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只想你(五)

2022-04-27 19:02尼古拉斯糖葫芦
花火A 2022年1期
关键词:同桌教室

尼古拉斯糖葫芦

运动会之后,白昼一天天di 变短,月考如约而至。

周四那天早上,考场考号贴出来,班里气氛史无前例的紧张。

谢辰青因为竞赛耽误太多时间,从全校前三到了前五,毫无悬念的一号考场。而林昭上学期还没有转学过来,期末成绩按缺考处理,考场在最末尾。

她在陌生环境不免紧张,可当试卷发下来,眼前蓦然浮现他给她讲题时的样子。她再次落笔时,心神安定。

两天眨眼过去,收卷铃响之后走廊里吵吵嚷嚷的。

林昭脑袋发蒙,耳朵却敏感捕捉到同学们对答案的声音:“你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是多少?”

“零。”

“我怎么算出来一个特别复杂的数。”

“那你肯定错了,我同桌说他看了谢辰青的,就是零。”

十五分的大题,不知道从哪个步骤就开始出错。

林昭揪紧手里的书包带子,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窗外天色阴沉,雨要下不下,闷雷猝不及防地劈下来,走廊因闪电原因骤然亮了一瞬。

她回七班时,谢辰青的位置没有人。

林昭问道:“他还没有回来吗?”

邹瑜说:“下午后两节课自由活动,韩杨和谢辰青打球去了。”

林昭拿出草稿纸,重新演算最后一道大题,只是教室的窗帘被人猝不及防地拉上,目光所及之处瞬间暗了下来。

上课用的投影缓缓地下落,学委把自己的U盘连接到讲台电脑。

此时此刻,大家刚从试卷堆里挣扎出来,再无聊的电影也变得弥足珍贵。

可下个瞬间,林昭却如坠冰窟。

《湄公河行动》几个字缓缓地出现在屏幕上。

她的心脏骤然缩紧,像是被什么扼制住,稍一挣扎就是难言的刺痛。

别人是在看电影,她却好像是在看父亲生前的日常。

不知道过了多久,屏幕像被一把火点燃,枪声警笛声混杂在一起,不绝于耳。

男主人公身陷囹圄,生死仅在一线之间,满眼都是触目惊心的红。

林昭眼眶发疼发涩,手紧紧地攥着课本一角,关节泛白,眼睛紧紧地盯着屏幕上危在旦夕的缉毒警察。

爸爸去世前也是这样的吗?他该有多疼啊……

身边有拉开凳子的声音,她的视野里倏然一黑。

谢辰青修长白皙的手指挡住她的眼睛,离得近了,有不可忽视的温度。

她什么都看不见,耳边爆炸声四起,悲痛怒号就在耳边,眼泪顺着脸颊悄然滑落。

谢辰青垂眸,林昭的睫毛扫过他的掌心,像被雨打湿的蝴蝶翅膀,宽大的校服显得她整个人更小,肩膀微微颤抖。

他听见她深吸口气,打着小哭嗝,极力抑制住哭腔。

林昭吸吸鼻子,握着谢辰青手腕往下,电影已经播放结束,她自虐一般地想象父亲牺牲前画面。

母亲生病,亲人朋友陪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而父亲牺牲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只有鲜血淋漓。

他该多疼多绝望,又有多放不下多不甘心。

时至今日,毒枭逍遥法外,下落不明。

“那个警察……他死了吗?”林昭眼里的希冀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要支离破碎。

谢辰青轻声说道:“没有,他选择留在禁毒一线。”

林昭心里那块大石头重重地落下。

她的睫毛湿润,却还是瞬间破涕为笑:“那就好!”

电影播放完毕,半个教室的人仍旧沉浸其中,没有人去开灯。

四下漆黑一片,所以没有人注意教室最后面的角落。

“过来。”

“嗯?”

