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精神的灵魂: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

2022-05-18 12:20
今古传奇·人物版 2022年5期
关键词:延安

他们的政治理想在这片千沟万壑的黄土地上与人民群众的社会理想产生了共鸣

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中国,是一个经历了漫长的挣扎与煎熬,并几乎走向绝境的中国,人们期待一个独立、衣食无忧且自由、平等的国家。

中国共产党,一个年轻且生机勃勃的政党,以马克思主义为信仰。他们的政治理想在延安——这片千沟万壑的黄土地上,与人民群众的社会理想产生了共鸣。

延安成为中国共产党践行理想社会的“试验田”

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这个曾经古老且辉煌的国家,正发生着“三千年未有之变局”,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支离破碎的路上。谁来拯救中国?

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结束了2000多年的封建专制统治,传播了民主共和理念,极大地推动了中华民族思想解放。而由蒋介石领导的国民党政府,倒行逆施,横征暴敛。日本在华北虎视眈眈,蒋介石为谋一己私利还在全力“剿共”,并不惜血腥杀戮;国民党内部腐败横行;在经济上对农民课以重税,勒索企业。

在“剿共”过程中,当国民党明白老百姓才是共产党的根基时,他们又对老百姓进行了毁灭式的杀戮。共产党军事将领徐海东告诉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

到1933年12月,整个鄂豫皖有一半已成了荒地。在这一度富饶的地方,留下的房子极少,牛都被赶走,土地荒芜,“白军”占领的村子无不尸积成山。湖北有4个县,安徽有5个县,河南有3个县都几乎被破坏。

美国《时代》周刊记者白修德在中国呆了近8年,走遍大江南北,目睹了1942年河南大饥荒。这场他“最刻骨铭心的记忆”,让他对蒋介石的看法“从起初的尊敬和仰慕,变为怜悯和唾弃”。

1942年,由于旱灾,河南出现大饥荒,人们开始吃草根、树皮,直到草根被挖完、树皮被剥光,灾民大量死亡,甚至出现人吃人的惨状。然而,国民政府不仅不赈灾,还继续征税。某位国民党官员甚至扬言:“如果人民死了,土地还是中国的;如果军队挨饿,日本人就要来占领中国的土地了。”

在河南,难民们,包括不断哀叫“可怜”的孩子们,将白修德等人团团围住。白修德回忆:

他们泪痕满面的、乌黑的、在寒冷之中濒于绝望的脸色,使我们感到惭愧。中国孩子健康时是美丽的,健康时他们的头发有漂亮的自然油泽的光彩,他们的眼睛像杏仁一样闪动。可是这些瘦得不像样的人,应该是眼睛的地方,却是充满着脓水的窟窿;营养不足使他们的头发干枯;饥饿使他们的肚子不正常地鼓胀起来;天气吹裂了他们的皮肤;他们的声音已退化为只管要求食物的哀啼。

一路上哀鸿遍野,白修德不断地听到人们的呼吁:“停止征税吧,饥荒我们受得了,但赋税我们吃不消。只要他们停止征税,我们是能够靠树皮和花生壳活命的。”

白修德甚至亲耳听到人吃人的消息,而郑州的政府长官们宴请白修德的菜单上却有“莲子羹、辣子鸡、栗子炖牛肉、春卷、热馒头、大米饭、豆腐煎鱼等,还有两道汤,三个馅饼,饼上撒满了白糖”等菜品。从河南返回重庆,白修德见到蒋介石,蒋介石否认“人吃人”,也不承认仍在征税。

尽管蒋介石后来也采取了赈灾补救措施,但河南大饥荒依然让白修德从蒋介石的拥护者转为对他失望透顶。白修德事后回忆:

我过了一年才发现,国民政府中任何一个英语流利的高级官员都同自己的人民完全脱节。而且对本国人民,甚至对重庆这座古老城市都一无所知,要想找他们了解一点中国的真实情况完全是徒劳的。

白修德在华北看到了绝望,斯诺却在西北看到了希望。

华北事变后,随着民族矛盾上升,民族危机空前严峻,中国共产党认识到当前中国人民的主要任务是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中国共产党的革命由土地革命战争转向民族革命战争。中国共产党以大局为重,建立广泛的统一战线,同仇敌忾抵御外侵,与饱受列强凌辱的中国民众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毛泽东在《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中指出:“中国现时社会的性质,既然是殖民地、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性质,那么,中国现阶段革命的主要对象或主要敌人,究竟是谁呢?不是别的,就是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就是帝国主义国家的资产阶级和本国的地主阶级。”

中国共产党提出要建立一个中华民主共和国,毛泽东为人们勾勒出了新民主主义共和国的蓝图:

政治上:国体为各革命阶级联合专政,政体为民主集中制。

经济上:大银行、大工业、大商业,归这个共和国的国家所有,并不没收其他资本主义的私有财产,并不禁止“不能操纵国民生计”的资本主义生产的发展;没收地主的土地,分配给无地和少地的农民,实行“耕者有其田”,扫除农村中的封建关系,把土地变为农民的私产,允许富农经济存在。

