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

蒋先平

中午，开快递公司的玉冰刚坐到饭桌前，客厅里手机便嘟嘟嘟响了起来。上小学的儿子跑了过去，“是爷爷打来的。”儿子高兴地把手机递到了爸爸手里。

“吃饭了吗？俺是昨天早上在老家上的火车，下午四点半到站。俺带了两大包吃的东西，你得来接站啊。”父亲竹筒子倒豆儿一般快人快语。一旁的媳妇梅花笑着说：“老爷子这是又来接他大孙子回老家过暑假了。”

下午，玉冰开车先送在市医院工作的媳妇上班，又送儿子去图书馆看书，回到公司已经快三点了，处理了一会儿业务，玉冰开车准备去接站。

玉冰的车子还没有驶出公司大门，媳妇梅花打来了电话。

“老家疫情反弹，昨天晚上又有确诊病例了，现在全市正排查十四天以来从老家返回人员，咱爸下了火车要集中隔离。”梅花说。

“老爸还没进家门就要给隔离了，这怎么能行！你们医院又派人去火车站消毒做核酸了吧？”玉冰想起媳妇去过火车站值班。

“我们医院派人去火车站了。”梅花说。“你去了吗？”玉冰急急地问。“我、我，我没去。”梅花迟疑了一下。

玉冰心里明白，就算媳妇去了火车站，一向认真的她也决不会徇私情的。去年疫情期间，最好的大学同学来看他，媳妇在火车站值班，非但没有偷偷把同学放出来，还亲自把同学送进了隔离宾馆。同学理解她倒没有生气，可玉冰为这事生了好几天的闷气。

玉冰想起了在火车站上班的同学，他边开车边给同学打去了电话。玉冰谎称老爸东西多，走出站口不方便，让同学从铁路员工通道把老爸领出来。随后又打电话告诉老爸，下车就在二车厢门口等同学接他。

在火车站广场上溜达了半个小时，终于看见出站口有人出来了，玉冰忙走到铁路职工通道门口，静静地等了起来。

左等右等，快半个小时了，也没有看到老爸的身影。焦急的玉冰拨通了同学手机，“接到我爸了吗？”“没有啊，你说的二号车厢人都走光了，打老人家手机通了就是不接啊。”站台里的同学也很着急。

玉冰急忙拨打老爸的手机，手机里传出老爸爽朗的笑声，“玉冰，你着急了吧，梅花在我身边呢， 我刚做完核酸检测，三五分钟就到出站口了。”

关键时刻媳妇大显身手，她亲自接站怕的就是老爸被隔离，老爸隔离了，儿子就去不了乡下了，媳妇一举两得，我们爷俩儿都高兴，她事先不告诉我，一定是想给我个惊喜吧。玉冰在心里叨咕完，哼着小曲不紧不慢地向出站口走去。

刚到出站口，玉冰看见媳妇和老爸，后面还有十多个人依次走了出来。

玉冰迎面走到老爸跟前，老爸突然停下脚步，边往后退，边挥舞着双手大声地说：“玉冰，别过来，快把口罩戴好！”

玉冰笑着说：“老爸，你这防范意识太强了。”说着把滑到下巴上的口罩重新戴好了。

“快把这几个包给我吧。”玉冰伸出双手。

离玉冰两米多远，老爸把俩大包放在地上，冲旁边戴眼镜的年轻人说：“小同志刚才这俩包消完毒了，你再给俺用那喷壶喷一下，消消毒，好让俺儿子背上。”

看着包消完毒了，玉冰身上背一个，手里拎一个，在前面带路向停车场走去。

当玉冰走过一辆商务车时，身后的梅花大声喊道：“玉冰，等一会儿。”

玉冰回过头，张大嘴巴愣住了，老爸他们后出来的这伙人已经排好了队，那辆贴有“隔离专用车”字帖的商务车已经打开了车门。玉冰明白了，老爸他们要被拉走隔离去了。

“你，你是专门来隔离老爸的吧？你也太狠心了。”玉冰摇着头冲媳妇大声嚷嚷着。“我，我是正常工作。”梅花气得脸煞白。玉冰质问道：“你亲口告诉我不来这里值班，怎么又来了？”“我，我是怕说来了，你交代的事我完不成啊。”梅花小声解释道。

这时老爸指着玉冰大着嗓门说：“这事你别冤枉梅花，俺是自投罗网主动报告的。快到站时俺接到了村书记电话，说是老家有确诊病例，让俺下车后主动报告，放下电话俺就报告了列车长，刚才列车长把餐车门打开，单独带俺下车找到了站台民警，民警又带俺去出站口检查点登了记。”

“隔离十多天，一晃就过去，你们不用担心俺。”老爸正说着，手机响了。“是你妈的电话，咱们都要保密，不许说俺被隔离啊。”

“老头子，下车没？咱这里又有人得病了，你下车千万记得报告一下，先去隔离，出来再去儿子家啊，咱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老妈着急地说。“放心吧，老太婆，俺马上就去隔离，俺不会给小家和大家添麻烦的啊！”老爸如释重负又敞开了嗓门。

梅花竖起大拇指说：“还是老爸觉悟高。”老爸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俺这退伍兵党员，觉悟不比当过民办老师的你妈差啊。”

“老爸、梅花，是、是我的觉悟差啊。”玉冰红着脸说。

“差就撵上呗！别在这里磨叽了，咱们兵分三路：梅花接着值班，玉冰把包给俺大孙子捎回家，俺去隔离。玉冰、梅花，你俩记得晚上一定让大孙子给俺视频啊。”说完老爸挥挥手上车了。

（編辑·李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