“你同桌给你擦眼泪。”

谢辰青的声音不带情绪,可眉眼是温柔的,深黑眼底藏着柔软月光。

林昭哭得很难过,索性也不再害羞,直接脖子一伸小脸往前一送,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照顾。

教室昏暗,他手里的纸巾带过她的眼角眉梢,像照顾小孩子。

视线重新变得清晰那一刻,她对上他的眼睛。

谢辰青摸摸她的头,语气无奈,带着不曾示人的温柔:“好了,哭鼻子的小朋友。”

教室的窗帘拉开,短暂的阴沉过后,阳光大片大片地照进来。

他们从屏幕里那个炮火连天的世界逃离出来,重新回归现实。

那个人,让她失去父亲的那个人。

总有一天,他会亲自将他绳之以法。

——所以林昭,不要哭。

——你再等等我。

一天之后,月考的各科试卷陆续下发。

每个课间,大家都在忙着接试卷、算成绩、估计名次。

谢辰青有些懒散地撑着脑袋,随手翻着军事杂志。

林昭却从第一科试卷下发开始变得惴惴不安。

柳一一的手里捏着精致的小计算器:“林昭,你英语考了多少?”

“121。”

“数学呢?”

“110……”

林昭每说一个数字,她就摁下去几个按键,滴滴答答声音清脆,敲击着耳膜。

谢辰青冷冷地抬眼:“柳一一,够了。”

柳一一俏皮地眨眼,合计完所有科目的成绩,露出一个得意的笑,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林昭深吸口气,柳一一并没有什么错。考得不如人家,是她自己不够聪明又不够努力。

周一下午第四节课,班主任在班会上简要点评成绩。

末了,他抬眼:“行了,該说的我都说完了,开始调位吧,谢辰青,你先选。”

谢辰青垂眼看林昭,对她的身高实在没概念,只觉得这么小一点儿,坐在教室最后不太合适。

他选了靠窗位置,第三排。对此韩杨很诧异,因为这哥们常年和教室后门为伍。

班主任继续道:“柳一一,到你了。”

林昭攥起的手心微微冒汗,像等待刽子手行刑的犯人,刀要落不落的时候最提心吊胆。

她明知自己不应该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柳一一回头看了林昭一眼,声音甜腻腻:“老师,我想和谢辰青同桌!”

谢辰青抬眼看过来时,林昭的脑袋耷拉下去,突然有些想哭。

她的成绩在班级下游,到她的时候,几乎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只好走向教室最后一排,同桌是个体育生,正抱着手机打游戏,旁若无人。

她刚一坐下,男生就开始阴阳怪气地说:“你学文化课才考这么点儿分啊?连个本科线都够不上。”

林昭的脸颊像火烧,漠然地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其实分开也就短短几个小时。

晚自习第二节下课,林昭往太阳穴点风油精。

谢辰青的位置在她们这排正前方,少年肩背平直,骨骼清瘦,每道线条都俊秀利落。

柳一一偏过头问他数学题,少女侧脸若桃花,在灯光下美得晃眼。

他似乎没有理她,换来她更加猛烈的攻势……

教室里的空气不流通,让人心里发闷发苦。

林昭觉得透不过气,拎起杯子去教室外面接水。

风把桂花香气送到走廊,她顺着台阶一级一级地往下,走向操场。

晚风习习,星星很亮,教学楼远远看起来像一座小小的灯塔。

最后她把水杯放在一边,自己手臂一撑坐到双杠上,垂着小腿晃晃悠悠。

桂花的香气很治愈,父亲的营区大院也有一棵。

大人总会骗小孩,死去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她从来不相信。

可在这个孤立无援的时刻,林昭看着漫天繁星,祈求其中有她的爸爸妈妈。

不知过了多久,她猜想上课时间快到了,刚要跳下双杠回教室,少年干净的嗓音落在耳边。

“这是谁家的小朋友啊,一个人躲起来哭鼻子。”

林昭猛地抬头,泪眼婆娑之中,只看到一个清瘦颀长的轮廓。

直到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谢辰青的眉眼才在眼前慢慢变得清晰。

那一瞬间的感觉很难说清。

她面对陌生人的恶意可以冷脸,一个人的时候也可以很坚强。

可是当她看见他,大片的酸涩和委屈齐齐上涌。

就好像有所倚仗,瞬间变成一个恃宠而骄的小朋友。

可是她不想这样,她吸了吸鼻子,倔强地说道:“我才没哭!”

