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古代音乐文献的中国艺术精神研究

2022-05-30 07:22杨和平
音乐探索 2022年2期
关键词:道家思想儒家思想

摘 要:中国艺术精神是中国先民在探寻自我生命价值的过程中,以情意表达的方式应和其运化节律的自觉意识与自调节机制,以悠久独特的历史文化传统为基础,彰显着与时代精神紧密相关的互补性与接续性特征。中华民族是一个富有艺术精神的高文化群体,自农耕生产方式确立,先民对于自我生命价值的探索便开始围绕着自我关系、自我与环境的关系进行展开,由此积淀了“为人生而艺术”的中国艺术精神内涵。文章从中国艺术精神的逻辑支点,儒道佛对于中国艺术精神生成的影响,古代音乐文献所体现的中国艺术精神,中国艺术精神的当代作用四个方面展开论述,并力图将中国艺术精神从古典向今典延伸,旨在推进这一领域的深化研究。

关键词:中国艺术精神;中国古代音乐文献;儒家思想;道家思想

中图分类号:J6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 - 2172(2022)02 -0037-18

DOI:10.15929/j.cnki.1004 - 2172.2022.02.005

艺术精神与探求世界发展规律或事物本质的科学不同,其主要关联的是以情感、直觉和意象为主要载体的人类所进行的表情达意的艺术活动,这些活动本质上是满足意识需求的实践行为,关乎着人类对于自我心灵与外在环境关系的探索。艺术是人类为满足精神需求的存在形式,它的实际作用更地体现在对于人类心理的满足上。在舒缓焦虑、引导情绪以及平衡自我内外需要问题的时侯,艺术与科学技术、生产活动相比就更具实效性。而中国艺术精神就形成于中国先民的艺术实践活动中,它的产生恰恰反映着我们的祖先对于自我生命的尊重与认可。远古时期,中國艺术精神受到了自然崇拜与图腾的影响,由此产生了反映图腾的艺术作品和艺术起源中的巫术起源学说;到了新石器时代,农耕生产逐渐替代了旧石器时代以狩猎采集为主的生产生活方式,并一跃成为中国社会的主要生产生活方式。《白虎通》载:“神农因天之时,分地之利,制耒耜,教民农作。”①这里描述的是教授民众制造耒耜、播种五谷的历史史实。神农与黄帝在中国历史上并称为华夏始祖,对于中华民族繁衍生息的贡献巨大,其一便是古琴的制造,《世本·作》将其论述为“神农作琴,神农氏琴长三尺六寸六分……文王增二弦,曰少宫、少商。”②;其二便是《白虎通》中所讲述的促进中国古代农业生产的制造耒耜、播种五谷的历史事件。时至今日,农业在我国经济建设中依旧占据着第一产业的地位。自农耕生产方式确立,先民就已形成聚族而居、精耕细作、自给自足的生活状态,这种生活状态也为先民提供了进行艺术活动的前提,给中国艺术精神赋予了强调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的“近道至一”的思想内涵。中国艺术精神的形成顺应了时代的变迁与历史的演进。在历史发展中,儒道佛思想围绕人的自我认知和生活方式分别提出了“克己复礼”“道法自然”“明心见性”的思想,它们不断渗透于中国历史文化的发展演变过程中,进而对中国艺术精神生成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艺术作为一种文化形式,是对人类生命存在形式的终极关怀。中国艺术精神伴随着中国历史的演进而不断丰富其思想内涵,这种思想内涵在中国古代音乐文献记载里得以充分的展现。本文以中国古代音乐文献记载为立论依据,对与中国艺术精神相关文献进行归纳、解读、分析、凝练、升华,围绕中国艺术精神的逻辑支点,儒道佛对于中国艺术精神生成的影响,古代音乐文献所体现的中国艺术精神,中国艺术精神的当代作用四个问题展开方方面面的探索。这种探索既是践行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的“观察和认识中国,历史和现实都要看”重要讲话的精神,也是坚定文化自信,实现文化自强,增强文化自觉,推动文化发展的一次自觉行动。中国艺术精神是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是中华民族发展中最基本、最深沉、最持久的精神力量。探索和揭示古代音乐文献里中国艺术精神的历史渊源、功能价值、基本特征、现实状态、前景未来,对于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新性发展和创造性转化,面向未来、面向世界,为人民提供精神导引具有重要价值和意义;对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提供着强大的文化动力。

一、中国艺术精神的逻辑支点

中国艺术精神从萌生到发展是以“为人生而艺术”思想为核心的。儒家思想家所说的“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①,即“游心于艺术”的思想,便是这个核心的代表。儒、道、佛思想则渗透于中国艺术精神生成发展的过程里并产生重要影响;中国艺术精神伴随历史演进而嬗变并打上时代烙印,中国艺术精神与时代精神相辅相成、密切关联。形成了中国艺术精神以“生命活力”“情感节律”“意象构成”“理性态度”、“线条趣味”五层级结构的“为人生而艺术”的核心思想体系。这个多层级核心思想体系由浅入深、层层递进,依次标识着中国艺术精神的深刻意蕴与价值作用;这种多层级结构方式的形成反映着中国先民对于艺术行为的审美诉求、审美反应、审美表达,是中国艺术精神在美学论域的集中体现。可以说,中国艺术精神的形成与发展植根于中华民族的文化厚土,悠久的历史传统是中国艺术精神能够持续发展的前提条件,而中国先民对于艺术的不断探索和追求,则为中国艺术精神提供了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在时间与历史主体——中国先民的共同作用下,中国艺术精神在艺术实践中不断深化,既丰富了思想内涵,也增添了实践效应。

(一)“为人生而艺术”的核心

中国艺术精神的形成以中国古代音乐活动为实践指导,在中国古代音乐活动的开展与实施下,中国艺术精神的思想内涵逐渐丰富,其作用于实践活动的理论指导作用也在这一过程中得以显现。可以说,在中国古代音乐发展史上,中国艺术精神与音乐实践活动的关系是紧密联系、相辅相成、互为前提的。中国艺术精神是中国古代音乐活动开展的理论基础,而中国古代音乐活动的开展也为中国艺术精神提供了理论指导实践的范式。中国艺术精神是围绕中国古代艺术活动而形成的思想认识,这些思想认识诞生于中国先民开展艺术活动的过程中,除音乐活动的艺术类型外,还体现在书法、绘画、舞蹈等艺术活动的类型里。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中国艺术精神的思想内涵不仅反映在中国古代音乐活动中,而且也体现在中国古代书法、绘画、舞蹈等艺术类型里。从这一角度出发,中国艺术精神的思想内涵体现了不同艺术类型的共通性特征。其核心思想“为人生而艺术”更是体现了不同艺术类型对人的艺术关怀。“为人生而艺术”的内涵是中国艺术精神的核心思想,确立其核心地位的要素主要有两点,其一,是“为人生而艺术”的内涵作为艺术活动的目的性体现,伴随了中国古代艺术活动产生与发展全过程;其二,是“为人生而艺术”的内涵作为艺术的功能作用的角度来看,也揭示了艺术活动对于人的影响作用。作为中国古代艺术活动特别是中国古代音乐活动的思想指导,中国艺术精神反映的是中国先民为满足自身精神需求而进行的实践探索过程,而这一过程也体现了中国先民对于艺术活动的追求。在一次次艺术活动的开展中,中国先民逐渐形成了以满足自身精神需求为活动实施目的的实践行为与理论认知,他们将艺术活动作为丰富其生产生活的娱乐活动,其后儒家学派又将艺术活动与道德规范相结合并使之成为个人修养品性的约束工具,提出了“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的思想主张。道家学派认为“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①,这里的艺术活动实际上也具有反向规束人们行为的性质,与儒家“游于艺”思想的内核相同,即“为人生而艺术”。从上述儒道学派思想观点的形成可知,“为人生而艺术”的内涵随中国先民进行的艺术实践行为而产生,并在人们思索艺术为何物的过程中逐渐成为中国艺术精神的核心思想。“为人生而艺术”实际上代表着艺术的形成由来、存在意义、功能作用等问题,如同“物质与意识谁是本原”在哲学领域的地位一般,是中国艺术精神思想体系形成的基础,在明确了艺术活动“为人生而艺术”的存在性质后,中国古代思想学派又分别从道德、审美、教育等多个维度对艺术活动做出了理论探索,在丰富“为人生而艺术”核心思想的基础上建构了中国艺术精神的思想理论体系。