文化上:实行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人民大众反帝反封建的文化。

中国共产党的政治理想,追求的是正义、自由、平等且有尊严的人类生活,他们勾勒的理想社会蓝图,给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民众以勇气和希望:农民得到土地,吃饱饭;工人有工作,且获得应有的尊严;出身中产阶级的革命者、知识分子,能够实现救国救民的理想。

正如埃德加·斯诺对毛泽东的观察:

你觉得这个人身上不论有什么异乎寻常的地方,都是产生于他对中国人民大众,特别是农民——这些占中国人口绝大多数的贫穷饥饿、受剥削、不识字,但又宽厚大度、勇敢无畏、如今还敢于造反的人们——的迫切要求做了综合和表达,达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假如他們的这些要求以及推动他们前进的运动是可以复兴中国的动力,那么,在这个极其富有历史性的意义上,毛泽东或许可能成为一个非常伟大的人物。

偏于中国一隅的陕甘宁边区及边区中的边陲小城——延安,成为中国共产党践行理想社会的“试验田”。毛泽东曾指出:边区的作用,就在做出一个榜样给全国人民看。

真正为穷人打仗的军队

1935年10月,中共中央和中央红军经过长途跋涉进入吴起镇时,仅剩下几千人,他们都成了“皮包骨头”。然而,他们迎来的却是百姓的“迎面冷水”。作家成仿吾在《长征回忆录》中写道:

我们往吴起镇进发,敌骑兵没赶上来,下午在距离吴起镇20里的一些村庄宿营。傍晚,刚吃过晚饭,司令部命令各纵队都进驻吴起镇及附近村落。大家听到这个命令,莫不十分高兴,因为就要回到红区了。很多人忘记了几天行军的疲劳,像小孩子一样连跳带跑,直往吴起镇跑去。但是当我们进了吴起镇时,群众误以为是匪军又来骚扰,仓惶逃跑一空。

在陕北老百姓眼里,这是一支衣衫褴褛、疲惫又让人分不清敌我的部队。陕北红军战士苗旭明记得:“已经十月了,天冻,那些人来了以后穿得可怜,衣服都破烂着,有的腿、脚都冻肿了。”

老百姓悄悄观察这支疲惫的队伍,虽然衣服破破烂烂,又累又饿,但他们只是在窑洞外面铺上铺盖,自己做饭,不抢不夺不扰民,说话和气。他们告诉胆子大一些的老百姓,他们是替老百姓打土豪、分田地的队伍。很快,陕北老乡确认,他们就是红军。百姓的态度由抗拒、恐惧转变为熟络与热情。

当时正值初冬,天气寒冷。中共中央和人民的军队在百姓的帮助下,住上了能够遮风避雨的窑洞,吃上了热乎乎的小米粥,也看到了陕北老乡憨厚温暖的笑脸。共产党和红军战士们,真正感觉到家了。

共产党逐渐在陕北站住脚。人民给军队送粮、送鞋……无私支援抗日战争。一旦发生战争,边区群众自发地参与到为部队准备粮食和抬伤员等事务中。原陕西日报社总编辑张光回忆:

我们到农村到乡镇上一起去动员大家给部队送粮,群众热情很高,常常是我们头天动员,第二天就把粮食交到我们手上,这也说明群众的觉悟很高。群众很分散,都是自动组织去的。在哪里打仗,那附近村子的老百姓就把粮背上,送到战场上。有时为了筹粮,老百姓不惜卖掉家里的门、柜子买粮送给士兵,支援战争。

据统计,1935年10月至12月,定边县的宁赛川送粮约4万斤,乱石头区送粮3万多斤,赤安县六区3个乡送粮2.8万斤、猪50多头、羊270多只,保安县游击队送羊300多只,定边县苏维埃政府送土布3大卷、红洋布和黑布3匹,苏区政府送几千斤羊毛,组织上百名毡匠赶制了一大批毡衣。截至1936年3月,陕北群众做军鞋8486双,袜子533双。延川县4天内赶制军服3000套。

张光说:“部队驻扎下来,群众会把自己家里的灶让出来让战士先做饭。”老百姓不仅是军队最有力的后方支援,他们还直接上前线,参与伤员抢救。西北野战兵团新四旅战士宋英奇回忆:

那时候陕北群众很困难,节衣缩食把粮食送到部队。另外组成担架队在战场上抢救伤员,他们基本上都是和部队在一块儿。打起仗来,他们就跟在部队后面,有了伤员以后,赶紧抢救,送到卫生所。伤员包扎以后,又被转运到后面。所以,有好几万人的担架队跟着部队打仗,一直是部队走到哪里,担架队跟到哪里,我们师担架队一直跟着我们到了嘉峪关,后来我们准备去新疆,他们才从嘉峪关返回去。在临别欢送会上我们的老战士和老担架队员都熟了,相拥而哭,舍不得离开。

在战争中,老百姓是战士的好帮手。宋英奇回忆:

在陕北作战,老百姓封锁消息来掩护军队。比如说我们打青化砭战役的时候,我们在这个地方埋伏了两天,敌人原来准备第一天要来,结果第一天没有来,接着又埋伏了第二天,后来敌人才过来,中了埋伏。敌人就在延安东边,离这个青化砭镇很近,但是他们根本得不到我们在此埋伏的消息。

