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积蓄了足够的能量穿冰而出（组诗）

秋思

我让树叶送给你的秋风

你收到了嗎

它先到你门口的大树下

再到你窗前的屋檐下

你一定嗅到了果香

那是我送给你的苹果、桃子、石榴果

还能听到泥土的呼吸声

那是我藏在果实里的心跳

你还能看到筐里一片洁白的云朵

那是我在果园，顺手采摘下来的

你轻轻吻一下

濡湿的部分，文字跳跃而出

那是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

星星为我铺台，月亮为我研墨

我用泪水书写的诗歌

不用秋风告诉我

果香里的你，读诗的时候

滴在文字上的泪珠，让我的心狂跳不已

大枣树

风赶着雨，雨冻成雪，几个回合下来

大枣树鹤立鸡群

和春风握手的动作

都在樱桃树的头上完成

它的叶子最晚出生

泥土积蓄了足够的能量穿冰而出

身边的桃子在枝头星星点点

大枣树，黄灯笼已经满树火光了

当阳光通过发黄的叶片表达悲秋的时候

大枣树看着它们对抗之后留下的血迹

保持着一贯平和的表情

让阳光的手，盘磨每一粒果实

用风这把梳子，反复刷洗

颗粒饱满，发亮，变红，包浆，瓷化

这个季节的涅槃

在一个秋天的午后完成

你在水的那边，我在水的这边

那边高楼拥挤在水面，鸟在夹缝游荡

腐烂的种子再也长不出庄稼

怀孕的母蛙，长途奔袭

蝌蚪洒了一地

灯红酒绿，急促的鼓点击穿鞋底

许多人来，许多人走

擦肩或者不擦肩

只见新人笑，不知旧人哭

那些鸟没心没肺

只有蜘蛛一直关注真相

独在异乡，不是客，我和蚂蚁交换意见

太挤了，我们搬到那边吧

河里的水没有意见，叮嘱那些鱼

躲开越来越多的钓钩，闲人增多

蚂蚁打包铺盖的时候

茶碗早已不见

它焦虑、愤怒，后来平和了

原来它发现了一本真正的原版《诗经》

内容和从前完全不同，它喜极而泣

就像落日，你得到的终将失去

两手空空，可能功德圆满

饮一壶老酒

天空破例没有流泪

其实立秋已经占领了季节的阵地

只不过夏还想耀武扬威

把我们的头颅放到一起酿造

掺入酒糟，酿出酱香的曲味

酒线绵长

月不朗，星却稀疏的夜晚

酒香，从地底发出

香飘十里，把黑夜灌醉

老酒，经过岁月漫长的发酵

重新还原到一粒纯粹的高粱米粒

一粒醉眼迷离的高粱

让海里的月亮深入浅出

立秋之后

园子的一脚已经踏入日落

日渐枯黄的叶子，我一再挽留

蔷薇大面积的花瓣早已走入泥土

在一个寂静的角落，疯长的枝条间

一朵朵粉色的小花，像几只蝴蝶

绽放在夏天和秋天之间，不偏不倚

雨水偷偷在夜半路过

那些蔬菜，伸出血脉贲张的手臂

向远方的圆月，袒露自己的丰满

只有辣椒根红苗正

没有一种虫子可以骚扰它、侵犯它

那些鲜红的手指，一根一根

装满火焰，指向天空

蝉鸣

谁能告诉我

这么多年了，为什么

总是一个曲调，声嘶力竭

唤醒黎明，唤醒街道

唤醒一颗薄如蝉翼的心

在夏季迷失的街路哭泣

它一定是很孤独

用不变的嘶鸣提醒健忘的人类

天空的脸色很苍白

乡村的早晨

一线太阳的光

让藏在黑色草丛里密不透风的虫子军团

全部闭嘴

天空硕大无比

有人把棉絮晾晒到天上

院子里散乱生长着几棵果树

随意地把枝条伸出墙外

果实正值青春年华

开始向红色演变

苞米胡子没有风化

可以闻到煮熟的米香

挂满黄色饱满的大枣树旁

挺立一个红色的充气大拱门，挂着宋体文字

赫然向众人宣示：本家有大红喜事

作者简介：

韩兴伟，曾用笔名冷月，冷月笛手。沈阳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20世纪90年代曾任辽宁大学诗社副社长。作品散见于各类报刊，并入选多种选本，曾获全国诗歌大赛等各种奖项。现居沈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