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美与人美

2022-05-12 23:24孙贵颂
杂文月刊 2022年5期
关键词:徐公邹忌齐王

孙贵颂

表扬这枚美丽的硬币,历来不缺少A面,也不缺少B面。A面是自我表扬,B面是他人表扬。

萧道成是南朝齐国的开国皇帝。本来他受宋国邀请,担任CEO,但干着干着,觉得不过瘾,先是越俎代庖,大权独揽,继而反客为主,鹊巢鸠占,迫刘凖禅位,自拥为帝,修改国号,史称南齐。

不过,这萧道成能武擅文,是个全才。他吹牛是把好手,曾说:“使我临天下十年,当使黄金与土同价。”可惜英年早逝,壮志未酬。萧道成擅长书法,造诣颇高。然而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恰巧与萧道成同时代的,有一个王羲之的后人王僧虔,写得一手好字,时人评价他与王献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给他戴了顶“当今书法第一”的高帽。然而萧道成这个当朝皇帝,偏偏自我感觉太好,认为自己政治上第一,财富上第一,军事上第一,书法也得坐个首席位置。为此,他专门在宫廷内,安排了一次书法比赛。最后进入前两名的,是萧道成与王僧虔。这时,萧道成突然主动发问王僧虔:“王爱卿,你看咱俩的字谁称得上第一呢?”面对这个两难选择,王僧虔从容应道:“我的字在人臣中第一,陛下的字在君王中第一。”这一下,萧道成只好高兴了。不管怎么说,你王僧虔到底是说了“……陛下的字……第一。”一个皇帝,什么都想拔尖,也太过分了。

比萧道成早800多年的老齐国,有个大臣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标准的帅哥一枚。也是应了前面那句“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的俗话,偏偏在同一城市的北部,有一位徐公,长相俊美,人们都夸奖徐公“齐国之美丽者也”。这话传到邹忌的耳朵里,心里像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这天早上,邹忌穿戴整齐,准备上班,在镜子前整理衣冠,忽然问妻子:“我同城北徐公比,哪个更美?”妻子说:“您美极了,徐公怎能比得上您呢?”邹忌半信半疑,又问伺候他的小妾:“我同徐公比,谁美?”小妾说:“徐公怎么能和您比呐!”第二天,有朋友来访,邹忌又问他:“我和徐公谁美?”朋友说:“徐公不如您美。”又过了一天,恰巧徐公来了,邹忌把徐公摁在沙发上,一边热情敬茶,一边暗暗端详,觉得自己的颜值不如徐公;再去照照镜子,发现两人的差距十分明显。

人人都应有自信,这是生存的根基。“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没有自信,便没有勇气,也难以成功。但自信不是沾沾自喜,不是盲目乐观,不是狂妄自大。民谚说:“要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要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萧道成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什么事都是最大。一个十项全能运动员,其中的单项,都比不过专练一项的运动员。在专业人士面前,你低一下头不要紧,点赞一下别人,自己也不会显得矮小。相比之下,邹忌就比较有自知之明。尽管他所听到的,都是表扬自己的话,但却没有飘飘然,更没有不知其所以然。当见了徐公之后,才发现妻子、小妾与朋友的那些赞美之词,都掺杂着虚假的成分。而且他还举一反三,由自己受到了蒙蔽,想到齐王也受到了蒙蔽,后果比自己更嚴重。于是写了一份奏疏,建议齐威王广开言路,倾听民意,从谏如流,革除弊端。齐王闻过则喜,知错即改,最终使齐国变得强大起来。

杨树山/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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