中共中央和中央红军抵达吴起镇时只有几千人,到1947年中国革命即将胜利时发展到大约150万人,其中延安及陕甘宁边区参军人数达到25万人。在陕北,几乎每户人家都有人参军。

无数个“百姓对我们好着呢”的故事,在那段艰苦且激荡的岁月中发生。原陕北公学学员韩志青回忆:

人民在各方面帮助我们。在作战的时候,他们常常把小股敌军缴了械,切断他们的电话电报线,把“白军”调动的消息告诉我们。他们从来不会切断我们的电话线,他们还帮我们拉电话线。

有一次在(陕西北部)安定的一个村子里,我们只有十多个人和十多支枪。农民给我们做豆腐吃,给了我们一头羊。我们大吃了一顿就睡了,只留一个人站岗,结果他也睡着了。半夜,一个农村孩子跑来把我们叫醒。他从山上跑了十里路来告诉我们,民团在那里打算包围我们。一个小时后民团果然来进攻了,但我们已有准备,把他们打退了。

我们从阿乌宝出发回延安,会经过边区,要走路。我们南通市或者国统区的(女性)还有小脚,到延安要一千里路途,从重庆四川来的地下党女同志,走路相当困难。怎么办呢?请老百姓帮助,(需要)老百姓耕田或者推磨的毛驴。毛驴都是我们路过的时候,老百姓从推磨的卸下来的,或者從耕田里卸下来的。让她们骑上,一站一站送到延安。

我到延安附近清涧县一个战士的家,他家长把我当作儿子对待,家里没有什么好吃的,冬天藏下来的陕北黄梨当时是很宝贵的。(他们)拿出来给我吃,我当时感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原陕甘宁边区荣誉军人学校生产科科长何炳文之女何丽回忆:

1941年,负责安置伤残军人的荣誉军人学校迁移到甘泉县的下寺湾。边区拮据的经济,经常导致经费无法及时到位。没有钱,那就赊着账,我听我爸爸讲还打过条条。但是老百姓所承担的是人命,就是要保障你的生命安全,你要融到这个老乡家里去。国民党来了,老乡得能说出来你是谁,你是家里的什么人,那腿怎么伤的。好多老百姓就因为说不出,而被国民党杀害了。

下寺湾的百姓用鲜血和生命,保护了这些与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伤残军人。何丽认为,这是非常深厚的鱼水之情。

在陕甘宁边区,农民占多数的群众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被固定在土地上的农民,不是生来就“沉默、胆小、懦弱”,听任权势者摆布的,他们有着自己朴素的理想与梦想,一直在黑暗中寻找光明。一旦出现组织者、号召者,他们会“揭竿而起”。他们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与共产党及他们的部队——红军所主张的“自由、民主和尊严”不谋而合。共产党和红军解放被压迫的穷人,没收官僚地主的财产分给穷人,并成功击退了“西北军阀四马”之一的马鸿逵的围追堵截……这让百姓们对共产党和红军更为信任,认识到红军是真正为穷人打仗的军队。

这支训练有素、有着严格纪律的部队,让百姓们刮目相看。

1937年秋天,发生了一起震动整个陕甘宁边区的案件,一个叫黄克功的团职军官,因为求爱被拒绝,枪杀了一位陕北公学女学生。这起案件被国民党大加渲染,影响波及全国。曾经立过战功、走过长征的黄克功,被判处死刑。

共产党的军队严格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当地百姓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俺们家有个桃园,桃园可大了,先是警卫员,之后是中央的家属等(都来看桃园)。当兵“三大纪律”严得很,不践踏庄稼也不吃你的东西。俺们家有棵桃树能摘8担桃子,那棵桃树上的桃子又红又大,警卫员把中央领导人的家属带来摘桃子,摘完后会给俺们钱,给的钱只多不少。(延安侯家沟村村民尚宏恩回忆)

部队纪律可好了,一般不轻易来百姓家里,除非有事才会来打扰一下。(米脂县杨家沟村村民冯继祖回忆)

他们办事公正,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吃东西不白吃人家一口,和一般队伍不一样。(朱官寨乡人张生章回忆)

随着中共中央、各路红军移师延安,久而久之,延安渐渐形成“鱼大水小”的不利局面。军民矛盾开始加大,军民争利事件时有发生,1943年1月,陕甘宁边区政府公布实施了《陕甘宁边区调整军政民关系维护革命秩序暂行办法》规定地方党政人员要尊重抗日军人权利,军人应该尊重人民权利,绝对禁止非法捕人、罚款、打人、骂人等行为。同日,陕甘宁边区政府还下发了《关于拥护军队的决定》和《拥军运动月的工作指示》号召人民群众订立拥军优抗公约,对驻军及军烈属定期慰问和实行各项照顾。

埃德加·斯诺曾经很认真地说,边区最显著的一种成就便是人民与战斗部队密切的联系。边区“军民鱼水”的融洽关系,成为很多战士毕生难忘的珍贵记忆。宋英奇感慨:

