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一段岁月的馨香(外一篇)

2022-05-21 16:51张旺平
参花(下) 2022年2期
关键词:祖母

张旺平

五月的风吹开了夏日的明媚,也吹皱了我绵长的思绪。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红灯亮起踩下刹车,突然在后视镜里看见头发又长长了。捋起额头的发梢,打开尘封许久的往事——祖母的剃发刀和父亲的手推子,这个季节老家的院子里定是飘着牡丹的幽香。

记事起,理发让人充满畏惧又回味悠长。那时候家族中所有男孩的理发任务几乎都由亲房祖母完成,祖母身材高大,体态肥胖,花白的头发下露出一张四方大脸,说起话来粗声大嗓,平时与人的言谈交流中总带着几分责备与呵斥,这让我们小辈感觉祖母不近人情。除了下地干活儿,祖母最擅长的手艺活儿就是剃发,她有一把带木柄的剃发刀,刀刃可向内折叠,祖母说这是她当年出嫁时陪送的嫁妆。她每每说起总会流露出难以掩饰的自豪,因为这在当时全村已经是高档的理发用具了。祖母也常常因身怀剃发手艺而引以为荣,逢人总要炫耀自己的剃发本领,讲到高兴处还激动地用双手比画起来。

祖母十分看重大家无形中赋予她的这份工作,每次理发前都要进行一番充分的准备,做周全的安排。剃发前几日,便将剃刀磨得明光闪亮,锋利无比,然后还要根据自己的预测,选择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最后才把大家集中起来,由小到大一字排开,按顺序依次剃发。剃发时,院子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显得格外沉静,就连往日里调皮的几位兄长,也变得异常乖顺。

祖母剃发毫无讲究,发型设计一成不变,她最拿手的就是大家非常厌恶的“光光头”。理发前,祖母先要系上帆布围裙,把自己包裹起来,以免碎发钻进自己的衣服,然后盘腿而坐,手拿剃刀,将锋利的刀刃从头顶四周顺势捋下,刀起刀落,只听见“噌噌噌”的几声响,一撮撮头发簌簌地散落在地。为了减轻剃发时的疼痛感,祖母还准备了肥皂水,让大家提前洗湿头发,但大多时候,因为剃刀刃口渐渐变钝,剃发是在揪心的疼痛中结束。特别是当剃至鬓角的时候,一刀重似一刀的疼痛感重重袭来,似乎头发被活生生拔了出来,不由得让人龇牙咧嘴,紧缩脖子,浑身变得僵硬起来,整个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倒向另一侧。在疼痛难忍的时候,大家还会出于本能地猛推祖母的胳膊,有时剃刀被打落在地,于是招来祖母喋喋不休的责骂。但谁也不敢顶撞祖母一句,只能咬紧牙关一分一秒地忍耐。那些不够坚强、慑于祖母威严的兄长,早已泣不成声,眼泪哗哗直流。至今回想起来,剃发的疼痛感还让我们每个人刻骨铭心,每次讲述剃发时的情景,大家都心有余悸,然而却又让人回味无穷,心生温暖。

上了小学以后,父亲从县城买来了一把“双箭牌”手推子。与祖母的剃发刀相比,这又算是最高级的理发工具了。从那时起,我跟大哥终于摆脱了祖母的折叠剃头刀的“折磨”,也告别了祖母一直引以为傲的“光光头”,曾经剃发时让人冒冷汗的痛苦已飘然远去,“光光头”的故事也变成永远的记忆。父亲是个急性子,也是一位威严可敬的人,但在理发这件事上對我和大哥表现得温和且极有耐心。从未学过理发手艺的父亲,全凭自己的感觉慢慢摸索,反复琢磨着适合不同头型的发型风格。父亲理发极为认真细致,颇费苦心,动作沉稳有序,左手拿着木梳,右手紧握推子,一会儿猫腰侧看,一会儿扶头平视,根据自己的判断力和审美标准,在一丝一缕和一刀一剪中慢慢梳理修整,琢磨着自己心目中完美的发型。我们也很配合父亲,感受着父亲手推子一收一放如春风轻抚般的温暖,深深地沉醉在“咯噔咯噔”的轻快节奏中。手推子从头顶走过的刹那,犹如父亲弹奏着一曲动人心扉的歌,悦耳美妙,浸透心田,飘荡在静谧温馨的农家小院上空。

