发展而高速发展，国内外的包装企业不断优化自己的工艺，促进研发以满足客户和消费者的需求。与此相对应的是，产生了大量的包装废弃物，尤其是一次性包装如快递包装、食品包装、饮料包装、礼品包装等的废弃物。目前，包装废弃物在生活垃圾中的占比在逐年攀升，如何将这些废弃物回收再利用，正成为各地政府、生产企业、环保组织以及民众所关注的问题。危旭芳等人[1]提出，国内很多大型城市正面临垃圾围城困境，特别是在低价值可回收物的回收利用方面，据统计，城市生活垃圾产生量正以每年8%～10%的速度增长，而低值可回收物约占20%。

1.2 包装废弃物回收的意义

在高速生产、制造、废弃包装废弃物的流程背后，是包装产业在原料阶段对资源的开采、在其生产和运输阶段对水资源和能源的耗用、在使用后阶段对土地资源的占用或焚烧时产生的排放。随着我国法律法规对过度包装、塑料包装、快递包装等包装物的规范管理，包装废弃物可回收或者可重复使用的特性越来越多地被提及。自2016年以来，艾伦·麦克阿瑟基金会的“新塑料经济倡议”一直号召全球的政府和企业，共同为实现循环经济而努力，尤其是塑料领域。这项倡议也得到了很多领域头部企业的支持，其中包括软塑包装巨头安姆科集团、纸基复合包装巨头利乐公司，以及各个行业的领头羊，如可口可乐、达能、欧莱雅、玛氏、雀巢、百事可乐、联合利华、沃尔玛、威立雅、北欧化工等，而加入企业的名单仍在不断扩大。在这项倡议中有一个目标，就是“所有塑料包装100%可回收或可重复使用”。这项倡议被很多企业采纳，并作为公司的可持续发展目标之一，例如，安姆科集团就把在2025年实现100%可回收或可重复使用包装定为自身的企业目标。假如这些头部企业加入这个倡议后都能付诸于实施的话，那么每年可能会有超过600万t的包装废弃物受到影响。这不仅可以避免包装原料在开采阶段对资源的消耗，还能够减少包装废弃后对环境的影响。

1.3 低值包装废弃物回收的意义

目前我国对生活垃圾分类的要求，是把居民社区、企业、单位、学校等地的生活垃圾分类成4类。以上海为例，生活垃圾被分成“干垃圾、湿垃圾、可回收物、有害垃圾”。当然，有些省市根据自身特点，把“干垃圾”称为“其他垃圾”，把“湿垃圾”称为“厨余垃圾”“易腐垃圾”等。但是，大的方向可以看成需要社区居民、办公室人员、学校师生等对生活垃圾进行最基本的分类，即把各自场所产生的生活垃圾中的可回收物分离出来，把有害垃圾也分离出来，把易腐的厨余垃圾也分离出来，而剩余的就是需要送去填埋或焚烧的其他垃圾。

目前包装废弃物最主要的两个去处就是“可回收物”和“干垃圾”。在推进包装废弃物回收的过程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促进包装废弃物越来越多地被投入“可回收物”垃圾桶，并且在后端能被合理地再生利用。但实际情况是，由于居民认知的不足、分拣体系的不完善、再生利用技术的不成熟，以及对再生利用价值的评价不够科学，很多低价值的包装废弃物如软塑包装、纸基复合包装、玻璃包装等被归类在干垃圾中，没有得到很好的分拣和再生利用。这不仅造成了再生资源产业的低迷，还使得填埋场、焚烧厂等生活垃圾末端处置的压力越来越大。