当时我在新四旅,新四旅驻在富村川,我们在那里生产训练,和老百姓的关系搞得非常好。老百姓帮助军队生产,军队帮助老百姓生产,军民关系确实和鱼水关系一样。解放战争开始,我们部队离开这里,后来到了新疆。1950年冬天,富村川的党支部书记背着十几斤红枣来看我们,他握着我们师长陈越川的手感动地说,我可找到你们了,自从你们离开以后,听说你们在陕甘宁打了好多胜仗,后来听说你们到了新疆,乡亲们都非常想你们,让我来看望你们。

毛泽东欣喜于军民关系的可喜变化,因此他挥笔写道:“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

“选好人,走正路。选好人,走正路”

“金豆豆,银豆豆,不许随便投。选好人,走正路。选好人,走正路……”这是一首陕北信天游。在陕甘宁边区,被比作金银的豆豆,代表的是一张张选票。即使是不识字的农民,也可以用投豆豆的方式投票,表达自己的意愿。

延安柳林镇村民贺起旺记得,那时候选举有两种选法,一种是拃胳膊,一种是撂豆豆。贺起旺回忆:

拃胳膊指的是坐下一堆人,同意谁就拃胳膊,不同意就不拃胳膊。撂豆豆指的是候选人代表背对大家站着,一人后边放一个大碗,你同意谁,给谁那碗里撂颗豆子。有些人为了不让人家知道他给谁投了,给谁没有投,他把手在每个碗上放一下,但是他要选谁,他给谁碗里面投一颗豆子。

这种“投豆入碗”民主选举办法,突破了选民不识字的局限,保证了每个人的选举权,后来从延安扩展到解放区的各个根据地。选举什么样的人才能代表百姓的利益,才是人民当家作主的体现?老百姓朴素而简单的想法就是“好人”。

刘秉温通过选举从一个普通农民当上了延安县的县长。刘秉温回忆:

被百姓选上后,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对大伙儿说,你們瞎弄,我是一个农民,我根本就不知道咋办公,你叫我当县长,我当不了。陕甘宁边区干部来了,对我说:“你当不了,学嘛!”

万事胚胎,皆由州县。古之州县一级官员谓之“牧民之令”,老百姓常称其“父母官”。而边区的县长书记们却“当官不像官”,成了人民的服务员、人民的公仆,彻底颠覆了“官”的概念。

1942年夏天,延安遭受洪涝灾害。洪水淹了川口村川道地的庄稼,看着倒伏在水里的玉米、大豆、谷子、高粱,老百姓情绪低落。上了年纪的老人说,绝收之年别无他法,只有逃荒一条出路。刘秉温不这么看。他经过调查,得知荞麦的生长周期短,若及时抢种,或许在霜冻之前能打下粮食。于是刘秉温动员全县劳力,自带口粮、牲口、农具,不分昼夜抢种荞麦。即使是低洼处无法播种的地段他也不放过,不能播种就撒种,尽量不留一处空白。经过十多天的奋战,全县受涝土地全部补种了荞麦。这年秋天,延川荞麦获得大丰收,老百姓不但没逃荒,而且过上了丰衣足食的好日子。老百姓都夸刘秉温是抓粮食的好县长,他被毛泽东誉为“善于领导群众”的干部。

当时中国农村的民主传统极其缺乏,陕甘宁边区政府则下功夫培养民众的民主意识和参政热情。普通农民有权直接选举自己信任的“官”和有权罢免自己不信任的“官”,参与管理政府的大事,民主参政意识普遍得到提高,与当时国统区一党专制的垄断政治形成鲜明的对照,成为中国政治史上破天荒的伟大创举。

1938年,毛泽东在延安凤凰山窑洞里接见世界学联代表团时表示:“边区是一个什么性质的地方呢?一句话说完,是一个民主的抗日根据地。”

陕甘宁边区抗日民主政权实行“一般的民主”“普选的民主制”,凡边区一切抗日爱国的阶级、团体、党派都有平等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各级议会议员的产生,均按照平等、直接、无记名投票方法选举,议员应对该选举区的选民负责。“三三制”是陕甘宁边区抗日民主政权建设的显著标杆。

1940年初,延安县中区五乡在突击完成征粮工作中,为保证完成征粮任务,乡政府提出用民选方式组成征粮委员会,结果选出全部委员27人,其中共产党员9人,余者18人均系非党人士。因为调动了非党人士的积极性,该乡原定公粮计划不仅提前完成,而且大幅超额。

得知这一经验后,毛泽东极其高兴,他在边区政府呈送的文件上批示道:“共产党员只有与多数非党人员在一道,真正实行民主的‘三三制,才能使革命工作做好,也才能使党的工作活跃起来。如果由党员包办一切,则工作一定做不好,党员也会硬化不进步。”

由此,以这个陕北群众在交公粮中创造的“三三制”,进而又被共产党人敲锣打鼓迎进了陕北人民的政治生活中,创造性地发展了“三三制”这一民主制度。

1940年3月,毛泽东在为中共中央起草的《抗日根据地的政权问题》一文中指出,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抗日根据地政权中实行“三三制”,即在抗日民主政权的工作人员中,共产党员、非党的左派进步分子和中间派各占三分之一。

