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言愁的婆婆

张成莲

今年，婆婆已经是91岁高龄了，但是，她总是那么豁达开朗、乐观向上，整日乐呵呵的，从不言愁。

说起婆婆的故事，真的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啊。

她和公公结婚已经整整69年了，一生养育了7个儿女。嫁给公公，她无怨无悔，虽然不识字，但是无论是对待老人，还是教育儿女，都是遵从道德和理尚的原则。对待老人，她有礼有道，始终以孝为先;对待儿女，她又是那么慈善、耐心，从不打骂孩子。

婆婆的一生饱经沧桑，从21岁嫁给公公，就过上了那种赡养公婆、下抚养孩子的艰难生活。婆婆吃了大半辈子苦，没有享过什么福。

在婆婆那张写满沧桑的脸上，每一条皱纹都有一个故事。正如有一首歌里唱的那样：“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悲欢离合都曾经有过/这样执着究竟为什么/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心中渴望真诚的生活/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心中渴望真诚的生活……”忆往昔，我真的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婆婆的小脚，用“三寸金莲”来比喻一点都不为过。因为她老人家所穿的鞋子18碼的都显得大。而今这样的鞋子，无论是在商场，还是在个体专卖店都已经很难买到了。很庆幸，1996年姨婆婆从长沙回来看望婆婆，途经上海时给婆婆带了许多小号码的鞋，有棉的，也有单的，至今婆婆还穿着呢。

公公年轻时，在外夜以继日地工作，平时很少回家。婆婆一人在家既要照顾她的公公婆婆—我们的爷爷奶奶，又要抚养一群大大小小的儿女，过着衣食难保、艰难困苦的生活。那年月，婆婆的婆婆，是封建、守旧的，对待婆婆从不客气，更别说疼爱了。稍不顺心老婆婆就对婆婆没有好脸色。对此，婆婆总是逆来顺受，从不抱怨。

婆婆孝敬长辈所做的事情，说出来恐怕年轻人会以为我是在编故事。若不是公公告诉我这些，我也以为是个故事呢。但是，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婆婆38岁那年，老婆婆得了胃癌，需要做手术，做手术需要输血，那年月，医疗条件极差，别说是没钱了，就是有钱，医院的血库里各种血型也不全。婆婆毫不犹豫地匹配血型，然后毅然决然地为老婆婆输了500CC鲜血。那是怎样的一种精神啊！婆婆没有文化，但是她懂得孝为先;婆婆只是一个身高不足1.6米的瘦弱女子，但她懂得她是大嫂必须带头先上。公公兄妹五人都是O型血，后来谈起这件难忘的“大义之举”时，我问婆婆为什么当时不用公公和其他人的血啊，他们不都是O型血吗？婆婆说：“我是大嫂，他们都还年轻，特别是你爸爸（我公公）当时在外工作忙，抽了血会影响他工作的。”多么朴实的语言，多么可亲可敬的人啊！婆婆告诉我，抽了血后她全身都肿了。在这种情况下，婆婆拖着抽血后那羸弱的身体，还要伺候手术后的老婆婆，为她洗衣做饭，忙前忙后，无怨无悔。

记得婆婆66岁那年，我的丈夫因车祸右腿粉碎性骨折，整条腿打着石膏，放在床上不能动，丈夫被伤痛折磨得压抑、忧烦，甚至夜不能寐、食不甘味。婆婆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有一天，婆婆让我给她买支笔。她说她要让丈夫教她学写字。于是，我给婆婆买了彩笔和本子。丈夫开始教婆婆学识字，这样一来，丈夫分散注意力，减轻了伤痛，紧锁的眉头慢慢放开了。我给婆婆买的本子婆婆舍不得用，她说这本子太好了，她用了太可惜了。婆婆自己用一些废纸盒、废纸片学写字，学得很快，有时一天能认识四五个字呢。丈夫先教会了婆婆写自己的名字—张玉兰，婆婆高兴极了，说：“活了这么大年纪了，才知道自己的名字写起来这么好看。”公公是文人，看见他们娘俩很开心地学习，还风趣地说：“张玉兰66岁学文化，笑得脸上乐开花。”此时此刻，我才读懂了婆婆的心思，她不是要学写字，她是在用一种深深的母爱，来潜移默化地帮助自己的儿子走出困境，走向新生。婆婆的陪伴使丈夫不再忧郁、不再烦恼、不再消极，丈夫紧锁的眉头放开了，开始爱说爱笑，开始看书、学习，食欲大增，消瘦的脸庞开始有了血色和光泽。

婆婆没有文化，却有着如此高的境界。

记得在我生病手术的日子里，婆婆常常劝我说：“人这一辈子啊，谁没有个磕磕碰碰、大病小灾的，吃五谷杂粮的，哪有不生病的。我知道生病是件很痛苦的事，可是孩子啊，你多往好处想，想想你赶上了好社会，咱有好条件，咱不怕啊！咱生病不但有钱治病，还能请专家来给你看病，多好啊！多往好处想，咬咬牙，一切病痛、一切艰难困苦都会过去的，好日子就在前面等着我们。”婆婆温暖的话语，让我战胜了病魔，重新朝着阳光升起的地方前进。

当年，我抚养一双儿女遇到困难时，婆婆安慰我说：“不用愁，有小不愁大！”婆婆告诉我，当年她一个人在家一手拉扯着六七个孩子，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回来在那昏暗的煤油灯下还得缝缝补补，那真是连个帮忙的都没有。可是，这不都挺过来了吗？婆婆告诉我，无论多苦多累，在她的心里就是想着、盼着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她说，孩子长大了，她就可以享福了。

如今，婆婆儿孙满堂，快乐幸福地安享晚年。每当她老人家高兴的时候，还会唱上几句“周姑戏”（“周姑戏”是由流传在沂蒙山区的柳琴戏曲改编而来的）。

祝婆婆健康长寿、幸福快乐！祝天下所有的母亲平安、健康、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