(二)儒、道、佛思想的渗透浑化

在中国艺术精神的形成与发展过程中,儒、道、佛三家学派的思想对其具有重要影响。这种影响不仅为中国艺术精神内涵的不断丰富发挥着重要作用,而且也在一定程度上展现了中国先民对于艺术认知视角认识的多向维度,对确立中国艺术精神的思想方向具有重要意义。儒家与道家学派在春秋战国时期便已形成了较为完整的思想体系。儒家学派在立身处世的问题上强调“入世”,是一种对人的认知更加注重发挥主观能动性来进行的群体活动;道家学派在立身处世的问题上与儒家学派所持观点恰好反,主张“顺应自然,无为而治”,此观点所蕴含的朴素唯物主义思想,也在一定程度上暗示了道家学派更加倾向于从个体生命对人本身进行认知的态度。作为中国本土的思想学派,儒家与道家学派在中国古代思想发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相较于儒家和道家学派而言,佛家思想则更具宗教性。汉代传入中国,历经魏晋南北朝,到隋唐佛教的中国本土化发展完成,其标志为禅宗思想的产生。在中国古代思想发展史上,儒、道、佛三家思想的影响范围十分广泛,上至封建统治阶级,下达平民百姓,在文人群体中儒、道、佛三家思想也同样具有较为良好的传播效应,而这也使得儒、道、佛三家思想不断渗透于中国艺术精神的发展过程里,并对其思想观点的丰富发展产生影响。需要注意的是,儒家佛家思想对于中国艺术精神的思想渗透是浑化的,这也使得儒、道、佛思想中原本相互对立的思想观点在融入中国艺术精神的体系后变得不再棱角分明。从产生的影响作用的角度看,儒、道、佛思想对于中国艺术精神的渗透主要是以文人、政客等群体作为中介,三者共同影响着中国艺术精神的发展,它们的思想观点已被中国艺术精神融合吸收后浑化为一体,因而,儒、道、佛三家对于中国艺术精神的影响作用不分先后与等级。

(三)中国艺术精神的现实关照

中国艺术精神形成于中国先民探索艺术的过程中,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对中国古代艺术活动进行的理性认识。中国艺术精神在历史演进中得以形成丰满,中国先民赋予中国艺术精神以生命,与时代密切相关是中国艺术精神的特性之一,时间与空间则为中国艺术精神提供了具有生命的资格。中国艺术精神的发展具有较为清晰的时间脉络,这一方面得益于历史的接纳,即中华民族的悠久历史为中国艺术精神带来的收益;另一方面则是中国艺术精神在历史演进中努力适应时代变化不断丰富自身的结果。时间是线性流动的财富,对于社会发展而言是如此,对于中国艺术精神来说也是亦然。在处理不断流动的时间上,我们通常以社会形态的变革作为依据来进行历史阶段的划分,或以特殊事件作为标记来确定历史节点,从而以宏观视角来考察历史的流变过程,从过往中汲取经验并用之于当下。值得注意的是,中国艺术精神的思想内涵与时代密切相关,中国艺术精神的生存空间是由人类社会的时间与空间共同建构,因而中国艺术精神的思想变化实际上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相应的时代特征。从历史发展的角度关切,时代的更迭往往与生活环境的变化或社会意识形态的变革紧密相关,而时代精神作为人的社会意识产物更有着反映时代特色和为时间定位的功能作用。从中国艺术精神与时代关系出发,中国艺术精神与时代精神的关系也是紧密关联、互为表里、相辅相成。从宏观时间的层面关照,中国艺术精神具有与时俱进、与时代相适应的特性,因而,中国艺术精神的思想内涵具有接续性和发展性;从微观时间的视角来论,中华民族悠久的文化具有不同的历史阶段,中国艺术精神又在这不同历史阶段中受多种因素影响,诸如统治者的思想、艺术家的个性、思想家的需求等故而形成了阶段性特征。可以说,时代为中国艺术精神赋予了接续性与阶段性兼具发展性特征,作为与时代精神紧密联系的中国艺术精神,实际上也从审美方式、审美理想、审美创造、功能作用等方面反映了时代对于艺术行为的择取倾向。

(四)多层次艺术意蕴的关联

中国艺术精神在其发展过程中不断丰富思想内涵,从而形成了具有多层次结构的美学思想体系。易中天将这种美学思想体系概括为:“生命活力、情感节律、意象构成、理性态度与线条趣味”①五个层次,我认为是有一定概括性和合理性的。在我看来,中国艺术精神所对应的艺术内容艺术形式、艺术活动是多种多样的,而上述多五种层次结构美学意蕴,在与舞蹈、音乐、绘画、建筑、书法等具体艺术类型分别对应的时候具有相对明显的表征,因此,中国艺术精神的多层次结构美学思想体系事实上也是从这些多种多样的艺术形式中凝练出来的美学意蕴,是这些艺术形式的共性特征与美学表现。值得一提的是,中国艺术精神的美学思想体系还展现出了中国先民看待不同艺术形式时的多样化反映,这些反映代表着不同艺术形式的价值维度,并最终发展成为论述具体艺术形式功能作用的美学思想。具体而言,在中国艺术精神的美学思想体系中,生命活力意指中国先民看待艺术的诗意化思想。在进行艺术活动时,中国先民会将其中的事物作为生命体看待,赋予其生命力或生命感,这种生命力在艺术活动中被称为“气势”,反映在中国艺术精神中对应的是关乎艺术生命性的“气韵生动”的内涵。情感节律是中国先民从自我心灵和自我认知的角度对于艺术活动所提出的要求,这种审美要求在音乐艺术中有着较为明显的表现。《礼记·乐记》有曰:“乐者……其本在人心之感于物也。”①所强调的便是音乐这一艺术形式所具有的为人感知与传情达意的功能。从这一角度来看,情感节律实际上对应的是中国艺术精神中的“速化感心”与“为人生而艺术”思想内涵的。意象构成是中国先民在进行艺术活动时所强调的艺术情感的主要表现方式,在中国艺术作品中意象往往代表着形体抽象化后的情义表象。欧阳修在《论琴帖》一篇中说:“若有心自释,无弦可也。”②这里就是在强调音乐艺术要注重意象表達而非形体外在,对应到具体的思想内涵上,意象构成反映的是中国艺术精神中的“弦外之意”。理性态度是中国艺术精神在发展过程中受儒、道两家思想的影响所产生的审美要求。儒家与道家在具体的思想表达上既有对立的部分,也有相合的内容,并具有深刻的哲理,故而中国艺术精神在这两种学派思想的影响下具有辩证理性意义。《史记·乐书》曾言:“故舜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而天下治;纣为《朝歌》北鄙之音,身死国亡。”③这里所指的是音乐的正淫之分,就具有辩证思维色彩。线条趣味在中国艺术精神中更多是指艺术语言的呈现,在书法这一艺术形式中具有明显表征,是一种使艺术活动神韵凸显无所修饰的审美要求。老子的《道德经》说:“大音希声,大象无形。”④所言意指音乐艺术的“声外之音”的艺术语言趣味。故线条趣味主要代表的是所对应的中国艺术精神中对于艺术活动在神韵方面的“弦外之意”的审美要求。

