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性的回归

2022-05-13 11:34祁岩杨胜男
名作欣赏·学术版 2022年4期
关键词:民族性

祁岩 杨胜男

摘要:贝娄在小说《贝拉罗莎暗道》中首次直面大屠杀与美国犹太人的生存境遇。小说的匿名叙述者“我”对犹太民族历史经历了从遗忘到信奉“记忆就是生命,忘却就是死亡”的转变,这标志着贝娄晚期创作主题的转折——由“世界性”向“犹太性”的转变,反映出作者对犹太移民美国化问题的深切关注与回归犹太文化历史的强烈愿望。

关键词:《贝拉罗莎暗道》 匿名叙事 民族性

索尔·贝娄(SaulBellow,1915—2005)在1989年发表中篇小说《贝拉罗莎暗道》,文中的第一人称匿名叙述者“我”对犹太民族历史经历了从遗忘到信奉“记忆就是生命”的转变,这也标志着贝娄晚期创作主题的一个转折点——由“世界性”向“犹太性”的转变,反映出作者对犹太移民美国化问题的深切关注和回归犹太文化历史的强烈愿望。在小说的开篇,“我”对犹太民族的历史处于一种遗忘的状态,随着故事的发展和身边美国犹太人的出现,“我”逐渐意识到记忆的历史意义,成为信奉“记忆就是生命,忘却就是死亡”的犹太后裔,以此警醒世人铭

记民族历史,维系民族身份,承担历史责任。

一、犹太移民美国化

自古以来,犹太民族就是一个饱受流浪之苦的民族,在经历了三次大流散之后,流散已经成为犹太人的一种生存方式,犹太人无论在哪里都面临着被当地文化同化的问题。身居美国的犹太移民亦是如此,他们不得不面临“美国化”这一社会问题。美国社会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反犹主义倾向,社会各个阶层充斥着对犹太人的歧视和压迫,这就使得犹太人在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受到不公平待遇。美国文化的实质是以WASP(White Anglo-Saxon Protestant)占主导地位的美国白人文化价值系统,“美国化”在美国历史上主要指20世纪前半期发生在美国的一场“来自东欧和南欧移民的同化运动”a。这之后,“美国化”用来指少数族裔为了能够融入美国社会并在美国社会中生存下去,逐渐放弃自己本民族的传统,接受美国社会的文化价值,成为这套文化系统的追随者,反而与自己本民族的历史文化传统相脱离。在《贝拉罗莎暗道》中,年轻时期的匿名叙述者“我”就是犹太移民完成美国化的典型代表。匿名叙述者“我”出生在新泽西一个俄罗斯犹太家庭,作为第二代美国犹太人,“我”已完成“美国化”。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一是在费城创办了记忆力训练学院,获得成功和财富,进入美国富人阶层,这让“我”在新世界中找到了存在感,忽略了自己的犹太人身份。二是“我”对于出生地新泽西的遗忘,这其实是对于自己犹太身份的否认。新泽西是众多犹太人在移居美国后首先选择的居住地,这里见证了欧洲犹太移民艰苦挣扎的贫困岁月。相比之下,“我”更愿意承认自己出生在繁华的费城。“我”疏离自己的故乡,远离犹太背景,切断了犹太民族之根。三是“我”的犹太宗教意识变得淡薄,作为犹太后裔的“我”违背了犹太人禁止与异族通婚的传统,不顾父亲的反对,与费城的一位美国富家白人小姐结婚,导致了“我”与父亲的关系恶化。四是面對犹太民族的大屠杀历史和经历过大屠杀的同胞哈里·方斯坦,起初“我”的态度是淡漠;面对给“我”讲述大屠杀历史的方斯坦夫妇,“我”一直在选择逃避这段历史记忆,认为对于这段历史记忆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遗忘。这时的“我”已经远离自己民族的历史和宗教传统,完全融入美国这个新世界中。

