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经典:一位导演的沉浸式体验

2022-05-22 08:23霍建起
世界博览 2022年10期
关键词:阿尔勒梵高画作

罗讷河畔的“夜晚露天咖啡座”。

霍建起,全国政协委员,电影导演、编剧、制作人。1958年生于北京,北京电影学院美术系毕业。

代表作品有《那山那人那狗》《秋之白华》《萧红》《大唐玄奘》等。2003年,他执导的《暖》在第16届东京国际电影节上获得主竞赛单元金麒麟奖。他还曾获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导演奖、中国电影华表奖优秀导演奖、“五个一工程”奖、北京大学生电影节最佳导演奖,等等。2005年,霍建起被授予“国家有突出贡献电影艺术家”称号。

那年在阿姆斯特丹参观了梵高美术馆,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还没看够,没想到他的作品满满地挂在4层楼高的建筑里,而这些画作只是他所有作品的四分之一。梵高的生命短暂,只活了37年,却有如此数量的作品散落在世界各地。他创作的高峰是从法国南部的阿尔勒开始的,而生命却在北部的奥维尔终止。在参观中,我时常会站在他的画作前拍照,就好像和他本人合影,完全是一个追星迷弟的心态。

读大学的时候,我就在路灯下看过欧文·斯通写的《梵高传:渴望生活》,他的传奇经历让人惊叹,是一种幻象的感觉。那时的我20岁出头,有些懵懂,有些迷惑。而今,我不能仅仅站在他的画前,我要走进他的画里,感受他奇特的一生……我要去阿尔勒!我要去奥维尔!

阿爾勒属于普罗旺斯大区,但5月不是薰衣草盛开的季节,也不是这里的特色。我不在乎薰衣草,我在乎的是阿尔勒,因为在那里能够邂逅梵高,能够和梵高擦肩而过,如影随行。

那一年的5月初,我远赴戛纳,尼斯近在咫尺,但我一定要先去拜访阿尔勒的阳光与星空,亲眼看一看画中描绘的真实世界。我和同行的翻译风丰在傍晚时分到达这座美丽的小城,下榻罗讷河旁的宾馆,顾不上休整就开始沿着梵高的足迹前行。梵高曾说:“我真希望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样来一趟阿尔勒。”我心中默念:“文森特,我来了!”

阿尔勒这座小城坐落在罗讷河畔,地中海的清风吹拂着南法大地。其实,当初梵高选择这里就是听取了塞尚的建议,而我们正是途经艾克斯、目睹了塞尚故居和画作之后,才急匆匆赶到阿尔勒的。在古罗马时期,这里成了“高卢人的小罗马”。旧城有种残破感,环绕在角斗场的周边,大小不一、鳞次栉比的宅院纵横交错,随时代变迁,传统在这里叠加着,呈现出灰绿和鹅黄色的混搭基调,一路让人目不暇接。我一下子喜欢上了这里,仿佛探知到梵高为什么滞留此地——不光是因为阳光明媚、空气澄澈,关键是这里太入画儿了,太有质感了。你看,米灰色的房屋上是粉绿色的窗,还有橄榄绿、灰绿、墨绿,真是数不清的绿!它们有上百种,形成交织的色谱,当然,也会有黄色、橘色、橙色、红色等跳跃其中。美,在这里无处不在。梵高的激情在这里涌动,色彩在这里流淌,那是梵高赤诚的性格挥洒在画布上响亮夺目的必然。

落日的余晖映红了圣托菲姆教堂,晚霞渐变,西沉的残照勾画出阿尔勒的剪影。沿着老街高窄的巷道,前方豁然,这里是费洛姆的广场。广场不是很大,中间树荫下是一组一组排列的露天餐饮。一天的赶路,马不停蹄,我们真是有点饿了。正在甄选之际,一转身,《夜晚露天咖啡座》映入眼帘——哇!这才是“原作”,是立体的空间!我和风丰会意地点点头,开心极了,就是它了!这是我们在阿尔勒“走进梵高”的第一张画,我们成了画中人。我在它的周围转来转去,仔细端详着“这幅作品”,仿佛梵高在作画前找角度,沉浸式体验这幅名画的更多可能。

