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互叙事的编码解码

2022-05-18 04:50洪艳
大观 2022年4期
关键词:解码编码

洪艳

摘 要:以国产互动电影作品《隐形守护者》为案例,基于霍尔的编码解码理论,分析互动电影的叙事架构、交互引擎及叙事视角,并对观众叙事体验进行分析,通过参与者视角进行分析可以发现,处于不同符码解释立场的观众叙事体验有很大差异。为了调动观众的兴趣,使互动电影作品创作者和观众之间形成协同效应,创作者应当注重用户导向,强调真实互动,并发挥互动电影的审美价值。

关键词:互动电影;编码;解码;交互叙事

2019年中国视频行业涌起互动电影风潮,国内四大主流视频网站陆续推出自己的互动影视作品。国家广播电视总局也正加速推进互动剧视频标准的制定和出台,并发文强调要加大高新视听内容供给,强化艺术与技术深度融合,提供交互式视听体验。克里斯·克劳福德认为,互动叙事是把交互性和故事叙述融合起来的新兴表达媒体,其载体就是互动故事世界。其作为一种结合了游戏程序和全动态影像的媒体形式,观众可以通过简单的操作推动剧情,切换到预先录制好的特定视频影像或画面,并对故事走向进行干预,与故事持续产生交互作用。

目前,国产互动电影大多是以一系列电影电视格式拍摄的真人影像片段,通过设置多个超文本节点,实现观众主动改变剧情走向和结局的互动。《隐形守护者》是由New One Studio工作室拍摄制作的真人动态影像互动电影,包含了冒险游戏形式的操作方法,因新颖的叙事形式而在国内广受好评。本文结合霍尔的编码解码理论对该作品进行分析,探究如何才能实现兼顾交互与叙事、自由度与主体性的理想互动叙事。

一、编码阶段:《隐形守护者》的交互叙事机制

在互动电影作品编码阶段,基于创作者对作品世界的主导地位,通过将意义注入话语,即将互动电影作品中的碎片化情节,整合融入不同的事件,变成开放多义的故事体系,观众可通过选择形成属于自己的故事并诠释其意义。

(一)叙事架构

劳尔·瑞安将互动叙事的文本架构作为传统叙事的变体形式,归入两个基本的叙事学范畴。在影响故事的互动叙事架构上,《隐形守护者》主要采用的是树状架构嵌套流程图架构,共设置一百三十四个不同的结局,其中有四个主要结局,整个作品有唯一的序章和终章,在其中的红色芳华结局达成后,观众才能看到尾记里的全剧终字样。红色芳华故事线中则采用了流程图架构,观众要想看到此结局,必须分别在不同章节获得关键剧情及相关角色的好感度,这样才能确保开启之后的章节。该影片在影响话语的互动叙事架构上则采用了侧枝矢量架构和海葵架构,观众的选择会影响故事走向,但故事中主角的死去并不会影响故事继续,角色和情节相互交错,引导观众在多条情节线索中梳理故事脉络,拼凑整体故事。侧枝矢量架构作为分岔的树枝则更像是故事的插曲,是为了丰富整个故事,表现人物潜伏之不易,即稍有不慎则面临任务失败甚至丧命而存在的。而在核心事件上成长的枝叶是催化事件,是为了丰富整棵树而存在的,是对核心事件的补充,其作用是让整个故事显得不单调而层次丰富。在作品中海葵架构用于介绍重要出场人物的档案信息,在技术意义上可被视为树状架构的变体,具备递归性特点,可从各种子选项中回到主选项,观众可以通过这种类似档案叙事的方式了解更多信息,为后续决策提供参考依据。

(二)交互引擎

互动电影文段由锚点进行链接,形成超文本,数据库将世界描绘成一个个由事件组成的项目列表,创作者制定运算法则来创造设定、角色和情节事件。但在画面上突然弹出选项可能会影响观众的沉浸式体验。随着交互界面接口的隐形化设计,连贯的叙事会让观众忽略掉明显的交互界面形式。每个锚点的设置都需要经过观众选择这一交互过程才能将不同文段连接起来组成不同的故事情节,因此,锚点选择项的设置在互动电影叙事中非常重要,直接关系到每个观众最终会获得什么故事。《隐形守护者》中具有戏剧冲突效果的选项,引人入胜,锚点在故事链中的权重并不相等,有的直接决定了叙事走向,有的则并不会对整体故事产生影响。在获取关键剧情的选择上画面会提示“这是一个影响深远的抉择”,主角需要慎重选择,在关键剧情的对白选择过程中,主角只有做出诚实且正直的回答才能开启相应的故事线。观众会根据自己的偏好和推理进行选择,将文段组合成不同的叙事路径构成情节,但对于真人实拍影像类的作品,因为本文量和创作成本的限制,仅能给予其有限的自由,故事背景和结局数量是相同的。不同的观众会受到其所掌握的信息量的影响,作出不同决策,因此观看路径也有差别。观众的期许是通过“隐含读者”的角色来参与影视创作,而创作者则要构想观众的品格和偏好,设置其作品文本的召唤结构,以引导观众来解读。

