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杂志》与中国新闻传播学研究

2022-05-09 13:22时晓莉
新闻研究导刊 2022年1期
关键词:期刊

摘要:《东方杂志》创刊于1904年,终刊于1948年,是20世纪上半叶中国历时最长的一份综合性期刊,在近代中国新闻传播事业发展史上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它虽不是新闻传播学的专业期刊,但对中国新闻传播学的学术研究相当深入。文章梳理《东方杂志》的文献,统计其中涉及新闻传播学领域的论文共计62篇,进而分析其文本内容,总结它们具有的特点及其对中国新闻传播学发展的影响。

关键词:《东方杂志》;期刊;新闻传播学

中图分类号:G21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2)01-0136-03

《东方杂志》1904年3月11日于上海创刊,由商务印书馆出版,1948年12月终刊。前后刊行历时45年,是近代中国历史上时间最久的一份大型综合性杂志。作为一本综合性学术期刊,它不仅具有巨大的史料价值,学术价值也不可估量。方汉奇认为其是“杂志的杂志”,是反映它所在时代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情况的“百科全书”[1]。文章选取刊登在《东方杂志》上涉及新闻传播学的62篇学术论文加以研究,试图从学术史的立场分析这些文本的特点,从而梳理《东方杂志》对中国新闻传播学的影响。

一、论述内容范围广泛

从地域范围看,这些文本内容涵盖全世界,既有对中国新闻现状的思考,也有对国外新闻事业的研究,特别是对世界新闻事业的借鉴学习,表现得尤为突出。笔者统计发现,62篇新闻传播学论文中,有22篇是对国外新闻事业的论述,占据将近三分之一的比例。这其中既包括对西方新闻理论的解释,如曹亨闻的《论十八世纪英国政论新闻学》;也包括对西方新闻记者的介绍,如《新闻大王诺斯克里甫勋爵》;更多是从整体的角度审视国外新闻事业的发展,如《美国新闻事业的研究》《法国新闻事业的现状》《德国新闻纸的研究》等。

从研究对象看,这些文本既有对报纸杂志的相关论述,如姚公鹤的《上海报纸小史》、任白涛的《地方报之编辑》;又有对广播电视的知识介绍,如马星野的《世界无线电广播事业之鸟瞰》、周惠久的《电视及其进步》。既包括新闻记者的人物传记,如陈与龄的《林白水先生传略》;又包括对新闻理论的系统阐释,如徐宝璜的《新闻学大意》。同时,广告学这一传播学下的子学科亦被列入其研究范畴,如师泉的《广告心理学概论》。这些论文成为研究中国新闻传播学的重要文献资料,也为后来新闻传播学科的发展指引方向。

从论述层面看,这些文本既能从宏观上把握新闻传播学的发展方向,用全局的眼光审视一个国家的新闻事业,又能从微观上对新闻传播学中出现的一个问题作具体分析,或对一位新闻记者作详细介绍,如《中国新闻事业之将来》《我国新闻学进步之趋势》《为今日报界进一言》《欧美新闻事业概况》《世界新闻内容之比较》《世界无线电广播事业之鸟瞰》《日本最近的出版业》等都是从宏观的角度展開论述,站得高,看得远;而《黄报缘起》《新闻纸之社论》《地方报之编辑》《南宋小报》《现代报纸的“专栏”与“专栏记者”》《林白水先生传略》则是从微观的层面着眼,于细微处显真知灼见。

从论述方向看,这些文本基本囊括了新闻传播学科的全部内容,对新闻史、新闻理论、新闻业务三方面都有所研究,为构建新闻传播学科体系奠定基础。新闻史方面有姚公鹤的《上海报纸小史》、台静农的《南宋小报》,其中《上海报纸小史》开辟了中国新闻史研究的开端;新闻理论方面有徐宝璜的《新闻学大意》、苏醒之的《什么是报导学》、曹亨闻的《论十八世纪英国政论新闻学》,其中《新闻学大意》是国人第一部新闻理论著作,为中国新闻学的研究提供了理论指导;新闻业务方面有徐宝璜的《新闻纸之社论》、任白涛的《地方报之编辑》、端六的《新闻编辑法改良之必要》、曹亨闻的《现代报纸的“专栏”与“专栏记者”》等。

二、作者身份复杂

考察《东方杂志》中新闻传播学文本,可以看出中国近代新闻学研究的作者身份多样,既包括新闻学者,也包括报刊活动家,以及一些业余的新闻爱好者。由于这些文本并非每篇都有署名,而且有些文本的署名也只是笔名,并非真实姓名,再加上有些作者在历史上并没有过多记载,难以考证。所以笔者仅能对其中一些知名作者加以论述。