促进此类低值包装废弃物的回收和再生利用，不仅对资源耗用、循环经济有极大的利好，而且能减少末端处置的压力。这项工作意义重大。

2 低值包装废弃物回收再生现状

2.1 欧洲的“绿点”体系

“绿点”体系主要针对包装垃圾，其基本原则是：谁生产垃圾就要为此付出代价，即所谓的生产者责任延伸制（Extended Producer Responsibility，EPR）。这一制度是从源头避免垃圾的关键。它要求生产者（包括制造商、出口商、分销商、零售商）对其商品所产生的垃圾承担收集、再利用和处置的责任，不要求社会对垃圾的收集和处理负责。因此，这个体系所需资金主要来源于这些垃圾的生产责任者，包括商品的生产者和销售者。他们按照规定缴纳一定的“绿点标志使用费”，并获得在其产品上标注“绿点”标志的权利。而由企业缴纳的“绿点标志使用费”则被用于垃圾的收集、分类和处理。这种制度不仅解决了垃圾后续处置的费用，而且极大地鼓励了生产者减少原材料的使用量。

目前，该制度的最高管理机构是欧洲包装回收组织，该组织负责欧洲的“绿点”管理。应该说，该制度是由各成员国根据自己国家的包装法来自行管理的，欧盟各成员国对该制度的实际操作并不一致。世界上约有4 600亿件流通的包装物上盖有“绿点”标记。以下是欧洲实行“绿点”制度的国家（括号内是该国加入欧洲包装回收组织的年份）：德国（1990年）、法国（1992年）、奥地利（1993年）、比利时（1995年）、希腊（1993年）、爱尔兰（1997年）、意大利（1997年）、卢森堡（1995年）、葡萄牙（1996年）、西班牙（1996年）、捷克（2002年）、匈牙利（1996年）、拉脱维亚（2000年）、立陶宛（2002年）、波兰（2001年）、芬兰（1996年）、挪威（1996年）、瑞典（1994年）。

德国推行严格的生活垃圾分类制度，只要有“绿点”标志的包装废弃物，如易拉罐、饮料盒、塑料瓶、塑料袋等，都需要投入专门设立的垃圾桶。在德国，倒垃圾需要交钱。但“绿点”系统的垃圾桶不仅可以免费使用，还会有人定期免费清运。这也是“绿点”计划鼓励人们尽量减少丢弃包装废弃物的一项有效措施。消费者如果不将垃圾分类，包装废弃物很快会将其他垃圾桶填满，清理垃圾桶的次数便会增多，消费者需要支付的清运费也会增加。

根据规定，企业可以将缴纳的“绿点标志使用费”打入商品成本，继而转嫁给消费者。这一措施促使消费者认真对待生活垃圾尤其是包装废弃物的分类。对于企业来说，在自己的包装材料上标注“绿点”，以表明此材料可回收再利用，无疑是一种很好的企业形象宣传。而“绿点”组织相当于一个包装废弃物回收管理基金会，其对“绿点标志使用费”的运用涉及多个方面，包括各类包装物的回收、资源化利用、宣传教育、行政开支等。

当然，在包装废弃物回收方面，欧洲依然推进体系优化进程。常晓东[2]提到，根据《循环经济中的欧洲塑料战略》，到2030年所有塑料包装都要可回收再利用。为达到此目标，欧盟启动了一系列措施，如：改善塑料制品的设计，促进塑料包装的分类、回收，减少一次性塑料的使用，等等。2019年3月和7月，欧盟召开了两次包装行业研讨会，主要针对包装基本要求和EPR展开研究与探讨，与会者包括包装行业的代表和各成员国的非政府组织代表。有资料显示，欧洲大陆是全球包装废弃物回收率最高的地区之一。

2.2 日本的废弃物管理体系

日本是全球垃圾分类工作做得最好的国家之一，其垃圾分类具有以下突出的特点。

（1）关于垃圾分类的法律法规十分完备。日本制定了三个层级的法律法规来保障垃圾回收的实施。第一个层级是基本法，即《促进建立循环社会基本法》；第二个层级是综合性的两部法律，即《资源有效利用促进法》和《固体废弃物管理和公共清洁法》，前者的主要内容和目标是控制使用过的物品及副产品的产生，并采取必要措施以促进再生资源及再生零件的利用。第三个层级是根据产品的性质制定的具体法律法规，如《家用电器回收法》《建筑及材料回收法》等。