互动电影常用的QTE快速反应事件系统在《隐形守护者》中也有设置,观众需根据提示点击相应的按键,才能将人物动作连贯起来从而推进剧情发展,仿佛在操控提线木偶一般,以第一人称视角或第三人称视角获得独特的体验。而在这一类交互系统中如何把握好镜头切换效果很重要。该作品在其中加入了倒计时选项,迫使观众在有限时间内快速作出选择,否则系统会自动作出选择,但针对有时间限制的选项在倒计时结束后系统自动作出的选择都是失败结局,这时观众只需退出,回到故事线重新作出选择,并没有任何操作难度,因此互动反而成了使剧情暂停和迫使观众返回重新选择一个已知正确选项的操作,这种为了形式而設置的交互方式可能会影响观众的沉浸式体验。如果观众没有及时进行操作,页面就会一直停留在此直到操作成功为止。例如在作品第十章中,观众需要依靠声音提示破译密码开锁,一旦失败就需要重新尝试,这个章节加入了解谜元素来制造紧张感,这种交互形式增加了互动的趣味性,可暂停或不会引发失败结局的简单操作可让观众体验电影化的视听元素,没有模拟因时间紧迫而制造出的现实紧凑感。互动电影的剧情即便有再多结局或故事线,总是受限于创作成本和硬件系统的,基本剧情无法跳脱出这个范围形成无边界的块茎叙事,为了使观众获得更多参与感和自由感,交互性至关重要,而如果剧情是线性单一的,其就失去了交互的必要。

在作品中,观众还需要通过对话选择对关键角色好感度或怀疑度等互动因子进行管理,从而开启不同的故事线。好感度系统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现实生活中社交系统的模拟,但其简化了复杂的人际交往,以简单的数值管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涉及制作成本、真人实拍类的作品很难对人物好感度进行进一步细分。以计算机即时演算驱动画面的互动电影游戏在这方面则更有优势,漫游式的叙事对人物的好感度管理也更为复杂,量化程度更加细致,根据好感度分值可划分为崇拜—敬重—熟稔—友善—认识—陌生—冷淡—怀疑—排斥—厌恶—敌对—憎恨不同程度的等级,最大限度地模拟了现实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的交往。

(三)叙事视角分析

真人实拍互动电影的角色不能像游戏一样完全自由创造,必须有预设的背景,否则无法构成叙事。热拉尔·热奈特将叙事视角称为聚焦,提出了三种叙事视角类型,包括非聚焦或零聚焦型、内聚焦型和外聚焦型。预先赋予角色一定的性格、动机和目标,而将过程选择交给观众,观众不能决定角色的过去,但是可以选择角色的将来。《隐形守护者》采用内聚焦型视角叙事,包括主人公和见证人视角,这有助于塑造完整的角色形象。该作品虽然有不同的故事线,但都遵循了故事创作的基本原则,角色基本性格与欲望设置在不同的故事线中是基本一致的,不同故事线中与关键人物相关的情节相互观照,有助于增强观众对角色的认知。通过提供不同的行动主轴,让观众感觉到主角想要达成其角色最初的超意图之艰难,以及体验情报工作者在完成任务过程中行走于刀尖的感觉。情报工作者为救国图存的理想而接受潜伏任务,与多方明暗势力角逐,以潜伏者视角周旋于其中,不仅不能暴露身份,还要在其中扮演多重角色以获取情报完成任务。每个直接的欲望和行动都可能会对其未来的超意图达成和成就造成不可逆的影响,种种对抗力量也会阻止着主角顺利地朝着原本的目标前行,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欲望对象及超意图也就可能随之发生转变,进而演化成为四条不同的行动主轴,既四条故事线。这样的设定显然更加符合现实,若故事仅顺着主角的主观意愿进行,直到其达成目标,观众会认为故事情节缺乏挑战性,其没有了戏剧性也会变得无聊。