1941年1月,边区中央局发出指示,要在选举活动中彻底贯彻“三三制”原则,要求将“三三制”政策,不仅要实行于议会,还要实行于政府机关中。这年春夏之交,陕甘宁边区基层民主选举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

“三三制”激发起各方力量,调动了包括乡绅在内的民主人士参与政治的积极性。

1945年7月,抗战胜利前夕,国民政府派黄炎培、章伯钧、傅斯年等6位国民参议员来到延安。

黄炎培到了延安之后,开始在各地自由考察参观,他看到的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延安:在延安不会有“尾巴”,而在重庆,已是国民参政员的黄炎培,当局对他住处都设立了一些或明或暗的保护或盯梢。黄炎培认为这是政治开明的表现。他回忆:

大街上干干净净,行人虽然衣服穿得谈不上好,但衣冠整洁、精神抖擞;老百姓可以直接给毛泽东提意见。路边上写着黑板报,有给毛泽东提的意见。对毛泽东的称呼随意而直接,或者“毛泽东”或者“老毛”。

黄炎培与毛泽东进行了一次长谈。这就是著名的“周期律对话”。在黄炎培看来,朝代更迭,政权兴衰,是历史不可避免的规律。毛泽东答道:“我们已经找到新路,我们能跳出这周期律。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

“只见公仆不见官”

共产党的政治清明和民主作风,为延安的经济生活带来了新气象。

日本飞机狂轰滥炸,延安城内瓦砾遍地。顽强的延安人却在南关城外开辟新市场,穿梭在这条狭长的山沟里。新市场成了延安商业经济的一个象征。

延安市场沟人陈玉英还记得市场沟的热闹场面:“我们就在市场沟住着,那时候做生意就在南关开个小铺子。那里卖布的、卖盐的、卖醋的都有。”

物品相对丰富,商业相对繁荣。历经太多艰辛的共产党人,开始面对一个新的课题——贪污。

早在1939年5月,《陕甘宁边区政府施政纲领》就强调厉行廉洁政治,严惩公务人员的贪污行为,禁止任何公务人员假公济私的行为。在延安工作过的何理良(原国务院副总理兼外交部长黄华的夫人)回忆:

我们在延安所有的收入,凡是不是自己的津貼,或者不是自己的产品所得,都交公。总司令(朱德)说了,我们现在有些钱了,但是不许贪污……总司令当时总是教导我们,一个就是要廉洁,一个就是不许有拜金主义,当时就非常注意教育我们的干部要廉洁。

“干部要廉洁”的警示绝非多余,肖玉璧案就是例证。

1941年冬,靖边县张家畔税务分局局长肖玉璧因贪污3050元(边币)公款,被边区高等法院依法判处死刑。肖玉璧是个老革命,自恃身上有90多处战伤,功劳卓著,写信向毛泽东求救。毛泽东告诉陕甘宁边区政府主席林伯渠:“我完全拥护法院判决。”

为保证政权工作人员的清正廉洁,林伯渠、中共陕甘宁边区中央局副书记谢觉哉制定了相关法规与监督机制。《陕甘宁边区施政纲领》规定:人民则有用无论何种方式控告任何公务人员非法行为之权利。边区政权工作人员主动接受人民的监督,力求把边区政府建设为清正廉洁的政府。边区参议会和政府还把“俸以养廉”原则写入《陕甘宁边区施政纲领》,称保证公务人员及其家属必需的物质生活和充分的文化娱乐生活。作家李世明在《延安精神》中写道:

从中央委员到各县、区的工作人员不发薪俸,实行津贴制度。生活费为每人每天一斤四两小米(十六两为一斤),三分钱菜金。1941年以前,中央委员、政府主席、委员、厅长等,每月津贴费5元;分区专员4元;县长2.5元;一般工作人员1元或1.5元。办公费:县府每月12元,分区为15元,边区政府为30元。

1937年,林伯渠和谢觉哉联名发出通知,要求保持苏维埃红军刻苦节约的传统作风,防止浪费腐化的习气侵入,公私费用必须“严格分开”,一切私人费用,均“不能入公家账”,禁止“办高价酒席”。

在陕甘宁边区,肖玉璧案的案件只是特例。抗大学员王仲方回忆:

我在延安这八年,只参加过一次审判。当时我几乎很少听见有人贪污。你贪污什么?没有什么公费,没有什么国家给你多少钱,都是现吃现用的粮食、衣服,都是发下来的,所以贪污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后来有一部分人去做生意,办合作社,这时候可能接触钱的人有极少数人会贪污。在延安来讲贪污问题不是个大问题。

与寥寥的贪污形成明显对比,从中共中央到边区政府,克已奉公的典型层出不穷地涌现。

在很多延安人的印象里,毛泽东的衣服总是旧的。陈玉英回忆:“他穿的棉鞋,总是大窟窿小窟窿的,麻布做的衣服,袖口和裤腿上补丁摞着补丁。”王仲方曾到毛泽东家里吃过“小灶”,吃的是土豆,他发现“如果说在饮食上有区别的话,那唯一的区别就是,主席吃的是土豆丝,我们平时吃的是土豆块”。