综上所述,中国艺术精神的核心思想是“为人生而艺术”。在中国艺术精神的发展历程中,儒、道、佛思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其思想观点的发展方向并使之思想内涵带有了儒、道、佛思想浑化的特征;从历史发展的维度论,中国艺术精神与时代密切相关,与能够反映时代特质的时代精神互为表里,具有接续性、阶段性和发展性特征;从多层次结构美学意蕴说,中国艺术精神业已形成了有代表多种艺术形式不同作用维度的思想体系。值得注意的是,中国艺术精神的核心思想是“为人生而艺术”,它体现了中国艺术精神对于人类看待自我认知、自我生命问题的态度以及自我与环境和谐关系问题的探讨,体现了中国先民在进行艺术活动时对于内外精神需求的追寻,具有了能够建构理论体系的理性因素以及一定的人文主义色彩。

二、儒道佛对中国艺术精神生成的影响

远古时代,对于中国艺术精神具有较大影响作用的因素主要是图腾以及原始部落的祭祀、巫术等活动,这一现象的产生原因主要在于原始部落狩猎采集生产生活方式所造成的中国先民对于自然环境的敬畏心理。学界在探讨艺术起源问题时曾提出的宗教说、巫术说等便是例证。到春秋战国时期,儒家与道家两大学派相继建立了各自的思想体系,并在很多领域进行了学术论辩,可以说,诸子百家彼此诘难、互相争鸣是中国历史上仅限于春秋战国时期学术论辩的空前盛景,而儒家思想与道家思想在百家学派中又具有超前的地位,二者共同作用于中国艺术精神,是中国艺术精神的思想生成基础。汉代,佛教从印度传入我国,自此开始了中国化的发展演变进程。历经魏晋南北朝的发展,隋唐时期,禅宗的建立标志着佛教在中国本土化进程已基本完成,而这一时期中国与日本、朝鲜所进行的文化交流也为佛教禅宗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良好的传播条件。在中国艺术精神的发展过程中,儒家、道家、佛教禅宗思想具有重要地位,它们为中国艺术精神提供了现实主义、浪漫主义两种不同的发展方向。儒家、道家、佛教禅宗思想对于中国社会的影响是随历史发展而持续深入不断深化的,因而以儒家、道家、佛教禅宗思想为生成基础的中国艺术精神在内涵的呈现上也具有一定的接续性,而这种接续性使中国艺术精神的内涵在朝代更替历史变迁中也未曾发生过重大改变。这对于中国艺术精神而言,内涵的不断丰富深化与辩证性的互融互鉴,主要得益于儒家、道家、佛教禅宗思想对中国艺术精神所进行的思想建设。

(一)儒家的“克己复礼”

儒家学派的奠基人孔子,他的思想核心是“仁”。“仁”的思想被儒家学派的承继者孟子继承而后发展为“仁政”。在孔子看来,“仁”是其所处时代人民安身立命的做人的准则,“仁”不仅具有相互亲爱的内涵,而且也是人与人之间相处交往的道理。可以说,孔子的“仁”是他所有思想的基石与前提,包括他提出的“尽善尽美”的审美理想,皆是在“仁”的思想基础上确立的。在确立“仁”的基本内涵后,孔子又把“仁”延伸至政治、教育等领域,提出了“克己复礼”“德治爱民”等思想主张。成书于战国时期主要用于记述孔子及其弟子言行的《论语》在《颜渊》一篇记述道: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①

这里所述的“克己复礼”观点实代表了孔子“仁”这一思想主张。事实上,儒家学派在长期的思想体系建构中始终围绕国家治理、伦理道德等方面进行思辩证,给儒家学派思想打上了深深的功利主义烙印。对于中国先民所进行的艺术活动,儒学学派则较为重视艺术在社会发展中的价值功能作用,将乐与礼并提结合、尊重周公创制的礼乐制度,这也可以算作是孔子“克己复礼”思想内涵的延伸。除此之外,儒家学派还提出了“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的主张,并从政治、道德、审美、教育等论域出发探讨了音乐的本质、产生由来、功能价值作用等问题,为中国艺术精神增添了“仁和中庸”“尽美尽善”“乐行志清”“播乐得安”等辉煌的经典话语,将“克己复礼”的内涵扩展至艺术范畴。

(二)道家的“道法自然”

道家学派的思想体系产生于春秋战国时期,浓厚的学术气氛为道家学派思想的形成提供了良好的时空环境,致使道家思想在中国古代思想史里始终占据着重要地位。春秋战国时期,道家学派的主张可以说在诸子百家中是较为特殊的存在,它不像儒家学派试图以提出“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②等观点,来吸引当时统治者进行政治教化和社会治理的眼球,从而达到以思想意识的形态辅助于国家统治;也不像春秋战国时期兴盛的墨家学派以“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乐、节用、节葬”等主张,来彰显为百姓考虑的小生产者的立场。道家学派的代表人物老子认为,道是宇宙万物的本源,世间万物皆由道发展而来,其代表性著作《道德经》指出: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①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②

意为道是天地初始存在的事物,世间事物由道所生、由少及多。人要效仿地的法则来行事,地要效仿天的法则来行事,天要效仿道的法则来行事,最终道回归于自然。这里老子所强调的是道的至高地位与人和自然和谐共处的原则。与老子的观点趋同,道家代表人物庄子提出了“心斋坐忘”的思想,他认为:

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③

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④

在这里,“心斋”所强调的是摒弃感官而以虚无之心对待万物的修行态度,而“坐忘”则意指让精神摆脱肉体束缚去感知宇宙万物,实现与天道共通的目标要求。不难看出,道家学派的思想体系以天道为基,因而他们对待音乐的态度主要取决于音乐关联天地的程度。在中国艺术精神中,道家学派对于中国艺术精神的生成作用主要集中在对于音乐本源问题的探讨上,由此衍生出中国艺术精神的“近道至一”思想内涵。

(三)佛教的“明心见性”

作为一种外来的思想流派,佛教在中国的传播发展经历了中国化的发展过程。在这场中国化的过程里佛教不仅丰富了自身的思想内涵,同时也对中国当代文化格局及哲学思想的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至唐代,禅宗的确立意味着佛教已完成了中国化的进程,致使佛教能够在社会生活、文化艺术等方面产生充分影响。作为佛教的分支,禅宗在结合儒家、道家等中国本土思想流派后,提出了“心性本净、佛性本有、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教义。可以看出,禅宗的思想教义围绕人心本性而展开,在本质上是一种洞察人心本性的思想艺术。与儒家、道家学派有所区别,禅宗思想的内容及呈现方式都具有十分浓厚的宗教属性。而这种宗教属性也使得禪宗一脉在确立之时就以人格问题为首要关注的对象,从而提出了“定”“慧”“悟”等教义。在看待自然的问题上,禅宗提出了“空”的要求,即将现实事物映照在内心后打破其中的具体性与客观性,在内心层面形成可自由排列的空观幻象,这种空观幻象被称为心相。在禅宗看来,自然事物因缘产生,是自性之体现。“空无”是“悟”的最高境界,以空的思想看待世间万物才可能明心见性、参禅悟道。南禅宗创始人六祖慧能曾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此语中蕴含的“无我无欲”的超然心态也影响着唐代文人士族群体的文学艺术创作。在禅宗思想的影响下,我国古代的文人群体在进行艺术创作时开始追寻于自心的澄净,这也使他们艺术作品更加注重对作品内涵与表现形式关系问题的探讨,青原行思禅师是南禅宗创始人六祖慧能的弟子,他认为,人生的境界共有三个阶段,即“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这对于我国古代文人士族群体审美思维的转变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如诗人白居易曾在诗中论道:

