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创作谈:含生草

2022-05-30 10:48秋子
短篇小说(原创版) 2022年4期
关键词:谈资万古愁躺平

秋子

在非洲的沙漠,有这样一种植物,大量的枝条蜷缩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枝条球。看上去,这些干枯的树枝早已没有了生命迹象,而事实上,只要它遇上一场雨,干枝包裹的种子就会散落地面,仅仅需要几个小时便能够扎根发芽,几星期便会开花结果。随着气温的升高,太阳的灼伤,这些小幼苗再次干枯、蜷缩,并随着大風飘向各个角落,也许下一次苏醒已是百年之后。这种九死还魂草,也叫作含生草。

许多年不写故事了,因为生活比故事更吸引人,也更诱惑人。但是体内似有一颗种子,如含生草,一直没有干死,每隔几年,就企图复活,一直未能遂愿,偏又不肯朽去。尤其在大醉初醒,在撑过以为不可承受之重之轻,身心俱空,这个时刻,那颗种子的破壳之声在体内轰鸣如雷。

摄影没有取代绘画,反而需要师法;影视剧以为能取代小说,后来发现小说没有了,影视剧就变成了各种“神剧”,不得不去淘本子。社交平台媒体正活跃着,不偷窥几眼,几乎无法与当代社会交流,但是沉迷其中几小时,就好像参加一场盛宴,酒也香醇,菜也珍馐,谈资也丰,但是放下杯筷,打过饱嗝,依然觉得腹中空空。记得我娘曾经说,碗边食,吃不饱人。不论那些长短视频如何爽口开胃成瘾,终究不能成为每日三餐,人类灵魂最重要的滋养,除了阅读,不知道还能是什么。

曾经流行一句话,被很多人奉为圭臬:活在当下。注脚是,过往不念,未来不迎。的确,活着,并不需要思考,或者说,你选择拒绝思考地活着,假如你有这个选择并付之行动的能力。只是,不念的种子说不定哪一天就破土疯长,然后再次荣枯;不迎是佛系,是躺平,还是不迎之迎?

那天,有个做官的朋友出事了。我发现,我对此的情感有几分诡异,也由此发现过去讲不好故事的真正原因所在:矫情。文字最嫌弃伪情,是“与尔同销万古愁”,还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一眼就看穿。每一个写者,唯有敢于赤裸灵魂,哪怕残缺,哪怕丑陋,也不去遮饰,才可能写出叫作作品的东西。写作的过程是残忍的,它在直逼写者撕碎自己。

我又写起来了,也许就像得了一场感冒,一两个星期就恢复往常,混迹于同类,活在熟悉且不舍的生活中,和光同尘;也许就此得了一种顽疾,活不在当下,仿佛老天要降什么大任,成了谈资或者反面教材。“我思故我在”,我确认自己是否活着,取决于我能否思考;我能否思考,取决于我能否写作。如果有一天,我已经无法确认自己能否思考,那是生命的无常之常。萨特晚年就说,萨特已经死了。

责任编辑/董晓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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