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南北朝绘画艺术和人文历史的“人文自觉”关系探究

2022-05-18 16:54杨扬歌
东方收藏 2022年4期
关键词:魏晋南北朝

摘要:绘画艺术作为一个常见却又意义复杂的术语,在历史变革中历久弥新,其内涵从最初的含糊混杂发展到如今,说法虽变,但万变不离其宗。其独立于艺术的“人文自觉”在文人化的魏晋南北朝时代得以觉醒和发展,其间蕴含的文明演化和个体意识的觉醒是与历史文化共同作用的结果。本文以魏晋南北朝绘画的代表作品《竹林七贤与荣启期》及其作者陆探微为例进行分析,追根溯源并考察其发展流变的特点,以论述绘画艺术和人文历史的人文自覺。

关键词:人文自觉;魏晋南北朝;陆探微;竹林七贤图

一、历史背景分析

魏晋南北朝在我国历史上以政权交替最为频繁、军阀割据、战乱动荡让人印象深刻。在其绵延几百年的时间里,杂糅、渗透各种思想文化、民俗宗教,推动绘画艺术的转折发展。此时期的文人墨客、卿相士大夫开始展开对精神世界更高层次的追求,从而促进大批思想家和艺术家的诞生。

同时玄学和佛道兴盛,在绘画界的影响主要表现为书画家们自我意识的能动觉醒和文化自觉的趋向成熟。这个时代的书画艺术在 “神形”和“人文”的领域有着不断深入的探索,这也皆受人文主义的自觉和批判理性的成熟两方面影响。再者,结合东汉末年宦官专权、三国并立政治动荡,正统飘零礼崩乐坏、晋分十六国的政治因素,开创了一个中国历史上罕见的俯仰皆名士的传奇时代。

其间被《世说新语》解释为最能代表魏晋风度的名士集团代表“竹林七贤”由此诞生,他们隐退山林、崇尚老庄、放荡形骸以求自娱,虽此也非其本意。例如晋书《阮籍传》中所言:“籍本有济世之志”,但对政治皇权旁落、礼崩乐坏、军阀割据、家国破碎的失望,“遂酣饮为常”,并由此开始了一大批文人“越名教而任自然”的思潮风向。

“浊酒一杯、弹琴一曲、志愿毕矣”,艺术则是其中一个极为重要的构成。而绘画艺术则走向新的转折,人物画更是走向历史巅峰,形神论审美开始进入人们的视野,绘画艺术的本质探讨和“人的觉醒”与“文的自觉” 的感性认知联系起来。而在此之前,总的来说缺乏自觉意义上的绘画艺术创作及艺术家。

二、竹林七贤与荣启期壁画分析

“竹林七贤”作为公认的文学意象,早在西晋时期就已确立,并且在不断的历史洪流中被不断解构重读。由单纯的历史人物群像不断演变成更具普世价值的意义存在,最终取得文化符号和被推崇的文化基因“典范性”地位。这一文化符号影响力跨度广泛且历久弥新,在文学、哲学记载中被抽离出来,并以绘画艺术的形式广泛流传于中国美术史中,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尤为突出。

在西晋左将军阴澹《魏纪》中言:“谯郡嵇康,与阮籍、阮咸、山涛、向秀、王戎、刘伶友善,号竹林七贤,皆豪尚虚无,轻蔑礼法,纵酒昏酣,遗落世事。”东晋的袁宏和戴逵所著的《竹林名士传》与《竹林七贤论》中记载:“是时竹林诸贤之风虽高,而礼教尚峻。迨元康中,遂至放荡越礼。乐广讥之曰:‘名教中自有乐地,何至于此!’乐令之言有旨哉!谓彼非玄心,徒利其纵恣而已。”由此可推论,七贤作为一个时代的名士代表集团,所代表的是对抗时代洪流的人生态度和风骨:不受世俗礼仪教条的束缚、超脱自然、崇尚本我,寻找心中旷达,而退隐山林、放荡形骸、纵恣肆意则是他们的护身符和外在表达。

