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落的粉笔

邓旭

某天我在讲课的时候讲述了一个亲身经历的故事：我曾亲眼见过一个送水的爷爷因为丢了两元钱在路旁抹眼泪，我打听到送一瓶桶装水7元，但是他只能拿到3元的报酬，我在路旁哭泣，拍打着自己的脸颊，默默地说着自己没用。

我本以为听课的学生们会因为这个故事而引起恻隐之心，对老人的境遇表示同情，对我们中国的贫困人民表示同情，从而让他们知道现在生活的不易，以及对自身生活的一种满足与庆幸。

可是，我听到了这样的回答。

老师，为什么他们不去换一种方式赚钱？

老师，为什么他不好好努力去赚钱，现在网红、明星收入不都是十几万吗？

不就是两块钱吗？至于哭成这样吗？

……

这样的回答一下子没让我回过神来，手中的粉笔也掉落在了地上，那在空中纷飞的粉笔屑，仿佛一颗颗子弹，射入我的心间，我一下子竟然失了神，我并非难以回答这些角度刁钻的问题，而是开始质疑这个社会的价值观，是否已经开始扭曲变形了。

我们往往会看到网上质疑那些收入低，学历低的人不思进取，不愿意去努力，总是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其进行批判，从而将懒惰、自作自受的帽子扣在他们的头上，恨铁不成钢的网友甚至将贫困归为你还不够努力。当然，这也并非全无道理，努力是改变自己当下现状的最好途径。

可是，有些人又应该如何努力呢？我们都又明辨是非的能力，例如我们都知道自己要好好读书，可是如何“好好读书”却成了一个难题。每个人的执行能力不同，判断能力不同，于是就很难有一个标准答案。

十年前，香港电视台拍摄了一档节目，请来了社会名流，金融大腕，让他们封存信用卡和资金，融入底层的生活，看看他们能否再次脱颖而出，是否能再次创造奇迹。哈佛毕业的高材生，一手创办全球七百多家分店的服装大王田北辰，就成了其中的一员，经历了金融风暴和市场危机的他，骨子里就有着一种不服输的精神，他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面对困难就萎缩躺平的弱者。可是他在仅仅只有1.5平米的笼房，干着一个月5000港币薪水的清洁工的工作，就连生活都难以维持，他丧失了家族人脉关系，即使是有才华也难以大展拳脚，在节目的最后他说道：在此期间，我努力的工作就是为了吃一顿好的，其他的我别无他求。

他曾在节目中抱怨巴士价格太贵，工资太少，讽刺的是，曾经有人向他提出票价过高的问题，而他却说，这里不是福利机构，觉得贵可以选择其他的出行方式。

但，如今看来，有些人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他们很难再空出脑子去想其他的伟大志向，他们手里没有资源，他们没有获得资源的途径，他们不知道应该去干什么，他们只能在目前的这个环境中平尽全力，也难找到一条全新的出路。

可能很多人会想到互联网，只要在互联网上装傻扮丑、尽情的释放自己的低俗趣味就能收获一大批的流量，而这些流量都是实打实的钱，可是我们不禁想到，为什么一个三甲医院的主治医师，一个维护社会治安的人民警察，他们每个月用尽自己所有的精力得到的报酬不及这些“网红”收入的十分之一。

我问过一些小学生，他们的梦想是干什么？按照我的认知而言，我从小的梦想是成为科学家，我周围的一批同学们也都是一样的梦想，而这次我得到的答案却是——网红。

我很能理解在这个时代，人们需要精神食粮，需要娱乐消遣，而这些并不是助长这些不正之风的存在，“吃个桃桃好凉凉”的娘化网红、“我是恁爹”的低素质网红给我们带来的不是精神上的消遣，而是审美上的低俗化，一旦接受了这种网红，那随着大数据算法的加持，给你源源不断推送着此类低俗文化，而你就成了一样的小丑。

除开网红，我们还能聊一聊明星，我觉得明星比起网红要高上一个层次，但是明星当中也有着一些难以容忍的不正风气，例如：650不够早餐钱、一天收入208万的女明星，“到此一游”中竟然又两个字不会写……等等诸如此类低学历、错误价值观、铺张浪费的明星们，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想比之下袁隆平、钟南山等等这一系列的明星和这些想必就立判高下了。

我们常说“戏子误国”，按照现在我对这个社会的理解来看，是完全正确的，不少的“戏子”拿着自己德不配位的收入，更有甚者大肆宣传“读书无用论”，给我们年轻的一代带来了错误的价值观。

我曾经问过我的一些学生，你们觉得争100万需要多久，不少学生的回复让我瞠目结舌，一个月、一星期等等诸如此类的回复络绎不绝，再到网上看看，仿佛月入一万只是到达了这个社会的最低层次生活，仿佛人均学历211、985，网络能够最大限度地突破空间、时间上的束缚来宣扬某一种观念或者事件，可是我们未曾想过，就这样一个环境，培育的一代错误价值观念的人而言，我们又如何面对呢？

……

我俯下身子捡起了我的粉笔，站在那三尺的讲桌上，一时间我不知道我应该说些什么，或者是我能说些什么？

我们通过网络见识过大城市的灯红酒绿，看着那些月入不菲的网红明星，就觉得一天650伙食费不够，看着女明星一天能赚208万，大字不识几个的明星却受到大肆的追捧，就会觉得一切都合乎常理，就觉得那些贫穷和疾苦都不存在，是博同情和搞笑，这个世界太喜欢以己度人了。

太多的人都希望仰望天空穿越云际，可我们谁又不是站立大地沉于泥土，生活有时候真的没有诗和远方，你现在之所以感覺轻松，无非是有人替你分摊了这份苦楚，而当你成年，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否能够再次说出那样的话语呢？

粉笔掉落了能够捡起来，而这些孩子们的价值观呢？就如同散落一地的粉笔屑，飘荡在空中，永远就是不切实际的空中楼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