置琴曲几上,慵坐但含情。何烦故挥弄,风弦自有声。①

这种对于古琴演奏内在意蕴的追求,与禅宗所言的最高境界“空無之音”的“悟”的境界是相契合的。另外,唐代诗人李白、王昌龄等也有通过艺术活动从而养心悟道的诗作描写,如:

筑室在人境,遂得真隐情……闭户脱三界,白云自虚盈。②

在禅宗“明心见性”“所悟空无”等教义的影响下,中国艺术精神由此衍生出了“弦外之意”的音乐审美境界。

三、古代音乐文献所体现的中国艺术精神

中国艺术精神具有理论指导作用,这种作用的对象即为艺术实践活动,是广义上的多种艺术形式的实践行为。中国艺术精神的思想内涵十分丰富,其中不乏对于音乐艺术的指导意义,而这些思想内涵在中国古代音乐文献中有着丰富的文字呈现。可以说,中国古代音乐文献是中国艺术精神展现的主要媒介和文字载体。以儒家、道家、佛教禅宗思想为基础,中国艺术精神结合道德范畴、审美论域、教育领域以及政治维度延伸出了包括“仁和至一”“弦外之意”“乐行志清”“播乐得安”等的理论内核,影响贯穿于中国古代音乐发展全进程,致使中国古代音乐在不同历史阶段呈现出了不同的发展特征。

(一)仁和尽善与先秦雅俗之乐

中国艺术精神中关于音乐道德标准的内涵,是由儒家、道家思想为基础而延伸出来的。内涵为“仁和尽善”。儒家学派以“仁”为核心思想,在对待音乐时他们也将“仁”作为音乐的道德标准。除此之外,儒家思想认为音乐又有和谐与不和谐之分,他们提倡采用和谐的音乐曲调,这实际上就是为音乐赋予了“和”的道德尺度。音乐需要具备“仁和”的品性,如若不能满足即是音乐无德,这样的音乐无益于满足人类的娱乐需求以及社会治理的需要,被儒家学派贬斥为淫乐。孔子曾认为:

人而不仁,如乐何?③

此句意为一个人如若不具备仁德的品性如何进行音乐活动?这里强调了音乐对于仁德品性的需求。荀子也曾言道:

且乐也者,和之不可变者也……乐合同,礼别异。④

在这里,荀子强调了音乐的“和”的效用,音乐是协调关系不可变换的工具。音乐能使人和谐一致,礼能使人辨别等级差异。由此可见,音乐不仅具有中正和谐的作用,而且也能对人的仁和品质产生影响。受儒家思想影响,魏晋名士阮籍进一步分析了音乐的“仁和”品质,他认为:

知圣人之乐和而已矣。⑤

意思是圣人制定的音乐只有和谐的要求。可以说,儒家思想对于音乐类型的判定主要是从音乐的道德标准来进行考虑的,而这一标准结果实际上也影响了中国艺术精神在中国古代音乐文献中对于音乐政治作用的表达。

道家学派认为,音乐越接近世间万物的最高标准“道”即为更加优质的音乐,而道则是宇宙万物发展的最高规律,具有和谐统一的性质。因而,道家学派同样也对音乐提出了“和”的道德要求,这也为中国艺术精神音乐道德思想的丰富奠定了基础。庄子曾言:

以礼为行,以乐为和。①

意思是用礼节制行动,用乐调和性情。这里强调了音乐的“中和”品质。除此之外,庄子还提出了“天籁、地籁、人籁”的说法,即将音乐划分为天籁、地籁、人籁三个等级,其中天籁是闻不得声、视不见形、充斥天地、包裹六级的音乐形式;而地籁和人籁则分别由自然孔穴发出的音响形式和人造器物所发出的声音类型。庄子认为,天籁与宇宙万物的运行法则“道”最为接近,因而在音乐中也属品质最高的类型。庄子认为:

与人和者,谓之人乐;与天和者,谓之天乐。②

此意为与人和谐,叫作人乐,与天和谐,称为天乐。从庄子对于人乐、天乐的认知中可以看出,庄子认为“和”即为天道的本质。顺应天道,音乐便有了天籁、地籁、人籁之分,保持音乐的“中和”品质同样也是顺应天道之举。

事实上,儒道两家对于音乐“中和”道德品质的论辩也引发了春秋战国时期音乐的雅俗之分。儒家学者认为,音乐作品在仁德、中和等道德标准的影响下呈现出了善恶,因此,他们提倡欣赏雅乐,如《韶》等;反对淫乐,如郑卫之音等,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尽善”的道德要求。孔子就曾在欣赏《韶》乐后评价道:

子谓《韶》曰:“尽美矣,又尽善也。”③

这里反映了孔子为音乐作品所提出的“尽善”的道德要求。另外,《孟子·梁惠王下》以及儒家经典音乐论著《乐记》中也曾论道:

寡人非能好先王之乐也,直好世俗之乐耳。④

郑卫之音,乱世之音也……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⑤

这里指出了先王之乐即雅乐与世俗之乐的音乐类型,在“仁和”“尽善”等道德标准的指导下,儒家学派认为春秋时期郑、卫、濮水、桑林等地的音乐抒情少节制,与体现中和之美的雅乐相左,是可亡国乱世的音乐类型。

综上所述,中国艺术精神对于音乐道德问题的解读以儒家和道家思想为基础,产生出了“仁和尽善”的思想内涵。此二者立论角度不同,但都联系了音乐与天地的关系问题,为音乐赋予了道德标准。在中国艺术精神的“仁和尽善”道德标准思想的作用下,中国古代音乐的发展在春秋战国时期便出现了雅乐与俗乐,此后这两种音乐类型又逐步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开始与宫廷音乐、民间音乐等类型相并重,成为中国古代音乐的重要发展方向。在中国艺术精神“仁和尽善”道德标准思想的影响下,中国古代学者以仁和以目标欣赏德乐,并对天人关系进行探寻,由此不断丰富着中国艺术精神的思想内涵。

(二)弦外之意与魏晋文人艺术

中国艺术精神中有关于音乐审美要求的思想内涵是以儒家、道家、佛教禅宗思想为基础延伸而来的,核心观点为“弦外之意”,注重音乐本身之外也需关注音乐的内在意蕴。儒家认为,音乐需必备“仁和尽善”的道德标准,在此基础上,儒家从审美角度出发从而对音乐作品提出了“尽美”的要求。这一要求最初为孔子评价乐舞《韶》时所言,是分别针对音乐作品的外在音响表现和内在反映内容得出的关于音乐作品的审美标准,后被儒家应用于广义的音乐作品的审美评判中。元代音乐理论家燕南芝庵曾论道:

道家唱情,僧家唱性,儒家唱理。①

这里点明了儒、道、佛三家的音乐审美价值取向。不同于儒家“尽美”的审美理性,儒家和道家则更为注重音乐作品的意境表现和情感表达。魏晋时期,佛教在结合儒、道等中国本土思想后,迎来了其自传入中国后的二次飞速发展,并由此产生了“养心悟道”“澄明本心”等思想。这些思想应用于音乐表演活动时为文人群体所普遍接受,形成了“弦外之意”的音乐内涵,也曾一度为后世的文人群体所提倡。以陶渊明、李白为代表的文人群体认为,音乐表演重在抒发感情。此二人曾论道:

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②

抱琴时弄月,取意任无弦。③

这是基于音乐实践对音乐表演活动所提出的审美要求。另外,宋代诗人苏轼在其《题沈君琴》言道:

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④

这里是在论述佛教禅宗的“空无”悟道思想。苏轼看似否定了琴能发出音乐之声的功能,实际上却是在表达“音乐的真实即为虚无”的观点。在他看来,音乐无谓真实与否,以和乐自得方为要求,即与佛教禅宗的“空无”悟道思想相契合。

由上述可知,在对于音乐审美问题的思辨中,儒家、道家、佛教禅宗三家的思想是不相一致的,他们或关注于音乐的政治功能对其提出“尽美”的审美准则;或是围绕“空无”与天人关系对音乐提出了注重内在的审美诉求,但需要注意的是,虽然三家对于音乐审美方式的思考角度各有不同,但他们的理论内核皆为“弦外之意”,即要求音乐作品具有相应内涵,在儒家看来,首要的蕴含内容为尽美,在道家、佛教禅宗看去,音乐作品首要的蕴含内容为契合天地、符合法空的意境。在上述思想的影响下,魏晋时期的文人群体在进行音乐表演与创作时,就开始追求感情表达与意境表现,并由此为中国古代音乐表演提供了新的发展方向。在儒、道、佛教禅宗等思想的影响下,中国艺术精神形成了“弦外之意”的音乐审美境界,从应用的角度看,在中国古代音乐表演实践的过程中,指导了一批又一批的文人雅士,由此也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中国古代音乐作品的意蕴内涵。

(三)速化感心与古代乐教实践

中国艺术精神对于音乐教育功能的思辨主要以儒家思想为基础,内涵为“速化感心”。儒家认为,音乐自人心中形成,因而具有为人感知的作用功能。音乐的存在意义即是为人类所用,而这一属性也是儒家乐教思想“速化感心”得以形成的前提条件。简单而言,儒家认为音乐对于人的成长具有教化作用,这一思想的提出则晚于中国先民所进行的音乐教育活动。《尚书·舜典》有载:

夔,命女典乐,教胄子。⑤

由此可知早在尧舜时期我国就已开始进行音乐教育活动,到了周代,周公所建立的礼乐制度规范了封建社会不同阶级的用乐制式,而这也进一步推动了周代官学音乐教育的开展。从《周礼·春官宗伯》中可知,周代负责进行教育的机构为大司乐,掌管建国学政。需要注意的是,周代所实行的音乐官学教育在受教育群体的范围设定上有着相应的阶级要求,既贵族子弟。但无须怀疑的是,以上表述不论是儒家对于音乐教育功能思想的论述,还是古代音乐文献中对于先秦音乐教育实践活动的表达,都在一定程度上阐明了音乐教育的功能。在荀子看来,音乐具有强力的感化效果。荀子在《乐论》中提道:

夫声乐之入人也深,其化人也速。①

舞《韶》歌《武》,使人之心庄。②

这里是指音乐感化人心的效果迅速且深入。舞蹈歌唱《韶》《武》,可以使人心庄重。荀子以肯定态度论证了音乐教育的功能,强调了音乐教化作用的速度与深入程度。另外,儒家经典论著《乐记》也在《乐化》篇中论到:

致乐以治心。③

意思是说研究乐,用它来提高内心修养。除此之外,《吕氏春秋·仲夏纪·适音》等古代音乐文献中也记载了有关音乐教育功能的论述,其言道:

故先王必托于音乐以论其教。④

意思是先王要依托音乐来教导民众,进行教化行为。

綜上所述,中国艺术精神对于音乐教育功能问题的探讨使之形成了“速化感心”的思想内涵。其思想基础是儒家思想中的物感心动说,该思想彰显出了音乐对于人内心情绪的影响程度,反映了音乐与人的紧密联系。中国古代的音乐教育实践自尧舜时期形成,便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受到了中国艺术精神“速化感心”音乐教育思想的影响,成就了中国古代音乐教育的历史。春秋战国时期,孔子将《六经》作为推行私学的教学内容,这其中便有音乐的科目和内容。此后,私学与周代所制定的官学成为了中国古代音乐教育的两条主脉,可以说,中国艺术精神“速化感心”的音乐思想与中国古代音乐教育发展是相辅相成、伴随前行的,“速化感心”的思想形态影响着中国古代音乐教育的运行实施,具有理论指导意义。“速化感心”的音乐教育思想实际上也关乎音乐的政治作用,与其后所论述的“知政治道”音乐政治思想具有继承发展的关系。

(四)知政治道与礼乐制度运行

中国艺术精神对于音乐政治作用问题的思辨同样也是以儒家思想为基础,由此延伸出来的音乐思想内涵为“知政治道”。从一定程度而言,中国艺术精神的音乐政治作用论与“速化感心”的音乐教育功能论有着相同的思想基础,即儒家思想中的物感心动说。除此之外,儒家的“移风易俗,莫善于乐”思想也为“知政治道”音乐政治思想的形成奠定了基础。其中,儒家的物感心动说为“知政治道”的音乐政治思想提供了音乐可以作用于政治领域的前提,即为人所感知;而“移风易俗,莫善于乐”的思想观点则把音乐能够为人反映的作用范围扩散为整个社会,从而为“知政治道”的音乐政治思想提供了理论支持。儒家经典论著《乐记》记载道:

礼乐刑政,其极一也,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也。⑤

审乐以知政。⑥

礼节民心,乐和民声。⑦

这里的意思是礼乐刑政,它们的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就是用来统一民心,使社会安宁、世道太平。从审查音乐中可以懂得政治的得失。礼仪可以节制民众的思想,音乐可以调和民众的声音。

另外,儒家代表人物荀子也曾对音乐的政治作用进行过论述,他认为:

乐中平则民和而不流,乐肃庄则民齐而不乱。①

在这里,荀子论及了不同种类的音乐在管理百姓时也能引发的不同效果,即中正和谐之乐能使民众和睦、庄重严肃之乐能使百姓齐心协力的功能作用。由此可见,儒家在对待音乐政治作用这一问题时是持肯定态度的,主张将音乐纳入国家治理的方式中,认可音乐对于辅助治理国家的政治作用,并在儒家经典论著中具有充分的文字呈现。

事实上,孔子提出的“移风易俗,莫善于乐”思想,是在周公所制礼乐制度的影响下形成发展而来的音乐政治思想。早在西周时期,我国就已开始了将音乐纳入政治体统的统治实践,而音乐与礼制的结合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充分影响着中国古代的社会发展形态。可以说,中国艺术精神“知政治道”音乐政治思想,是在音乐作为国家治理工具并在作用于政治统治的实践过程中形成发展的,其又通过思想指导影响着其后出现的礼乐制度实施,并与中国古代音乐政治实践相辅相成。西周时期,周公所制定的礼乐制度明确了封建等级秩序的用乐规范;到了汉代,乐府的建立则明确了宫廷音乐机构的职能内容与采风制度。在此后的不同历史阶段中,礼乐制度在具体的实施过程中受不同时期影响在表演制式、乐曲内容等方面发生过相应的变化,并在传播的过程中逐渐融入了人们的日常生活,成为特定的民俗文化。由此可见,中国艺术精神“知政治道”音乐政治思想与中国古代礼乐制度的推行的进程是相契合的,二者相辅相成、共同前行,为中国古代音乐发展走向辉煌提供了保障。

