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河东盐业与地方慈善事业

2022-04-25 13:35牛保秀
盐业史研究 2022年1期
关键词:盐商河东盐业

牛保秀

摘  要:清代河东盐业不仅深刻影响地方经济的发展,同时也与慈善事业密切关联。河东慈善事业经历了恢复期(顺治—嘉庆中期)、高峰期(道光中后期—光绪前期)、衰落期(光绪中后期至宣统初年)三个阶段,救济内容从最初的孤老救济扩展到涵盖流民、婴孩及贫士的救济。盐业发展使慈善机构日益增多,施救范围不断扩大且社会效能更为提升。随着国家力量和盐业日益没落,慈善事业也逐渐衰败。因此,河东慈善在折射盐业的兴衰轨迹时,也成为山西社会变迁的缩影。

(一)顺治至嘉庆中期:盐业恢复与救济事业的重建

早在明代洪武年间,出于巩固北部边防的需要,明政府创设开中法以满足军事消费需要,由此吸引了大量商人参与到以盐为核心的贩运贸易中。盐商通过纳粮开中或纳银开中的方式领引售盐,行销山西、陕西、河南等地的一百多个州县。开中法行之既久,弊端渐生,且明清易鼎之际的战争严重冲击了制盐秩序。顺治六年姜瓖事变后,清政府逐渐加重对河东盐业的课税力度。顺治六年、康熙二十七年、二十九年政府陆续调整盐政,加强了对盐商的数量控制。在盐商数量相对固定的情况下,盐税增加则相应地加重了盐商负担。河东盐政阻滞,清政府缺乏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历次盐政改革皆是小修小补,未能从根本上恢复食盐生产和减轻盐商负担。此阶段中,河东慈善事业的发展主要以官办机构为主,机构数量少且救济能力疲弱。至“盐课归地丁”改革前,盐引比清初增加一半以上,盐课增加三倍多,同时,因地方官勒索多端,致使商民畏累,其经商热情因之下降,进而影响了盐商整体的经济实力。限于财力,盐商群体难以为地方慈善事业提供足够经费,也限制了地方公共事务的恢复和发展。有鉴于此,乾隆年间,清廷通过盐课归地丁改革,将废除的多项盐课分摊到地亩中,此次改革废除一百多项杂税,减掉各款项387002两,并允许自由运销。

“盐课归地丁”推行后,河东盐业迎来繁荣阶段,盐商的实力大为提升,盐商困境得以纾解。“产盐既旺,运贩者日多”,盐商感念官府德政而捐银6万两,并认缴一分利息,以其中5万两作为盐池岁修之资,剩余1万两则成为河东慈善事业发展的基础资金。但“盐课归地丁”政策行之既久,弊窦丛生,直接造成晋盐“东侵芦纲,南侵淮岸”,使得长芦盐区和两淮盐区遭到巨大冲击,一度搅扰了其他地区的盐业产销体系。鉴于此,嘉庆十二年,清政府将旧制改为专商引岸制,不再聽任民众自由贩卖,但因专商引岸制违反市场规则而无法施行,又于嘉庆十八年恢复自由运销制度,“现据旧商佥请加招新商分认引地,以免一人承充数处,致有顾此失彼之弊”

伴随着盐业的曲折发展,官府也逐渐恢复了河东地区的救济机构,其中主要以养济院为代表,相应机构主要依托于运储、运阜两仓,支持大多来源于官员捐资和运储仓仓粮。其中,仓粮主要来源于滩地租粮,官府将滩地交由佃户租种,按年征收租谷以供给养济院。具体来看,河东养济院孤贫粮米最初取自官仓运储仓,全粮者30名,每名每月所需粮米二斗四升,冬季四斗半,半粮者93名,所需减半。据蒋兆奎《课归地丁全案》记载,“课归地丁”前有滩地租麦270石供养济孤贫之用,乾隆八年,盐运使捐银400两发商生息,加利息共计600两以供养孤贫冬衣。乾隆四十九年,河东养济院增加半额孤贫7名,乾隆五十二年“盐课归地丁”后,改交安邑县商生息,每年赈济孤贫40两。嘉庆八年,河东道金应琦为养济院置地,陆续增至59亩,并捐资72两交安邑县生息,基于土地产出和发商生息的良好运转,官府再添半粮孤贫12名。嘉庆十八年恢复自由运销制度后,也相应地给孤贫增加了冬季所需的棉衣粮米,同治四年续增加30名孤贫。“丁戊奇荒”后,因供养济院的运储仓因滩地荒芜,所储之粮不足40石,不敷养济院之需,官府只得临时拨款买补。