同时由于当时的礼崩乐坏,世人由重儒重新回到尊黄老之学,以“贤人”来品评世人名家是尤为被推崇的。此“贤人”摒弃儒家的“仁义道德”的品性之论,而是将才、智、识、情等多重品格能力汇于一处。故竹林七名士受到时人推崇,不仅在于其道德风骨,更有其报国可成功业的才情、智识。

通过图片可观察到图文排列的互动模式和单景系列构图方法的运用。文字与图像重复有秩序规律地纵深一字排开,交替横向发展的绘画艺术构图设计是古老的艺术技法的传承和变革,汉代发展魏晋盛行,表达了同一系列主题的发展过程或相互关联。

阮籍在颜延之的笔下,一句“长啸若怀人,越礼自惊众。物故不可论,途穷能无恸”,摘取了他生平最突出的两大事件“苏门长啸”和“穷途而哭”,他的不拘礼法令人惊异,他的忧时悯乱令人哀思;嵇康“立俗迕流议,寻山洽隐沦。鸾翮有时铩,龙性谁能驯”,他桀骜不驯地抨击黑暗政治,非汤武而薄周孔,逆流而上与世俗相背;刘伶在宋代文人钱选的笔下则是“韬精日沉饮,谁知非荒宴。颂酒虽短章,深衷自此见”,放荡形骸,以文控世;阮咸“仲容青云器,实禀生民秀。达音何用深,识微在金奏”,神解音律,放纵越礼;向秀“交吕既鸿轩,攀嵇亦凤举。流连河里游,恻怆山阳赋”,探道闻玄,著书立作,逍遥新义与儒道的相融也为后世所称道。

阮籍长啸、嵇康隐沦、刘伶颂酒、阮咸识微、向秀探道,这些描写在抓住人物个性品质的同时,也在彰显他们的精神意志风貌,在画中与人物举止动态、道具服饰等完美契合,例如阮籍右手一指口中长啸,嵇康身姿挺拔、面容姣好、一股超然旷达的气质。图文相匹配的程度之高,足以证明当时世人对七贤的认知已经成型,同时绘画艺术表现手法也自成体系。

由此可见《竹林七贤与荣启期》卷轴画的基本绘图模式,以树木人物相互交错重复出现,在人物形象的艺术处理上多以“以形写神”,讲究“形散而神聚”的绘画艺术风格,这也跟砖画的材质影响精细度有关。画家完成竹林七贤由文字向图像的转化,是魏晋时期绘画的一大进步,同时也奠定了相对自成一体的画风模式,为后来其他绘画艺术表现形式的产生、转化和发展奠定了基础。同时“典型性”的创作原则,将集体肖像传达成一个特定的角色、一个理想的类型,这种将非帝王将相这类政治人物符号化概念化的表达手法,是绘画历史上的一次大突破、大转折,也是时代下“人的自觉意识”和“文的觉醒态势”的发展产物。

三、陆探微“秀骨清像”的人文自觉

宋齐陆探微作为《竹林七贤与荣启期》的作者,以其“秀骨清像”被称为“六朝三杰”之一,他在泼墨挥毫间描绘了魏晋时期文人志士的风骨和审美,其中融汇着玄学、人文和批判理性主义思潮,是那个时代对美学的最高追求境界“穷理尽性、事绝言象”的集大成者。 陆探微师从顾恺之,作为一个集画、才、痴三者于一体的士大夫画家,他的绘画艺术成就在绘画艺术史上能达到令人称绝的高度。“传神写照”的美学论在他的人物画实践上体现得尤为突出,在汉代“君形”说的基础上发展,明确开创了中国绘画重视人物内在精神刻画的先河。