梵高作品《罗讷河上的星夜》。

霍建起导演手中拿着的就是梵高的《夜晚露天咖啡座》,用餐地点就是现实中的“夜晚露天咖啡座”。

梵高的自画像。

罗讷河发源于阿尔卑斯山脉,主要流经瑞士和法国。

那一晚选择了星空下的咖啡馆,想象着自己诠释的“梵高”:每当夜幕降临,脚步就奔着离他住所不远的露天咖啡座。站在它的边上,和画作同一个视角,黄色灯光下,橙黄色的墙面与夜晚天空的蓝色形成鲜明的反差,他一定觉得晚上要比白天更具魅力,天上的星星被夸大如一朵一朵在湖面上盛开的白莲花,是飘洒在画面上的诗意。梵高是孤独的,内心的波动,只有在白天宣泄在画布上,每到夜晚便走出寂寞的小屋,快步朝向黑暗中的灯火扑去,以获得人声的背景音和温暖安顿的惬意。

我终于走到了画面里!敞开橘红色风衣,靠在了墙边小憩。夜晚的寒意中,汤是头一道,喝下明黄色的南瓜汤,一下就暖和了许多。不知道梵高喜欢坐在哪个位子上喝咖啡,假如就是这个位置呢?无法想象100多年前的灵魂,他如影随形,和我们对视。我要告诉他:被你蛊惑,我来了,刚到!

告别喧嚣的费洛姆露天咖啡座,返回汀克泰勒桥边的旅馆。黑夜吞没了的小城,熟睡的阿尔勒,只有罗讷河舒缓地呼吸着,借着暗蓝的夜空,是感受“星夜之二”的《罗讷河上的星夜》的最佳时机。在河边并不矮的围墙边,沉浸在眼前的景色中,夜晚的罗讷河宁静无语。昏暗的河水映着河边的路灯,想到在长长的岸边,100年前的煤气灯是多么奢侈,眼前的空旷,是梵高作品的意境。

《罗讷河上的星夜》描绘了天空与河面的呼应,夜空中星光闪烁,河岸停泊着两条木舟,一对夫妇在岸边闲散漫步。在低密度的深蓝里,夜空映着紫色的微光,星星似升空的

烟花初露端倪,又像野菊的花瓣,闪着浅黄色的光。

起风了,风吹拂着梧桐在低语,更显夜色恬静。一对旅游的情侣在眼前划过,提示了画作中两个人物的点缀——那是美好,也强化了梵高孤独的心。他爱自然、爱艺术,渴望生活,幻想爱情。在他静谧的画面中,肆意的笔触、魂不守舍的不安和烦躁焦虑的意向隐藏在安静的画面里,仿佛听到蓝调音乐的感觉:伤感、寂寞、忧郁、迷离。生不逢时的烦恼,绘画创作的被冷落,对生命炽热地书写,又被绘画的艺术所伤。他看不到人生的意义,只有在罗讷河边疯狂地行走,寻找内心的释怀与慰藉。

回到房间,总算可以好好地睡一觉。这是一座有着浪漫设计的酒店,小小的房间,灰蓝色的屋顶,彩绘着满天繁星。耳畔响起梵高给弟弟提奥的信中的那段话:“我不知道世间有什么是确定不变的,我只知道,只要一看到星星,我就会开始做梦。”是的,我转身进入梦乡,也开始做关于星星的梦。

一觉醒来,窗外是湛蓝的天空,当初梵高就是因为璀璨的阳光和耀眼的麦田才来到阿尔勒。迎着刺目的阳光,我们穿过老城,跨过城边的骑兵门,來到《黄房子》的跟前。原作的布局中,画面左侧是一家杂货店和花园,右侧是梵高两层小楼的住所,远处最右面是一座铁路桥,只可惜这座黄房子毁于二战。忽然闪回:在荷兰梵高美术馆,我曾站在《黄房子》画作前,那里的陈设是为迎接画友的到来布置的。

《阿尔勒医院的花园》所描绘的实景,百年来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阿尔勒医院的花园》所描绘的实景,百年来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梵高以便宜的价格租下了拉马丁广场旁的黄房子,他不仅有了自己的画室,还亲自动手用黄色粉刷了小小的房间,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朋友——高更。他为这位自己翘首以盼的朋友准备了几件像样的家具,并专门添置了椅子。整个冬天,梵高几乎将弟弟提奥寄来的全部生活费都用在了粉刷房子和添置家具上,他急切地等待高更的到来。当提奥拥有了一笔数目不小的路费时,这位穷困潦倒、画界失意却是梵高一生中最看重的画家朋友如期而至。当高更出现在明亮的黄房子中时,梵高欣喜若狂,仿佛有了家的感觉。