二、从遗忘到记忆

《贝拉罗莎暗道》采用倒叙的手法讲述小说的第一人称匿名叙述者“我”对于犹太民族的大屠杀历史的态度转变,即从遗忘到记忆,从淡漠到勇于承担传播民族记忆的责任。在小说的开篇,“我”对犹太民族的历史处于一种遗忘的状态。尽管方斯坦夫妇竭尽全力向“我”讲述大屠杀历史,可“我”一直处于一种淡漠的态度。随着比利·罗斯、海曼·斯维德洛、方斯坦夫妇的儿子吉尔伯特和他的朋友以被美国化的犹太人形象出现之后,“我”开始思考在美国生活的犹太人应该如何面对犹太民族历史的问题,民族意识逐渐苏醒。

“我”从小生长在美国,并且已经完全融入美国社会,没有经历过欧洲犹太人的苦难。与“我”形成鲜明对比的另一位主人公是波兰犹太人方斯坦,因为他亲历了大屠杀,是大屠杀记忆的一分子。1938年,德国人没收了方斯坦父亲在维也纳的大宗珠宝投资,之后他的父亲去世了。方斯坦的姐姐和姐夫被捕,关进了集中营。方斯坦和他的母亲侥幸逃出了波兰,来到了意大利,由于墨索里尼采纳了纽伦堡反犹太法令,使得他们在意大利的生活更加艰难,在这种胆战心惊、条件恶劣的环境下,患有糖尿病的母亲很快就去世了。之后,方斯坦在罗马被捕,等候被押到城外的岩洞里执行枪决。历经磨难的方斯坦被美国的犹太同胞所救,侥幸活了下来,他的经历是残酷的大屠杀历史记忆的一部分。他不会忘记这段历史,同时他也迫切希望自己的犹太同胞能够牢记这段灾难历史。

面对从纳粹手下死里逃生的方斯坦,同龄的“我”表现出了美国式的幼稚,感觉整个方斯坦的遭遇就像一部好莱坞式的连续剧,方斯坦对过去历史的坚守让

“我”不以为然,并颇具讽刺意味地劝他:“忘了吧。做个地道的美国人,好好做生意。”b作为记忆专家的“我”却劝告方斯坦选择忘记,这表明在对待犹太民族历史的认知上“我”与父亲和方斯坦夫妇是完全不同的:父亲和方斯坦夫妇是犹太民族历史和文化的守护者,而“我”对自己的民族历史表现得毫无兴趣,甚至置若罔闻。“我”根本不了解在屠宰场和焚尸炉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认为反思大屠杀是一种徒劳。大屠杀是犹太民族遭受到的空前浩劫,是犹太身份认同的重要依据,“我”对于大屠杀历史的冷漠和轻浮令人愕然。

面对大屠杀这一民族浩劫,“我”表现的态度总是心不在焉或极其不耐烦。每当方斯坦的妻子索莱拉向“我”讲述方斯坦的大屠杀经历的时候,“我”并不关注她讲述的民族历史,反而更关注她的外表,嘲讽索莱拉的“妩媚全在于她背后那惊人的一层又一层的脂肪”c,“我”的肤浅还没有让“我”意识到索莱拉在“我”对犹太民族历史的认识上所起到的重要作用。当她向“我”讲述犹太同胞在集中营被迫赤裸着身体被吊死在绞刑架上的困难经历时,“我”的态度竟然是不想听,不耐烦。

三十年后,72岁的“我”接到来自耶路撒冷的一个电话,是一位拉比让“我”帮助寻找方斯坦,这件事成为“我”开启与方斯坦夫妇联系的动力,也开启老年的“我”对自己在犹太历史的问题上进行反思,开始正视犹太民族的大屠杀历史记忆,思考作为一个犹太人对于历史记忆的价值所在。在“我”寻找方斯坦夫妇的过程中,有一天“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在梦境里亲身经历了大屠杀,与这场民族灾难的历史记忆实现了交融。“我立刻发现自己掉在一只洞里。......一开始我便在拼命往外爬。......可是我已经筋疲力尽,气喘吁吁,即使我真的爬出洞口,我也已经过于疲劳而无法战斗。”d在梦里,“我”被告知“我”的人生建立在一个错误的认知之上,那就是抛弃了自己的民族历史记忆。梦醒之后“我”意识到自己之前拒绝承认大屠杀历史是错误的,此时此刻“我”认识到它是人类历史的一部分,每个人都不应该遗忘,作为犹太人的“我”更不应该如此。

