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高等声乐教育之路及其演进(1949—2019)

2022-05-30 07:22李晓婷
音乐探索 2022年2期

摘 要:中国高等声乐教育70年发展之路(1949—2019),经历了建设初期借鉴西洋唱法及其教学体系;自主探索时期侧重民族歌剧、样板戏、革命历史歌曲;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全面建设中国特色声乐教学体系并开启对外交流;多元认同背景下有序布局培养方向;十八大以来内涵式发展五个阶段。这段路程是延续性的,根本发展要求也是一致的,即专业声乐教育现代化和探索中国模式。演进路径表明,在中国土地培养声乐人才要坚持中国特色,提高专业声乐人才培养质量要坚定地走开放务实的发展道路,服务和引领声乐艺术发展要持续深化声乐教育改革。

关键词:高等声乐教育;演唱方法;声乐教学体系

中图分类号:J6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 - 2172(2022)02 -0055-09

DOI:10.15929/j.cnki.1004 - 2172.2022.02.006

1949年以来,中国高等院校肩负着专业声乐人才培养的主要任务,期间始终围绕着高等教育现代化这一根本逻辑,努力学习世界先进经验,积极探寻符合中国实际和发展规律的培养模式,并已在演唱方法、教学体系、艺术实践、服务社会、对外交流合作等方面形成全面提升的高等声乐教育发展之路。当下,在建设文化强国,重构中国音乐文化主体性的新时期,分析并联结各阶段高等声乐教育特征,展现演进道路的历史延续性,能使我们站在更高的视角理解历史。70年(1949—2019)中国高等声乐教育的曲折征程,也必然成为构建中国特色声乐人才培养模式,建设中国乐派及其话语体系的宝贵经验。

一、“洋为中用”翻开历史新篇(1949—1957)

1949年,我国高等聲乐教育的方向、环境和模式都发生了历史性变革。为培养社会主义性质的现代化专业音乐人才,国家对解放区和原国统区的高等音乐教育资源进行重组和改造,建设新的中国的高等音乐学府,探索新的教育方式。如何确定声乐专业的演唱方法及其教学体系,成为彼时中国高等声乐教育首先面临的问题。

(一)借鉴西洋唱法及其教学体系唱好中国歌曲

1949年,宣传部委派吕骥、向隅和贺绿汀共同领导筹建国家级音乐学院。岁末,中央音乐学院组建。第二年,喻宜萱创建声乐系,本科学制定为五年。1949年冬到1950年初,全国音协与中央音乐学院合办的音乐通讯部,提出关于“新中国唱法”的讨论,从此开始了广泛的“土洋”之争。①鉴于西洋美声唱法有较为系统的课程体系和教学方法,适应国际声乐发展潮流,决定专业主修课以美声技术规范为主,同时尝试招收部分学生主修民间唱法。②1950年1月,国立音乐院上海分院成为中央音乐学院上海分院,就是后来的上海音乐学院。③中央音乐学院迁址北京后,原位于天津的校区成立天津音乐学院,由原中央音乐学院副院长缪天瑞担任院长。④上海院、天津院与中央院的渊源关系,使它们早期的声乐人才培养理念和模式大体相同。

关于中国高等教育的办学定位,美国学者安德佳这样解析:“共产党新政权的合法性有两个来源,一是建立现代化国家,二是优先满足工农大众的需要。这两方面都在新式高等教育机构的举办上得到直接的反映。”⑤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高等音乐院校声乐教育的现代化发展,反映在借鉴西方美声唱法及其对应的教学体系上。关于学习外国文化,毛泽东曾指出:“我们的方针是,一切民族、一切国家的长处都要学,政治、经济、科学、技术、文学、艺术的一切真正好东西都要学。”⑥声乐教学体系并非完全照搬西方,而是力求处理好传统与现代、中国与外国的关系,体现了新民主主义社会向社会主义社会过渡时期的特点。中央音乐学院专业必修课除了基本乐理、作曲、钢琴、合唱,还开设民族音乐研究、西洋音乐史与苏联音乐史、新音乐运动史、社会发展史、新民主主义论、文艺思想等课程;专修课开设基本乐科、和声学、曲式分析、对位法、配器法、文艺选读和外文等课

