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负传承使命 心系患者健康 访天津市中医药研究院副院长、天津市中医肾病研究所所长、肾病专家张勉之

撰文/王懿霖 美术编辑/丁国明 赵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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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素描

乍暖还寒的3月，天津市中医药研究院附属医院的行政办公区，工作人员都在紧张地忙碌着。

张勉之的办公室很好找，与行政办公区仅隔一条走廊。当记者敲开门时，他正一边思考，一边在本子上飞速地写着。“刚刚散会，有一些想法要赶紧写下来。”说着，张勉之站起身迎接。一件黑色休闲西装，标志性的黑框眼镜，眼前这位院长比我想象中的要瘦，更加符合之前媒体报道中的“杰出青年”形象。

用“杰出青年”这个词绝不仅仅是因为张勉之年轻。作为国内六大中医药科研基地之一，中医药研究院内设一个附属医院及九个科研业务机构，2017年，年仅44 岁的张勉之就在此任副院长职务。能担此重任，其能力水平绝非泛泛。翻看他的简介：全日制肾内科博士、中医学博士后，二级主任医师，博导、博士后导师，天津市中医药研究院副院长、天津市中医肾病研究所所长、北京中医药大学东方医院副院长、北京中西医结合肾脏疑难病会诊中心副主任、香港中文大学中医学院访问教授、天津市肾脏病会诊中心主任，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首届“天津名医”，获得第十五届中国青年五四奖章，曾为全国最年轻的主任医师（34 岁破格晋升），获得多项省部级科技进步奖……

如此年轻，便在很看重资历的医疗卫生行业中脱颖而出，张勉之的成长成才之路令人好奇。

“其实，我的本科和硕士期间学的都是西医，直到博士期间才开始走上中西医结合这条路。”出生于中医世家的张勉之从小就与各种药材、方剂打交道，“别人可能都在背古诗词，而我是坐在父亲身边抄写方子。”后来，随着张勉之学识的不断增长，他认为仅仅掌握中医理论是不够的。于是，在高考填报志愿时，他毅然放弃了属于自己的“舒适区”，选择从头开始学习西医。

一个人的成功总要有天时、地利与人和的加持，对于张勉之来说，他的家庭给予了他良好的教育氛围，大学期间的学习背景使得他视野广阔，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源于他个人的勤奋与努力。

中医药学作为中国古代科学的瑰宝，几千年来的传承和发展靠的是经验的积累。“从父辈的从医经历中，我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患者经过中医治疗摆脱了病痛，但这些经验很难用现代医学理论解释清楚，想要在临床上广泛地推广应用就更难了。”于是，在博士期间，张勉之开始尝试将现代手段与传统经典中医药结合，旨在收集、评价中医药的有效性和安全性，进而让更多的患者受益。

“在肾病治疗领域，我认为中医药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其优势。”张勉之介绍说，单纯地运用西医手段，很难逆转中早期肾病。“蛋白尿、血尿等症状产生后，西医的手段仅能做到不再恶化，一旦控制不住可能就需要透析，甚至是肾移植。”通过长时间的研究总结，张勉之将中医和西医在治疗肾病方面的优势手段互补结合，形成了以中医补肾活血法为治疗大法，配合西医降纤溶等对症治疗，以及血液透析、腹膜透析等中西医结合的治疗方案。“从临床来看，这种中西医结合的手段针对各种类型肾脏疾病、急慢性肾炎、肾病综合征、急慢性肾盂肾炎、糖尿病肾病、高血压肾病以及慢性肾功能衰竭等都有很好的疗效。目前，我们的治疗有效率可以达到国内领先水平。”

疗效，是张勉之在此次采访中反复强调的一个词。“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两者的最终目标都是疗效，这是我们共同的出发点和根本归宿。”根据肾病的特异性，张勉之结合自己多年的临床工作，创立了天津市第一家中西医结合肾病慢病门诊。“中医可以对早期肾病进行干预，西医可以解决急重症状，慢病门诊的个体化精准治疗、中西医结合治疗，可以达到延缓慢性肾病的发展，保护残肾功能，最终达到提高患者生活质量、延长患者生存时间的目的。”