她的鼻音很重,欲盖弥彰,有没有哭一开口就听得出来。

“一次考试而已。”谢辰青手往双杠上一撑,轻轻一跃,也坐上来,就在她的左手边。

“我刚去学竞赛的时候,老师说想给我的试卷判负分。”

漫天星河璀璨,他眉目清朗只应见画:“林昭,路还很长。”

只要谢辰青在旁边,好像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可是,他已经不是她的同桌。

如果时间永远停留这一刻、上课铃声不要响起就好了。

可偏偏就在这时,舒缓悦耳的上课铃声在校园之中悠悠地回荡,人零零散散地开始从操场往教学楼走。

谢辰青从双杠上跳下去,又或者说他腿长,顺势就下去。

他站在地面,向着她伸出手,是要扶她下来的架势:“来。”

那双手骨节分明,在冷冷月光下是象牙一般白。

林昭看着他干干净净的掌心纹路,心跳突然变得很快。

她本来身手矫健,这下却好像丧失自理能力一般,心脏“怦怦”跳着,不敢去握他的手。

最后她把手搭上他的手臂,隔着校服扶住他的胳膊,纵身一跃的瞬间所有烦恼烟消云散。

谢辰青俯身和她平视,一双眼睛浸着碎冰般透亮。

他轻声开口:“林昭,我们慢慢来。”

那天晚上回家的公交车上,林昭累得睁不开眼睛。

不管是月考名次、试题讲解还是调位,都让她心情颠簸满是疲惫。

因为谢辰青在旁边,不用担心坐过站,她毫无防备,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

等她醒过来时,身侧少年一直在看窗外。

窗外有什么好看的呢?

光怪陆离的世界飞速地向后。

林昭只看到自己迷迷瞪瞪没睡醒的脸。

翌日,林昭重新收拾心情,嘴里哼着麦兜的主题曲。

她的粤语发音根本不标准,却不妨碍她唱“春风亲吻我像蛋蛋蛋挞”。

只要好好努力,成绩总有上去的时候。

成绩上去了,可不就想和谁同桌就和谁同桌!

林昭到教室时,把书从书包里拿出来。

整整齐齐的教材辅导书里,有一本漫画突出一角,是之前谢辰青借给她的《病隙碎笔》。

“哟,你还看课外书呢!”体育生作势就要来抢。

林昭拒绝道:“你不要碰。”

體育生讶异于她的脾气,但也没敢再说什么。

书还没有还给他,是不是可以名借此正言顺地找他说话呢?

林昭站起身:“麻烦让一下。”

体育生拿着手机打游戏刚刚开局,闻言十分不耐烦,磨磨蹭蹭不肯起来。

“谢辰青!班主任找你!”

少年手里的书倒扣在桌上,出了教室。

林昭知道,那本物理习题册的下面,是他最喜欢的漫画。

谢辰青到办公室,站在门口轻叩三下。

班主任看到自己的得意门生,笑眯眯地说道:“进。”

“这不是第一次月考结束了,学校想找几个学生经验介绍,你作为全校唯一一个数学考满分的,上去简单说两句?”

这小屁孩又冷又酷,杨东已经做好谢辰青会拒绝的准备。毕竟这种汇报跟他提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这孩子都拒绝了。

就连IMO金牌那会儿记者要采访,他都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最后被他硬生生地摁在摄像机前。

“好。”谢辰青淡淡地应了。

杨东一愣,他面子这么大了吗?可是紧接着,便听见这熊孩子说:“但是我有个条件。”

“还跟我讲起条件了,你可真是不得了,”杨东差点被嘴里的茶水呛到,“说吧。”

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惊天地涕鬼神”的条件,能让你答应汇报。

谢辰青薄唇轻抿,眼前浮现某人自己坐在操场、一边掉眼泪一边看星星的画面。

他之前不怎么回班里,也不怎么关心座位怎么调,以为还和以前一样、考第一就能自己选同桌。甚至为了照顾林昭个子矮、看黑板费劲,他还特意选了前排。

“老师,我想和人换个位置。”

杨东一愣:“想换可以,但都是按成绩来的,你起码得让人同意吧。”

谢辰青撩起眼皮:“我不管他同不同意。”

谢辰青回到教室,桌上多了一本自己借出去的书,上面贴着明黄色的便签,是乖巧熟悉的字迹:“谢谢你。”

他回头看过去,女孩坐得端正,正在做题,看上去十分乖巧。

午休时间,林昭刷了一套英语高考题。

对答案、红笔改错、蓝笔记下生词,一整套流程走下来,距离上课已经没几分钟。

她把几本书垫在脑袋下面,见缝插针地趴在桌子上睡觉,省得下午犯困。

阳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刚好刺在她的眼皮,有些难受却也顾不上了。

这一觉睡得昏沉,等她睁开眼,窗外的阳光被人的书本隔绝。

帮她拿书挡住阳光的那双手,修长漂亮,瘦直白皙,是一双公子哥的手。

林昭猛地转过头。

身侧那人姿势闲散,单手撑着脑袋,侧脸清冷出尘,只应见画。

谢辰青察觉她注视,撩起眼皮。

那双融了碎冰的漂亮眼睛,没有任何遮挡,直直地对上她。

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林昭揉揉眼睛,呆头呆脑,像课桌上长出一朵可可爱爱的小蘑菇。