程。⑦各科(班)均采用学年制。

如果说借鉴美声唱法及其教学体系是对建设声乐新文化的回应,那么唱好中国歌曲则反映出优先满足工农大众需要的目的。喻宜萱明确主张:“一个中国歌唱演员不管是学什么唱法的,都应该唱好中国歌。”⑧她还编写了一至四册的《中国歌曲》教材,定期举办中国歌曲演唱音乐会。中央音乐学院编写《中国歌唱教材》《中国练声曲》等,尝试建设以中国作品为主,西洋作品为辅的系列声乐教材。此外,为唱好中国歌,声乐教学呈现出美声方法基础上吸收中国民间声乐吐字和韵味,发展中国声乐艺术的倾向。

由于彼时中国师资力量尚弱,也没有像样的剧院,20世纪50年代初的声乐课主要训练歌唱技术,并以音乐会形式检验教学效果。学生们像西方的音乐家一样登上现代舞台,表演歌曲、合唱、清唱剧等。中央音乐学院音乐工作团(简称“音工团”)也大多排演较小规模的声乐节目,如独唱、合唱、秧歌剧、大歌舞、表演唱等。⑨

(二)学习苏联模式向歌剧教学延伸

为建设现代化国家,我国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合理地选择了“苏联模式”作为西方现代性的替代方案,中央教育行政部门和一些起示范作用的高校聘请苏联专家为顾问①,这其中也包括专业音乐教育中起引领作用的音乐学院。1954—1960年间,来我国工作的苏联音乐专家共31人,其中29人在中央音乐学院和中央音乐学院华东分院(上海音乐学院),2人分别在中央歌舞团和中央实验歌剧院。②苏联专家执教期间,帮助建立了一套系统的苏联式教学制度和教学方法,师生的演唱技术和作品表现力都有显著提高。

真正开始培养歌剧演员,也与苏联专家的到来分不开。1956年6月10日,中央音乐学院学生在北京上演了由苏联声乐专家梅德维捷夫、指挥专家巴拉晓夫指导的歌剧《叶甫根尼·奥涅金》。这是1949年后,中国的声乐学生首次独立完成歌剧公演。由于译成中文演唱,这部歌剧也是1949年后中国第一次用中文演绎的外国歌剧。此次演出为我国声乐教学由歌唱训练向综合性歌剧表演延伸提供了实际经验。1949—1960年译成中文的苏联歌剧脚本还有赫连尼科夫《冲向暴风雨》、库拉克-阿尔捷莫夫斯基《多瑙彼岸的萨波罗什人》、穆索尔斯基《鲍利斯·戈杜诺夫》、包罗丁《伊戈尔王》。此外,为培养中国自己的歌剧创作人才,歌剧写作课程逐步开设。1955年10月至次年7月,中央音乐学院的阿拉波夫专家班学员参加了俄罗斯古典歌剧专题讲座,学习歌剧作法,这是我国专业音乐学院首次开设此类课程。③

1956年,中央音乐学院华东分院(上海音乐学院)计划开设歌剧班,10月抵沪的苏联交响乐指挥迪利济耶夫、保加利亚声乐专家与中央音乐学院声乐系主任周小燕、管弦系主任陈又新等人一起商讨此事。1958年,苏联歌剧演员库克琳娜指导排演《茶花女》和《黑桃皇后》等歌剧片段,极大地促进了中央音乐学院声乐系设立歌剧专业。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的高等声乐教育,从借鉴西方演唱方法、教学体系,到学习苏联模式,体现了建立现代声乐教学体制的核心要求。培养目标从培养音乐会独唱演员、合唱重唱演员、声乐教师,向培养具有综合表演能力的歌剧演员延伸。与此同时,我国民族声乐艺术的审美观念、演唱技术和表演体系等相关概念的形成也在这一时期奠定了基础。