注重疗效，究其根本是以患者为中心，这不仅体现在对治疗手段和治疗方式的选择上。“无论是做科研还是做老师，我首先要做好的是一名临床医生。”在张勉之的履历中，我们可以看到他获得过许许多多的科研奖项，“作为医生，不能为了科研而科研。”他认为，他取得的这些成果只是对临床疗效的验证，是对患者真实反馈的总结整理，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让更多的患者受益。

“我父亲常说，表面上看是患者求助于医生，而实际上是患者成就了医生。”这句话张勉之一直牢记在心。无论是在诊室、病房，还是在教室、实验室，几十年来，张勉之用实际行动践行着属于医生的那份初心和使命。

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打乱了原本正常的诊疗秩序。生命至上，为了不延误患者治疗，张勉之率先请战，带领肾病科全体医护人员进入战斗状态。对于一些肾病患者来说，规律的血液透析就是他们维持生命的“底线”。新冠肺炎疫情来势汹汹且不断发展，而这些患者不能等！如何有效防范透析室发生聚集性疫情，降低感染风险，为患者提供一个安全的就诊环境，成为了肾病科的头等大事。为了守护患者和医护人员的生命安全，张勉之连续加班加点，第一时间牵头制定出《血透室疑似/确诊新冠肺炎血透患者应急预案》、《疫情期间温馨告知书》及《透析患者预检分诊流程》等，在原有院感防控基础上做好双保险，把患者相互交叉感染、医护感染的风险降到最低。

为了不间断患者的治疗，张勉之调整了血透室工作班次。自己带头，将每天医护工作时间提前到7 点，第二批患者后延至13 点开始，第三批患者18 点开始，第四批患者从22 点开始，到次日凌晨2 点结束。对于有疫情风险的患者，对其医护人员实行二级防护，安排单独单批次进行透析治疗。在张勉之的带领下，中研院附属医院血透室的治疗井然有序，每一位患者都得到了及时的救治，肾病患者的“生命线”也得以坚守。

对于这些，张勉之本不愿意多谈，因为在他看来，医生应以患者为中心，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

以“传承精华、守正创新”为己任，几十年来，张勉之一直在努力着。2006年，他在一次对外交流的过程中发现，当时国内没有一部专门关于中西医肾病学的英汉词典。“随着国际上对中医药认知的不断加深，中医与西医会有越来越多的对话和交流机会，我们迫切需要这类书籍。”张勉之想，如果仅做西医领域的肾病词汇翻译，远达不到中西医交流的意义，要做就做到最好。于是，他历经了两年的时间，梳理了大量的肾病学相关中西医词汇，在此基础上做了严谨、细致的编辑翻译，最终形成了我国第一部肾病学英汉词典——《英汉中西医肾病学词典》。这本书的出版发行，打破了中医与西医交流中的阻碍，为肾病学中西医结合搭建了桥梁。

现在，张勉之正在为天津市第一家肾病重症监护病房——中研院附属医院的KICU 病房而忙碌着。“临床上，疑难危重的肾病患者比较多，对于医院和医生来说诊治难度大、技术要求高，对于患者来说转院的费用高且风险大。”为了解决这一痛点、难点，张勉之从2021年开始着手，准备成立以中西医结合为基础的肾病重症监护病房。“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一些设备的引进有所延误，但预计今年年中，我们的KICU 病房会正式投入使用。”

对于未来，张勉之有着清晰的规划和愿景。“作为现代中医，我们肩负的使命绝不仅是‘上传下达’这样简单的传承，而是要在这个基础上做好创新和发展。”他说，“传承精华、守正创新”，其根本是守住中医药的经典、精华，在此基础上从技术层面与现代科技相结合，与时俱进、创新发展。“正如我博士期间所做的课题，一批批中医药人正在为‘说明白、讲清楚’中医药疗效而努力着。”张勉之说，这是中医药现代化和国际化发展的必然要求，更是中医药人的决心、信心与恒心。

屠呦呦的青蒿素抗疟药物、“宣肺败毒颗粒”治疗新冠肺炎的显著疗效……近几年，我国涌现出越来越多的用现代科技发掘中医药伟大宝库的成功范例，这些都是中医药人传承精华、守正创新的生动实践。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张勉之这一代中医药人被时代赋予了新的使命与任务。从前辈手中接过沉甸甸的这一棒，他们任重而道远。