寂寞的画家以为自己离绘画梦想更近了,殊不知艺术家的个性使他们惺惺相惜,又相爱相杀。每当梵高对高更释放心中的郁闷、畅谈长久积压的绘画理念时,高更总是不屑一顾地嘲讽,这让梵高失望和震怒。两位极具艺术个性的后印象派画家,没有一天不在激烈的争吵中度过,然而每当高更要离开阿尔勒时,梵高又瞬间无语,在他的反复央求下,高更与他共同度过了62天的艺术生崖。他们的相遇是宿命,对艺术的真诚让他们心无芥蒂。夜幕降临,在高更的提议下,梵高带着他去闹市散心,结果两人不欢而散,高更再也没有回到那个充满传奇的黄房间,恼羞成怒的梵高在情绪失控的状态下割下了自己的耳朵。那是致命一击,从此两人天各一方,也许是那个残酷的节点“成就了”世界上两位非凡的画家。

也许梵高割去耳朵是想表达他的真情,然而这近乎疯狂的行为,终将把高更吓跑,他住进了那座带花园的医院。我们在阿尔勒密集的小巷里拐来拐去,总算撞见一处冷僻孤立的地方笼罩在背光的阴影里,灰色封闭的高墙,给人阴郁压抑的感觉,医院石门的上方刻着“主宫医院”的名字。穿过幽暗的门洞甬道,满眼斑斓,花团锦簇。如今的来访者络绎不绝,这座不再是医院的庭院按照梵高画作的色彩,描摹着建筑的神情,让我们游走在《阿尔勒医院的花园》里。梵高的主治医生雷,专门负责治疗梵高的病症。他对梵高无微不至,为帮助梵高恢复健康,他鼓励梵高继续创作,这让梵高像孩童一样跟在雷的身边,以获得安全感。为了避开沿途围观尾随的孩子,雷就和太太亲自去黄房子,将梵高的画框和画架都拿了过来。他如此特殊的呵护,让梵高感动不已。

花园被一圈回廊环抱着,环顾四周,仿佛幻影中的梵高推门走出病房,他提着画箱,寻找最美的角度。我寻着这幅画儿的位置,感觉着一个多世纪前梵高坐在鸟语花香的庭院中,感受阳光下的寂静。与高更激烈对决的远去,让他躁动的神经获得了稍许平静,似乎画画给予了他短暂的安宁。庭院的中间有一处圆形的喷水池,我沿着放射状的小径走近池边,这细弱的喷泉大概也算碰触过梵高画画时的神情,他的表情一定是专注宜人的。

俯瞰小城阿尔勒,最醒目的地标建筑就是竞技场,它使得本应散淡闲适的气质显得雄壮起来。早在公元1世纪就有了阿尔勒角斗场,历史的痕迹写在城池的脸上,可见这座不起眼的小城是绝对不能小看的。电影《角斗士》中格斗的场面就是在这里拍摄的,画面的冲击、环境的壮阔、殊死的搏斗、运镜的张力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瞬间,电影激烈变幻的视觉暂留,剧情角色的残影拖着似梵高和高更的搏杀,那不是电影,那是真实的存在,重要的是他们共同来到过这里,他们的故事成为古罗马角斗场上的余音,反衬着艺术家之间欣赏与角力的性格,这原本是不该发生在画家之间的淡定与深邃。

《阿尔勒斗兽场上的观众》是梵高表现角斗博弈的作品,然而你似乎看不到角斗的场面,画面几乎被看台上的观众遮蔽了,而斗牛士与牛被虚化在太阳下曝光过度的远处。这幅作品很有绘画感,远近人物的对比耐人寻味:远处阴影下是人声鼎沸的气氛,近处是盛装撑阳伞的女人。

电影《生命的欲望》中美国演员柯克·道格拉斯饰演的文森特·梵高。

梵高作品《阿尔勒吊桥》。

“文森特,我来了!”