陆探微的秀骨清像以三个特点闻名于世:其一为清瘦飘逸、洒脱超然的用笔画技;其二为以书代画、“入骨三分”;其三为构图细密、繁复艳丽。秀骨清像通常为身形修长柔弱、苗条纤细、肤白貌美、文弱秀气,以期反映人物超脱如仙的气质。画家以清淡病秀之姿,明隐入骨忘言之状,重视自然之美和人本之美,对超脱之“道”的极致追求,亦是对现实乱世的逃避和生存之道。作为占据统治阶级地位的审美观念,这是与当时的宗教玄学和历史人文背景分割不开的。对于人物风采姿态的着重刻画,表达人物品格由经学造诣、道德品质到纯粹的精神追求和自由向往的人文自觉,重老庄的天命天道论,以达到“道”来追求至高的精神追求,人们崇尚心灵美、内在美和精神美,回归人自身的本质,这是一种以人为本的人文自觉。

四、结语

魏晋南北朝时期正是一个回归人本身的“人文自觉”的觉醒时期,人的主题和文的觉醒作为历史发展中事物的两面几乎同时发生。绘画艺术上的大师们,包括顾恺之、陆探微、张僧繇、宗炳、戴逵、曹仲达等,发展并传承了当时代下的艺术发展规律及主导审美观为理论指导的“人文自觉”绘画艺术模式。著名的“绘画六法”“骨法用笔”“气韵生动”“画形写神”等更是对中国历史文化艺术精神的奇绝的提炼概括,并不断产生对绘画艺术语言的“自觉”发展趋势。

这也是为人们所熟知的“艺术文人化”的概念。画家不再是匠人或技師,而是士大夫阶层真正成为艺术创作的主题,同时政治性歌功颂德的宫廷画不断地被文人画所取代。这不仅极大提高艺术文化的品位地位,同时也是绘画艺术的一次成功的自我转型。由画匠弄臣摆弄风骚、炫耀画技或为政治礼教所俘虏的奴役工具,转变成文人士大夫抒发自我意志、独善其身聊表胸中逸气的自我成全手段。

也正因为这一重要的转折,带来绘画艺术与人文历史的重要融合,相辅相成,改变艺术美感的追求模式。诗词歌赋以求欲丽,起意缘情而附体物,都更加注重流畅潇洒、写意抒情的美感形式,从而回归对人和艺术本身的研究关注。正如宗白华先生所言,魏晋南北朝作为历史上政治最为动荡不堪、混乱不堪的时期,却也是精神上极为富足、自由和解放的时期,智慧、热情浓缩一体,艺术精神得以迅速发展,生命本原的色彩在此时得到极大的关注和绽放。由此可见,魏晋南北朝的绘画艺术和人文历史的“人文自觉”达到了一个完美的和谐状态。

参考文献:

1.李泽厚.美的历程[M].天津: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1.3.

2.马鹏翔.“竹林七贤”名号之流传与东晋中前期政局[J].中国哲学史,2008,(02):116-122.

3.李珊.论六朝“竹林七贤”图绘模式及意涵的转变[J].湖北美术学院学报,2018(04):4-10.

4.戴春森.由“秀骨清像”看魏晋品藻人物的理念[J].社科纵横,2004,(03):110-111.

5.陈旭光.“人的主题”与“艺术的自觉”——论艺术自觉的精神历程[J].艺术百家,2016,32(03):152-156.

作者简介:

杨扬歌,单位:中国传媒大学,专业:视觉传达设计(广告设计方向)

猜你喜欢
魏晋南北朝
浅析秦汉到魏晋南北朝印章艺术风格变化的原因
论魏晋南北朝“礼”与“法”的结合
魏晋南北朝经学的演变与更新
浅析魏晋南北朝服饰文化的特征
魏晋南北朝隐逸风尚探究
浅析魏晋南北朝书法教育
魏晋南北朝联句诗初探
简论魏晋南北朝上层社会妇女的悍妒风气
魏晋南北朝序文刍议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乐妓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