方斯坦夫妇向“我”讲述大屠杀的历史真相,引导“我”的犹太历史意识不断觉醒,帮助“我”正视大屠杀历史,探究大屠杀历史对犹太民族的意义,增强

“我”的犹太历史意识。大屠杀给犹太民族带来了巨大的伤害,除幸存者之外,大屠杀历史已经逐渐被美国犹太人淡忘,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认为自己与大屠杀事件没有直接关联,他们更需要融入美国的主流文化之中。与方斯坦夫妇坚守自己民族历史的行为相反的是“我”周围其他美国化的犹太人,他们都竭尽全力地要割裂与犹太相关的一切联系,如比利·罗斯、斯维德洛、吉尔伯特及其朋友等。他们警醒“我”要追随方斯坦夫妇的脚步,牢记大屠杀记忆,只有守住传统,才能抵抗美国化的侵蚀。

在犹太同胞遭遇大屠杀迫害的时候,比利·罗斯,又称为“贝拉罗莎”,在罗马秘密地组建了一个救援犹太人的地下组织,然后将救助的同胞送到美国,方斯坦就是被成功救出的犹太人之一。方斯坦一直费尽心思地要当面感谢比利的救命之恩,但是比利却不断地拒绝与他有任何的联系,并对过往的救援行为绝口不提。即使方斯坦的妻子拿着搜集到的比利的过往丑闻,来威胁他同自己的丈夫见面,比利依旧断然拒绝。当索莱拉问他是否记得他在罗马救人的事情,他说:“记得,忘记——跟我有什么关系呢?”e比利想过美国人的生活,他是美国娱乐界的大亨,实现了个人的成功,获得了金钱、地位和荣誉。他与自己的过往切断联系,这说明他丢失了自己的民族信仰,摒弃了自己的民族身份,竭力要融入美国的主流社会。另一位是方斯坦的近亲海曼·斯维德洛。他曾是一位投资顾问,现在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长着一张古老的犹太人的脸,但他想尽办法将犹太遗产排除掉,民族感情已经荡然无存。他明确地告诉“我”:“你的历史也成为你的选择对象。要不要拥有一份历史成为一种‘考虑’,全看你如何决定。”f在斯维德洛看来,民族历史只是一种选择对象,不需要记忆和传承,每个人都可以随意进行选择而不必为它负责。

生活在美国的第三代犹太移民又是如何对待这一历史问题呢?最具代表性的人物是方斯坦的儿子吉尔伯特和他的朋友。当“我”给方斯坦家打电话的时候,接电话的是吉尔伯特的朋友。他喜欢用美国式的存在主义和虚无主义的观点回答“我”的问题。当“我”问他有关吉尔伯特对自己的犹太背景和他父亲的身世的看法的时候,他却略作沉吟回避了这个问题,这让“我”判断出他也是个犹太人。他虽然没有否认这一事实,但是他唯一想要的活法是过上美国人的生活。他早已被美国同化,所以对他来说在美国是否是犹太人已经无关紧要。再看方斯坦夫婦的儿子吉尔伯特,他曾是方斯坦夫妇引以为傲的天才儿子,索莱拉梦想吉尔伯特能成为一位物理学家。可事实上他赌博遇到麻烦,方斯坦夫妇在赶往营救他的路上遭遇车祸双双身亡。方斯坦夫妇去世后,他已经成为他们美国财富的继承人,但他没有继承父母捍卫犹太历史的坚持。然后,他正在拉斯维加斯由一位年轻女士陪着,他用记忆方法训练这位女士记住每次发牌中的每一副牌,然后再运用数学原理中的概率因素进行赌博获利。作为美国的第三代犹太移民,他们没有经历过大屠杀,对前辈遭受的苦难知之甚少,对自己民族曾经的历史和文化完全不了解。吉尔伯特也是一位记忆天才,却完全忘记了父母所坚守的犹太民族的历史记忆,也没有继承父母的犹太传统,这是一个莫大的讽刺,更是第三代犹太人的悲哀。犹太民族曾经的苦难史给犹太人带来了惨痛的代价,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美国文化的浸染,犹太后辈已经忘却了这一切,犹太历史没有警醒后人,这是既可悲又可怕的。此时的“我”已经突破了内心的困境,“我”渴望同方斯坦夫妇一起追忆旧事,捍卫民族历史,然而他们已经去世了。“我”最终意识到方斯坦的历史从未在“我”眼前消逝,“我”也绝没忘记作为这场灾难的幸存者意义何在。为了将犹太民族遭受的大屠杀历史传承下去,“我”决定做一名像方斯坦夫妇一样的犹太历史坚守者。随着“我”对民族历史记忆的转变,“我”的民族意识不断觉醒,直到“把我记得的一切有关贝拉罗莎关系网的事记录下来,并且在着墨时用符合记忆技能训练特点的华丽词章加以修饰”g。至此,“我”肩负起传承犹太历史记忆的责任,完成民族身份认同的建构。