斯诺在保安看到了毛泽东住的窑洞,如此感慨一个党和军队的重要领导人的清贫:

做了10年红军领袖,千百次没收了地主、官僚和税吏的财产,他所有的财物却依然是一卷铺盖、几件随身衣物——包括两套布制服。他虽然除了主席以外还是红军的一个指挥员,他所佩的领章也不过是普通红军战士所佩的两条红领章。

1943年4月,毛泽东复信中央宣传部副部长凯丰,对宣传自己思想和为自己庆祝50岁生日提出看法:“我的思想(马列)自觉还没有成熟,还是学习时候,不是鼓吹时候;要鼓吹只宜以某些片断去鼓吹(例如整风文件中的几件),不宜当作体系去鼓吹,因我的体系还没有成熟。”并告知决定不过生日。

而蒋介石50岁寿辰时,在南京明故宫前搭台庆贺,大操大办,并发动全国募捐,为其献机祝寿,甚至动用35架飞机在空中组成“中正”字样,美其名曰“鼓舞国人”。

经过连续几个月的调查,斯诺发现,共产党人普遍生活简朴,他在《西行漫记》中描述彭德怀的生活:

不过是一间简单的屋子,内设一张桌子和一条板凳,两只铁制的文件箱,红军自绘的地图,一部野战电话,一条毛巾,一个脸盆,和铺了他的毯子的炕。他同部下一样,只有两套制服,他们都不佩军衔领章。他有一件个人衣服,孩子气地感到很得意,那是在长征途中击下敌机后用缴获的降落伞做的背心。

在延安边区政府,林伯渠、谢觉哉是勤俭廉洁的表率。林伯渠作为边区政府主席仅用一孔窑洞,全部家当就是一堆书和一个铺盖卷。他每月5元的津贴,只签个字就把钱转到救亡室;1943年大生产运动中,谢觉哉制定了个人生产节约计划:一、建议总务处设公务马匹,我的两匹马加入,估计一年内有10个月可供公家生产用;二、每月10盒待客烟不要;三、衣服、鞋子、被单不领;四、种地1分,种植西红柿20株,茄子20株,秋白菜100棵;五、晒腌小菜100斤。

中共中央以及边区各级领导,其廉洁奉公和无私无畏,向公众树立了清廉的政府形象。正如朱德在1946年所讲,“只见公仆不见官”。

人们可以自由地表达

在延安生活的人,很多人都提及自由。原延安青年艺术剧院剧务部主任戴碧湘表示:“边区的天是安全的天,过去在国统区工作的时候,国民党对我们监视。我们到了延安,感觉到一切都安全了。”

自由意味着人们,包括政见、观点不同的知识分子,可以自由地表达。何理良回忆:

1937年以及1938年国民党曾经有过短时间的民主开放,那时候可以唱抗战歌曲,可以高谈抗日,但是从1939年以后,基本上老百姓和社会上其他人就不许谈国事。那里的空气很压抑,在香港稍微好一点,但是也受到国民党不民主的气氛的影响,所以我们在那里也要很小心。到了延安,最开心的就是我们可以大谈抗日,大谈革命,在这里有很多优秀的知识分子……延安是一个伟大的学校,大家在这里可以从理论上得到许多教育,因而奠定正确的人生观和世界观。

在青年食堂旁边有两块黑板报,那上面经常能看到丁玲等人写的文章,比如《三八节有感》等,华君武等漫画家也经常在上面画些漫画。当时延安文艺界多少有一些分歧,比如,有的提倡搞暴露,有的说要歌颂光明,这些都在板报、上有体现。

延安自由的氛围,在鲁艺(鲁迅艺术学院)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为了吸引文艺界众多人才前来任教,鲁艺奉行“教育精神、为学术自由”“各学派学者专家均可在院自由讲学,并进行实际艺术活动”的政策。鲁艺音乐系的学员至今还能回忆起学习音乐的自由氛围:

冼星海老师把音乐家的简介都给我们贴上,这样的话,就使我们了解了更多的像贝多芬、巴赫、莫扎特等一些国外的音乐家……音乐系开设了音乐欣赏课,并经常在周末举行全院音乐欣赏会,各系师生可自由参加。演出以外,还给我们欣赏一些国外的名曲,像舒伯特的《小夜曲》《鳟鱼》,托塞里的《小夜曲》。

在开放、自由的气氛下,不但巴尔扎克、托尔斯泰、歌德、普希金、爱伦堡的作品登上舞台。同时,郭沫若、曹禺、田汉、阳翰笙、陈白尘的戏剧作品也陆续在延安上演。

曾在鲁艺的窑洞居住过一段日子的文学家茅盾,对鲁艺的窑洞风情和校园风景留下了这样的描述:“这里是文艺家之家,但也正因为住的都是文艺家,所以每个窑洞的布置装饰各个不同,充分表现出那主人独特的个性来。”