在盐业改革中,清政府将运阜仓(地方救济机构的经费来源)划归仓大使经管。运阜仓的主要功能在于缓解盐商浇晒经费不足,而维持救济机构的经费则时常短缺。因仓大使肩负着恢复食盐生产和稳定地方秩序的责任,而运阜仓则因仓储有限而难以兼顾两者,只能将有限资源集中于发展食盐生产,而对于救济事业则暂难顾及。清政府此次的盐业改革为运阜仓的衰败埋下隐患。同治元年,仓大使贪污亏空案发,两仓合计仅剩余93石粮食,与乾隆年间4200多石的数额相去甚远,在如此严重的贪腐下,仓储几乎完全丧失支撑救济的作用,清政府只得下令整顿,并从河东道拨粮入仓。截至嘉庆年间,河东盐业虽有所恢复,但整体发展缓慢。运销困难和利润微薄使得河东盐商力量难以壮大,他们对慈善事业的捐助则更少,虽经盐官极力倡捐,但慈善事业仍然裹足不前,地方社会救济需求仍依赖于养济院等官办机构。

总而言之,这一时期地方官员主要精力在于恢复盐业发展,对地方救济事业关注不够。因官员疏于稽查,佃户往往私自将所佃之田转与他人租种,一田多主的情况下,租谷征收难以保证,虽盐运使三令五申“念乡愚无知,详明勒限取赎,再犯追价治罪”,据苏昌臣《河东盐政汇纂》所载,在康熙以前,河东运储仓几乎无粮可储,形同虚设,“一罹荒歉,则鸠鹄之形立现,鸿哀可悯,兽骇更为可虞,以数十万财赋之重地,岂容无御患之绸缪哉,奉职者宜深虑之矣”。时任转运使苏昌臣拟立商屯,即将盐池附近的滩地均派给商籍,强令其耕种,将产出收入运储仓,以备荒欠。但因商人担忧耕种滩地而危及盐池安全而不愿承种,这一政策终未施行。盐商既无力捐谷,盐池滩地又无定收,造成支撑养济院的运储仓无粮可储。因此,雍正六年,官府只得动帑买谷充实仓储。到了雍正十三年,盐政孙嘉淦以运城粮食产量甚少,商人不事稼穑为由,奏议将运储仓谷麦粜价充公,仓内仅留商捐部分用以支持养济院等慈善事业,其余归并商仓运阜仓,用于出借盐商浇晒制盐。乾隆五十七年,蒋兆奎拟定《课归地丁全案》,延续了此前的政策,仍将运储仓内剩余不多的60石粮食归并到运阜仓内,用于养济院开销和出借盐商制盐之用,并由解州州判就近管理。在盐业恢复与地方救济的冲突中,官员的态度是明确的,且前后几任官员均重盐业轻救济,其施政重心以盐业为主,地方救济事业仅处于从属地位。随着河东经济发展和人口增多,官府救济压力也越来越大,由此催生出清中后期救济范围更广、救济能力更强、民间参与度更高的慈善事业。

(二)道光中后期至光绪前期:盐商力量壮大与慈善事业的兴盛

道光以后,河东坐商改革晒盐法,提高制盐效率,同时,盐池所有权的革新逐渐发展出一池多主现象。在以上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坐商得以成长壮大,尤其是在道光中后期,河东盐业越发依赖坐商。此后,在太平天国运动的冲击下,其他地区盐业遭到严重破坏,河东盐业却因之进入黄金发展阶段。与此同时,在盐商的支持下,慈善事业也迎来了发展的高峰期,即表现为慈善机构增多(包括养济院、粥厂、同善局、育婴堂等),经费充足且救济范围扩大。盐商广泛参与慈善机构的运营管理和贫民救济,他们不仅壮大了民间慈善力量,还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慈善事业由传统向教养兼施的近代慈善转变。2F37908A-8853-4EFF-B573-19155E61505D

此时期内,官府盐政改革减轻了盐商的税负。随着盐业生产技术的革新,自康熙年间出现的专事生产的坐商和专事运销的运商的分化更为明显。坐商、运商的分途有利于盐业的专业化发展,但也造成二者不同的命运。因课税庞杂、银价上涨以及运输脚费上涨等原因,运商负担日益加重,破产者甚多。咸丰二年,河东仿照两淮盐法施行引票制度,免去诸多陈规陋习。咸丰三年,河东施行捐免充商(即清政府允准河东运商捐助军饷,以免去充商之苦累),引票制度遂停,恢复引岸制度。在多种因素的影响下,运商实力大为削弱。与运商相比,河東坐商虽历经道光年间的盐业危机,却因盐价上涨和一池多主现象而逐渐壮大,他们不仅革新制盐法,而且在销盐上突破既往规则的约束,“贪卖无课之私,多得价值,囤积居奇。其畦地锭票租典糜常,一业数主,人人牟利”,随着坐商群体实力上升,道光十八年,他们捐资成立互助性质的坐商商会——集义会,为慈善事业提供大量的资金,还直接参与地方公共事业的建设。咸丰到光绪年间,慈善事业的经费基本都由坐商承担,他们不仅支持运城的地方建设,亦配合官府参与慈善救济。