“你同桌看不清黑板,跟我换了位置。”谢辰青那张脸俊美无俦,面无表情地胡说八道。

他帮她挡阳光的手伸回来,垂眸去看自己左侧的小姑娘。

他如愿以偿地看到她眼角眉梢开始有萌芽的笑意,睫毛轻轻颤着,眼睛越发明亮。

“这样啊。”林昭抿抿唇,嘴角的弧度压不下去。

谢辰青“嗯”了一声,所有情绪都隐没在浓密眼睫之后,神色淡淡。

他说了句什么,声音很轻,在她尚未完全清醒的时刻,轻易被上课铃声淹没。

但她还是读出他唇语:“我不想你不开心。”

林昭的心跳凝固了一下,而后以非常可怕的速度跳起来。

林昭忽然发现,原來“小鹿乱撞”这个词是真的,她这一刻心里有一万只小鹿手拉手跳起了广场舞,心跳声一拍比一拍清晰。

她觉得自己的位置也很好,从教室的东北角到东南角,也很喜欢。

林昭笑眯眯地拉开窗户,秋风便吹起窗帘,阳光大片大片地落在身上:“你看,靠窗,等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肯定特别漂亮!”

她的声线很软,带着小孩子一样的雀跃,尾音上扬,谢辰青很配合地顺着她手指方向看过去。

“哇,还能看到体育生训练,好多大长腿帅哥呀!”

谢辰青嘴角回归平直,那张脸冷若冰霜,眼皮懒懒地垂着,永远睡不醒的慵懒少爷模样。

他的手指在她课桌上轻敲了两下:“把你没改完的错题拿出来。”

真是不解风情啊不解风情,但是林昭现在学习热情空前高涨:“哦!”

她把试卷捧给谢辰青,而后靠近了些,双手放在课桌,下巴抵在手臂上,像个求表扬的幼儿园宝宝。

物理56分,化学67分,生物83分,谢辰青一张一张地翻过去,眉头越锁越深。

“你那脑袋……”

林昭都能猜到谢辰青能说什么了。

你那脑袋是个球?

你那脑袋长在那只是为了观赏?

你那脑袋只是个生头发的培养皿,对吧?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试卷一角,像霜打的奶黄包。

谢辰青话说一半,便见林昭眼睛里的光暗下去,嘴巴小心翼翼地抿起来,缩着脖子像个等待老师批评的小学生。

于是他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变成:“你小谢老师继续努力。”

林昭一怔,弯着眼睛笑起来,让人想起阳光下大片绽放的明黄向日葵。

谢辰青眉眼微弯,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轻:“我们从第一道题开始。”

月考之后,班里就没再调过位,只是隔一两个星期,会整体换一换位置。

前排去后排,中间排去两边,可不管再怎么换来换去,同桌都是固定的。

教室东南角要比东北角四季分明,偶尔学习学累了,林昭会看看窗外。

她清晰地看见树叶变黄,绿树变秃,日子悄无声息过得飞快。

她做题的时候,谢辰青也不再懒懒地看漫画,又或者撑着脑袋打瞌睡。

他买了一沓崭新的笔记本,一有时间就在上面写着什么。

每每她探头探脑去看,就被他拿笔冷冷地戳额头:“别闹。”

少年干净的声线,压低时带了鼻音,因为字面意思,还有点说不出的宠溺和无奈。

林昭揉揉脑袋,只觉得很受用,任谁被这么一个大帅哥当小孩子一样对待,估计都承受不住。

可她还是忍不住好奇,他在写什么呀?

那么厚的笔记本,怎么几天就能用完一本?

莫非大佬追小姑娘也别出心裁,情书一本一本地写?