延安文艺座谈会,也是展现自由讨论的一个高潮。

座谈会之前,作家萧军曾问毛泽东:“党有没有文艺政策?”毛泽东说:“没有。”接着诗人艾青又说:“现在大家有这么多意见,也写了这么多不好的文章,你开个会讲讲吧。”毛泽东说:“开会有人听吗?”艾青说:“起码我是听的。”这样就召开了文艺座谈会。

1942年5月2日下午,延安文艺座谈会如期召开。会议由凯丰主持,在延安的中央领导朱德、陈云、任弼时、王稼祥、博古等人都出席了会议。毛泽东作了一个简短、幽默的开场白。他说:“我们要战胜敌人,首先要依靠手里拿枪的军队。但是仅仅有这种军队是不够的,我们还要有文化的军队。”“这两支军队,一支是朱总司令的,一支是鲁总司令的。”

在第一天座谈会上发言的人很多,有萧军、艾青、丁玲、何其芳等人。临近傍晚,凯丰与毛泽东轻声商量了一下,宣布休会,同时要大家准备意见,在16日上午继续开会。1942年5月16日全天和5月23日下午,座谈会又召开了两次。文学家们、艺术家们在会上竞相发言,会上洋溢着宽松、坦诚的气氛。

一個“同志的海洋”

在延安,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每个人都是“同志”。但是初到延安,不是每个人都熟悉“同志”这个称谓,原抗大学员王仲方回忆:“一开始去的时候还不怎么习惯,后来才慢慢习惯。”

至今,王仲方仍然记得乌兰夫(1941年8月赴延安工作,担任延安民族学院教育长)初到延安时闹出的“称谓笑话”:

他(乌兰夫)在国民党区军队里面做了一段时间事,然后就到延安来了,他还没有改变习惯。在延安民族学院跟人讲话的时候,还说兄弟怎么怎么样,一讲兄弟大家就笑了。他习惯了同志这个称呼后,就没有再说兄弟什么的。

到了延安,人们会发现,这里是一个“同志的海洋”。在延安,与其说人们迷恋“同志”这个称谓,倒不如说是被一声“同志”中蕴含的平等之风所吸引。

在延安,干部和群众,只是一种职务上的区分。抛开职务,剩下的就是人与人之间最为简单、朴实的平等相处。有一次,王仲方看京剧《打渔杀家》,看到高兴处,一下子趴到前面那个人的身上。那人一回头,王仲方认出居然是毛泽东:“他笑着对我说:‘你看台上这个教师爷像不像蒋介石啊?我说:‘像像像。”

在延安,这种领袖与群众在一起的场景,经常可以遇到:

在学校里的学习生活,人与人之间相处得非常快乐。我们在剧场演戏、在田间地头演戏,主席他们也过来看,看之前会和我们握手。有时候,在演出之前,主席会给大家作报告,讲讲战争形势、经济情况,就像拉家常一样。总理也是。他们非常平和,从我们身边经过,会主动地打招呼,有时候还会主动和我们握手。有时候聚会,毛主席骑马走,走十几里路跟我们见面。散会后,他马也不骑了,跟我们边走边聊天。谁都可以挤上去跟他聊天,而且让毛主席在本子上题字,他也从来不拒绝。(王仲方回忆)

有一次,毛主席提着马灯,后面远远跟着一个警卫员,就去我父亲(何思敬,1937年到达延安后,任抗日军政大学教员、延安大学法学院院长、中共中央党校研究员等职)住的窑洞那儿。他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车,自己提着个马灯走到半山上。

见到我父亲后,他们进到窑洞里头去。毛主席从上衣口袋里要掏香烟出来,掏了半天只掏出一根香烟,想想怎么办呢?后来就掰成两半,一半给我父亲,一半他自已抽。两个人一边谈笑,一边抽烟,非常开心。(何理良回忆)

由于他们经常近距离接触,与我们打成一片,大家不觉得他们是了不起的首长,没有这个概念。大家是分工不同,你做这个,我做这个,绝对平等,绝对民主,绝对自由。(骆行回忆)

延安的平等,还体现在衣食住行上,“有饭大家吃,有吃大家饱”,是延安早期流行的一句话,也是那些奔赴延安的知识青年对延安最初、最新鲜的感受。骆行回忆:

他们(毛泽东等领袖)也不特殊,也是馒头、小米汤。有一次,大家发现主席瘦了,炊事员从老乡家讨到了一碗小米,单独给主席蒸了一碗小米干饭。当端到主席身边的时候,主席马上问,说恩来有吗?弼时同志有吗?你们大家有吗?当听说没有的时候,主席说,那我怎么吃得下去嘛,拿走。这碗小米干饭和到了大锅中的黑豆饭里,每人吃的黑豆饭里面能看到金灿灿的几粒小米。

即使在前方部队,军队领导同样也谨奉“有饭大家吃”的原则,坚决不吃小灶。

侯家沟村民尚宏恩在开荒的时候,发现“团长和老百姓一起开荒。不分官、士兵和老百姓,大家都在一起干活,包括收秋、锄地,像我们有一块地,团长也锄过”。这些穿了“干部服”的老百姓不仅与群众打成一片,每年还主动向群众拜年祝寿。