（2）包装领域也是如此。日本不仅制定并实施《包装再生利用法》，还致力于回收体系的建设，鼓励在境内建立回收站。消费者将包装废弃物分类，收运系统通过定时收集、转运等方式将分类好的包装废弃物运输至专门的处理中心进行再生利用。

从EPR的角度来看，由于日本的废弃物回收环节可以与各县市的垃圾分类体系相结合，生产业主为自身包装所要做的主要是在再生利用环节。

2.3 韩国的废弃物回收体系

2003年，韩国于颁布了《促进资源节约和再生利用法案》和《电器电子废物资源循环利用和报废汽车方案》，确立了EPR的法律基础，并明确了覆盖产品范围、各方角色责任分配以及运行机制（详见表1）。参与废弃物管理的主要是韩国政府、生产者责任组织（PRO）和韩国环境公团（KECO）。其中，PRO组织的建立是用以支持管理地方政府和KECO，并协调和解决利益相关方之间的矛盾。PRO通过生产者或者进口商可以自行委托或者通过资助受环境部认证，代为开展废弃物回收和再生利用活动的再生利用，并定期向KECO提交履责情况报告。KECO作为半公立的管理机构，对生产商、进口商以及PRO的回收利用行为进行核查和监督，并对PRO的基金使用情况进行审核，如图1所示。

图1 韩国废弃物回收系统

表1 基于法律基础的目标分类

2.4 中国台湾地区的废弃物回收体系

中国台湾地区固体废弃物减量的成效首先归因于法律强制源头分类和生产业者承担起责任。事实上，中国台湾地区资源回收也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1988年之前，可以称为自由市场阶段。这个阶段非常类似于中国大陆地区早期的废品买卖阶段，即有价值的废品可以进行市场交易，在资源匮乏的年代，这样的体系非常有效率。但是，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以及废品价值的波动，越来越多的废品混入到生活垃圾中。这样一来，这个体系的效率和效益也就大大降低了。第二个阶段是业者共同组织阶段，由各个不同行业的生产制造商自主自发地组织资源回收，但也易受到外界质疑，其公信力、规模、回收覆盖面和实际回收率都存在很多问题。第三个阶段是资源回收四合一，也是迄今为止中国台湾地区最行之有效的体系。它结合社区民众、地方政府清洁队、回收商和回收基金这四方的力量，做到全社会动员。其中，回收基金就是生产业者基于回收费率缴纳给基金管理委员会的，用于不同行业、不同品类的废弃物回收。而回收基金的管理和运用则有一套非常严谨和复杂的流程，共有3个委员会对回收基金负责，分别是费率审议委员会、回收基金管理委员会、稽核认证团体监督委员会。其中，费率审议委员会主要就生产制造商、经销商、零售商针对某类废弃物应交付多少费用进行审议，并对其缴费情况进行检查，最终与责任业者一起努力协商出合适的费率，并由业者缴纳至回收管理基金中。回收基金管理委员会则负责基金的日常管理，包括对整个基金的收入、支出以及日常行政开销进行管理。稽核认证团体监督委员会则负责检查回收系统，包括检查回收商和处理商的回收数据，回收系统的成本、绩效等，并按规则给予回收系统各个环节最为合适的补贴。

当然，在中国台湾地区，并非所有废弃物都是需要收费的。有些废弃物由于本身回收系统比较顺畅，其回收费率为0，补贴也为0，即不需要生产制造商支付费用，回收商也没有补贴，比如废纸、废铁、铝、玻璃、塑胶、光碟片、手机等。而生产制造商需要交费的品类主要包含：容器（包装）、干电池、机动车辆、轮胎、铅蓄电池、润滑油、电子电器、照明光源等。其中，容器类（包装类）又包含铁容器、铝容器、玻璃容器、纸容器、塑料容器和农药废容器。