与此同时,太平天国运动的爆发,客观上为河东盐业的发展提供良好条件。太平天国运动期间,全国销量最大的两淮盐区为太平军占领,战火波及直隶、天津、山东、河南、安徽,长芦盐区和两淮盐业不仅产盐地区遭受冲击,同时由于战火绵延,航路严重堵塞,盐业运输亦十分艰难。与其他地区相比,山西受战火波及相对较轻,河东盐业生产秩序得到大体维持,使得河东盐供不应求。在盐价大涨的局面下,获利最多的坐商群体为慈善事业提供了更多的资金支持。截至光绪前期的“丁戊奇荒”,河东新增的慈善事业主要包括育婴堂、粥厂、同善局,以及义学、书院等教育事业,此外,用以赞助士子参加科考的宾兴经费也得到增加。

具体来看,河东育婴堂为道光二十四年创立,官商合捐4300两,其中300两用于建房,剩余4000两作为基金发商生息,由解州州判经理。此后,育婴堂救济范围逐渐扩大,光绪三十三年,河东道及所属官员颁布保婴条例,将育婴堂经费及运营管理权委任于绅士,仓大使负责稽查,还扩大救济范围,规定安邑县城五路保甲局附设的五分会,对远近的弃婴皆一体收养,所费虽由盐费中抽取,但仍不敷使用。随着收养范围的进一步扩大,经费时有短缺,主持者不得不从维修盐池的经费中划拨部分,用以支持育婴事业的发展

同治三年,河东道杨宝臣设立粥厂,他因“运城人烟稠密,穷民乞丐甚多,时届隆冬,凡鳏寡孤独、老弱残废、无计营生者饥寒交迫,往往致填沟壑”,于是劝谕盐商捐资以购米散粥、置备棉衣棺木,他还订立粥厂散赈章程,遴选专人经理。粥厂运营两年有余,起到很好的救济效果,但因经费为盐商临时捐助,容易因经费短缺而致救济失灵。为使粥厂成为河东的常设慈善机构,他将盐商的临时性捐助改为抽盐税的形式,即令坐、运两商每制池盐一名(120引),各捐银一钱五分,共捐银三钱,后因为运商负担重,此部分只由坐商承担。同治十二年,粥厂经费归并到同善局项下,由同善局绅商经理,其章程如下:

无论绅士铺户居民门首,有实系贫民□禀明库厅领票,由同善局给棺殓葬等情请示前来,自为矜恤路毙起见,已批饬如禀□据监掣厅详。据坐上王友于等禀称:嗣后池内遇有贫民倒毙,取具两邻,领取棺□巡役具报,该场大使知会粥厂给棺埋葬。倘粥厂未备,由该商自办等情与绅士□路毙应准照所请办理。除饬行解州安邑县县暨三场库厅知□外,合亟出示晓□商知悉:嗣后如遇门首有倒毙乞丐贫民,无人买备棺木,及倒毙穷民虽有亲丁□两邻领取棺木。确实甘结,既由各铺巡役具报,该场大使知会粥厂给棺殓埋,倘□自行筹办,惟必确知其为贫民,且必确知其为倒毙,方可照此举办。庶于怜悯之□,不得援此办理。其巡役之人等,断不准借事需索,致干重咎,如敢故违,定行究治。

从章程可见,盐商担负着粥厂和同善局的经费和日常运营,盐商的参与扩展了慈善事业的资金渠道,还提升了慈善机构的救济能力,其救济对象也不局限于当地的贫民,其实际成效也颇为显著。

