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山公路（组诗）

海景朗诵会

是另一群悬浮在水面的

更加天真的浮游生物

循着某一古老的蔚蓝，洄游至此

晚风中相互敞开、吐泡泡

伸出触须，如声音震颤

抓挠试探

读一首曾写下的诗，更是选一种气息

袒露身体一道不轻易示人的暗纹

以黄昏暧昧的眼光、语调

再次自我否定或者确认

这多令人着迷

仿佛那些虚幻的光影正在慢慢消失

而真实的布景、遮蔽和孤怯

也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捉住

像放水灯一样，轻轻放回内心的大海

记江滨公园一次漫长的散步

晚风轻拂，江水静静流淌

一开始我是别人的女儿

像眼前哭闹追逐的孩子，那么天真

接着我是别人的恋人

比草丛中陷入了盲目爱情的野花

更加深情

后来我是别人的母亲

听见某处枝叶间传来的召唤性蝉鸣

也能引发内心的交响，与轻微震颤

到最后……渐渐再无人和我擦肩而过

茫茫夜色中

我感到自己微凉、赤裸。羞愧得近乎

还未拥有任何故事的少年

一瞬间

几乎就要放弃所有形容词，低促地喊出

——我爱你

夏日晚风一遍遍吹拂，仿佛代替你

江中流水静静地涌动，仿佛是为我

盘山公路

带着对高处风景的向往

汽车从山脚出发

道路分开的两侧，林木交错

浓荫在我们之前早已形成

而遍地野花野草无知

更在地表深处

尽情枯荣几回

一条不断向上的盘山公路

时而引人长驱直入，时而

九曲十八弯

徐徐旧风终于摇下车窗，不免增添伤感

——应该用脚底细纹亲自丈量啊

应该用细纹，躬身开辟另一条幽径

在半山腰车轮戛然而止

像读你读到撕裂处，便不再深入

也不立即起身折返

任那鸟叫虫鸣，峡谷在眼前

随暮色艰难聚拢

带着对高处风景的向往，我最后

转头向下

奎光塔与银杏树

当我抬头看奎光塔，并期待

看出些什么时

银杏树的叶子从高处，一片一片

往下掉

如一个个语词，沉默且滚烫

扑簌簌地从喉咙飞出

在青草地上泛出，金黃而易逝的光泽

诗是什么？

一群不请自来的人，秋风中各有腔调

开口诵读，落叶一样触到自己

藏于几行断句或几根苇草间，裹着黏湿泥土的

隐秘的根

它会以什么姿态再次跃上枝头？

想到了此行的初衷，她竟隐隐有些担心

那个听凭有限，再次从山脚

循着花木气息

正埋头往上赶的人

叶燕兰，1987年生于泉州德化，现居晋江。参加《诗刊》社第37届青春诗会，著有诗集《爱与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