村子里同龄伙伴看着父亲设计的发型,总是投来羡慕的眼光,流露出无限的渴望。每到周末,他们几乎都来找父亲理发,此时老家的院子里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似乎他就是每一位孩子的爹。尽管父亲的发型设计单一,但他能够熟练地操作手推子,掌握头发的长短,做到整齐匀称,棱角分明,大家都津津乐道,心里非常高兴。看着热闹的场面和父亲忙碌的身影,我常常为他感到自豪,觉得父亲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后来,父亲的理发手艺慢慢变得娴熟起来,设计的发型也渐渐有了新的变化,村里的一些长者也慕名前来让父亲理发。他们常常忙于农活儿,要么拿剃发刀简单刮一刮,要么对着镜子随便剪一剪,往往顶着一头长短不一、蓬乱不堪的头发,动辄还会剪出一个“花羊头”来,这让大家忍俊不禁。但后来,村里有了父亲这样的“理发匠”,他们都称赞父亲勤快能干,为人厚道,父亲因此感到无限欣慰和满足,脸上也常常堆满了幸福的笑容。

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我跟大哥读完初中上了高中,紧接着上了大学,留在父母身边的时间渐渐少了,让父亲理发的机会也屈指可数,昔日院子里排起长队等待理发的热闹场面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至今,手推子依然锃锃发亮,完好地存放在上屋旧柜的抽屉里,偶尔回家,父亲仍会拿出来在自己稀稀落落的头发上推剪几下,一边喃喃自语:“这个宝贝可千万不能丢,它见证了时代的大发展,多年以后就是珍贵的古董了。”一边用洁净的毛巾仔细地包裹起来,然后安然地放回原处。我知道父亲与手推子之间有着浓烈深厚而又无法割舍的感情,手推子曾给父亲平淡的生活增添了无限的人生乐趣,也留下了难以逝去的美好回忆。

工作后,由于种种原因我们多次搬家,辗转多地,父亲很不情愿地跟随我们离开了老家,离开了充满欢乐和温暖的小院。走的时候他没有带走手推子,父亲知道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不会有人拿“双箭牌”手推子帮他理发,家人也嫌弃如此过时的理发工具。我们需要理发时,会走进被霓虹灯装扮得流光溢彩的时尚理发店,那里设备先进,发型设计时髦,或吹或拉,或烫或染。我深深躺在自由旋转的理发椅上,任凭理发师精致小巧的电动推在头顶灵活自如地舞动,舒适贴心的轻灵振动电流般快速传遍全身,身心的疲惫瞬间得以释放,细小的声音嗡嗡如蝇,仿佛父亲的“双箭牌”手推子再次在耳畔“咯噔咯噔”响起,美妙的旋律如一首节奏铿锵有力的乐曲奏响在心间,绵绵不断。我轻轻闭上双眼,悠悠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萦绕在脑海,足够我一生怀念。如今,父亲老了,“双箭牌”手推子像一首古老的歌谣勾起我点滴的思念,无数的“电动推”在不断涌现,冲击着我们别样的幸福美好。新生活如一幅旖旎多彩的画卷徐徐展开,灿烂的阳光洒满神州大地,给万里河山镀上了一层金色;滔滔河水翻滚着银色的浪花,蜿蜒流淌在广袤无垠的田野上,滋润着大地的每一寸肌肤;巍峨群山绵延起伏,如巨龙般腾飞在天际之间。伟大祖国在一代又一代逐梦人的奋斗下,焕发出青春活力,谱写着新时代的华章,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走向更加辉煌的明天。D51614B9-65FC-429F-95F1-D5778906A9FC