中国台湾各区域的垃圾分类、清运方式并不相同。例如，台北市、新北市是随袋征收垃圾费，其他城市则是随税征收垃圾费。但是，在资源废弃物的回收方面，整个中国台湾地区是一致的，都有专门的资源回收物清运车辆，从居民端进行回收，再进行分类运送至不同的处理商那里被再生利用。这套清运体系既包含在垃圾分类的大体系中，又不同于环卫的一般清运，原因在于其运行成本是从回收基金里支出的，是产品制造商和经销商作为生产者责任的体现。

2.5 中国大陆地区低值包装废弃物回收现状

2020年7月17日，国家发改委和生态环境部等九个部门联合印发《关于扎实推进塑料污染治理工作的通知》，提出2021年1月1日起，在各市及计划单列城市建成区的商场、超市、书店、药店等公共场所，禁止使用一次性塑料餐具和不可降解的塑料袋等制品。该通知还强调了属地管理责任，要求地方于2020年8月中旬前出台各省级实施方案，做好分解任务和日常监管。此外，国务院办公厅于2020年12月14日转发了国家发改委等部门发布的《关于加快推进快递包装绿色转型意见的通知》，强调坚持强化政府监督管理，对快递类包装的绿色转型提出了要求和引导[3]。

目前，中国大陆地区的低值包装废弃物，还没有像欧盟、日本等那样分类得那么详细，对其回收仍处于初级阶段。出台的关于包装废弃物回收和再生利用的法律法规主要还是针对塑料包装、快递包装等特殊领域，这可能是因为这些包装废弃物的问题更多突出。魏文潞[4]提到，当下我国电商发展迅速，电商快递包装的回收比例极小，所用纸板和塑料实际回收率不到10%，包装物总体回收率不到20%。其中：纸箱只有不到一半被回收；电商包装中所用的填充物、胶带、塑料袋等物品都是一次性产品，无法回收。

大部分的包装废弃物，尤其是低值包装废弃物仍然依托各省市自身的垃圾分类体系，大部分的低值包装废弃物仍然混在其他垃圾中被填埋或焚烧。由于包装物在材质、需求、环境影响、末端处置方式等方面存在不同，迫切需要一部关于包装废弃物的法律法规，类似于德国的《包装废弃物避免法》，综合引导包装废弃物的避免和回收处置。

3 包装废弃物回收再生的驱动力

3.1 内部驱动和外部驱动

内部驱动一般是指企业自己提出的包装废弃物回收目标，并付诸于实施，以此推动循环经济。外部驱动是指由于外部环境的影响，如政策法规、客户需求、零售商需求、消费者意愿等，引发企业重视并驱动其参与包装废弃物的回收。需要说明的是，内部驱动和外部驱动并不是非黑即白，很多时候这两种驱动力是互相影响、互相支撑。3.1.1 内部驱动

内部驱动是指包装生产企业和使用企业自身设定的包装废弃物回收指标和再生利用指标。以下列举几个案例加以说明。

（1）可口可乐公司已经在2018年提出“World Without Waste”的全球可持续包装战略，目标在2030年实现所有饮料包装100%等量回收再生。可口可乐的这个举动将覆盖整个饮料包装行业（见图2）。

图2 可口可乐铝罐回收场景

（2）瑞典利乐公司在2010年提出，其在全球各地生产的包装在2020年要达到40%的回收率。为此，利乐公司在全球各地支持了160多家再生利用企业和回收企业，并与很多行业协会、环保团体建立了回收项目合作关系（见图3）。

图3 利乐包回收场景

（3）达能公司宣布，争取在2025年前实现其包装100%可回收，包括其使用的包装达到可回收、可重复使用、可堆肥的标准。其旗下部分品牌如依云已承诺，到2025年将其100%回收塑料制成塑料瓶。