二、自主探索开辟延展道路(1958—1976)

20世纪50年代后期,中国高等教育开始探索独立自主的道路。这一道路以延安经验为基础,既不认可西式的人才培养模式,也从苏式人才培养模式中脱离。专业声乐教育随之尝试摆脱对西方和苏联模式的依赖,走自己的道路。

歌剧教学和排演不再依赖于西洋作品,而是以延安经验为基础,延续鲁艺传统发展民族歌剧。1958年7月“东北音乐专科学校”(原东北鲁迅文艺学院音乐部)更名为“沈阳音乐学院”,其附属中学开设民族歌剧班。专业教学方案以戏曲课、声乐辅导课、形体训练课、表演课为主修专业课,进行“新歌剧”④表演的基础训练,并排演秧歌剧、表演唱和新歌剧片段;培养目标是培养以郭兰英为代表的新歌剧演员,以李波、王昆、黄虹为代表的独唱演员以及民歌合唱队员、戏曲团体声乐辅导人员及一般干部。①1959年天津音乐学院工作计划中提出的教学思路也颇具代表性,即教学要处理好政治与艺术、中国与西洋、现代与传统、艺术实践与技术训练的关系,并且逐步建立起社会主义的、民族化的音乐教学体

系。②从这一年至1977年,音乐学院集中力量创作和排演了一批优秀的民族歌剧作品,歌剧教学取得重大突破。例如,1959年11月响应北京市委提出的“开展先进集体、先进工作者运动”号召,赵沨组织创作并排演歌剧《青春之歌》和《阿诗玛》;1964年在中宣部的委托下,创作现代题材歌剧《阿依古丽》和《南海长城》;1965年5月创作歌剧《红灯记》并进行片段试唱。③师生基层舞台实践以及与文艺团体之间的交流合作明显增多。

为了开门办学,满足工农群众对文化艺术的需要,1958年全国艺术教育工作会议后,艺术院校迎来一轮合并和扩张。高等音乐教育同其他专业教育一样经历超常规发展所带来的生源质量下降问题。全国艺术教育工作会议所确定的办学方针和跃进规划中提出:省、市、自治区和有条件的专区和县争取在三、五年内都能建立综合性或专科性的高等和中等文化艺术学校。④高等师范院校的音乐系联合艺术院校成立艺术学院。同年秋季,武汉艺术师范学院与中南音专合并为湖北艺术学院。次年,河北艺术师范学院音乐系并入天津音乐学院。高等艺术教育领域的“大跃进”,过度强调艺术教育普及化和半工半读的办学模式,没有处理好专业教育和普及教育之关系,降低了人才培养的专业性。

纠正高等教育超常规发展问题,重新强调人才培养正规化是在1961年春节前夕(1961年2月7日)。中共中央批转中央文教小组《关于一九六一年和今后一个时期文化教育工作安排的报告》,要求把提高质量摆在第一位,集中力量办好64所重点高等学校。⑤同年3月,在中宣部和文化部的委托下,赵沨起草了符合专业音乐教育基本规律的《高等音乐院校教学方案(草案)》供全国专业音乐院校参考。该方案突出专业课教学,要求各专业的总教学时间为教学175周(包括考试5~7周),占总教学周数的77.7%;生产劳动30周,占总教学周数的13.3%;专业实习20周,占总周数的8.8%。歌剧专业和音乐会演唱专业的专业课时间更是高达82%,且附加外国语课程。⑥同年夏,中央音乐学院、上海音乐学院、天津音乐学院的部分师生和文化部、音协的专家齐聚北京,召开了为期20天的音乐各专业教材审议会。⑦在尊重编写者学术观点的前提下,集体讨论和审定了符合我国专业音乐教育实际且较为系统的高质量教材。

