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李煜词抒情方向转变

2022-05-16 15:00刘晶
锦绣·上旬刊 2022年1期

摘要:由于词表达男女相思的母胎特性所致,早期五代词多侧重表达相对泛化的人类普遍情感,直至李煜词的出现,词的抒情方向开始由表达泛化的情感转向表达词人真实的个人情感。本文以李煜词为研究对象对其抒情方向的转变进行研究。

关键词:李煜词;抒情方向;个人情感

词诞生于歌楼妓馆之间,早期词以男欢女爱为主要内容,花间派和南唐冯延巳、李璟等人基本延续着温庭筠以男女相思、离别等人类普遍情感为主的抒情方向,而李煜词则有所不同,其词一般贴近自己生活,词中所表达的情感极具自我化、个性化。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中说“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指的就是李煜词抒情方向的转变。李煜在词中抒发强烈的自我情感,使词的抒情方向像诗歌靠近,这是词由伶工之词向士大夫之词转变的一个重要环节,对宋代词人用词来抒发内心情感,表达个人志愿有着重要的启迪作用。

一、李煜抒情方向转变的表现

李煜的词大致可分为亡国前和亡国后两个时期,亡国前的词大部分属于艳词,描写宫廷之中的歌舞升平、美女宫娥;亡国后的词表达情感发生了巨大变化,一般抒发亡国之恨、表达对故国的怀念。值得注意的是,无论李煜亡国前的词还是亡国后的词,都是表达了自己亲身所感而非泛写男女相思、离情别恨。

李煜亡国前的词很少写思妇情怀,他写的是“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菩萨蛮》花明月暗笼轻雾)这首词仿佛是李煜跟小周后约会场景的的真实再现,李煜在词中将女子的动作情态和口吻描绘的淋漓尽致。虽然说这首词的内容比较艳俗,但确实是词人对亲身经历的描写,词的内容开始由传统泛写女子相思、描摹女子体态向描写身边的人和事转变。这种大胆的描写为亡国后在词中大胆表露亡国之恨、故国之思奠定了基础。

李煜词抒情方向的转变在其亡国后的词中表现尤为明显。或许是亡国给了这位心思细腻敏感的帝王以巨大打击,从一国帝王变成俘虏的巨大落差,他曾品尝过人间极乐,如今却体验到了亡国被俘的极度悲哀,于是李煜的词发生了巨大变化,他开始通过词来抒发自己的愁与恨,词的情感表达方向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写男女情思,而是抒发自己内心的浓郁愁思。这种表达李煜内心情感的词,在李煜亡国后词中比比皆是。例如著名的《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首词作为李煜的代表作之一,打破了花间词的抒情方向,冲破了传统词描写男女之情的抒情范畴,在词中高度概括的、淋漓尽致的表达了自己亡国之后的真实情感,抒发了他对故国深深的怀念之情。李煜夕为万人皇,今为阶下囚,寄人篱下也可谓是历尽辛酸。春花秋月不断更替,词人不禁在心中感叹:“我的苦难岁月什么时候能过去呢?”进而想起了故时的往事“小楼昨夜又东风”,这一个“又”字正是词人真是情感的流露,体现出了词人亡国之后的浓郁愁思,也引出了对故国的思念,尽管“不堪回首”,但词人仍然忍不住思念。最后一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词人把自己的哀愁比作延绵不断东流的江水。我们读之可以深切地感受到作者在亡国后的悲哀和绝望。也正是因为李煜在词中一改花间词委婉的含蓄的抒情方式,毫无保留的、直接大胆的表达出故国之思,为李煜招来了杀身之祸。反之,杀身之祸也恰好证明了李煜词直截了当的情感表达方式。

当然,李煜不仅仅是在这一首词中表达自己的故国之思,亡国后的很多词都是如此,将自己的情感自然地通过他的词表达出来。他在《子夜歌》中写道自己梦回故国,最后总结道“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旧事全都是空幻的,仿佛只是一场大梦罢了。整首词从悲痛至极的无可奈何归结到人生如梦,情感真挚动人。他的《望江南》(多少泪)中表现出来的愁苦之情也十分明显,五句词,三处泪,读之便可以想象作者心中有的“泪”有多少。词的最后说“断肠更无疑”,心中有多少事无处诉说、不能诉说,只能把孤独、寂寞、压抑、痛苦的情绪深埋于心。

除了表达故国之思的作品,李煜还有一些感叹生命短暂、人生痛苦的词,如他的《乌夜啼》(林花谢了春红);表达孤独、寂寞的词《捣练子令》(深院静);表达现实人生的无奈与沉重的词《浪淘沙令》。总之,无论是亡国前的欢娱之词,还是亡国后的人生悲歌,都是李煜真实的感受和个人体验,是词人内心情感的真实表达,而非泛化的相思别离。

二、李煜词抒情方向转变的原因及影响

李煜生长于深宫之中,身边多是女性,性格上不免受到女性们的影响,使得李煜情感十分细腻、敏感且真挚。因此他对外物的感知也就更为明显了,所表达出来的情感也更真挚,也就是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中说的李煜具有一颗“赤子之心”。正是因为有着这样一颗“赤子之心”所以他不愿意托女子或他人之口表达泛化的情感,而是倾向于自然而然地表达自己真实的所见所感。

此外,李煜词侧重于自我情感的表达跟他的帝王身份也应该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自古以来,皇帝象征着至高无上、唯我独尊。虽然当时南唐政权已经处于风雨飘摇的状态,但是只要南唐还在,他就是一国君主,在他的小朝廷和后宫之中,帝王的身份使他无需有任何顾虑,他可以尽言心中所想。而且身为帝王必然有一种自己就是世界中心的潜在优越感,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思想使得他善于在词中直抒胸臆地吐露心声。

在晚唐五代词人中,数李煜词作中所蕴含的个人情感最为强烈、浓郁,他把自己的喜怒哀愁尽数通过他的作品展现了出来。因此,词体发展到里李煜才算有了真正的生命。李煜将词在保持着其已有音乐性的前提下,抒情方向上向诗歌回归,使得词作逐漸贴近词人的生活和情感世界,表达词人自我的独特情感。这种向诗体抒情方式的回归,使后代词人发现:词不仅能用来表达大众化的情感,还可以用来表达自己的心声。因此,李煜改变了词为艳科的发展轨迹,并且开启了词抒情言志、表达个人情感的崭新方向。

参考文献

[1][南唐]李璟、李煜著,詹安泰校注. 李璟李煜词校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

[2]王国维.人间词话[M]北京:中华书局2016年版.

作者简介:刘晶(1996—),女,汉族,黑龙江林口县人,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文学硕士在读,唐宋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