（4）百事可乐宣布，力求在2025年设计出可被100%回收利用的包装，并与合作伙伴合作，提高包装回收率及再生利用率。

（5）外卖垃圾中一次性包装、餐具在生活垃圾中的占比以极高的速度增长。饿了么、美团、盒马、京东到家等外卖服务平台虽不是包装物的生产和使用方，但也在研究外卖垃圾源头减量的问题，包括新材料研发、商业模式创新等（见图4）。

图4 外卖餐饮容器废弃物

（6）针对快递包装回收问题，多个电商企业已推出相应行动。据了解，目前已经有很多企业巨头如菜鸟、苏宁、京东等开始在快递包装回收利用方面进行创新，提出了一些项目并付诸于实施。其中，菜鸟绿色联盟对天猫超市使用的快递纸箱进行回收，符合标准的回收箱被贴上专属标签后进行二次使用。苏宁物流推出了可折叠并带自身企业商标的快递盒，消费者当面签收后，快递盒由配送员折叠后带回，被做成共享快递盒；同时探索在一些快递柜、超市、便利店中为共享快递盒设置回收站。京东物流先后采用自主回收、自建循环回收系统、青流循环箱三种方式，实施快递包装回收创新计划；还与第三方合作，促进多渠道逆向物流[5]。

（7）日化用品行业中，宝洁对其产品包装的规划是100%可再生或使用可循环材料。联合利华提出使用可重复使用、可循环使用或可降解的塑料包装，并提高包装物的回收与循环利用率，提高包装物中回收成分含量。美宝莲更是提出，到2030年所有美宝莲塑料包装都将采用100%回收塑料。

3.1.2 外部驱动

外部驱动更多地体现在企业受政策法规、竞争对手、客户需求、零售商需求、消费者意愿的影响，被迫制定出自身的包装废弃物回收目标，并付诸于实施。鉴于目前中国现阶段的实际情况，包括受到政策法规和跨国企业的影响，国内很多品牌企业和包装企业逐渐重视自身产生的包装废弃物问题并逐步推进制定解决方案。外部驱动的特点是会关注眼前的实际影响和应对策略。但是，从长远来看，很多企业都是从外部驱动转化为内部驱动。很多国际级企业当发现自己的客户、客户的客户、供应链、消费者、政府部门甚至竞争对手开始重视自身产生的包装废弃物问题时，就会把这部分工作转化为自身的目标，设立专职部门，协同整个供应链的资源加以解决，从而完成外部驱动向内部驱动的转变。

3.2 市场驱动和政策驱动

包装废弃物的再生产业链，有一些是由经济利益驱动的，如废纸箱、废弃塑料饮料瓶、易拉罐等；也有一些是经济利益无法驱动的，必须依靠政府出台政策法规才能运行。由此引入市场驱动和政策驱动这两个概念。市场驱动和政策驱动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随着原油及大宗商品等价格的波动而不断地发生变化。

3.2.1 市场驱动

所谓市场驱动的包装废弃物回收，是指在此包装废弃物的再生产业链上，每一个环节都是有经济价值并足以推进至下一环节。也就是说，包装物被废弃后，从消费者到回收商、清运商、分拣转运商，再到再生处置商，每一个环节都可以利用经济利益驱动，比较常见于一般可回收物如纸箱板、塑料饮料瓶、易拉罐等的回收，每一个环节都可以利用经济利益驱动其回收和再生，形成一个“买卖关系”产业链，属于典型的市场驱动型包装废弃物回收。

3.2.2 政策驱动

所谓政策驱动，是指在市场驱动不足以打通回收产业链的所有环节，必须依靠政府的政策法规或者给予一定的补贴，才能完善包装废弃物的再生产业链，使其运作，比较常见于低值包装泡沫塑料、玻璃瓶及各类复合包装等废弃物的回收。通常，在各个城市的垃圾分类政策中，这些包装废弃物都被划定为可回收物，但废品收购商不愿意回收这些低值包装废弃物，或者愿意出价远低于回收成本，这就使得买卖关系无法继续。为此，各级政府出台相关政策，以支持这类包装废弃物的回收，如两网融合的补贴政策和EPR。