河东社学早在明代即有设立,并置办学田、学仓用于救济贫士。在明末兵乱中,社学的学田和校舍渐被湮没,直到雍正四年,清政府下令各地兴办义学,河东才建立两所义学。但此时盐业不振,经费无着,两所义学馆师的束修仅12两,且多为官员捐俸,运营颇为艰难,“因历年修脯过少难资馆谷,近于敷衍”。乾隆五十七年盐课归地丁后,义学与养济院、宏运书院等经费皆从盐商捐助的6万两项下开支。直到嘉庆年间,义学才有了较为稳定的经费来源,“嘉庆十九年,生童李映奎等禀恳酌增膏火,复经河东道陈中孚详准,加增膏火银五百八十五两六钱,加增义学束修银十六两,并请周恤赞礼生衣帽费,岁给银四十八两”。道光年间,河东盐商捐资3300两,商人王费合续捐950两扩建河东书院,之后每年扣坐商销价1239两3钱作为书院的固定收入。在咸丰以后,河东书院逐渐扩充,并收容山西、河南生童就读。自同治四年起,每年由盐池生息项下划拨2049两6钱作为义学经费等。因经费充足,河东地区又增加了四所义学,每处束修由原来是12两增至40两,并添茶水、煤炭等日常所需经费10两,此项一直延续至光绪初年。

总的来看,从道光中后期到光绪初年,因盐业生产技术革新和盐池产权变革,再加之太平天国运动的客观影响,河东盐业得到了迅速发展,这种突进式的变革加速了盐商内部的分化过程,呈现出坐商日强而行商渐衰的局面。坐商积极参与当地的慈善事业,不断筹集经费创建新的慈善机构,产生了除养济院之外的育婴堂、粥厂、同善局和义学等多元的救济机构。

(三)光绪中后期至宣统初年:盐商破产和慈善事业的衰落

到光绪中后期,因灾荒连年、盐政废驰以及官府索捐等原因,盐商疲敝破产造成慈善机构的资金大幅缩减,其经营和救济范围也随之萎缩。到光绪后期至宣统之际,慈善机构因经费困难而大部分停办,所余资金被转用于民国初年的学堂建设。盐商衰落后,慈善事业经费急剧萎缩,艰难经营。虽在“丁戊奇荒”中受华洋义赈会以及江南慈善救济理念的影响,河东地区试图兴办近代意义上的教养兼施的救济机构,如救济轻犯的习艺所、救济盐工的养病所,当地还继续兴办义仓、扩建育婴堂等,但因清政府赔款和官员贪污索贿等多种原因,慈善机构遂因经费难筹而纷纷失败。2F37908A-8853-4EFF-B573-19155E61505D

“丁戊奇荒”爆发后,盐商经济实力迅速下降,再无余力承担粥厂之责任。光绪十年,鉴于盐商困厄,清政府下令免除运商的捐纳,仅向坐商征收救济贫民的经费。在严峻的救济形势下,慈善机构很快便入不敷出,所需经费不得不改在运储仓下支取,所需粮米则由运阜仓承担。随着运城救济压力的持续增大,省城太原府不得不拨款给运城粥厂以保证其正常运营。太原府将南北饭厂经费中的580两留作饭厂经费,又提250两为栖流所经费,剩余尽数支销运城粥厂。而同善局亦面临同样的窘境,光绪三十二年,同善局董事因经费不足,呈请官府出面向各铺商索捐,共得钱400余缗,银20余两,典锭票21张,缴存道库管理。慈善经费管理权上收反映出民间力量持续下降的事实,在此种情况下,地方慈善事业衰败也走向难以挽回的趋势。

育嬰堂在光绪中后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因育婴堂的扩大和弃婴的增多,相关经费难以应付现实需要。光绪二十九年,河东道捐银1000两发商生息。“丁戊奇荒”后,因经费停办的还有牛痘局。光绪五年,该局经江浙赈局捐助后得以复兴,每年开办两期。须注意的是,日后牛痘局每年所需的200多两经费并未向商人劝捐,而是由盐掣厅拨给,清政府转而接管地方社会无力经办的慈善事业,虽然收效甚微,但仍可见其挽救地方慈善事业的努力。

当然,随着河东盐业的恢复,大量失去土地的贫民和外地渡灾者转而以充当盐工为生,“来者如潮,不计其数,留者盈千累万”。因工作强度巨大,环境恶劣,“畦夫工作艰辛,其状甚惨……终岁胼胝当炎风烈日,置身泥淖之中”,且餐食不饱,盐工面色黄肿。此种情形下,针对盐工的救济活动应运而生。光绪十五年,河东道盐池盐工疫病流行,官府在宏教寺中创办盐工救济机构——养病所。光绪十八年,转由坐商经办,官府负责稽查,其经费由道库出资300两,其余则由各盐商认筹。光绪八年,以河东“丁戊奇荒”赈款剩余7500两设同善义仓,筹集的款项放当商生息。光绪二十二年,地方建运安同善义仓,对当地的灾荒起到了较好的赈济效果。随着光绪年间盐商的衰落,河东慈善事业亦逐渐萎缩。