林昭瘪了瘪嘴角,看向谢辰青的小眼神儿也变得幽怨。

全市统考前,谢辰青把那一沓笔记本扔给她。

那动作浑不在意又漫不经心,就好像扔了一堆垃圾。

扔完垃圾,谢辰青就趴在桌子上睡觉,校服袖口露出一截腕骨精致清白的手腕。

林昭美滋滋地翻开看,只看了一眼就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非常详尽的物理知识点,按照C市考试大纲的顺序整理,细致到每个公式下面都跟着例题。

“谢谢你呀。”她低头,小声说道。

少年眼睛困得睁不开,睫毛浓密而根根分明,鸦羽一样落在冷白皮。

他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老师来了叫我。”

原来,他所说的“你小谢老师继续努力”,从来不是一句逗她玩的玩笑话。

林昭心心念念的第一场雪没来,全市统考先提上日程。

在前几次月考中,她的成绩稳步上升,那速度她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谢辰青功不可没。

她不敢告诉谢辰青,她突然有种类似开窍的感觉,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但那种感觉太虚无缥缈,需要一场大型考试来验证一下。

第一次全市排名的大考,检验的是高三一轮复习的成果,林昭小同学绷着脸,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紧张?”谢辰青挑眉。

林昭回答:“有一点。”

她伸手,拇指和食指指尖有个指甲盖大小的距离。

谢辰青:“那怎样会好些。”

他温柔说话的时间实在难得,林昭赶紧蹬鼻子上脸。

她非常狗腿地靠近大佬身侧,不敢抱大腿,于是就揪住一点校服袖口:“我如果说有办法,你会答应吗?”

谢辰青的视线扫过她抓着他手腕的手指,点头。

那副听之任之的样子落在林昭眼里,别提多貌美多乖巧。

跟他冷漠的性格不一样,谢辰青头发看起来很软,尤其是每天早上刚刚洗过,她坐在她座位能闻到清新的薄荷味道。

而现在,冬日阳光浅薄一层落在少年身上,他蓬松柔软的短发显出不算纯正的黑。

林昭手痒得不行,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谢辰青,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吗?”

她对任何能摸摸头的小动物都毫无抵抗力,能摸摸头的大佬更是带着奇异反差萌吸引着她。

谢辰青皱眉,手里的笔轻轻地戳她额头:“你是在说梦话吗?”

林昭也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但是被拒绝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她把这种不舒服归结为“恃宠而骄”。

她皱着一张包子脸,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学神不给蹭,这次考试要完,唉……”

就在这时,谢辰青冷着脸低头,她心心念念想摸一把的脑袋近在咫尺。

林昭有点发蒙,直到谢辰青修长剑眉微挑,冷声问她:“不要了吗?”

“要!谢辰青,你头发好软,好好摸!”林昭的手落在谢辰青柔软蓬松的黑发,发出满足的喟叹。

她没注意到,少年漂亮黑沉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耳朵却一点一点地红了。

两天后,全市统考结束,在元旦假期之前出了成绩。

在总分和名次贴出来之前,各科试卷纷纷扬扬把教室填得满满当当。

柳一一的位置和林昭的位置中间,隔了过道和谢辰青。

每发下来一科,柳一一就要问林昭,几乎是无形之中把她当成假想敌。

其实,不光柳一一会和她比较,她也会不由自主地和柳一一比较。

那是她深埋在心底的秘密。

柳一一身材高挑,脸蛋漂亮,家境显赫。

她的理科成绩优异,再难的题也一点就透,头脑顶尖,是老师们除了谢辰青最喜欢的学生。

有时候林昭会想,谢辰青这样的人,以后会和什么样的女孩子在一起。

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柳一一。

后来林昭就想着,能不能在她努力就能做好的事情上,超过柳一一。

柳一一的比較光明正大,她却在暗暗较劲,林昭心里又堵又闷。

林昭看不起这样的自己,又不得不闷头向前。

六门考试,已经发下来五门。

“林昭,咱俩现在总分持平了!”

“不过我觉得你肯定比我考得好,我考物理的时候刚好姨妈疼。”

众所周知,林昭物理不好,柳一一眼睛里有笑,是胜券在握的如释重负。

林昭紧攥着的笔,笔尖滑出一道线。

“物理卷子来啦!”课代表一进教室,就被人半路拦截。

“柳一一,你的!”

“林昭,你的!”

柳一一眼睛发亮,看向林昭:“林昭,你多少?”