这幅画在创作的时候,高更和梵高已经在一起朝夕相处切磋画艺了,梵高是欣赏高更的,有些作品甚至受他的影响,包括这幅画。当然,他俩的画作虽同属后印象派,但用笔处理截然不同——一个柔媚,一个强烈,然而他们的性格和他们的画作又是相反的。一个世纪前,作为胜者的斗牛士用割牛耳的行为显示其赢家的强大。1888年,高更和梵高一起看斗牛,也许这个细节潜在地影响着梵高的意念——那是强悍应有的模样。不曾想,之后在他们的消遣欢娱中,无意间高更奚落梵高在女人方面的无能,让自尊心极强却难以释怀的梵高情绪失控,用极端的行为割下自己的耳朵,他想向他的好朋友表明自己并非懦夫。刹那间,斗牛士的情结似乎在他身上附体,使其成为强与弱的混合体,渴求认同的恍惚间爆发出扭曲的舞动,让人不寒而栗,隐藏着羸弱与暴烈的双重人格。

如同印象派色彩的并至一样,人在喧嚣与孤独之间同样需要交替并行。梵高作品《阿尔勒吊桥》现实中的位置是在小镇的郊外,步行稍有些远,我们便驾车前往,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坐卧在田园风光中的吊桥边。这一天艳阳高照,天蓝蓝的,河水衬托着悬起的木桥,只是画面中少了洗衣妇欢乐的笑脸。梵高沉浸在舒缓的情调里,几个色彩跳跃的村妇,搅着河水泛起涟漪,仿佛能听见她们的笑声,马车经过吊桥,动静呼应,画面一下子有了生气。

这幅作品色彩斑斓,徜徉在田园中的梵高心旷神怡,水面的涟漪像竖琴撩拨的声瑟,悦然水面。初春的3月,梵高这样表达着:今天,河水在蓝色天空下流淌着,一辆马车正通过那座吊桥,同天空一样蓝的河水、橘色的河堤和旁边的绿草,还有一群穿着各色衣服的洗衣妇。躲开城市的嘈杂,梵高获得了眼前的这片恬静。可以想象,纯粹的颜色在梵高心中雀跃,他享受着笔触交错、色彩浓郁,抒发出对大自然的深情。他很快把愉悦的心情分享给弟弟:“提奥,今天的感觉太好了,说得夸张一点,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美丽的景色,画面变奏出浮世绘的感觉。无论如何要来一趟,最好能住一阵子,定会体验身临其境之感,大自然居然有这种颜色。”

《阿尔勒吊桥》传递着纯朴的乡野气息:原野泛着波浪,树荫随风摇曳,田间小路蜿蜒,从河面上方远眺,天空向周边延展,拽起的桥在迎面的阳光中对峙着。陶醉在周边田园诗般的绿意中,我们暂时躲开梵高的苦难,让纠结的心释然,也让他那颗永不安宁的心独享难得的静谧。

要离开阿尔勒了,还有一个该去的地方——创作《星空》的圣雷米。因为今天我们要赶到马赛,风丰说在路上拿出时间看一看梵高在南法最后生活的疗养院。从阿尔勒到圣雷米有25公里的路程,我们行驶在田野的公路上,刚进入5月,我们既看不到向日葵,也看不到薰衣草,只是在旷野中寻找有人烟的地方。走了很长的路,还没有见到梵高那最后的归宿——圣保罗修道院。这时,我们远远地看到在广阔的平原上有一座石头建造的城堡,我们猜想,一定是在那里。朝那个方向有些碎石铺就的小路,走了很久也没能到达山脚下,但沿路看到了高大的松树,黑黑地挺立在石缝间——这多像《星夜》里的松树呀,靠谱儿。

终于来到了石头城,但这里并不是梵高所在的修道院,而是一处古迹,来观光的人不少,歇下来才知道,它是别具特色的悬崖石头城。莱博镇是位于阿尔勒东北方向约20公里的一座小镇,建于公元950年,完全从悬崖峭壁之间刀砍斧凿而出,至今仍然保存着中世纪的风格。从阿尔勒到圣雷米会途经莱博镇,正好可以感受一下这座沿途古村落不一样的风情。