（1）两网融合的补贴政策。所谓两网融合，是指垃圾分类体系中可回收物的部分，主要涉及垃圾收运的网络和废品回收的网络，尤其是指可回收物中低价值的部分。以上海为例，各个行政区针对低值可回收物制定了补贴政策，每个区的可回收物收运的主体企业可以根据回收到的低值可回收物申请政府补贴，比较典型的是泡沫塑料和玻璃瓶，每个区的补贴金额在200～250元/t之间。

（2）EPR。该制度将生产者的责任延伸到其产品的整个生命周期，特别是产品消费后的回收处理和再生利用阶段，这无疑是一项重要的环境政策。我国第一个与包装物相关的EPR是《饮料纸基复合包装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实施方案》（以下简称《方案》）。《方案》包括总体要求、主要延伸责任和保障措施，提出了在饮料纸基复合包装领域实施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的基本原则和主要目标，明确了开展生态设计、加强信息公开、规范回收利用和发布履责报告等4项主要延伸责任，提出了落实管理责任和加强行业自律等保障措施。对纸基复合包装的回收和再生是一种促进。

4 不同类型的包装废弃物的回收方式

4.1 废品交易模式

目前不少地区仍存在废品回收行业，主要依靠原供销社体系下的物资回收公司，其主管部门是各个地方的商务委。这种回收模式主要被高价值废品商采用，废品中也包含高价值的包装废弃物，如废纸箱、塑料瓶、易拉罐等。塑料瓶中包含饮料PET瓶、日化用品的HDPE瓶、PP瓶等（见图5）。

图5 生活场景下的垃圾回收

4.2 垃圾分类模式

与废品交易模式不同，两网融合垃圾没有那么高的经济价值，不被废品回收企业或个体经营者待见，更需要依靠城市的垃圾分类体系，由居民将其分类并投入可回收物垃圾桶内，然后依托市政的可回收物清运和分拣团队对其收集、分类，并交付再生利用企业。这部分以低值包装废弃物居多，如玻璃瓶、纸基复合包装、泡沫塑料包装等。

4.3 企业自发项目性质的回收模式

企业出于自身的宣传、教育、市场活动、回收试点等不同诉求，会对其自身的包装废弃物进行回收。有些属于阶段性质，不具有长期持续性，因而被称作为活动性质的回收。以下列举几个案例加以说明。

（1）高露洁通过与环保企业合作，通过线上和线下的活动，鼓励消费者寄回口腔护理产品的包装，获取积分回馈，积分又可以兑换其产品（见图6）。

图6 高露洁自发构建包装回收体系

（2）三精蓝瓶开展回收蓝瓶赢取新加坡旅游大奖活动。该活动面向全国宣传，并设置了“送三精蓝瓶回家”的活动口号，把包装物环保回收和自身的市场营销活动紧密结合（见图7）。

图7 三精蓝瓶自发构建包装回收体系

（3）雀巢的胶囊咖啡为自己的咖啡胶囊设置了一个包装回收渠道。在线下，消费者可以通过胶囊咖啡的销售点回收用完的咖啡胶囊；而在线上，随着咖啡胶囊的销售，消费者会收到一个收集袋，消费者可以把用过的咖啡胶囊装入袋中，当袋子装满后，扫描袋子上的二维码就会有快递小哥上门取走，直接送到再生利用工厂。雀巢公司承担运输成本，消费者可以获取一定的环保积分和蚂蚁能量（见图8）。