二、解码阶段:《隐形守护者》观众的叙事体验

影视接受是观众与作品之间的积极互动,应同时包括收受和交流两重意义。互动电影已通过交互形式将观众“用户化”,最为显著的手段是提升其在观影过程中的深度沉浸感。在解码阶段,霍尔提出了三种假设的受众状态,分为主导、协商及对抗三种符码,观众对占主导地位的意识形态分别以接受、解释修正及反对这三种态度进行解释,观众能够获得自由选择立场的机会,根据自己的知识水平和价值观对故事元素进行解码,基于超文本叙事和可修改链接的碎片式情节,创作者可以根据观众反馈对话语信息和情节进行改变。互动电影中的角色符码作为潜文本分布在作品中,观众在做决策时通过解码来探究其中的关系。

持有主导立场的观众会因为《隐形守护者》以新颖的互动方式讲述熟悉的抗日谍战故事而给予其高度评价。在真实的情报工作中,情报工作者做选择和做决策更加困难,走错一步就有可能丧命。这部作品通过频繁地选择与潜伏失败结局相关联的方式模拟现实,表现情报工作的艰难,让观众对故事角色产生认同,进而将自身代入其中自我观照,产生沉浸体验。

持有协商立场的观众会认为作品失去了原作精髓,故事内核发生了改变,但这不会影响这类观众欣赏作品的角色塑造方式与拍摄手法。作品创作受限于成本问题,采用类似PPT的动态图像穿插少量视频的播放方式,观众会以规避演员演技不佳来对其进行解释。这部分立场的观众在解谜意趣的成就驱动下,产生时空沉浸,其对故事事件的发展有强烈的好奇心,在探索故事世界的过程中会产生方位感和愉悦感。

持有抵抗立场的观众一方面会坚决维护原作故事的精神内核,无法接受新作的修改;另一方面,对于习惯于常规游戏、注重复杂操作的观众来说,其对交互的期望大于对叙事内容的期望,互动电影的游戏操作极为简单,缺少挑战性的屏幕参与和交互难以满足这部分观众的需求,因此这部分观众也很难产生沉浸感。

三、国产互动电影的叙事策略

(一)注重用户导向

数字技术的发展使得传统意义上的“大众”被解体,人们进入分众时代,圈层文化现象逐渐形成,并成为新型社会结构方式,对于互动电影的创作来说,找到正确的受众群体是首要问题。互动电影戏剧性上的成功是其在交互中产生冲突,能让观众有思考,为了作出正确的决策而绞尽脑汁,并化身为其中的角色,帮助主人公思考解决策略,产生故事驱动与有效的戏剧变化。观众想看到积极主动的主人公,情节事件的发生必须由主人公推动,而自己正是那个通过选择及互动让主人公采取行动的参与者,没有采取行动且被动解决问题的消极的主人公塑造是难以让观众产生角色认同的。

(二)强调真实互动

互动电影如果仅靠交互形式作为卖点容易后劲不足,其应摒除无意义的互动,为观众尽可能提供多元化的选择及互动机制,并且契合叙述话语的语境,思考观众会如何应对不同性格、价值观的角色,突出受众在主动控制和快速反应之间造成的紧张关系。互动电影的最大特点不是纯粹地使受众完全选择自由,其更大的魅力在于观众在选择和交互过程中的纠结、聆听、查看、思考、解释并作出反应,体验选择与期望结果不一致中的惊奇,这种叙事和观众心理层面的交互,比起单纯的准玩乐(quasi-play),对于注重感受作品故事内核的受众来说更具吸引力。

(三)发挥审美价值

在消费主义盛行的数字新媒体时代,作品更迭时间更短、量产更大。在审美价值判断视角下,影像内容应为主体,形式应为辅助。互动电影的叙事应该以内容为核心,通过形式赋能,互动电影融合游戏参与的形式、互动通关的快感、自主选择的操作,都能使观众突破现实禁锢,获得“梦想成真”的心理补偿,但其影像属性也容易被遮蔽。内容应该依然是未来影像的核心主题,形式要服务于内容,相关人员可将电影语言及美学与一个能够实现观众反馈及控制的传送系统整合起来,不宜过度追求投资回报率而忽略了对于其审美价值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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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

北京大学艺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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