三、民族性的回归

《贝拉罗莎暗道》中的匿名叙述者“我”对待民族历史所经历的转变也正是作者贝娄本人的转变。贝娄在长达六十余年的文学创作中,凭借“对当代文化富于人性的理解和精妙的分析”h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然而纵观贝娄的文学作品,从早期的作品《受害者》《只争朝夕》到中期的作品《赫索格》《赛姆勒先生的行星》《耶路撒冷去来》,再到晚年的作品《贝拉罗莎和暗道》和《拉维尔斯坦》,都间接和直接地对大屠杀进行描写,可以说对大屠杀的关注贯穿了他整个创作生涯。对如何呈现大屠杀这一民族浩劫,对它持何态度涉及种族感情和历史认知,是贝娄无法回避的重大问题。

贝娄对自己的犹太身份正如小说中的匿名叙述者一样,也经历了从遗忘到记忆的转变过程。犹太文化对贝娄的影响是深远的,他生长于一个俄裔犹太人家庭,从小接受的是犹太传统文化教育,熟读《塔木德》和《创世记》,他的母亲更希望他长大之后成为一名拉比,犹太文化已经成为其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但贝娄却拒绝接受“犹太作家”的称谓,他认为自己的犹太出身只是他生活经历的一部分。贝娄对自己的民族文化身份表现出矛盾心态主要有以下三个原因:一是从历史上看,美国政府对犹太移民和犹太知识分子先后颁布了《移民法》(The Immigration Act of 1924)、《约翰森-里德法》(Johnson-Reed Act)和《国家原出生地法》(National Origins Act)等一系列带有歧视和排斥的政策与法令。此外,反犹主义在美国社会以各种若隐若现、若强若弱的形式存在,美国有些民众对犹太人抱有偏见,认为他们富有侵略性,贪财并且追逐权力。二是拒绝接受“犹太作家”的称谓进行写作是一些作家的生存策略,他们担心以“犹太作家”的身份进行写作会点燃美国社会中长期潜伏的反犹主义。三是根据族裔来给作家贴标签,如“犹太美国作家”或是“美国犹太作家”,往往会让人联想到作品中的犹太性而忽视了作品本身的价值。