（4）脉动与环保公司合作，用上门回收和智能回收等方式，鼓励消费者回收处置饮用后的空瓶，并获得脉动产品的优惠券（见图9）。

图8 雀巢的胶囊咖啡自发构建包装回收体系

图9 雀巢的胶囊咖啡自发构建包装回收体系

（5）光明乳业在2020年将牛奶纸盒回收的项目从上海推向全国81座城市，利用自身的社区资源，开启线下和上门回收两种模式。在线下，每逢“牛奶纸盒回收日”（即每月5日、15日、25日）开展牛奶纸盒回收活动，不限规格，不限品牌。居民只需集齐10个任意品牌的牛奶纸盒，经工作人员确认，符合可回收物标准的，即可参与兑换一盒光明牛奶。值得注意的是，在第十届中国花博会上出现的网红长椅取材于牛奶盒，也是光明乳业纸盒回收的行动成果之一（见图10）。

图10 光明乳业自发构建包装回收循环再利用体系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品牌企业对环保回收的定义、目标设定、操作方式发生了转变。其中一些企业考虑到市场营销，将环保回收与自身的产品相结合；而大部分企业则从环保宣传、教育引导入手，将环保回收做成长期、持续的工作，融入到企业的可持续发展目标之中。

5 包装废弃物回收的发展和展望

5.1 包装废弃物回收的发展

（1）相关政策的出台。包装废弃物的回收政策正逐步得到完善，而与之相关的政策法规也相继出台。例如：在垃圾分类方面，2018年1月出台了《关于加快部分重点城市生活垃圾分类的通知》，2018年8月出台了《城市固体废物分类评估暂行办法》，2019年1月出台了《关于全面开展地级以上城市生活垃圾分类工作的通知》；在塑料废弃物和废弃物管控方面，2019年1月出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固体废物污染防治法》，2020年1月出台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塑料污染控制的意见》，2020年12月出台了《关于印发<饮料纸基复合包装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实施方案>的通知》。与包装废弃物回收和再生利用相关的政策法规正在完善中，一些地方标准和团体标准也在紧锣密鼓地相继出台。据悉，随着快递绿色包装相关政策的密集出台，针对快递包装标准的制定也在加快速度[6]。与快递相关的标准体系主要有《快递绿色包装标准体系》和《邮政业标准体系》。2020年，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出台《快递绿色包装标准体系建设方案》。同年，市场监管总局、发展改革委、科技部、工业和信息化部、生态环境部、住房城乡建设部、商务部、邮政局也出台了《关于加强快递绿色包装标准化工作的指导意见》。政府部门正在大力推进各细分包装领域的绿色转型。

（2）生产业者支持力度的提升。虽然目前我国的EPR仍处于试行阶段且只针对饮料纸基复合包装，但受到了包装行业及品牌企业的广泛关注。包装的生产企业和使用企业对自身的包装废弃物有责任、有义务进行回收再利用，也已经形成了行业共识。随着跨国企业如利乐、安姆科、可口可乐、百事可乐等制订了自己的包装废弃物回收计划，越来越多的本土企业也着手开展相关工作，如光明的奶盒回收行动等。这样的趋势，也使得包装废弃物回收的力量越来越壮大，有了真正的责任主体。

（3）回收行业关注度的提升。我国传统的回收行业偏向“贸易”类型，也就是低价从居民和消费者手中买入，高价卖给再生利用企业。所以，一直以来回收行业的主管部门是各个城市的商务委，中央层面是商务部。但是，随着低值可回收物的种类和数量的增多，这部分的可回收物无法进入“贸易”类型，两网融合的概念也应运而生，即把住房城乡建设部管辖下的垃圾分类收运的网络和商务部管辖下的废品交易网络进行融合。以目前上海的两网融合实际情况来看，可回收物的收运、分拣、处置都已经转由市容绿化局负责，而商务委则负责执照和证件的审核。在此大背景下，原来在商务委管辖下，专注于做“贸易”的回收企业，纷纷关注起这些低值可回收物。

