瓯江边上那一丝丝乡愁

2022-05-11 15:50秦利文
鸭绿江 2022年6期
关键词:瓯江肉身灵魂

夜已深,拿着手机的我却昏昏沉沉的,睡不着,指间有意无意地滑动着屏幕。突然,一个沧桑沙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把我从那浑浑噩噩、似睡非睡的状态中惊醒过来:“有工作的地方没有家,有家的地方没有工作,他乡容不下灵魂,故乡容不下肉身,从此,他乡成了故乡,故乡成了远方!”还未听完,眼中的热泪夺眶而出。冬日里的丝丝细雨夹杂在寒风中,拍打着窗棂,思绪再次把我拉回到那个生我养我却无法安放我肉身的故乡,那个在我记忆中似乎已经成为“远方”的家,还有那洒满了金色的落日余晖的瓯江,它的水波温柔地荡漾,送来满载而归的渔船。这便是生我养我的那个故乡——浙江省丽水市莲都区,还有那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人成长的瓯江水。

冬雨淅淅沥沥,将年关一步步拉近,归乡的那份心情愈发强烈,可宋之问那句“近乡情更怯”始终萦绕在我耳畔。在外漂泊多年,那份深深刻入骨髓里的记忆永不褪色。望着窗外无边无际的夜空,我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童年时代瓯江畔那炊烟袅袅的乡村。儿时的记忆几乎被瓯江和那个小山村占据。三五成群的同学,蹦蹦跳跳地踏着石板铺就的小道,在朝阳的沐浴下,伴随着瓯江上往来船只的汽笛声去学校开始新一天的学习。当落日的余晖洒落在江面上的时候,我们又重新踏上这条石板小道,走向散落在欧江畔的那些炊烟升起的房子。很多次,我坐在石板小道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盯着一直流向远方的瓯江水,直到夜幕降临还迟迟不肯回家。那是一个充满幻想的年代,我望着向远处流去的江水,听着来来往往或近或远的汽笛声,幻想着自己将来也像这瓯江水,还有这往来的船只一样,走向远方,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一片广阔的天空。那时候我还很小,非常期待去往远方,探索外面未知的世界。我常常默默地想着:“我要走向更远的地方,我要走到比这瓯江尽头还要远的地方去。”时过境迁,伴随着瓯江水缓缓向前,我也在梦想中渐渐长大。当年那个充满幻想、想要去远方的我,已成为往事。如今,梦想实现了,我走出来了,走得如当时所愿,走得很远。如今,一年也回不了几次瓯江边的那个老家,即使回去,也是来去匆匆,最多停留一日半日。我突然发现,我是走出来了,但却回不去了。正如短视频里所说的“他乡容不下灵魂,故乡容不下肉身”。我似乎已无处安放自己,模糊的眼睛已然无法看清远方的那个故乡,泪水即将奔涌而出……

许久,我依然无法从脑海里远方的那个故乡中自拔。寒冬已至,年关将近,我的思绪也随之回到了家乡那浓浓的年味里。记得每到这个时节,家乡新年的味道便慢慢在乡村的土地上弥漫开来。不管是外出多远的人,不论是事业有成满载而归,还是依旧奋斗在路上,那些风尘仆仆的人,都会在这个时间从各地赶回来,与家人团聚,与朋友相聚。家乡的年有着各种各样的传统习俗。记得过年前几天,几乎家家都要杀年猪,请亲朋好友、左邻右舍来吃一顿热热闹闹的杀猪饭,一起分享这一年的丰收和即将过年的喜悦。一年一度的祭祖是丽水人春节期间一项隆重的民俗活动,即使漂得再远,根依旧是在这瓯江畔,曾经也是喝着瓯江的水长大,这份浓浓的亲情,是无法从骨子里抹去的。所以,祭祖,对自小生活在瓯江畔的人们来说,是一项神圣而隆重的活动。在每年的除夕到来时,欧江畔的每家每户都会安放供桌,摆好香炉、供品,把家谱、祖先的牌位等供于家中,由家长主祭,烧三炷香,叩拜后,祈求丰收,最后烧纸钱,送钱粮。这一切都已是记忆中比较久远的事了。因为各种原因,我好几年没回老家过年了,但那过年时热闹非凡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好像就在昨天。

