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知觉理论视角下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2022-06-06 01:15王彩燕
美与时代·美术学刊 2022年4期

摘 要:《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是俄国批判现实主义画家列宾史诗性的画作,这幅作品使列宾步入俄国进步的民主主义艺术家行列,寄托了列宾对下层人民群众悲惨生活的同情。运用阿恩海姆的视知觉理论,分析列宾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给予观赏者的视觉体验,并从这些视觉体验中找到作者在作品中倾注的情感。

关键词:阿恩海姆;视知觉;《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是19世纪末俄国批判现实主义画家伊里亚·叶菲莫维奇·列宾于1870—1873年创作的大型油画,现藏于俄罗斯博物馆。画作源于在与画家萨维茨基等人一起去城外画草图时,于涅瓦河边富丽的别墅前,闯入列宾视线的黝黑的运动着的点。这些点是一群纤夫:他们身上很脏,衣衫褴褛。其中一个人磨烂的裤子在土地上拖着,膝盖处打了厚厚的补丁;有的人甚至没有穿长裤子;有的人衣袖拉到胳膊肘,皮肤的颜色与脏衣服的色彩混杂在一起,使人无法进行分辨。他们赤裸的皮肤被晒成了深褐色。纤夫们个个精神疲惫不堪,目光忧郁,脸上的汗水闪闪发光。所有这些与富丽堂皇的周边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列宾被深深地震撼了,为了完成这幅油画,列宾甚至去伏尔加河考察和体验纤夫们的生活,并在村子住下。

列賓画中的纤夫可以分为三组。最前面的三个是纤夫队伍中的主力,主力的中间正是卡宁。在卡宁的左边,是一个身材魁梧、头发蓬乱的汉子;右边,是一位瞪着愤怒双眼的水手。与这三位主力一起划分为一组的,是一个个子瘦高、口叼烟斗的水手。第二组是由一位体弱且被汗水浸透的人、一个不胜重负的少年、拿着烟袋的老头和仅露了一点面部的晒黑了的人组成的。第三组纤夫,是一个退役士兵、一个“希腊人”和一个垂头丧气、闷头前行的纤夫。

鲁道夫·阿恩海姆在艺术心理学发展史上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他从格式塔心理学的角度对艺术作品的视知觉规律及其带给观赏者的心理对应关系做出了新的解读。阿恩海姆在自己的著作中以许多著名的绘画、雕塑,甚至是儿童的画作为例,为读者解读艺术作品提供了新的思路。本文将运用阿恩海姆的视知觉理论来分析列宾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给予观赏者的视觉体验,并从这些视觉体验中,找到作者在作品中倾注的情感。

一、画面结构中的力与平衡

首先,是整个画作的版式。这幅画采用的是横向的版式,其宽度与高度之比大约是二比一(图1)。这样的版式,使得整个画面都向着横向的方向伸展,包括画作中的十一个纤夫、纤夫后面的船、天空、伏尔加河面与河岸都有着横向的特性,同时版式又使得这种横向的特性大大加强。不仅如此,当把这些横向的元素进行比较的时候,更能发现画作中的力。作为整个背景的天空,几乎占了整个画面的一半,与之几乎平分画作的,是同样作为背景的伏尔加河面和河岸。而伏尔加河面和河岸几乎融合在了一起,河水和河岸没有了明确的分界线。这两部分背景都以横向的形式出现。

其次,是作为横向出现的船体,其位于画作的右边,占整个作品宽度的大约四分之一。而作为画作主体的十一个纤夫,整体上以横向的方式排列,大约占了整个画作的四分之二。这样就构成了一个横向方面逐渐增加的序列:与画框等面积的背景,占画作约四分之一的船,占画作四分之二的纤夫队列。于是从背景开始,到船,再到纤夫,场景由远及近,比例由小到大,形成了一个横向运动性的队列。这种次序和比例的排列,使画作充满了向左运动的力量,这股力量甚至超越了画作,扩展到了画面之外。但这样的力量是不稳定的。