遗憾的是1966年开始,因为政治运动,教学秩序受到影响。音乐学院除了排演样板戏的老师留在学校,其余都被下放到农村劳动改造,教学几度中断。①专业音乐人才逐渐青黄不接,样板戏也面临后备人才短缺的困境。于是,1971年,国家决定在北京成立中央五七艺术大学,第二年又在上海成立五·七音训班。声乐教学曲目限定为“革命样板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以来创作的歌曲选——〈战地新歌〉》以及革命历史歌曲。②1973年,中央五七艺术学校与中央音乐学院、中国音乐学院合并为中央五七艺术大学音乐学院,声乐专业包括小学三年级入学的八年制中专、四年制大学普通班、干部进修班、为中央乐团代培的合唱班、与中国歌剧团合办的歌剧

班。③1976年版《教学方案》允许“批判地参考少量民族传统声乐和外国声乐的唱片和录音,作为唱好社会主义新歌曲的借鉴”。④

三、开放时代助推专业进步(1977—1992)

1977年底恢复高考,中国高等教育迎来新的时代。在中央五七艺术大学音乐学院11月9日发出招生简章的一个多月以后,12月22日文化部下发“关于撤销中央五七艺术大学建制,恢复六个院校校名的通知”(文发[1977]133号),中央音乐学院和中国音乐学院恢复。次年9月,文化部撤销上海“五·七”音训班,恢复上海音乐学院原有建制。⑤我国高等声樂教育逐渐恢复到1961—1965年的基本价值取向。

1978年12月,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中国共产党将工作重心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此时的现代化不再是学习某个国家的模式,而是中国自己的、开放务实的现代化。1979年2月,全国艺术教育工作会议之后,各音乐院校将工作重心转移到教学上。与此同时,歌剧专业团体恢复建制,中国歌剧舞台复苏。从1977年至1980年底,各地已上演、创作或改编歌剧剧目近90部。⑥

改革开放初期,歌剧舞台出现了盲目崇洋和形式大于内容的现象。在1980年12月召开的第一次全国歌剧座谈会上,编剧、作曲、导演、指挥、演员、教师等百余人参与讨论,明确我国歌剧要继续走自己的道路,既借鉴西洋歌剧,也学习传统戏曲和民间文学艺术,并且将戏剧创作延伸至音乐剧和轻歌剧领域。⑦整个20世纪80年代,中国剧院里雅俗分流,为严肃歌剧和音乐剧蓬勃发展开辟了道路,但在严肃歌剧和音乐剧的双重挤压下,民族歌剧和传统舞剧的生存空间逐渐缩小。⑧

歌剧舞台复苏以及这一时期的剧目创演风格,直接影响音乐院校声乐人才培养的定位。此时需要务实地解决两个主要问题,一是加强演唱基本功训练,培养歌剧表演人才。为此,1981年5月文化部发函同意中央、中国、上海三所音乐学院“为加强声乐的基础训练和适应歌剧演唱的需要,相应增加有关声乐专业基础课和歌剧演唱专业课的课程、课节和实习”。①由于我国歌剧人才培养主要采用西方教学体系,因而学生演唱民族歌剧较为薄弱,由此产生第二个问题,即现有的教学体系不适合培养民族歌剧演员。西方正歌剧侧重演唱咏叹调,而我国民族歌剧强调唱演并重。与此对应,西方的音乐学院以咏叹调歌唱能力作为毕业标准,我国民族歌剧人才培养尚需建立明确的模式和标准。厉声提出,建立中国特色的歌剧人才培养模式,要解决诸如招生应充分考虑声部配套、课程安排应有效融合声乐与表演、教材应增加中国民族歌剧选段以及民间声乐作品等。②这并非否定西方的声乐教学体系,而是倡导借鉴的基础上,符合中国声乐发展规律,体现中国声乐教育特色。

