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论语》分析孔子的受众观

2022-05-30 10:48谭金婺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22年7期
关键词:传播论语孔子

谭金婺

内容摘要:作为中国古代基本经典“四书”之首,《论语》对我们的思想文化以及日常生活产生了重要影响。从传播学的角度解读《论语》,不难发现其中蕴含了孔子的受众观:“有教无类”的大众化受众观以及“类人而语”的分众化受众观。本文以杨伯峻的《论语译注》为主要研究范本,以期通过对孔子的受众观的探析,让人们更加清晰的了解中国传统的思想文化,为当代传播活动提供建议,让“传播学本土化”扎根在中国的大地上。

关键词:孔子 《论语》 受众 传播

春秋战国期间,礼乐崩坏,儒家、道家、法家、墨家、杂家、阴阳家、纵横家……诸子百家纷纷推出自己的学说主张,如法家主张“依法治国”,道家提倡“无为而治”,墨家主张“兼爱、非攻”……各种思想相互交错,形成了“百家齐放、百家争鸣”的局面。其中,主张“仁、义、礼、智、信、忠、孝、悌”的儒家思想的代表作《论语》,记载了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举止,其中涉及到了传播学的诸多方面。自传播学东渡以来,国内传播学者对于传播学的本土研究一直处于落后状态,没有形成完整的体系。“传播学本土化”一直是国内传播学者研究的重点,以往学者对于《论语》的传播研究的大多聚焦于古代的传播实践、传播思想总结以及传播思想的当代价值,鲜有学者关注论语中明确的受众意识。本文立足于传播学的视角,探析《论语》中孔子的受众观,对于正确认识和传播历史文化、实现“传播学本土化”以及指导当代传播活动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一.“有教无类”的大众化受众观

春秋战国时期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奴隶制向封建制过渡的重大社会变革时期,社会矛盾和阶级矛盾十分突出。儒家学派创始人孔子提倡发展教育,倡导“有教无类”的教学理念,大力办私学、收门徒,“学在官府”的教育现状正逐步转变。子曰:“有教无类。”(《论语·卫灵公篇》)子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悔焉。”(《论语·述而篇》)[1]只要自备一点薄礼来拜师便可以教诲,这体现了孔子招收門徒条件十分简单,几乎人人都可以拜师学习,体现了“有教无类”的大众化受众观。

在《论语》一书中,孔子“有教无类”的思想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没有身份贵贱之分,孔子的学生中有列国官员,如司马牛、高柴等,有平民,如曾参、颜渊等,有王室成员,如孟懿子、南宫适等;其次,没有年纪大小之分,同学之间年龄差距很大,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中年和儿童;再次,没有品德高低之分,孔子的学生中还有盗贼之辈,如颜逐聚;最后,没有地域远近之分,孔子的学生来自齐、鲁、宋、陈、吴、楚等多个诸侯国。以上《论语》中孔子“有教无类”的思想与西方传播学中大众的分散性、异质性以及规模巨大性等特点有异曲同工之妙。

孔子提出“有教无类”的思想的主要目的就是“学而优则仕” (《论语·子张》)[1],授予知识教导学生成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人才,去从政,从而间接地实现自己“修己以安百姓”“博施于民而能济众”的政治理想和对周文化的传承,实现“克己复礼”,最后达到“仁”的境界。在孔子“有教无类”的受众观中,人人都可以接受教育的熏陶,知识向各个阶层进行流通和传播,打破了以往“学在官府、民间无学”的贵族教育等级制度,扩大了受教育者的阶层范围,一定程度上缓和了社会矛盾,维护了社会稳定,推动社会的发展和进步。

“有教无类”对于现代社会价值的思考实际上是对于教育发展的思考。虽然我们已经完成了扫除文盲和九年义务制教育的艰巨任务,但是教育在沿海和内陆之间、城乡之间、发达地区和不发达地区之间的差异越来越大,教育资源配置不合理。互联网的不断发展,硬件方面的连接基本已经解决,降低了人们获得知识的条件,但互联网技能和适用类型的第二级数字鸿沟“使用沟”仍在扩大。也就是说,当今互联网中的“接入沟”已经逐渐弥合,但“使用沟”有所扩大,并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不同城市的用户使用偏好不同,社交媒体的使用动机和参与公共事务的意愿以及能力也差距明显。大部分边缘群体由于其较低的媒介素养不足以在社交平台上积极表达自己的看法,在互联网中沉默。疫情期间,我们经常可以在微博热搜榜上看到“学生找信号上网课”的词条,如陕西女大学生骑骆驼找信号上网课,河南初中女学生因手机无信号上网课自杀等。这些词条折射出城乡学子之间无法弥合的述职鸿沟,如何实现教育公平、做到孔子所说的“有教无类”的局面仍需要国家和全社会的共同努力予以解决。