平等,让生活在延安的人们精神愉悦。一声“同志”,意味深长。陈嘉庚访问延安后对比说:“在重庆,蒋介石好像皇帝,中央大员有不少人是贪污的。我到陕北延安,情形就截然不同了。在那里,人人平等,相亲相爱,有如兄弟,刻苦耐劳,从事建设,成绩斐然。”

物质匮乏,但人们精神抖擞

在延安,物质匮乏,生活困苦。一个贪恋金钱、物质欲强的人,会以为延安的生活索然无味。但是,在延安生活的人们,精神抖擞,喜气洋洋,物质欲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何理良认为他们的生活是苦而快乐的:

延安大概有两三万干部吧,部队也有几万人,那时候生活是比较艰苦的。有时候我们就只能吃小米饭,还有一个时期连小米饭也吃不到就吃稀饭,有时候就吃发了芽的麦子,碾碎了那么吃,青菜就是萝卜片,还有野菜……我们的生活都是非常苦的,最起码的维持生命的那样的伙食,油当然没有,有时候一年也吃不到肉,但是人们的精神非常愉快。

同样记忆深刻的还有杜群(原延安电影团指导员马似友的妻子):

我的鞋都穿坏了,没办法穿,就光着脚丫子走。我们好多人都这样,所以那时候也不觉得苦。累,没有,在思想上没有这个概念,大家的精神都是很高兴的。

女孩子没有化妆品,也同样不会灰心失望。杜群说:“那时候化妆品没有,连肥皂都没有,根本没有什么雪花膏,就是到水跟前洗洗脸,脸盆也没有。生活看起来艰苦,但是挺高兴。”

拥有相同感受的,还有来自鲁艺的学员们。

由于国民党对边区的经济封锁,我们的生活特别艰苦,大部分时间要用来生产,吃的大多是土豆、红萝卜、白菜,粮食很少,有时榆树皮我都能连吃几大碗,但大家一天到晚总是乐呵呵的,并不觉得苦。(刘烽回忆)

在前方时,我跟罗工柳结了婚。战争期间,住在一起就算结婚了,但还是拿出5块钱请大家吃了顿饭。当时5块钱能买什么呢?7分钱一斤牛肉,1块钱100多个鸡蛋,所以5块钱就请编辑部的同志吃了炒牛肉和鸡蛋。编辑部人不多,不到30人,大家吃得很高兴。这顿饭就算我们的婚礼了。(《新华日报》华北版记者杨筠回忆)

物质是人们赖以生存的必要条件。但是,在延安,没有物质欲望的不仅仅是普通群众和士兵,各级领导和领袖们也安于清贫的生活。在延安电影团工作过的姜云川回忆:

所有的战士、班长、排长都没有穿过衬衣,外套都是3年换一件。每个人去了以后都是二尺半布,都是一套军装,即使毛主席也不例外。你感到衣裳太长了或者太短了,可以找个人和你换。中央首长都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那时都是过供给制的生活。

有一次,毛泽东请医生马海德(阿拉伯裔美国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加入中国国籍)和他的妻子苏菲吃饭,他们发现主席吃得也很简单:“毛主席中午就说,到时候警卫员添一个菜,他们在这儿吃饭。添一个菜,什么菜?就是添一个土豆丝。毛主席吃饭特别简单,一大碗红米饭,一碗不知道什么菜,一碗辣椒。”

讓美国记者杰克·贝尔登疑惑的是,处于敌军包围的共产党,被迫隔断了与外界的贸易,工商业又不繁荣,他们如何维持各级政府的开支?“他们若不赤裸裸地搜刮民财,不进行比蒋介石还厉害的橫征暴敛,能维持下去吗?”

来自晋冀鲁豫边区政府的戎伍胜回答了他的问题:

第一,大多数在这里工作的干部是自愿来的。我就是个例子。我跑到这里是因为我不能忍受蒋管区的情况。我抛弃了家、亲属和待遇优厚的职位,舍弃这一切是为了革命。我们大家都能几乎不要任何报酬而工作,有一点吃的就行了。第二,你大概也看到了,我们的政府很精干,我们没有臃肿的官僚机构,负担小,开支和捐税自然就小一些。第三,我们全体人员,从政府干部到普通士兵,除了本职工作以外,还必须参加一定的生产劳动。第四,我们不像国民党那样,不因贪污受贿、营私舞弊而损失巨额金钱。贪污几乎是不可能的,一切付款和收款都必须通过一个监督委员会办理。因此几乎不可能在数字上搞鬼。各地农村的财务机构必须在告示牌上公布账目,任何人都可以要求查账。还有,我们是在为一种理想而斗争,这一条也很重要吧。要是我们从国民党统治的贪污腐化的社会跑出来,到这里又搞那一套,那有什么意思呢?

在延安,这个没有好山好水的小城,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正在酝酿,并在日后以惊人的速度与深度爆发。

(责编/黄梦怡 责校/李希萌、陈小婷  来源/《延安延安》,中央电视台、陕西广播电视台《延安延安》摄制组著,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2014年5月第1版;《中共中央在延安:一个马克思主义政党的崛起》,本书编写组著,研究出版社2019年7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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