林昭打水回来,人还站在过道,杯子往桌上一放,心泡在热水里一般滚烫。

她刚要伸手去拿,有只修长漂亮的手从身后环过来,直接把她的物理试卷拿在自己手里。

她举高手臂,谢辰青故意跟她作对似的,也举高。

在长腿少年面前,她那一米六的身高毫无办法,像个小矮人。

林昭只能呆头呆脑地站在原地,看谢辰青逗小孩儿玩似的,用两只手展开试卷看了一眼,她便不经意间被他整个圈在了身前。

她周身都是少年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稍有不慎,后背就能贴近他的怀里。

“我们林昭,这个物理有点差劲啊。”谢辰青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轻佻,带着捉弄人的坏。

林昭的脑袋变得混沌,过快的心跳不知道是因为成绩还是因为谢辰青,可怜兮兮小鹌鹑一样地缩了缩脖子,问道:“多少分呀?”

谢辰青剑眉微扬,脸上露出一个邪气的、恶作剧得逞的笑:“干得漂亮,差一分满分。”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每个字都清晰,笑着揉了把她紧张到僵硬的小脑袋瓜。

柳一一一愣,气鼓鼓地回过去头,笔袋书本摔得震天响。

谢辰青问:“开心了?”

林昭重重地点头,眼睛变成两道弯弯的缝。

她恨不得现在就放学,跑回家告诉奶奶自己考到了全班第二。

她想告诉奶奶自己想吃好多好吃的,考试考得好,应该要奖励。

至于谢辰青,她应该怎么谢谢他呀?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林昭嘴角有掩饰不住的弧度,就连眼尾也弯下去:“是我小谢老师教得好。”

谢辰青懒散冷淡的少爷模样,从她身后倾身靠近她耳边:“小谢老师与有荣焉。”

林昭抿着嘴角去看窗外那棵栀子花。

她知道,冬天被雪压满的枝头,到夏天能绽放一片馥郁的花朵。

全市统考结束,元旦三天小长假接踵而至。

林昭以自己考试进步大为理由,和蒋念慈讲条件:“天气太冷,奶奶不要再想着出去赚钱,不然我都不能安心学习啦。”

蒋念慈答应,爬满老年斑的手落在她的脑袋上,掌心温热。

如果亲情可以具象化,那一定是此时的样子。

窗外寒风乍起,窗內老房子每一个角落都温馨柔和,而她抱着热牛奶坐在奶奶身边看跨年晚会。

电视上的小品演员卖力地演出,林昭笑点低,随便几个字就能让她笑出眼泪,东倒西歪的,像一团不倒翁。

广告时间,林昭看了眼手机,天气预报明天、也就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初雪即将到来。

不知道为什么,当林昭看到“初雪”这两个字,突然有些遗憾。如果还没有放假就好了,那她就可以和谢辰青一起看。

这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冒出来的想法,把她吓了一跳。不止如此,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戳开谢辰青的微信对话框。

单是看着“XCQ”这三个字母,都好像是面对着他本人。

林昭深吸口气,细白的手指打起字来慢吞吞,输入再删除。

“嗨!兄弟!你在干吗?”

“同桌,吃完晚饭了吗?”

“今天的晚会好好看呀,你有没有看!”

最后林昭懊恼地挠头,谢辰青都不跟她说话,她为什么要发信息给他?

她如果主动给他发信息,她就是小狗。

朋友圈已经被邹瑜韩杨学委他们刷屏,人手一条。

“集赞啦兄弟姐妹们!六十六个赞即可得烟花晚会免费门票一张!”

林昭赶紧给每个人都点赞,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

就在这时,邹瑜直接回她:“你也赶紧转发呀!点赞免门票!”

林昭的微信好友的数量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但是她不想扫邹瑜的兴。

于是她顺手转发,附赠龇牙咧嘴的笑脸一个。

林昭从朋友圈切回对话界面,跟谢辰青的聊天记录依然停留在全市统考前的周末,她问他的那道物理题。

少年回信息比他本人更冷,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那手指太漂亮也太金贵。

林昭放下手机,克制住联系他的冲动,直到洗漱完看了一眼,依然没有新消息提示。

朋友圈那有个红通通的“①”,她垂头丧气不抱任何希望地点开:“XCQ赞了你的朋友圈。”

林昭“嗷呜”一嗓子,整个人“大”字型地扑到床上。

她把那个赞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翻了翻和她相邻的几条朋友圈。

谢辰青就只点赞了她的!别人都没有!韩杨都没有!就只有她有!

林昭抱着抱枕翻了个滚,嘴角咧到耳朵根,埋在被子里小脸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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