Exclusive

dialogue

独家对话

记者：请您对补肾活血法以及其在临床上的应用和疗效作一个简单介绍。

张勉之：因为补肾活血法是“国医大师”张大宁从几十年的肾病诊疗中总结出的确切的、领先的临床有效手段，所以我硕士、博士在学期间就开始用现代医学手段观察补肾活血法对急慢性肾脏疾病的疗效，目前共获得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等国家级项目资助6 项，通过动物实验、细胞培养等科研方法，对糖尿病肾病、膜性肾病、系膜增生性肾炎、IgA 肾病、肾间质纤维化、慢性肾衰竭以及急性肾损伤等疾病进行研究，验证补肾活血法对于急慢性肾脏疾病的作用疗效，成功发现补肾活血法在改善肾间质纤维化和肾小球硬化方面的有效机理，打破了西医关于慢性肾实质性损害不可逆转的理论，为祖国医学在这一世界医学领域的贡献做出了有力的佐证。

在多年的临床和科研基础上，我们用补肾活血法治疗急慢性肾脏疾病的科学研究先后获得省部级科技进步奖一等奖4 项、二等奖9 项、三等奖4项，国家发明专利4 项，在国家级核心期刊发表专业论文100 余篇，其中SCI文章10 篇，主编出版《补肾活血法研究》、《补肾活血法与肾脏疾病》等专著5 部，并被韩国圆光大学翻译为韩文在韩国正式出版发行。

记者：请您为读者科普一下，中西医结合在慢性肾脏疾病的治疗中有什么优势？肾脏疾病又如何做到有效预防？

张勉之：在肾脏疾病的治疗方面，西医利用现代医学的手段和方法，对肾脏病的认识越来越深入，越来越微观化和客观化，但在治疗过程中，尤其是对肾实质损害方面缺乏有效手段，而中医有较好的临床疗效，因此，中西医结合治疗在肾内科有独特的优势。中西医结合不是中药、西药简单的叠加，而是将中医、西医有机结合，优势互补。只有科学、正确地开展中西医结合，才能真正让患者获益，才能推动肾病学的发展，这也是我从事肾病学中西医结合研究工作的缘由。科研是重要环节，但不是目的，最关键的是通过科研提高临床疗效。

肾脏病的预防应从点滴做起。因为肾脏具有强大的代偿功能，在肾被破坏一半时，肾脏仍可维持“正常”的功能，而此时患者无任何自觉症状，因此在早期往往被忽视。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可以从多方面来预防肾脏疾病。首先，要重视药物性肾损伤，例如一些重金属、抗生素、中草药等都会导致肾损伤，因此我们必须改掉乱用保健品、乱用抗生素、乱服用“偏方”等习惯，尤其是某些打着“补肾”名义的偏方、保健品的不规范使用，反而有可能会加重肾脏负担。其次，要改变不良的生活方式，例如盐摄入过量、入量不足、吸烟，以及不重视血压、血糖、尿酸控制等，这些都会造成肾脏负担加重，引起和加重肾损害。再次，早期筛查是最好的预防方式，由于很多肾脏病并无特殊的临床症状，往往容易被忽视，因此要定期进行体检，早筛查、早发现、早治疗，是预防慢性肾病发展的关键。

在以上预防方式基础上，对于已经患有肾脏疾病的人群，应用中医补肾活血理论为指导，给予个性化的辨证施治，可以有效控制病情，防止肾脏疾病进一步发展，达到既病防变的治疗效果。

记者：您能否透露一下目前的研究重点？

张勉之：我们在应用补肾活血法对急慢性肾脏疾病的治疗方面已经做了系列临床实验及理论研究，多次获得省部级科技进步奖项，积累了大量的前期基础，补肾活血法治疗急慢性肾脏疾病的临床疗效得到了更加广泛验证和机制探讨，并成立了中华中医药学会补肾活血法分会，进一步推动了补肾活血法的临床应用和科学研究。在这些前期工作的基础上，我们将继续深化研究，着眼于以证带病、以证统病、病证结合的临床研究思维体系和慢病管理理念，开展慢性肾脏疾病新模式下的诊治与管理探讨，积极开展对外交流合作，形成具有中医药经典内涵和以现代科学方法验证及探讨为特色的中西医结合肾病学科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