二.“类人而语”的分众化受众观

孔子在周游列国游说诸侯的过程中,需要面对不同的传播受众。由于个体差异以及所处社会环境的不同,受众对传播者传输来的信息进行解码所作出的反应和行为也不同。传播者如果想要按照自己设定的方向影响受众,获得满意的传播效果,应该学会分析和把握受众心理,根据受众的不同特点进行针对性的传播。孔子在这一方面具有代表性,在访问诸侯和游学的过程中,他根据受众的不同特点有的放矢地进行传播,具有极强的实用性,对当代传播学仍有借鉴意义。

1.人际传播

孔子通过游说诸侯、办私塾讲学、著书立说来传播自己的思想,都属于人际传播的范畴。《论语》中的人际传播方式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话式交流;二是运用非语言符号。《论语》的编写是在孔子去世之后由他的弟子编撰而成,并不是孔子本人所写,对其思想的阐述大多呈一问一答的对话式交流来进行。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论语·颜渊篇》)[1]弟子在和孔子一问一答的对话中吸收知识,思辨万物。在人际传播中孔子不仅注重面对面的直接交流,还注重对表情、姿态、动作、服饰等非语言符号的运用。“入公门,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门,行不履阈。过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摄齐升堂,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颜色,怡怡如也。没阶,趋进,翼如也。复其位,踧踖如也。”孔子去别国出使走进朝堂大门时,表现出小心谨慎的神态,好像没有容身之地,不站在门中央,进门使不踩门槛,面色庄严,脚步紧凑,送礼时憋住气一脸和气,回到自己座位又表现出恭敬又拘谨的样子。从孔子出使他国献礼这一事件中的一系列行为活动可以看出《论语》对于非语言符号淋漓尽致地运用。

在人际传播过程中,不仅要注意传播的场景,还要了解传播对象,能够根据受众心理随机应变的选择传播的内容和方式。一方面,要考虑传播对象的个人特色;另一方面,要考虑到传播场景的差异。在《论语》中,孔子总是根据传播对象和传播场景的不同来不断地调整自己的传播态度。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论语·先进篇》)[1]对于两个学生的同一个问题,孔子给出了不同的回答。这是因为子路和冉有两人的性格迥异,子路平时争强好胜,容易冲动,做事不考虑后果,需要一个后拉力,所以孔子教他万事三思而后行;而冉有平时畏畏缩缩,需要一个前推力,于是他激励冉有做事情要当机立断,勇往直前。在人际传播中,孔子不仅关注传播对象的个人特色,还注重传播场景的差异。“孔子於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阎阎如也。君在,跑踏如也,与与如也。” (《论语·乡党篇》)[1]孔子在每个不同的社交场合上,都能明确自己的身份,在本乡表现得十分恭顺,在宗庙朝堂上谨慎地将自己的观点明确表达出来,而在宗庙上,在朝堂上,孔子有话便能清晰流利的表达出来,只是说的少。上朝的时候用不同的态度语气和上大夫以及下大夫对话,当君上来的时候又表现出心中不安、行步安详的状态。虽然这种做法在当代不被赞成,但是孔子对于传播场景的关注值得我们学习。社会学家戈夫曼在《在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中》中用戏剧来比喻人生,生存于社会中的每个个体都是“身饰数角”的演员,要在不同的传播场景下要扮演不同的社会角色,甚至为了达到受众心中完美的形象塑造一个与主我矛盾的社会化客我。例如在家庭中,一个人可能同时既是女儿,又是母亲,还是妻子。在人际传播中想要处理好各种社会关系,首先需要明确白己的社会位置,了解自己社会角色的内涵,同时在此基础上还需要根据传播的实际情境来选择传播策略。[2]