窗外的雨依然在下,远处繁华的霓虹灯把整个城市照得灯火通明,但我心中却依旧冰冷。这个城市、这个他乡虽然有了我落脚的地方,但似乎没有我灵魂的归宿。当年立志走出丽水的我,走出来了,也想着带父母到大城市多住一段时间,感受一下现代化城市的气息。可是,每当我把父母接过来,还没住几天,父亲母亲就像失去了什么一样,总是感觉有诸多的不习惯。两个老人在一起讨论的话题总是离不开瓯江畔的那座房子和房前屋后的菜地,还有周围的乡里乡亲,好像对这大城市的现代化不仅不感兴趣,还有更多的不适应。我在沉思,是社会发展太快了,还是我们的脚步走得太慢?后来我在父母身上才发现,不是我想的这样,是我们的根在那个遥远的故乡,即使走得再远,也无法从灵魂中抹去那些过往的思念与记忆。我所在的他乡不仅无法安放下我的灵魂,也无法让父母在这里安心。父母在我这儿住不了几日,便找各种借口要回去。我理解父母,因为我也想回去看看那个老房子,看看那一块块母亲常年精心劳作后长出各种各样绿色蔬菜的菜地。

记得半年前的一个周末,我终于下决心暂时丢下工作,陪着父母回到那个似乎已经很遥远的故乡。就在几年前,我们那里也加入了城市化改造,往日踏着石板小路、望着瓯江东去的那个散落在江畔的小山村已经不在了,村里人都集中搬迁到附近一个社区。社区虽没有城市的高楼大厦,但也是完全城镇化的模样,一栋栋小楼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社区内各种配套设施应有尽有,完全找不到当年那个山村的样子了。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回到了社区父母住的房子,母亲高兴地张罗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并饶有兴致地把父亲珍藏多年的老酒拿出来,让我们爷儿俩喝几杯。父亲好像知道我的心思,吃过饭后,就迫不及待地带我出去走走看看。我和父亲并肩走出社区,穿过社区外的一个小公园,绕过一个小山头,看见了远处的瓯江。眼前的江水依旧,和儿时的那条瓯江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远远望去,略显绿色的江水不紧不慢地向东方缓缓而去,还有江面上那些大大小小的船只,或是去往远方,或是在归途中。

父亲突然停下脚步不走了。我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这里不就是我们当年那个老房子所在的位置吗?我身后的公园边上的那片绿地不就是我们家当年的菜地吗?远处的瓯江向东流去,两岸的青山依旧,只是我当年每天披着晚霞回去的那个房子呢?每天看着的母亲在菜地里的背影呢?我知道,但似乎又无法相信这一切,可是,这是真的,过去的那些记忆中的东西,都已不存在了。只是,它会永远地深深地刻在我的心中。父亲站在那儿,一句话也没说,点燃了一支烟,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的瓯江。有些许白发的父亲,这个时候显得有些苍老。望着他有些佝偻的背影,还有那瓯江两岸的山峦,我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山,依旧好,人,憔悴了!”

這时,母亲手里拿着父亲的外套,走到父亲身后,轻轻地给父亲披上。父亲这才转过头来,掐灭了手中几乎快要燃尽的烟头。母亲回过头来,看到我的目光有些呆滞,若有所思的样子。母亲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在找什么,便走过来,如我儿时那样,摸摸我的头,帮我整理整理稍显凌乱的头发。只是,那个时候,母亲时常会蹲下来和我说话。可是现在,母亲站着,还需要略微抬起胳膊才能够得到我的头发。天下游子心,唯有父母恩,我这才发现,母亲两鬓也有了几丝白发。时过境迁,我长大了,父母老了!

夜已深,我的思绪似乎依旧无法从那个遥远的故乡回到这个被冬雨敲打着窗棂的夜晚。抖音里的那句话依然不断地在我脑海中重复着,“故乡、他乡、灵魂、肉身”,每一个字都似乎深深地戳进我的心里。我无法辨清这是锥心的疼痛,还是思乡的深情,交织相融,让我在那个故乡和他乡之间一直徘徊。

作者简介:

秦利文,女,工作于浙江省丽水市莲都区南明山街道办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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