（4）民众参与度的提升。随着垃圾分类和低碳生活越来越深入人心，民众参与回收低值包装废弃物的热情越来越高涨。在以前的观念里，居民参与废品交易的动力来自于从废品变卖中获取一定的收益，补贴家用。而现在越来越多的民众，尤其是青年群体，参与废弃物回收不完全是出于经济收益，而更看重回收过程中所获得的荣誉感和愉悦感。例如，在参与纸箱、饮料空瓶回收过程中，用户虽不能直接拿到收益，但是可以获取象征碳减排的蚂蚁能量，而这些蚂蚁能量可用于线上种树，平台会在线下以用户的名义种植一棵真实的树。又如，喜茶和美团开展回收奶茶杯盖活动，将回收来的奶茶杯盖做成钥匙扣、手机壳等物品，再以抽奖等方式回馈到用户手中，极大地激发了大家的参与热情。

5.2 低值包装废弃物回收再利用的展望

（1）依托垃圾分类体系。垃圾分类体系是回收的源头，也是低值包装废弃物回收从市场驱动转型到政策驱动的关键节点。任何一个企业、细分行业都很难单独建立一条专属自己的回收渠道。现阶段，常态化的回收工作仍需要借助公共回收体系。一个适合低值可回收物收集、分拣、转运、处置的垃圾分类体系是低值包装废弃物回收的基础。发达国家颁布实施差别化垃圾收费支付、焚烧填埋税费制度，从而在市场机制作用下调动可回收物分类回收和资源化利用。当前中国大陆地区虽然开展了垃圾分类立法并强制实施，但是尚未完善垃圾收费制度和垃圾处置税制度。这些工作只有在政策引导下，才能得到顺利实施，才能对低值可回收物的分类起到更大的作用[7]。

（2）发展再生利用技术。低值包装废弃物的再生利用并非易事。在利乐公司十几年的努力扶持下，我国建成了8家纸基复合包装的再生利用企业，并逐步走上正轨。而对于玻璃、软塑包装、复合类包装等低值包装物，也应当有相应的再生利用厂家提供相应的再生利用技术。例如，软塑复合包装材质种类繁多，如塑料（PE、PP、PET、PVC、BOPP、PLA等）、覆铝膜、纸张等，复合方式，就复合层数而言，有3～5层，也有6～7层，甚至更多。这样的排列组合，使得软塑复合包装回收后很难按照材质进行分拣，继而形成不了合适的再生利用技术。有人曾经尝试使用挤出塑木的技术处理软塑包装，包括制成桌椅板凳和户外地板等型材，但其最终产品的市场规模较小而处置成本又太高，很难扩大产量。化学回收技术的推出和不断优化，使得低温低压催化裂解法在处置软塑包装上更显优势。经过塑料裂解、脱铝、纸张变成炭黑，塑料品类过多、过杂问题迎刃而解。如果能够稳定质量成本和生产成本，基于低温低压催化裂解法的低值包装废弃物回收技术必将有非常宽广的应用前景。当然，不同的低值包装物类型需要优化其再生处置的方式，这样才能达到循环利用的经济可持续性和环境可持续性。

（3）健全生产者责任延伸制。放眼全球，那些对包装废弃物回收和再生利用实施得较好的市场和地区，都有相关的政策规范作支撑，如前文提到的欧盟、日本、中国台湾地区的EPR，以及其形成的完整的基金管理制度、费率征收核算制度、费率补贴核算支付等。目前中国大陆地区的EPR还处于尝试阶段，包装废弃物的EPR系统也只针对饮料纸基复合包装类别，且尚处于行业自治阶段，其运行经验将对软塑复合包装、玻璃包装、其他复合类包装等EPR制度的设立具有借鉴意义。

6 结 语

综上所述，低值包装废弃物的回收和再生利用产业链在我国仍处于摸索阶段，亟待跟进的工作还有很多，包括体系的建设、规律法规的健全、营造回收的氛围、再生利用技术的优化等。目前，我国政府已经有针对性地做了很多调研工作，并颁布了基础性政策法规和实施性细则，责任业者们也正在酝酿地方标准和团体标准。我们相信，有了政府的决心、生产企业的支持、回收企业的助力和民众的参与，减少包装废弃物产生、促进循环经济发展一定可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