四、中国艺术精神的当代作用

中国艺术精神与中华民族的历史发展结伴而行,通过艺术实践来体现实践性、适应性与存在性价值。中国艺术精神是中华民族经历漫长岁月凝聚形成的集体智慧结晶,对于继承传播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弘扬中华民族精神而言具有重要意义。作为人类精神文化的分属形式,中国艺术精神对于我国当前中国社会主义文化建设具有推进作用。因而,将中国艺术精神融入于当下我国社会主义文化建设中,明确其在当前社会主义建设中的定位与存在方式,使之充分发挥艺术实践的功能作用,也是我国在构建中国艺术话语体系、塑造良好社会风尚、推行美育活动时需要关注的问题。

中国艺术精神是中华优秀文化的组成部分,它的思想内涵具备系统性、接续性,并通过指导艺术活动成为在艺术创作、表演与欣赏环节中的重要对象。即通过艺术创作者、表演者与欣赏者对艺术实践产生影响。可以说,中国艺术精神对于中国古代艺术发展的影响可作用于艺术活动的创作、表演及欣赏环节,影响对象为艺术的主体——人,其影响作用能够为中国古代艺术提供更多的发展可能,使之在政治、文化、经济等领域具有发展定位与存在价值。在中国艺术精神的影响下,自西周开始我国就已将音乐与礼制相结合,并将音乐作为维护等级秩序的工具纳入到了政治管理体系中。时至今日,中国艺术精神因具备可指导音乐活动参与政治管理的历史经验而对于我国当下社会主义文化建设具有积极意义。从历史维度来说,中国艺术精神所具有的文化价值是通过漫长的发展过程积累起来的,中国艺术精神的思想内涵是中国历史蜿蜒前进中的优秀成果,对于其他学科而言也具有鉴往喻今的意义价值,对于当前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来说,中国艺术精神是明确当代作用的问题所在,也是我们基于历史视角并结合现实认识中国艺术精神、正确把握中国艺术精神的必要途径。中国艺术精神的产生与发展是一个持续的过程,这也要求我们对待它需立足当下,在明晰中国艺术精神“为人生而艺术”核心思想的基础上,来衡量中国艺术精神在当今社会所具有的现实价值。

(一)承继传统与关注现实

作为一种文化艺术形式,中国艺术精神具有指导艺术实践的功能作用,且这一作用在中国艺术精神漫长的发展进程中都不曾消失和减弱。中国艺术精神对于艺术实践的指导是所具有的最为重要的艺术价值,也是体现艺术属性的重要途径。中国艺术精神的影响机制是围绕艺术活动的主体——人进行构建的,它通过影响人的思维活动来干涉他们的艺术行为,进而影响他们的思维方式、认知活动及品性的培养。从本质属性来看,中国艺术精神产生于人脑反映客观事物的思想过程中,是一种情感思维与思想意志。从中国艺术精神的思想内涵也可看出,中国艺术精神为中国古代音乐的发展提出了诸多道德标准与审美方式,可以说在为艺术发展提供更多发展方向的同时又对其进行了约束与限制。从艺术实践的角度来看,中国艺术精神具有指导艺术活动进行与发展的功能作用,这一作用多是从艺术活动的实践性的层面出发的,涉及艺术活动的前期准备、实施方案、呈现方式等方方面面。从艺术理论体系建构的视野来论,中国艺术精神同样具有影响。中国艺术精神产生于中国先民对艺术认知中,在漫长的历史中逐步建构成为了具有系统性的艺术理论体系。对于我国当下艺术领域的学科建构,中国艺术精神的思想内涵有助于当前学者充分挖掘、保护中国传统艺术文化,丰富此方面的艺术理论研究,并與践行习近平总书记所倡导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结合起来,与当前我国弘扬传统文化、建设文化强国的政策理念相契合。

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没有中华文化繁荣兴盛,就没有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繁衍生息的文化见证,它是我国当前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彰显文化自信的有力支撑,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曾多次提出要增强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以期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为顺应党的政策和社会发展,国内学界也曾于2017、2018、2019年先后举办了三届中国音乐理论话语体系学术研讨会,集合了众位专家对于中国音乐理论话语体系的构建进行了探讨。其中有不少学者认为,建构中国音乐理论话语体系,非惟“名正”,更需寻本探源,以中国传统音乐理论为源头活水,向传统汲取养分,钩沉中国不同历史阶段的音乐理论史料从而挖掘、概括、提升理论话语,明确中国音乐理论的具体内涵。

在我看来,中国音乐理论实际上就是在研究中国传统音乐的基础上,对其实践进行概括、总结出来的理论,而中国传统音乐的形成与发展又离不开中国艺术精神的影响塑造。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中国艺术精神对于中国传统音乐的影响主要呈现在两个方面,其一便是实践层面对于音乐创作、表演行为的显著影响;其二便是理论层面的直接影响,表现在于为中国传统音乐提供了明确的道德标准和审美要求。虽然在中华民族悠久的历史文化中,中国先民未曾以“中国音乐理论”这一概念来指代,但这不能说我们的理论不是从中国传统音乐的实践活动中总结概括出具有系统性、完整性的中国音乐理论话语体系。我们也无法否认在中国艺术精神的影响下,中国先民曾多次就音乐的起源、审美方式以及与人的生命关系等问题展开过探究。时至今日,中国艺术精神在我国当前建设文化自信的社会背景下,在国内学界探讨中国音乐理论话语体系的探索中仍可发挥影响作用。中国艺术精神是在中国先民探寻艺术本质、追寻艺术行为价值的过程中形成的,它承古传今、关注现实,由中国传统艺术的实践活动发展而来,影响着中国人民对于艺术的思想看法,这种具备悠久历史痕迹和浓厚文化色彩的思想体系实际上也可算作是当前中国艺术理论话语体系创新性构建和创造性转换的源头活水。

综上所述,中国艺术精神具有承继传统、关注现实的文化作用,它有助于我国当前中国艺术理论话语体系的创新性构建和创造性转换,其丰富的精神内涵和所依据的深厚的文化基础正是我国当前社会主义文化建设应继承与弘扬的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对于中国艺术理论话语体系的构建而言,中国艺术精神的思想内涵是经历史发展凝练过后的指导中国传统艺术实践的思想意志,这对于中国艺术理论的话语体系建构无疑是具有切实效用的优质养料。在新的时代背景下,中国艺术理论话语体系的建构也需紧跟时代发展脉搏,做到与时俱进、实现历史与现实的统一。

(二)凝聚民心与引导风气

近年来,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进一步提高,人民的物质生活得到了改善,我国社会主义文化事业发展和人民精神文化生活得以保障。在关注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需求的同时,也要关注人民日益增长的精神需求。2016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强调:“要善于从中华文化宝库中萃取精华、汲取能量,坚持服务人民,用积极的文艺歌颂人民”。可以看出,中华文化的发展事关国运兴衰、民族兴亡,是中华民族的灵魂和不断前行的精神力量。中华文化是在中华民族漫长的历史发展中诞生的,它展现着中国人民的奋斗事迹,反映着中华民族强大的文化创造力。对于文化艺术而言,思想和价值观念是灵魂。而中国艺术精神的思想内涵正是中国先民所形成的对于艺术的理论认知的集合体,从这一角度而言,中国艺术精神才是赋予中国传统艺术形式丰富色彩与充实内涵的内在灵魂。