第一类作者群体是新闻学者,这里所说的新闻学者主要是指那些具有留学经历的报人,他们既受过正规院校教育的熏陶,也拥有一定的新闻实践经历,由此与单纯的报刊活动家区别开来,徐宝璜、马星野、邵飘萍、任白涛、冯列山等都属此列。除了新闻实践经验丰富以外,这些学者也大都具有新闻从教经历,良好的学术训练与丰富的学养使这些新闻学者的研究成果较为偏重学理的探讨,而不是单纯的新闻实践经验的总结。此外,他们通过参与新闻教育活动,有效地拓展了新闻学理论知识的传播范围,这从侧面反映出近代中国新闻教育事业对新闻学术研究起到的推动作用。

第二类作者群体则是不具有留学经历的报刊活动家,而他们又与中国早期主要的新闻学研究者有所不同。中国早期的新闻学研究者,例如王韬、梁启超、谭嗣同、严复、汪康年、章太炎等人,虽具有丰富的办报经验,但总体而言,这些人首先是政治改革家、政治革命家,或者是学者,其次才是报刊活动家。由于《东方杂志》所处的年代已经到了20世纪,中国近代新闻学研究的主体虽然也面临着富国强民的问题,但他们已经成为职业的新闻工作者,不再只是业余兼职。由于报刊活动家的主业是新闻实务工作,所以他们的新闻学术研究大多不注重探究基础理论,而是侧重总结实践经验。这一类作者群体的代表人物是戈公振。

第三类作者群体则是一些非专业的新闻爱好者。如在《为今日报界进一言》一文中,作者指出“余非记者,而爱读新闻,又爱研究新闻之旨趣”,还有撰写《上海报纸小史》的姚公鹤与介绍南宋小报的台静农,亦不是专业出身,但他们出于对新闻强烈的爱好,也在这方面小有成就。特别是姚公鹤所撰的《上海报纸小史》,它是我国最早的中国新闻史专著,是中国新闻史学研究的开端,意义重大。

三、由随笔到学术研究

早期的新闻学研究就文本而言,谈论规范、统一为时尚早。从研究文章的文体看,多为政论文,如专文、发刊词、启事、奏章、演说词等。它们往往根据现实的情形,利用报刊载体及对报刊的认识阐释看法、主张,并没有详细阐述新闻学的基本概念和理论体系,文章多为短文,具有明显的时事性和对策性。其文体的演变从王韬的“时论”到梁启超的“报章体”,形成一种内容与媒介相结合的行文体式。

从研究主体上讲,此时的新闻学研究重心在于报纸的社会功能,人们对报纸的认识与关注在于其改造社会的影响力。故对于新闻学科的主体把握尚没有顾及,如基本概念界定的缺失,更没有对报纸及新闻理论学、历史学、实务技能训练等方面的系统研究。对报纸及新闻的研究是一种外部研究,往往是用新闻的方式关注社会变革,重点不是对新闻学自身问题的关注。

时评性的政论与学术性的论文在产生的机制、文本的结构、语言的形式、社会的反响等方面都存在差异。当时中国社会情态和研究者的心态与纯学术探讨所需的内外环境尚有距离,这一过程中,报纸及新闻研究文本普遍缺少学理性把握和精细化操作,处于一种杂呈状态。当然,文本的杂呈与作者身份的多样化有很大关系,上文已经介绍《东方杂志》中新闻传播学文本的作者主体身份复杂,既包括新闻学者、报刊活动家,还有一些新闻爱好者。不同身份的作者写出来的文章各有特点,因而在学术规范性上就会有所区别。

不过从总体看来,早期的新闻传播学文本在学术性上略显不足,随笔的成分多一些,至徐宝璜的《新闻学大意》之后,新闻传播学文本日益向成熟的学术道路靠拢,当然这与《东方杂志》的办刊方针也是有关系的。《东方杂志》从最初实行“选报制度”到后来发展成为一份综合性的学术杂志,对于论文学术性的要求也愈来愈高,新闻传播学文本的学术特点也就日渐明显。如刊登于《东方杂志》第2年第8期的《论政府宜利用报馆并推广白话演说》一文,在开篇论述报馆作用时,作者这样写道:“报馆者,国家之耳目也,喉舌也,亦国民之耳目也,喉舌也。社会之选择也,警钟也,亦政府之选择也,警钟也。……”而徐宝璜在其《新闻学》第二章从新闻的社会功能角度论述“新闻纸之职务”时,阐释如下:“‘新闻纸’之名词,在英文为Newspaper,在日文为‘新闻’,国人亦简称曰‘报纸’,曰‘报章’,曰‘新闻’或曰‘报’。其职务有六:供给新闻、代表舆论、创造舆论、灌输知识、提倡道德及振兴商业。而前三者,尤为重要。兹分别讨论之。”接下来采用横式结构论述这六个方面的内容,最后的结论是“综上所述,可见新闻纸之职务甚重。新闻事业,为神圣事业;新闻记者,对于社会,负有重大之责任”[2]。