鲁道夫·阿恩海姆说:“任何一种关系,本身都是不平衡的,然而,当把它们放在作品整体结构中的时候,它们便互相平衡了。”那么,如何在这种横向力量中使整个作品保持稳定呢?这便是十一个纤夫排列方式的巧妙之处了:十一个纤夫从一个整体上来看,形成了一个船的形状(图2)。而在纤夫的身后,就是一艘船。于是,这两个“船形”,位于画面纵向的中部,使画面稳定了下来。纤夫的“船形”,占了画面宽度的四分之二,很明显它是占了画面的重心,即矩形的两条对角线的交点处。这极有可能使纤夫这一整体显得比较轻。但是作者很巧妙地将画作的重心放在了纤夫这一“船形”的三分之二处,左边三分之二这一更大的部分偏离了重心,由此,使画作产生了一个向左的力。而这个向左的力,正是纤夫牵动船的方向,正是纤夫移动的方向,正是画作的力的方向。但是如果仅限于此,画作依然是不稳定的。因为纤夫的出现,使整个画作的重力向左偏移了。不稳定的画作是虚弱的,是无力而苍白的。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这就要发挥第二个“船形”的作用了。这个“船形”,虽然比例只占了大约四分之一,但是却使画作形成了一个稳定的局面。它的比例不大,但是离观察者远,同时又偏离了重心,这一存在,就像天平的右侧托盘里的砝码,稳稳地平衡了左侧的纤夫,使纤夫和船这一中部的元素稳定了下来,更使整个画面形成了一种稳定与和谐的状态,同时也保留了纤夫向左运动的力。

除了图中各个元素的形状增加了横向的力以外,作者对于画面的构图安排也是使画面拥有水平走向的力的一个方面。从作品中可以明显地看到伏尔加河面与天空的交界处,这一交界线,位于矩形二分之一的高度偏上的地方,将画作分为了两个矩形。这两个矩形的存在,增加了水平走向的力。这与画框造成的水平走向的力一起,使水平方向的力更加强烈,为纤夫的牵引提供了另一方面的力的来源。但如前所述,整个画面的稳定是必要的。为了平衡这些强烈的水平方向上的力,纵向的力的加入是必要的。于是,站立的十一个纤夫,是竖着的,提供了垂直走向上的力,这是前面所说的第一个“船形”带来的纵向的力;而第二个“船形”中,那一根高入云端的桅杆,正是填补了后四分之一处纵向力的缺失。这些纵向的力并非是为了抵消掉横向的力,而是为了使画面稳定。因为站立的纤夫也好,高入云端的桅杆也好,与横向的纤夫队伍、横向的船、横向的天空、横向的河面、横向的河岸相比,反而使横向的力更加明显,也就是说为纤夫的力提供了来源。一方面,站立的纤夫、高耸的桅杆,是为了给予画作纵向的力;另一方面,这种横向的排版、横向的构图,又怎么不是作者为了给站立的纤夫和竖直的桅杆所带来的纵向的力而引入的平衡的元素呢?BA4DB87E-0F9F-43E9-B55E-D0EA2AFD65E5

将纤夫看作一个整体,终于将画作安顿到了一个稳定的局面当中,同时也赋予了纤夫牵引的力量。但是,只有这些是不够的,因为纤夫这一整体最终是要分为不同的个体的,如果不能将这十一个纤夫合理地安置在画作中,就会打破整个画作的平衡,打破整个画作的稳定,使画作的力量削弱。于是,为了使画作达到平衡,作者在画中巧妙地运用了等腰三角形。从图3中可以看到,这十一个纤夫可以分为三组,即最左边的四个、中间四个、后面三个。这三组纤夫,每一组都是以近似等腰三角形的形状排列。这种规则形状的重力,相对于那些不规则形状的重力要大一些。于是它们成了极富力量的存在,将整幅画的力量吸引到了纤夫的身上,这也是为什么纤夫给人向左运动的力的原因之一。但是,这三组纤夫、三个规则的等腰三角形,在沉淀画作的力量的同时,也使画作失去了平衡。可是要怎么使画作回归平衡、回到稳定呢?这就要归功于右边近似于等边三角形的桅杆的存在了。这一个大三角形,不仅使纤夫的排列和船成为一体,也使画作不至于倾斜到左边,让画作从力量的喧嚣中找到了合适的宣泄口,不再是混乱和模糊的了。

二、力与平衡倾注的情感

阿恩海姆认为,只有当平衡帮助显示某种意义时,它的功能才会真正发挥出来。《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创作于俄国农奴制废除的时期,这时候农奴虽然是自由人,但是在根深蒂固的封建剥削势力的压迫下,广大农奴的生活并没有获得改善。这幅作品上的纤夫群像,就是当时广大劳苦大众的代表。在作品背后,是列宾对劳苦大众深深的同情和对当时社会无声的控诉。