从20世纪80年代后期开始,中国艺术歌曲成为声乐教学的另一个重点,这与声乐舞台上此类作品崛起直接相关。为了进一步提高中国艺术歌曲在声乐教学中的比重和演唱质量,由中国音乐学院发起,由文化部教育司、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中国音协和中国、中央、上海三所音乐学院联合主办了“1988年首届全国高等艺术院校中国艺术歌曲演唱与创作比赛”。该赛事为中国艺术歌曲正了名,进一步明确了它在声乐教学及音乐生活中的地位。③

这一时期高等声乐教育的开放性,体现在四个方面。首先是打开国门“走出去”,派出教师和学生出国学习、演出、交流。1986年周小燕率队赴美国演出,1989年中央音乐学院青年合唱团赴新加坡演出《黄河大合唱》等。仅中央音乐学院20世纪80年代公费和自费出国留学进修的教师和学生就多达230余人。其次,“引进来”,邀请国内外著名歌唱家、歌剧指挥家来校访问、讲学,甚至长期工作。例如,中央音乐学院邀请歌唱家帕瓦罗蒂来华访问;上海音乐学院邀请歌剧指挥家艾德勒指导歌剧排演。中央音乐学院还先后聘请中央歌剧院郑小瑛、总政歌舞团徐新任指挥系主任。④第三,推行学年和学分相结合的教学体制。中央音乐学院和上海音乐学院都于1985年9月开始推行学年学分制,足够数量的选修课涵盖文学、哲学、艺术学、音乐学等领域。中央音乐学院1991—1992学年已开设中国古典文学、现代哲学与文艺思潮、拉丁美洲音乐、律学等82门选修课。第四,师生“双选制”。1980年秋季开学,中央音乐学院声乐系师生试行“双选制”,以达到因材施教的目的。

无论是声乐舞台雅俗分离挤压了民族歌剧的生存空间,还是采用西方教学体系产生的弊端,都是改革开放建设现代化国家过程中的努力和尝试。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专业声乐教育和表演领域,以实现现代化为目标的改革和开放是务实的、渐进的,其间出现的偏离和不适,都将在以后的实践中不断调整和修正。

四、观念聚焦迎来布局有序(1992—2012)

1992年邓小平“南巡讲话”以后,我国进入了由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转轨的新阶段。这20年,市场经济框架基本形成,市场化改革和经济全球化两大引擎带动中国经济持续高增长。①教育领域,国家大力实施“科教兴国”,高等艺术院校的办学规模实现跨越式发展。高等声乐教育形成了艺术表现形式和演唱方法多元包容的培养模式,纳入培养体系的综合艺术形式包括西方歌剧、民族歌剧、音乐剧等。以金铁霖教授为代表的民族唱法教学体系也在这一时期更加成熟,并且迎来黄金发展期。

歌剧专业建设进一步完善,培养了一批优秀人才。由于严肃大歌剧的高艺术品格作为衡量一个国家、一个地区音乐戏剧文化总体水平的标志性地位逐渐得到社会公认,创作严肃大歌剧和民族歌剧以显示本地区精神文明建设成就和文化远见一时成为风尚,②涌现了一批优秀作品,如《苍原》《党的女儿》等。至21世纪初,我国大部分音乐院校都设置了“声乐歌剧系”,以促进歌剧表演人才培养。活跃在舞台上的许多优秀声乐艺术家来自专业音乐院校,如幺红、刘维维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声乐歌剧系。为了在课堂之外搭建展演与交流的平台,中国音乐学院从2007年开始每两年举办“全国高等艺术院校声乐歌剧展演”。

专业院校突出优势,逐步设置音乐剧专业。1995年,我国高等艺术院校正式招收音乐剧本科。中央戏剧学院成立“音乐剧表导演班”,北京舞蹈学院创办“音乐剧表演本科班”。此后,上海音乐学院等音乐院校也开始设置音乐剧本科专业。音乐剧教学方面,戏剧学院侧重台词和戏剧表演,舞蹈学院侧重舞蹈训练,音乐学院擅长歌唱训