比较其各自文字的表述,从文本语言的体式、结构的模式和论证的方式等因素构成的范式看,不难发现两者的差异。由此可以推断《东方杂志》中有关新闻传播学研究的文本逐渐从种“术”的层面上升到“学”的高度,这也是新闻传播学科整体发展脉络的体现。

四、与时代紧密相连

《东方杂志》从1904年创刊到1948年终刊,期间经历了清朝末年、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和国民党统治时期等不同阶段,接受过辛亥革命、五四新文化运动、大革命、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以及解放战争的洗礼。在惊涛骇浪、风风雨雨的历程中,《东方杂志》几经改良,几易主编,办刊理念也随着时代的变迁与时俱进,其刊载的新闻传播学文本也随之呈现出一种阶段性特点。虽然这种特点不是很明显,但从总体上观之,又隐约贯穿其中。同时这种特点也是对中国新闻传播学研究历程的反映。

根据内容侧重点的差异,大致可将《东方杂志》中的新闻传播学文本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在1918年之前,第二个阶段是从1918年到1935年,第三个阶段是在1935年之后。

1918年,徐宝璜的《新闻学大意》在《东方杂志》上刊登,标志着中国新闻学研究正式开始。以此为分界线,在此之前的新闻学研究尚处于一种启蒙状态,文本研究的内容范围也过于狭隘,反映在《东方杂志》上则表现为主要是对报刊功能作用的论述,如早期刊登于《东方杂志》的《论中国书报不能发达之故》《论报馆有益于国》《论政府宜利用报馆并推广白话演说》《说报》等文,都是围绕报刊与国家的利益关系展开论述的。究其原因,这与当时的社会环境密不可分。

从1918年到1935年,中国新闻学者通过职业化、专业化的新闻学著述活动,完成了中国新闻学的建立,中国新闻学成为近代中国学术园地中最年轻的成员之一。中国新闻学建立的最根本原因,在于中国新闻事业的发展。这一阶段的《东方杂志》虽处于动荡不安的局势中,但对于中国新闻传播学的研究一直没有停止。就文本内容而言,主要是对中国新闻事业的分析和对国外新闻事业的借鉴学习,如《为今日报纸进一言》《中国新闻事业之将来》《我国新闻学进步之趋势》《美国电视试验之成功》《世界无线电广播事业之鸟瞰》《世界报业的近况》等。

1935年以后,刚刚建立起来的新闻学便历经血与火的考验,新闻学者纷纷走出“象牙之塔”,走向“十字街头”,在解决时代课题的过程中,建构起中國新闻学的战时新闻学理论形态[3]。他们一方面积极融入新闻救国的实践当中,另一方面以独特的视角与学养继续新闻学研究,并将其关注的理论问题与挽救民族危亡紧密联系起来。1936年5月,燕京大学新闻学系举办第五届新闻学讨论周,主题定为“新闻事业与国难”,这标志着新闻学者对现实问题的关注已经上升到理论研究层次,也成为战时新闻学兴起的一个重要标志。反映在《东方杂志》上,则是出现了一批以“战时宣传”为内容的新闻传播学文本,如曹锡珍的《战时宣传》、余协中的《宣传的过去与将来》、周宪文的《宣传与反宣传》等。作者们通过自己的笔触针砭时弊,表达了强烈的爱国热情。

五、结语

纵观中国近代新闻传播学的萌芽、建立与初步发展过程,可以看出其具有两个发展特征。一是就新闻学的发展脉络而言,中国近代新闻传播学的启蒙时间较长(1834年至1917年),而建立时间较短(1918年至1935年)。二是就历史地位而言,新闻传播学在近代中国已建立起了独立的理论体系,已经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在学术园地中占据一席之地,而这两个发展特征恰在《东方杂志》的新闻传播学研究文本中都有所体现。应该说,《东方杂志》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中国新闻传播学理论框架的确立以及学科体系的建构,同时奠定了近代中国自由主义的新闻学术研究立场。

综上,《东方杂志》上刊登的62篇新闻传播学研究文本,从不同角度、不同层面对中国近代的新闻传播学进行了深入分析,这些文本不仅为了解中国近代的新闻传播事业提供了丰富的文献资料,还为中国新闻传播学科的建立与发展提供了理论指导。《东方杂志》兼容并包的办刊方针为中国新闻传播学的发展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平台,众多新闻传播学研究者和爱好者得以施展拳脚。尽管这些文本在质量上参差不齐,并非每一篇都是鸿篇巨制,或者出自大师,但它们共同见证了中国新闻传播学科的成长发展,值得学界进一步研究与探讨。

参考文献:

[1] 卓南生,程曼丽.方汉奇文集[M].汕头:汕头大学出版社,2003:278.

[2] 徐宝璜,宁树藩.余家宏,等.新闻文存[M].北京:中国新闻出版社,1987:284,289.

[3] 李秀云.中国新闻学术史(1834—1949)[M].北京:新华出版社,2004:176.

作者简介 时晓莉,硕士,编辑,副主任,研究方向:新闻传播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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