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理解了整个作品中的力,以及作者是如何去达到一种平衡的。这幅画不仅有作为画框的中心点,还有作为观赏者的视觉中心点的第二个中心点,就是纤夫队伍中那个不堪重负的少年。从图1中可以看到,少年并不位于画面的中心,而是在中心偏左的位置。左侧的位置是一个相对重要的位置,虽然偏离中心,但是却极具重力,而画框的中心对他有一个吸引力,他微微后仰的身子,仿佛是受到了这股吸引力而要回到画面的中心,同时他后面打算吸烟的老者,身子朝左,给了他一个支撑,又使画面在突出少年这一中心人物的同时趋于稳定。于是这个不堪重负的少年,在双手拉开勒住肩膀的纤绳的这一刻,也稳稳地托住了整个画面。但作者给予这个少年的不仅仅是这一点。

从色彩的方面来讲,这个少年是唯一一个运用了比较明亮的色彩的人物。他的色彩的亮度也是最高的。因此,观赏者在第一眼看到这幅画的时候,目光自然而然就被这个少年吸引而去了。红色往往被看成是一种充满刺激性和令人振奋的色彩,蓝色则被描写成一种抑郁和悲哀的色彩。那艘黄色的船代表了富丽堂皇的权贵,而色彩暗淡的纤夫在它强烈的对比下显得更加悲惨。而天空蓝色的忧郁和河岸黄色的屈辱使这一情感更加饱满,使整幅作品充满了沉闷、压抑和无奈。然而在这种沉闷和压抑中,却出现了一点红色,这抹若有若无的红色,正是这位少年身上的颜色。红色是革命的颜色,而少年是朝气、活力以及未来的代表。这样一个充满朝气和活力的少年,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沦入了纤夫的行列。在他身边拿着烟袋的老者,与他已经是两代人了。而这两代人却都系在了一条船上,仿佛命运的枷锁牢牢地将他们困在了一起,而这也预示着少年今后同样悲惨的命运。但作者却对这个少年充满了期待。他把红色添加在了少年的身上,这是一种革命的颜色。少年的视线并不是看向前方的,这个方向几乎与嘴里叼着烟斗的水手是在一条直线上的。水手身着蓝色的衣服,这是一种冷淡疏离的颜色,显示出了水手的冷漠。而少年的神情是愤怒的,这种愤怒,是对纤绳磨破的肩膀引起的疼痛的不满,更是对这种冷漠的不满,而这种冷漠是指当时社会的冷漠。

从张力的方面来看,第一组纤夫的前三个“主力队员”,身体向左倾斜的角度是很大的,甚至包括那个正在偷懒的抽烟的水手,身体向左倾斜的角度也是明显的。而以少年为中心,少年前面用袖子擦汗水的纤夫也是向左倾斜的。这当然为画面中纤夫向左的运动提供了力量,但是如何去抵消力的不平衡呢?便是少年向右仰的身体,这与少年前面瞪着眼睛的水手呈很大的角度,这样的安排,反而使向右的拉伸力更大了,这股力量似乎要将少年拉翻了。这时,手持烟袋的老者成了一个支持,他微微向左,支撑了这个少年。而他们身后的其余纤夫,几乎是垂直的状态,并不影响画面中力的拉伸。纤夫的工作就是将船只拉动前行,而前行的方向,正是左方。但是这个少年却明显往右方倒去,似乎有力地拦住了这股力量,阻止了队伍的前行,充满了革命的力量和象征。

除此之外,作为画面第二个中心的少年,脖子上还有一个十字架,这个十字架与构图中心的垂直线是平行的,加上少年望向远方的眼睛,以及拉开纤绳的双手,更加強调了作者的控诉和期待。而这一队几乎要将船拉到画面之外的纤夫,带着画作赋予的力量,正是画家当时心境的真实写照,展示了底层人民自身强大的力量,以及广大人民对革命的期待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参考文献:

[1]阿恩海姆.艺术与视知觉[M].滕守尧,朱疆源,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

[2]贾淑芬.列宾与《伏尔加河上的纤夫》[J].俄语学习,2005(1):69-70.

[3]张潇月.浅析阿恩海姆视知觉理论中平衡形式在《亚威农少女》中的运用及其形式美发展[J].教育教学论坛,2017(10):70-72.

作者简介:

王彩燕,四川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管理与社会心理学。BA4DB87E-0F9F-43E9-B55E-D0EA2AFD65E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