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新时代中国社会主义文化建设也需响应时代召唤、为人民服务,即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弘扬社会正能量,引导形成良好的社会风尚。在文化自信理念政策的推行下,近年来,中国人民的文化意识正在不断觉醒,与伴随而来的便是社会各界对于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持续关注。从这一角度而言,中国艺术精神在中华民族漫长的历史发展中充分影响着中国传统艺术的发展,且这种影响是持续不断、根深蒂固的。可以说,中国艺术精神因具有对中国传统艺术积极的影响作用,从而在当前我国社会主义文化建设中可与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思想理念相契合,而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为中国艺术精神提供了可以引导社会各界遵循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使之弘扬社会正能量、塑造良好社会风尚的条件。在中国历史上,艺术与政治的结合特别是艺术作为维护等级秩序的工具被纳入进政治管理体系中的情况是十分常见的,且儒家学派也曾针对音乐这一艺术形式提出过“移风易俗,莫善于乐”的思想主张。可以说,艺术对于社会治理是有一定的积极作用的,对于我国当前的社会主义文化建设而言,中国传统艺术依旧具有“移风易俗”的社会功用,且这一社会功用主要体现在艺术实践行为中,其思想指导为中国艺术精神。可以说,中国艺术精神指导艺术行为融入政治管理体系的实践活动发挥出了凝聚民心、引导风气的效果作用,对于我国当前社会主义文化建设而言,中国艺术精神依然能够发挥其凝聚民心、引导风气的政治作用,为我国社会主义文化假设贡献力量。

(三)化简为丰与化静为动

音乐、美术学科等艺术学科是我国目前学校教育中必不可少的学科类型,与德育、美育息息相关,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艺术教育的功能。在当前学校艺术教育特别是音乐教育中,中国艺术精神对于教学内容与活动的开展具有影响,可以说,中国艺术精神因具有对音乐教育行为的影响作用,在当前时代环境中具有为中国社会主义建设丰富德育、美育活动的价值。事实上,中国艺术精神的教育价值源于其所具有的教育思想。在中国艺术精神的指引下,早在原始社会时期,中国先民就已开展有将音乐作为教育内容的音乐教育行为。在中国艺术精神的影响下,音乐具有教化功能,其可营造个人品性、修养性格的培养这一思想观点为中国历代学者所吸收,并由此衍生出了系列关于音乐教育功能的思想论断。时至今日,在我国社会主义文化建设中,中国艺术精神的教育价值在音乐活动中的体现主要集中于可通过丰富音乐教育的教学内容,如音乐作品等引导学生了解中国传统音乐文化与民族音乐发展,激发他们的爱国意识与民族意识;除此之外,中国艺术精神还可通过影响音乐教育的教学内容丰富学生的审美实践,从而提升他们的审美经验。换言之,中國艺术精神的教育价值又可分为德育。美育两种类型,其一为德育价值,即中国艺术精神作用于音乐教育行为可对教化对象实施的影响其思想意识的价值功能;其二为美育价值,即中国艺术精神作用于音乐教学活动可对教化对象实施的影响其审美感官体验的价值作用。

中国艺术精神中丰富的音乐教育思想内涵使其具有了作用于音乐教育行为的教育价值,这种教育价值使之较早地出现于中国古代音乐教育中且延续至今,具有丰富教育活动的实践意义。中国艺术精神的音乐教育思想内涵及其教育价值并不是突然产生的,而是随着长期的音乐教育实践逐步发展起来的。中国艺术精神出现于当前我国的学校音乐教育与社会教育活动中,可发挥出化简为丰、化静为动的教育作用,一方面,中国艺术精神能为我国当下的音乐、美术学科等艺术学科教学提供丰富的教学内容,可为记录在文史典籍中的音乐典故提供更为丰富的表现方式,使之化简为丰;另一方面,中国艺术精神也可我国当代德育美育建设提供新的发展主题,使历史中的音乐典故焕发生机,即化静为动;从而进一步推动青少年审美观念的形成、爱国意识与民族意识的觉醒与正确三观的树立。

总而言之,中国艺术精神凭借其丰富的音乐教育思想内涵在当前我国社会主义建设进程中具有化简为丰、化静为动的教育价值,其可用于学校音乐教育以及包括爱国教育等主题在内的社会教育活动中,对于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而言也具有一定的帮助作用。从历史维度出发,中国艺术精神丰富教育活动的教育价值可以说是历史演进延续下来的结果,其中包含着历史承袭的痕迹和与现实融合的反应。从当前中国学校音乐教育的发展趋势而言,让传统艺术进校园、使中国艺术精神纳入学校音乐教育的教学内容中是顺应时代要求的发展方向。因而,在让中国艺术精神参与到学校音乐教育和社会教育活动的过程中,必须准确认知中国艺术精神所具有的教育价值,只有如此才能充分发挥出中国艺术精神的教育作用,使其在社会建设中更好地服务于教育活动,使之在当前社会各界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思想热潮中准确把握其存在意义和作用定位,使之在我国当下的德育美育实践中充分发挥作用,为我国人民爱国思想与民族意识的提升提供更多机会,为我国教育实践的丰富发展提供更多可能,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弘扬提供更多助力。

(四)兼容并蓄与创新发展

从中国艺术精神的产生、形成过程与本质属性来看,中国艺术精神指引艺术实践的功能作用使其首要且根本的功能,是其能够出现于日常活动中对人产生影响的主要体现。从功能的属性类型来看,中国艺术精神的艺术实践功能是其最为重要的功能之一,这一功能自中国艺术精神产生之时就由人们所赋予,并通过艺术活动所呈现。中国艺术精神传承至今,在其影响下形成的艺术实践充斥于中国古代艺术发展史。漫长的历史进程为中国艺术精神提供了充分发挥其实践功能的空间,在不同的历史时期,社会形态的发展变化也使得中国艺术精神在对艺术实践进行指引时产生出了不同的实践结果。改革开放后,我国确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而这为受中国艺术精神指引作用的艺术实践赋予了新的属性特征。近年来,随着我国国际地位和综合国力的提高,我国民众在文化意识方面也越来越多的关注到民族文化的部分,中国艺术精神也因此一度成为中国传统艺术与当下文娱产业发展联系的桥梁。2020年,习近平总书记在“教育文化卫生体育领域专家代表座谈会”上指出:“衡量文化产业发展质量和水平,最重要的不是看经济效益,而是看能不能提供更多既能满足人民文化需求、又能增强人民精神力量的文化产品。”现如今,人民的消费观念变化促使艺术实践与文娱产业的联系愈发密切,从这一角度来看,中国艺术精神也为我国当下文化娱乐产业带来更为广阔的发展与更为丰富的发展机会。中国艺术精神的实践功能是兼容并蓄并具有创新型特征的,其不仅体现在对于历代音乐思想的继承发展上,在当下,中国艺术精神实践功能的兼容并蓄与创新发展特征也为中国传统艺术结合文旅产业提供了机会,使中国传统艺术在新时代得以焕发生机。

综上所述,中国艺术精神在我国大力建设经济文化产业的当下具有兼容并蓄、创新发展的传播經济作用,而这也为中国艺术精神赋予了一定的文化传播与经济价值。可以说,中国艺术精神对于我国当前文化软实力的提升具有积极的助力作用,其是我国当前文化产业建设的优质资源,可指引艺术活动增加大众接受程度,在文化艺术行为的国际传播交流等方面也可发挥一定的积极效应。作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中国艺术精神凭借其丰富的思想内涵可在一定程度上促进我国国民经济的发展,也可向世界展示中国艺术的深厚底蕴与民族魅力。我国大力发展文化产业的当下,弘扬传承中国艺术精神既符合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奋斗目标,又有助于国家文化软实力的提升,因而在当前我国社会主义文化建设中,我们需明确中国艺术精神指引艺术实践的功能作用,使之能够将艺术实践与文娱产业的发展进行结合,充分发挥其文化经济价值。