初雪飘落

清晨起来,刚一推开窗子,一股寒气迎面袭来,不由得让人浑身哆嗦。天空中,点点雪花翩然起舞,迈着妙曼的舞姿悄悄来到了人间,轻盈演绎着浪漫与多情。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他们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严寒没有阻挡他们奔向生活的脚步。地上的雪花有的已经融化,晕染着大地,圈圈点点,如马儿落下的蹄印,更似儿子美术本上的涂鸦。小区旁边,穿城而过的西河犹如一道弯弯的柳叶眉,忽地拐了道弯,画了一条弧线,消失在前方的桥下,潺潺溪水收敛了往日的欢腾,静静地向北蜿蜒流去,水岸相接的地方积雪尚未化去,恰似涂在少女眉眼间一弯细细的眼影,把小溪打扮得多情动人,多了几分妩媚。

不远处,耸入半空的烟囱吐着淡淡青烟,飘向天空,与浓浓的晨雾交融在一起,快要弥漫了整个城市。沟壑处,树林里,挂满了层层轻纱,楼宇间缠绕着缕缕丝带,小城变成了人间仙境,如梦如幻。陶醉于眼前美景,恍惚间,似乎有双温柔的手轻轻拂过脸颊,伸手摸去,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抬头望去,远处的青山早已脱下了昔日的绿装,慢慢变得庄严肃穆起来,从雾中探出半个身子,影影绰绰,仿佛一位老人守护着自己的庄园。平日里,生活工作忙忙碌碌,常常抱怨不曾出远门游山玩水,殊不知我们的小城如此美丽动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冬意漸浓,然而家中摆放的吊兰、绿萝、令箭、幸福树、君子兰、金钱树长得娇翠欲滴,三角梅、栀子花、臭绣球花也开得花香四溢,比夏日里长得还要旺盛娇艳。虽是几盆不起眼的花,但把小小陋室装扮得春意盎然。周末,儿子还在熟睡,我轻轻推开房门,看着堆满稚气的脸庞,真不忍心叫醒他,生怕打碎一个幸福而无辜的梦,于是掩门悄悄退出。

来到客厅,泡上一杯淡淡的清茶,不时地呷几口,看着挂在墙上的字画,《羲之爱鹅》再次映入我的眼帘。这幅画是同事看山送给我的,看山为人谦和低调,勤奋刻苦,对待专业认真专注,一丝不苟,让人敬佩。《羲之爱鹅》画面清新素雅,用笔浓淡相宜,画中人物一老一少,悠闲自得,两只家鹅努力伸长脖子,彼此凝视着对方,似乎在交流着什么,充满田园气息。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是来自大山深处的山里娃,黄土地是我生命的根,也是我生命的魂,因此,相比那些寓意步步高升、红运当头之类的字画,我更钟爱散发着泥土芬芳的田园作品。

我曾拿着这幅画解说给刚上小学的儿子:“鹤发童颜的长须老头是你爷爷,旁边满脸疑惑的垂髫小儿就是你,你和爷爷在跟鹅说悄悄话呢……”没等我把话说完,儿子拍着双手咯咯大笑起来,高兴得不亦乐乎,赶紧拽着爷爷过来仔细观看。爷爷抚摸着他的头,一边点头一边连声应道:“是啊是啊,我跟啸啸在老家屋后的杏树下教育调皮贪玩的鸭子。”父亲一番不符画面、不合逻辑的描述逗得一家人大笑起来。我知道他是故意的,和睦的气氛顿时笼罩了整个房间,幸福的笑声至今回荡在耳畔。

我移步阳台,静听雪落,细数花开,再次迷恋起窗外的美景来。

(责任编辑 王玲)D51614B9-65FC-429F-95F1-D5778906A9F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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