练。③从1997年开始,本土音乐剧创作和演出显著增多,为音乐剧专业建设提供了很好的发展时机。

演唱方法方面,民族唱法借鉴美声唱法走“土洋融合”道路,在声乐舞台和教学领域得到进一步确立和发展。这种基于中国民间歌唱的音色、风格和韵味,融合美声唱法技术形成的新唱法,使演唱者在音域、音量和音乐表现力上都具有更大的张力。中国音乐学院的金铁林教授为这种唱法摸索了一套系統的教学方法。学院派民族唱法歌唱家彭丽媛、董文华、张也、宋祖英等成为声乐舞台上耀眼的明星。

这一时期的高等声乐教育已形成美声唱法、民族唱法、通俗唱法多元认同,西方歌剧、民族歌剧、音乐剧等多个培养方向共同发展的人才培养理念,各方向对应的目标定位、教学体系、课程设置、艺术实践、招生考试制度等也已形成较为规范系统的模式。有序布局培养方向,既是艺术院校对文化市场需求的敏锐反应,也是完善和推进音乐专业发展的重要举措。

五、内涵建设驱动更高追求(2013—2019)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将教育摆在优先发展的战略位置。以提高质量为核心的内涵式发展成为新时代建设高等教育强国的实现路径。④2015年和2017年国家陆续发布的《统筹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总体方案》和《统筹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实施办法(暂行)》,给出了一流大学建设的具体内涵。中央音乐学院、中国音乐学院、上海音乐学院入选一流学科建设高校。高等声乐教育,在课程建设、艺术实践、文化传承创新、服务社会以及国际交流合作等方面开启了内涵式发展的新征程。

首先,高等声乐教育以课程建设为根本,着力进行内涵化建设。中国音乐学院在以往学科的积累之上,打造“8+1”课程群①和“思政+X”课程群,搭建教学团队及设立首席讲师,鼓励一线教师积极参与竞选团队带头人,全面进行课程内涵化建设,构建精品课程体系。②

其次,高等院校声乐舞台实践不仅是提升表演能力的教学环节,也承载着文化传承与创新的历史使命。主课教学系列音乐会、学生实践音乐会以及剧目排演等都在已有的基础上创新发展。以歌剧排演为例,高等音乐院校排演歌剧已成为新常态,不仅剧目形式和题材多元化,而且立足中国文化创作新剧目,讲好中国故事。具体体现为,一方面,复排外国经典歌剧和中国民族歌剧,如中央音乐学院《茶花女》(2016)、沈阳音乐学院《星星之火》(2015)、西安音乐学院《小二黑结婚》(2019);另一方面,整合作曲、声乐歌剧、管弦等教学院系,依托国家艺术基金等项目支持,创作排演大型原创歌剧和音乐剧,如天津音乐学院歌剧《岳飞》(2015),上海音乐学院歌剧《贺绿汀》(2018)、音乐剧《春上海1949》(2019),浙江音乐学院歌剧《国之歌》(2019)。此外,音乐院校还定期举办旨在培养学生创新实践能力的创作演出活动,如中央音乐学院面向学生的“中国室内歌剧创作推动计划”。

第三,社会服务方面,高等院校声乐专业师生在服务社区文化建设、乡村振兴,以及为大型交流活动演出等方面发挥作用。例如,中央音乐学院声乐歌剧系赴山西革命老区(2013)、青年教师社会实践团赴太行山革命老区(2016)、传承鲁艺精神举办“中央音乐学院·延安5.23音乐节”(2019)并与延安市签订《文化扶持战略协议》;天津音乐学院每年为夏季达沃斯论坛“天津之夜”演出;上海音乐学院在凉山彝族自治州设立艺术实践基地(2019)、与崇明区政府签订战略合作协议(2019)等。此外,音乐院校的文化基础设施也承担起服务社会的职能,甚至成为引领文化潮流的新地标,如上海音乐学院2019年落成的歌剧院将市场化运营,面向社会推广歌剧艺术,服务大众文化生活。