结 语

中国艺术精神发展至今已具有几千年的历史,漫长的历史为中国艺术精神提供了不断丰富的时间条件,中华民族深厚的文化积淀也为中国艺术精神提供了区别于西方艺术精神的思想内涵。中国艺术精神与时代精神休戚相关,伴随着中华民族的历史演进,中国艺术精神完成了对音乐起源、音乐本质、音乐功能以及与人的生命关系的理论探讨,并从道德、审美、功能、价值、政治等维度出发,形成了与之相应的思想内涵,并且在中国古代音乐文献中有着充分的呈现。对于我国当前弘扬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以及社会主义文化建设而言,中国艺术精神可为其推进和深化提供思想启迪与借鉴意义。事实上,中国艺术精神在我国当前社会发展中可作为传播民族艺术、发扬民族精神、引导社会风尚以及德育美育建设的实施手段。中国艺术精神的本质属性仍为文化形式,因而其归属于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宝贵财富。中国艺术精神在自身形成与发展的过程中以儒家思想、道家思想为思想基础,具有较为显著的接续性特征,除此之外,中国艺术精神随时代变迁也产生出了与时代精神相适应的阶段性特征。对于中国艺术精神而言,中国古代音乐文献是表现其音乐思想内涵的主要文字载体和传播媒介。在专注于指导音乐实践活动时其演化出了“仁和尽善”“弦外之意”“速化感心”“知政治道”等思想内涵。从以上表述中可知,中国艺术精神是以儒家、道家、佛教禅宗为思想生成基础,其理论内涵具有以下特征:

其一,中国艺术精神的核心是“为人生而艺术”,理论体系是以“为人生而艺术”的核心思想为逻辑支点进行构建的。在中国艺术精神自身发展的过程中形成了儒、道、佛思想的浑化、与时代精神密切相关的特点,具有生命活力、情感节律、意象构成、理性态度、线条趣味五个层次的结构美学意蕴。其中生命活力层次即指艺术作品的生动形象程度,又被称为“气势”,反映在对应的是中国艺术精神中关乎艺术生命性的“气韵生动”思想内涵;情感节律层次是对于艺术作品对人影响的探讨,对应的是中国艺术精神中“速化感心”的音乐教育思想以及“为人生而艺术”的核心思想内涵;意象构成层次则是对于艺术作品内在意境的审美追求,对应的是中国艺术精神中“弦外之意”的思想内涵;理性态度主要指中国艺术精神在接受不同学派思想观点影响下形成的不同类别的思想内涵,所反映的是中国先民在受中国艺术精神思想指导下所秉持的辩证思维态度;线条趣味在中国艺术精神中更多指艺术语言的呈现,关乎于艺术作品的表现形式,也同样对应中国艺术精神中“弦外之意”的思想内涵。

其二,中国艺术精神在发展过程形成了具有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风格并重的发展倾向。其中,儒家思想为中国艺术精神增添了现实主义艺术风格的思想内涵,道家思想则为中国艺术精神增添了浪漫主义艺术风格的思想内涵。作为中国艺术精神的生成基础,儒家思想围绕其核心主张“仁”及其“克己复礼”的观点,对人类的艺术活动进行了规束,提出了“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的思想主张,从道德、审美、教育、政治等领域出发论述了音乐的本质、艺术的起源、功能价值作用等问题,为中国艺术精神增添了“仁和尽善”“弦外之意”“速化感心”“知政治道”等思想内涵。与坚持将思想主张作用于政治層面的儒家不同,道家主张无为而治,以“天道”作为世间万物的最高法则,核心思想“道法自然”也延伸到艺术范畴,在诠释音乐的属性问题时有针对性地提出了天籁、地籁、人籁等级划分,为中国艺术精神带来了“近道中和”的思想内涵。汉代以降,佛教思想的传入对于中国艺术精神的发展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佛教在结合儒道等中国本土思想后,开始了中国化的发展进程,并以禅宗的建立为标志彰显着对中国艺术精神丰富而产生的深远影响。在佛教禅宗“明心见性”思想的影响下,中国艺术精神收获了“法空悟道”“澄明本心”等精神内涵,其思想内核为“弦外之意”,即对于音乐内在意境的审美追求以及对于音乐虚无的探讨。

其三,中国艺术精神在指导艺术实践活动的过程中,衍生出了关乎道德、审美、教育、政治的领域,分别为“仁和尽善”的音乐道德论、“弦外之意”的音乐审美论、“速化感心”的音乐教育功能论以及“知政治道”的音乐政治作用论。这其中“仁和尽善”音乐思想的形成以儒家和道家思想为基础,分别由儒家思想中的“仁”与道家思想中的“道法自然”“天人合一”延伸而来;中国艺术精神对于音乐审美问题的探讨使之形成了“弦外之意”的音乐审美思想,其思想生成以儒家、道家、佛教禅宗思想为基础,三者思想各有不同,但都强调了音乐内在意境的生成;在中国艺术精神中,“速化感心”的音乐教育功能思想与“仁和尽善”音乐道德思想、“知政治道”的音乐政治作用思想有着密切关系。它是“仁和尽善”音乐道德思想的延伸与发展,是“知政治道”音乐政治作用思想的产生前提,思想生成以儒家思想为基础;中国艺术精神对于音乐艺术的政治作用探讨使之形成了“知政治道”的音乐政治功能思想,其思想生成基础为儒家“移风易俗,莫善于乐”思想。

其四,中国艺术精神在当前我国社会主义文化建设中具有承继传统关注现实的文化作用、凝聚民心引导风气的政治作用、化简为丰化静为动的教育作用以及兼容并蓄创新发展的传播经济作用。作为中华优秀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艺术精神是历史发展的产物,对于我国当前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指导意义与实践价值更多的在于借古喻今的特性与长时间传承发展所形成的能够与时代发展变化相匹配的适应性。对于中国艺术理论话语体系建构来说,中国艺术精神的思想内涵是其理论体系建构实在可用的优质养料。在新的时代背景下,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是增强国民意识、梳理文化自信的重要途径,而这也促使当前中国艺术理论话语体系的创新性构建和创造性转换需要吸收借鉴中国艺术精神的思想内涵。事实上,中国艺术精神的思想内涵与当前我国社会主义文化建设所推行的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思想理念相契合,而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为中国艺术精神提供了可以引导社会各界遵循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使之弘扬社会正能量、塑造良好社会风尚的条件。除此之外,中国艺术精神作用于我国当前社会主义文化建设还有利于德育、美育活动的丰富与艺术活动的实行,其出现在学校音乐教育与社会教育活动中可使我国当前德育美育建设拥有新的发展主题,也可在一定程度上配合文娱产业的发展为当前艺术实践提供包括大众化、产业化、娱乐化、国际化等趋势在内的更多的发展空间。

中国艺术精神是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对于中国艺术精神,我们需从历史的维度和基于现实的立场,以中国艺术精神的思想内涵为导引,分析其存在和发展的价值意义,使之运用于我国当前的文化建设、教育发展,使之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建设道路上发挥引领社会风气的作用,从而在一定程度上促进我国国民经济的发展,向世界展示中国艺术精神的深厚底蕴与民族风貌,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奋斗进程,实现国家文化软实力的提升,以期满足中国人民日益成长的精神需求。

◎本篇责任编辑 何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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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2-03-10

基金项目:2016年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重大项目“中国传统音乐表演体系研究”(16ZD05)子课题成果。

作者简介:杨和平(1961— ),男,浙江师范大学“双龙学者”特聘教授、博士生导师;湖南师范大学“潇湘学者”讲座教授、博士生导师(浙江金华 32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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