贝娄的民族意识深深扎根于他的心灵。笔耕不辍的贝娄在中年时期实现了美国化,获得了稳定充足的收入和较高的社会地位,1976年他又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这标志着他作为作家取得成功。此时的贝娄具有了自由表达民族情感的条件和能力,他发现自己无法挣脱历经苦难的犹太民族所赋予他的一切,他要通过民族灾难——大屠杀唤起民族意识,呼吁民族性的回归。20世纪60年代贝娄的欧洲之行让他对自己的民族历史有了更深的了解,特别是他参观了奥斯维辛集中营,看到那些“用人皮做成的沙发、人皮做的灯罩,贝娄才真切地、感性地见到了犹太人的受难史和犹太人的悲剧命运,他感受到一种恐怖”i。这次欧洲之行让贝娄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充分地意识到那场浩劫的分量,再次陷入了有关犹太民族历史文化的沉思。1967年,贝娄作为《每日新闻》杂志社的记者,访问过以色列报道“六日战争”,那是他第一次亲历战场,眼前的以色列处于被战争蹂躏的一片混乱之中。1975年,贝娄再次来到以色列,这一次他更近距离地了解了以色列,他看到暴力事件每天都会在这里发生:咖啡馆被炸,汽车爆炸,好多当地的居民都在战争中丧生。这令贝娄感叹道:“从‘二战’时期对犹太人的大屠杀,以色列六日战争,到欧洲各国仍然存在的反犹主义残余,以及眼前在以色列见到的中东危机,难道犹太人聚集在以色列,就是要再给世界一次集中消灭他们的机会吗?”j这一切让贝娄开始反思犹太民族的历史命运,并开始在自己的作品中有意识地呈现涉及犹太人以及发生在犹太人身上的纳粹大屠杀这一历史问题。

贝娄从早年创作的小说《晃来晃去的人》(1944)开始,在其多部作品中多次间接或直接地提到过大屠杀。大屠杀的梦魇在他的心中一直挥之不去,但是他从未深刻思考大屠杀这一问题。1987年,当评论家批评美国女作家辛西娅·欧芝克在中篇小说《斯德哥尔摩的弥赛亚》(Messiah of Stockholm)中没有直面描写大屠杀问题的时候,贝娄写信给欧芝克,道出了以贝娄为代表的犹太裔美国作家的困惑和矛盾:一是上文提到的三个主要原因使得犹太裔作家错过了对欧洲犹太人的毁灭的书写;二是在这些作家力争融入美国主流社会的时候,他们更多地被新世界的新文化所吸引。贝娄曾深刻地反思:“什么都關心,只是不关心在波兰发生的恐怖事件。我是极其缓慢地意识到自己这种难以言表的逃避态度,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样开始将它纳入到自己的内心世界。”k虽然他没有亲身经历过大屠杀,但他认识到有责任把这场给犹太人带来历史灾难的大屠杀写到自己的作品中。

《波士托尼亚》杂志的基恩·博茨福德在对贝娄的访谈中曾问他刚过三十岁正准备写《奥金·马奇历险记》的时候是否已经是个成熟的人,贝娄回答说他认为自己那时候并不成熟,因为“有许多东西我还未能吸收,许多东西从我身边溜走了,大屠杀就是其中之一”l。那时的贝娄已经意识到他对大屠杀还不够了解,而且他把主要的精力集中在美国生活上。此外,他认为自己还没有做好思考犹太人历史的精神准备,更没有必要去承担描写犹太人命运的职责和义务。在访谈的最后,贝娄说:“我竟然没有注意到一些大事(大屠杀)的重要意义。......直到《贝拉罗莎暗道》以前,我一直没有做到。所以,活到现在这个年纪,我早该履行几项被忽视了的使命了。”m贝娄的愧疚直到1989年在《贝拉罗莎暗道》中呈现大屠杀的民族记忆才得到些许平复。

四、结语

作为犹太作家,贝娄为美国犹太人历史意识的缺失和割裂状态深感忧虑。虽没有亲历大屠杀的灾难,但犹太的民族传统、历史命运、集体无意识都根植在其灵魂深处。《贝拉罗莎暗道》标志着贝娄的创作向民族性回归,凸显了贝娄作为美国犹太作家的文化立场和价值取向:大屠杀记忆是犹太民族身份认同的重要依据,只有牢记民族历史才能维系民族身份,获得文化生命的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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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祁岩,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学院在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语小说与跨文化研究;杨胜男,哈尔滨师范大学西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与文化研究。

编辑:赵斌E-mail:mzxszb@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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