莱博镇(又译为雷堡镇)建于公元950年,这座建在悬崖上的城堡式小镇仿佛是从石头中开凿出来的。

梵高作品《红色的葡萄园》。

我們最终还是和梵高住的精神病院擦肩而过——是的,我们走错了方向,但实在没有空闲时间了,也许上苍不愿让我们看梵高在那一年的悲惨人生,我们只能在这个环境下体验《星夜》表达的含义。他对提奥说:“这些柏树总萦绕在我的脑子里,我真想像画向日葵那样把它们画出来。因为我奇怪,至今竟没有一件作品表现出我心目中的柏树。它们宛若黑色的音符,跳跃在阳光明媚的风景中。这些黑色音符既富于神韵,又极难演奏好。”

梵高在疗养院住了将近1年的时间,即使精神状态时好时坏,他也坚持不懈、只争朝夕地创作,用生命的音符演奏出绝世的乐章。

汽车向着尼斯的方向进发。回望圣雷米,耳畔响起梵高对弟弟提奥说的话:“圣保罗修道院应该是个疗养的好地方,生活环境的改变反而让我安心了。在这里看到怪异的疯子和精神病人后,我反而不再莫名地恐惧,也逐渐把疯狂当成和其他疾病一样的病了。”梵高努力平复自己复杂的心境,他的病是家族遗传的后果。当年在这个叫做阿尔勒的法国南部小城里,很多居民讨厌梵高,讨厌这个举止粗鄙的“疯子”。他们瞅着梵高天不亮就背着一大捆画布和颜料奔向田野,回来时眼里燃烧着落日余晖,疯狂的眼神里传递着绝望的神情。

梵高走在街上总是受到一些孩子的骚扰和围观,他们甚至用石子打梵高,他异常脆弱的神经受到严重的创伤。阿尔勒的居民还联名向市长请愿,再次将他送进医院,并且警察还查封了黄房子和他所有的画作…… 然而讽刺的是,阿尔勒庭院的医院,如今却成了“梵高旅游中心”,每天全世界的游客络绎不绝,里面的商店在出售印有梵高画作的纪念品,梵高几乎成了这座城市的代言。现在,阿尔勒的居民一定对梵高感恩戴德——名不见经传的小镇成了旅游胜地,在他们窃喜的时候,是不是会对梵高有些歉意?会不会用现在的方式弥补曾经的过失?人们会因过去对梵高持有偏见而后悔吗?梵高在阿尔勒的时光,从1888年1月至1889年5月,应该是他生命中非常重要的历程。

回首印象画派的历史,值得欣慰的是,1890年1月,在布鲁塞尔的“20人展览会”上,梵高的《红色的葡萄园》被乌杰努·保休购买,这是他在世时得以出售的唯一一幅作品。3月的巴黎独立派画展上,梵高也有画作参展,很多画家对他的作品给予极高的评价。提奥第一次感受到社会对哥哥的认可,他非常高兴。展会上,毕沙罗说:“梵高在艺术家之间获得了真正的成功。”莫奈说:“梵高的画是整个画展中最出色的作品。” 高更说:“梵高的画在这次画展中最受欢迎。”

在阿尔勒的岁月里,梵高留下了大量的自画像,大笔触中我们无法捕捉他的细微表情,他也没有留下那时的任何照片。其实当时的照相技术已有了长足的进步,他一定是认为自己形象丑陋吧,我们只在资料中看到过他的一张背影照片。当代充斥着的绚烂的画作模糊了他的相貌。之后我看到他的一张画像,是他的澳裔同学约翰·彼得·罗素画就的第一张梵高肖像,很写实,很传神,看上去那么有气质。罗素给世间留下了梵高的真容,让世人能目睹他的魅力。他们是同窗,多年的好友才会敏锐地捕捉到梵高真切的表情、潇洒的气魄。如今,梵高本人和他的作品得到了世界的尊重,令人感慨。

这次阿尔勒之行,只为梵高而来,没有时间去顾及其他历史遗址的体验,而阿尔勒也为我们“设计”了“梵高之路”的地标——以梵高喜欢的黄色作为指示色標,引导着人们奔赴世界名作的梦幻空间。顺便“广而告之”一下,地标还有:蓝色是关于“古罗马时代的遗迹”,绿色则是有关中世纪的传统遗存。

阿尔勒,我还会再来的!

(责编:昭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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