民主政治、市场经济以及大众传媒是构成现代社会的三大要素。从人际传播到大众传播的发展使得媒介功能发生了有一个重大转折,传播從点对点的交流转向点对网的交流。而今天出现的大众传播到分众传播的发展则是媒介发展的第二次转折。一方面,从媒介形态来看,报纸、广播、电视等传统大众媒体和电脑、手机、平板等网络新兴媒体并存;另一方面,从用户需求来看,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职业、不同地域、不同学历等受众获取信息的渠道不同,需要的信息的内容也不同。传播中受众的地位已经由原来的被动转向主动,网络传播则是一个典型的分众传播,不同的媒介形态、传播内容、受众需求以及环境和场合导致了传播效果的不同。例如微信作为典型的强关系社交软件,为媒介化的自我呈现提供了一个新的平台,朋友圈儿“圈子文化”一定程度上体现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古语。而微博最为一个典型的弱关系社交软件,同样也可以进行印象管理实现媒介化的自我呈现,趣缘型的网络巴尔干就是分众传播导致的典型现象。

2.教育传播

在教育传播过程中,孔子提出要注重个体间的差异性,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实施“因材施教”的教育方法。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为能养;不敬,何以别乎?”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撰,曾是以为孝乎?”(《论语·为政篇》)[1]以上4则关于问孝的相同主题,孔子根据受众的不同特点,给出了不同的回答,是经典的“因材施教”范例。同时,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孔子将他的学生大概分为“上智”“中人”“下愚”三类,从出生以来就能明白的是上等,通过后天学习然后思考明白的是次一等,在实践活动中遇到困难再去学习思考是再次一等,遇到困难不学习不思考的这种老百姓就是最下等的了。颜回能“闻一知十”,子贡只能“闻一知二”,孔子对于自己的学生有着清晰的认知,根据不同的受教育者的不同天赋和喜好有的放矢地来提供差异化的知识,所谓“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语上也。”(《论语·雍也篇》)[1]孔子在这一点上有明确的思想认识,根据不同的传播受众所教导的传播内容也有所差异。直到今日,“因材施教”仍是我们教育发展过程中追求的目标,教育过程公平并不是指在教育的过程当中无差别的对待每一位学生,更不是根据成绩三六九等的区别对待学生。我们所推崇的教育公平,应该是“有教无类”基础上的机会公平、“因材施教”为主旨的过程公平和“人尽其才”为追求的结果公平的有机统一。[3]从个体本位来讲,每个人的天赋各有差异,教育因照顾到这些差异实施“因材施教”,而从社会本位来讲,当今社会科技迅猛发展,社会竞争日益激烈,各个国家之间的竞争说到底其实是人才的竞争,每个国家需要各种各样具有创新精神的多元化人才,因此教育需要尊重差异、允许差异、培养差异,促进学生个性化发展,把“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领域”,通过挖掘个人的天赋来促进不同区域的发展,进而推动整个社会的发展。

在传统的大众传播中,受众作为个人的独立选择是十分有限的,他们只能在媒介提供的框架范围内进行选择,无法与大众传媒进行平等交流。而在新媒体时代下,一方面,由于技术、资金等因素的“媒介赋权”,加速了新媒体的“平民化”,受众此时并不完全被动,他们在媒介接触、内容选择、接触和理解上具有一定的自主性和能动性,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职业、不同地区、不同受教育程度的受众具有不同的信息需求;另一方面,受众的对话意识逐渐加强,不同于以往大众传媒为主宰的传播环境,新媒体时代下受众的主题意识增强,他们渴望和传播者进行平等的对话以及双向的交流。为了取得更好的传播效果,媒体对受众进行不断的细分是使自己在竞争中处于有利位置的必经之路,同时传播的内容应由综合化向专门化进行转变,以满足人们不断提高的定制化、个性化的信息需求,吸引受众的注意力,提高传播的效率,实现“精准营销”。

自传播学东渡以来,“传播学研究本土化”一直是学术界一个重要的课题,学者们在自己的研究实践中体会到,传播学研究要扎根在中国的土地上,不能完全依赖于西方所总结的理论和方法,需有所取舍。而《论语》作为“四书”之首,对于我国文化传播具有开创先河的意义,其中包含了许多受众观的内容,是一份不容忽视的宝贵遗产。尽管时代的快速发展日新月异,《论语》中的观点仍然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值得后人探讨和反思。要想真正实现“传播学本土化”,建立具有中国特色的传播学,必须立足于中国悠久流长的传统文化,取其精华。《论语》中的受众观思想对于传播学中受众分析、传播效果、大众分众化的研究具有极大的借鉴意义,同时有助于加强传播者和受众自身的道德文化修养,弘扬发展我国古代文化中的传播艺术。

参考文献

[1]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7.

[2]郑博斐.论孔子的传播思想及其当代价值,[J]复旦大学新闻学院2001年硕士学位论文.

[3]陶西平.现代化进程中校长的使命[J].中国教育报,2008.

(作者单位:三峡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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