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小白鞋

2022-05-29 08:18王秋珍
意林·少年版 2022年8期
关键词:白鞋鞋帮小人书

王秋珍

我九岁那年,学校要排练一个节目,元旦去县城参加比赛。这是学校的大事,也是学生的大事。我被老师选中,每天在操场上学习跳舞。几天后,老师又让我当小老师,把还不会的同学教会。我心里像开了喇叭花,恨不得拿起大喇叭告诉全村人:“我是领舞,我们还要去城里比赛。”

可是,当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的时候,她只问了一句:“穿什么有规定吗?”

“衣服由老师统一借,只要一双小白鞋就好了。”我的声音清脆得像长了翅膀。

母亲没说话,她默默地干着活,一旁的弟弟翻着一本没有封皮的小人书。突然,小人书掉落在地,弟弟紧闭双眼倒在地上。母亲赶紧拿起筷子去撬弟弟咬得紧紧的嘴巴。

这样的场景一个月会出现几次。只要弟弟一犯病,母亲就翻箱子找钱,更多的时候,是向村里人借。母亲向邻居借了钱,把弟弟放进手推车,就往县城赶。

直到第二天早上,母亲和弟弟才回来。弟弟的手里拿着一个用牛皮纸包着的包子。我看了一眼,情绪突然失控,大声说:“你偏心!”

母亲愣住了。她扬起手,又垂下。一颗滚圆的珠子从她眼角滑落。半晌,母亲说:“我没用,你自己想法子吧。”

那天,走在放学的路上,我一边走,一边看脚上的鞋子。母亲做的鞋子很上脚,可没有一双是白色的。走过一户人家门口,我看到了一小堆石灰。石灰能把墙壁抹白,肯定也能把鞋子抹白。我抹啊抹,鞋子真的变白了。

我蹦跳着回家,一路撒下了白白的粉末。到家时,鞋帮又露出了青色的条纹。母亲得知原委,赶紧拉着我洗手。她一边搓我的手一边絮叨:“石灰有腐蚀性,会把你的手毁掉的。”

当天晚上,母亲就准备做鞋子。好多个夜晚,当我睁开惺忪的眼睛,母亲还在白炽灯下忙活。灯光黄黄的,母亲的脸也黄黄的。母亲白天在外忙,晚上在家忙。纳鞋底,纳鞋帮,全是磨时间的活。母亲的眼睛染上了红丝,带着浑浊的黄。

母亲终于做成了三双青色的布鞋,去了村庄的会场。母亲回来时,带回了一双小白鞋。鞋底有凹凸的花紋,还有泥巴,鞋帮结结实实。我迫不及待地穿起来。有些大,一走就踩鞋跟。母亲把做布鞋时剪下的布条,塞进鞋子前端。我看见她的手,布满了冻疮和针眼。

原来,这双小白鞋是母亲用三双布鞋换来的。母亲只会做青色布鞋,于是她想到了换的办法,哪怕以新换旧,哪怕三双换一双。

那年元旦,我们的舞蹈节目没得奖。但母亲的小白鞋像一枚奖章,沉甸甸地挂在我的心上。

郝景田摘自《小说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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