三、盐商的慈善参与

河东盐业有着悠久的历史,在中国盐业史中有着独特的地位。盐商是晋商群体中存在时间长、经济实力较为雄厚的代表,他们的日常活动对地方社会有着重要作用。不可否认的是,盐业和盐商共同推动了河东慈善事业的发展。

盐业在清政府的财政体系中占据重要位置,直接关系到政府财政的正常运转。清政府通过种种手段严格限制盐商和盐引的数量,同时还持续增加课税力度,将盐商力量限制在一定范围内。因此,在第一阶段中,盐商鲜少涉足地方公共事务,尤其是慈善事业,官府只得通过盐商抽税的形式补贴养济院等救济机构。相应机构的运营管理仰赖官府,从钱款分配到救济数额厘定再到救济范围规划,均由官府主导维持。第二阶段中,当朝廷放宽对盐商的限制并允许自由贩运后,盐商数量增多,当然,盐业内部的技术革新和产权变革也壮大了制盐规模,盐商(尤其是坐商)的力量大为增强,经济实力得到显著提升。在盐商的捐助下,慈善事业的种类更为多元,施善效能也得到提升,这也就为地方慈善事业进入黄金阶段奠定了基础。第三阶段中,随着传统国家的衰败,食盐生产秩序被日渐破坏,盐商纷纷破产,导致地方慈善事业缺乏有力支撑而逐渐萎缩。由此可见,河东慈善事业的基础在于盐业复兴,同时也深受清政府政策和盐商实力增强等因素的影响,慈善文化兴衰轨迹即反映出国家与地方社会力量的消长变化。

进一步看,盐商之所以积极参与慈善事业的原因在于其与地方社会的密切关联。众所周知,山西晋商中,盐商而外更有茶商、皮货商、粮商等商人群体,其行销范围之广阔,获利之丰厚,影响之大已广为人知。然而,茶商、皮货诸商对地方慈善事业的贡献却不见得比盐商多,究其原因,是盐商与其他行业商人经营活动存在重要的差异。茶商、皮货等商多属贩运生意,长途贩运使众多商人长时间不在家乡,他们虽在家乡和贸易地之间来回流动,但较少能够参与地方社会事务。与之相对的是,河东的盐商(尤其是经济势力雄厚的坐商)和更多与盐业伴生的中小商人则对地方事务投入更多关注度,盐商的产业仰赖于家乡,地方社会和谐稳定对他们的经营环境有着直接影响。

结  语

从清代河东慈善事业的发展过程来看,其最初的兴起有着浓厚的官办色彩,尤其在清代早期,官办救济机构是社会救助事业的主要形式。官府着力平衡恢复盐业、拓展税源和发展慈善救济以稳定社会关系。此阶段中,官府扮演着重要角色。而随着盐业制度改革的渐次展开和盐商力量的壮大,盐商(尤其是坐商)力量逐渐超过行商,成为地方慈善事业运营的主要参与者。他们为慈善事业注入资金,参与慈善机构的创立和管理,体现出了较为高昂的施善热情,努力推动着慈善向前发展。但须注意的是,慈善事业的发展并未完全转移到民间的商人身上,官府干预贯穿整个清代河东慈善的始终。在不同阶段中,官与商的力量对比参差,故慈善事业也呈现不同的面相。两者虽非同频共振却相得益彰,交相错杂共同维系着地方社会的秩序。传统社会的脆弱经济始终无法推动慈善事业发生质变,河东盐业与慈善的兴废不仅是观察山西社会变迁的窗口之一,更对新时代慈善事业的发展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

(责任编辑:柯圻霖)The Salt Industry and Local Charity of Hedong in the Qing Dynasty

NIU Baoxiu

Abstract: The salt industry of Hedong in Qing Dynasty was not only profoundly affected the development of local economy, but also closely related to charity. The philanthropy in Hedong experienced three stages: recovery period (from the period of Emperor Shunzhis reign to the mid period of Emperor Jiaqings reign ), peak period ( from the mid-late period of Emperor Daoguangs reign to the early period of Emperor Guangxus reign), and decline period (from the mid-late period of Emperor Guangxus reign to the early period of Emperor Xuantongs reign). The relief content expanded from the original relief for the elderly to cover the relief of refugees, infants and the poor. The development of the salt industry has led to an increasing number of charitable organizations and an expanding range of aid. As the power of the state and the salt industry declined, so did philanthropy. Therefore, when Hedong charity reflects the rise and fall of salt industry, it also becomes the epitome of Shanxis social changes.

Key words: Qing Dynasty; salt industry in Hedong ; charity; social chan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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