第四,国际交流合作成为高等院校“第五大职能”的新时期,音乐院校正积极发挥专业优势,加强国际交流合作的广度和深度。以此为契机,声乐专业着力提高中国声乐艺术的国际影响力,构建“中国乐派”话语体系中的“中国声乐学派”。2017年中国音乐学院主办“全球音乐院校校长交流季” ,探讨了人才培养、音乐研究以及音乐传播的新模式。与此同时,中国音乐学院院长王黎光教授发起,联合全球近百所顶级音乐院校的“全球音乐教育联盟”在北京成立,第二年即举办“2018全球音乐教育联盟校长交流季”。2019年8月,上海音乐学院在海外成立的第一个“中国音乐文化中心”在新加坡揭牌。

结 语

总体来看,中国高等声乐教育70年發展之路(1949—2019)虽然在不同发展阶段面临不同的问题和挑战,但是贯穿其中的根本发展要求始终未变,那就是高等声乐教育现代化和探索中国模式,因而其历史演进路径是延续性的,总体上是向前推进的。曲折发展之路,给出以下三点启示。

首先,在中国土地培养声乐人才要坚持中国特色,尊重高等教育规律。我国高等声乐教育之路,建设之初为实现现代化而借鉴西洋唱法,但仍致力于唱好中国歌曲。1958年声乐教育决定摆脱对西方和苏联模式及其音乐作品的依赖,走自己的道路。该道路被确定为艺术教育普及化和半工半读。由于这种大跃进模式不符合高等教育规律,给教学秩序造成极大破坏,但是推动了民族歌剧和革命歌曲的发展。1977年,教学秩序恢复正常,1978年又迎来改革开放的春风。在开放初期歌剧舞台盲目崇洋,西方歌剧教学体系不适合培养民族歌剧演员的背景下,高等声乐教育提出建立中国特色的人才培养模式。20世纪90年代,民族唱法进一步确立,并形成系统的教学体系。十八大以来,高等声乐教育基于我国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本土性核心理念,在艺术实践、文化传承创新、服务社会、国际交流合作等方面深度推进。70年高等声乐教育始终在中国特色的道路上不断探索,期间出现的偏离和曲折,也在开启新阶段的征程中得到调整和修正。

其次,提高高等声乐教育质量要坚定地走开放务实的发展道路。为实现高等声乐教育现代化,中国一方面学习西方美声唱法、歌剧、音乐剧,一方面吸收戏曲和民间文学艺术,1978年以后更务实地选择与世界开放交流、艺术形式多元认同。世纪之交,我国从实现音乐文化现代化迈向构建音乐文化主体性的新阶段,声乐领域着力建设中国声乐学派及其话语体系,向世界展现中国声乐特色、风格和气派。由此,高等声乐教育已站在由大到强的历史新起点上。

最后,服务和引领声乐艺术发展要持续深化声乐教育改革。70年间高等声乐教育持续深化改革,一方面,院校职能从人才培养、科学研究扩展到社会服务、文化传承创新、国际交流合作等方面,使高等声乐教育成为服务和引领声乐艺术发展的重要力量;另一方面,声乐人才培养从“学年制”到“学年学分制”,从声乐技术训练到创新实践教育再到多学科融合培养复合型人才,经历了一系列适应时代发展的变化。未来,高等声乐教育实现由大到强以及参与建成中国乐派,要在改革的基础上构建完整系统的中国声乐教学体系。

◎本篇责任编辑 何莲子

收稿日期:2021-10-15

基金项目: 2018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青年基金项目“长江流域五句体民歌曲辞结构及转换方式研究”(18YJC760041)。

作者简介:李晓婷(1980— ),女,硕士,安徽艺术学院副教授(安徽合肥 230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