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对知识分子思政教育的研究

2022-06-12 22:39戴铭志
西部学刊 2022年10期
关键词:知识分子思政教育中国共产党

摘要:1931年后,日本军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加剧,为了抗日救国,国民政府推行“党化教育”,遭到怀着抗日救国理想的大批知识分子的抵制,他们前往革命圣地延安寻求真理。在延安,中共通过三方面的思政教育:(一)传授抗战救国知识和马列主义;(二)引导知识分子参与劳动实践;(三)确定文艺发展方向。完成了对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为日后抗战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关键词:中国共产党;知识分子;思政教育

中图分类号:D23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2)10-0009-04

一、绪论

从1935年10月19日到1948年3月23日,以延安为中心的陕甘宁边区一直是中共中央的所在地,这段时期也被称作中国共产党的延安时期。延安坐落于中国的西北一角,位于陕西省北部,地处黄河中游,黄土高原的中南地区。与国统区和沦陷区的其他城市相比,这片区域形成了更为民主、平等的氛围。众多知识分子不惜克服重重险阻前往延安,到达他们理想中的革命圣地。他们在这里延续革命热情,并接受了中国共产党的思想政治教育,成为了无产阶级革命先锋队的一部分。

在中西方语境之中,知识分子的含义有所不同。西方语境中的知识分子从事独立的研究、教学、出版等工作,是其所在领域的权威,不受政治和意识形态的影响,是能够站在独立视角针砭时弊的知识群体。而中国的知识分子多数不愿抽身政坛之外,他们的前身被称作“士人”,深受儒家文化影响,希望通过科举考试进入朝廷任职,具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使命感,这些特质被近现代中国知识分子继承了下来。民国时期中国内忧外患的局势,

唤醒了知识分子的爱国意识,他们所追求的不仅仅是撰稿写作,而是希望引领中国发展的步伐,肩负救亡图存的使命,将自己的前途和命运与国家的前景紧紧联系在一起。

此外,国民政府的“党化教育”政策由于僵化呆板,严重不符合实际,不为知识分子所接受,众多知识分子迫切希望寻找到新的主义和路线。在1935年的瓦窑堡会议中,毛泽东提出团结包括知识分子在内的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建立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政策的改变为知识分子奔赴延安创造了条件,前往延安的知识分子络绎不绝,在1940年达到了4万人之多。中国共产党采取传授理论知识、引导知识分子参与劳动和工农大众结合,明确文化文艺工作方向的方式,团结知识分子,将他们纳入到了党主导的革命话语体系之中,为日后抗战胜利奠定了思想和文化基础。

二、迷茫与抗争——知识分子前往延安的原因

(一)知识分子的个人选择

党史研究专家萧一平先生对知识分子前往延安的原因有这样的解释:“当年从国统区去延安的青年知识分子很多是冲着延安有发展的空间和舞台去的,他们在国统区目睹和亲身体会了国民党的贪污腐败以及对人民的伤害,国统区已经没有适合他们生存的空间和机会了,而延安作为当时的革命圣地、全国抗战模范区,那里人际关系平等,到处是抗战的歌声,还有抗大陕公等高校吸纳青年,这些都对国统区的青年产生了很强的吸引力。”[1]

深究知识分子们的身世背景,可以发现他们前往延安具有各自不同的动机。前往延安的知识分子可分为三类,分别是叛逆者、逃亡者和追求者[2]3。叛逆者受新思想、新文化的影响颇深,他们中的有些人在前往延安之前就对马克思主义有所了解,他们的种种言行为旧的社会所不容,故走上反叛的道路,前往延安寻找新的可能,代表人物有丁宁、艾思奇和范文澜等人;逃亡者主要是出生在东北的知识分子,他们因故土沦丧撤到关内,随着日寇对中国的侵略日益加深,曾流亡到重庆、桂林、成都的东北知识分子纷纷聚集到延安,形成了延安的东北作家群,代表人物有雷家、萧军和舒群等人;追求者没有与旧社会的强烈冲突,也没有丧失故土的惨痛经历,他们前往延安更多是出于生计和发展需要,或为个人理想的选择,代表人物有冼星海、何其芳等人。作为叛逆者和逃亡者的知识分子断绝了回归原有社会的可能,他们将个人的命运与延安的事业紧密捆绑在了一起,因此他们在各领域取得了较大的成就,他们决定了延安知识分子成就的高度,追随者多为青年学生,虽在成就上略逊一筹,但人数众多,他们决定了延安知识分子的广度。

(二)国民政府失败的“党化教育”

除知识分子的个人选择外,国民政府的所作所为也极大地影响了知识分子的去向。国民政府一直在向全社会和文化界推广所谓“党化教育”(“三民主义”教育),希望借助宣扬国民党的“三民主义”理论团结民众,凝聚人心。为此国民党中央训练部和教育部先后于1928年颁布了《大学规程》和《各级学校增加党义课程暂行条例》,对党义教育进行了严格的规定。

国民政府对“党化教育”不可谓不重视,但在文化界“党化教育”遭到了许多左翼人士和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抵制,均认为“党化教育”是国民党禁锢思想自由的工具。

在学校中,“党化教育”仅流于形式,学生们普遍对党义课感到枯燥乏味,将党义课称为“党八股”和“党杂碎”,党义课教师被视为国民党的宣传工具,在校内地位尴尬,常遭到学生轰赶,在教学上只管教授不管效果。

意识形态的宣传往往需要政治和经济保持良好的耦合关系才能实现。国民政府在面对日本侵略时,展现出了足够的强硬态度,以满足人民的诉求,但在对内宣传方面却陷入失败。加上清党之后,国民党内有理想、有信仰的党员受到清洗,投机分子和土豪劣绅趁机混入党内,许多国民党人已经抛弃了他们的信仰。因此当国民政府试图通过独裁手段向知识分子灌输“党化教育”的内容时,知识分子们因其内容空洞、禁锢思想与现实严重不符而感到厌恶和反感。

(三)中共的宣传和对知识分子政策的转变

自1927年国共合作破裂之后,中国共产党专注于土地革命,工作重心逐漸从城市转变为农村,对于在国民党统治下的大城市,共产党抓住了文化和思想领域,将抗战救国、民族解放和马列主义思想相结合,引导以学生为代表的知识分子自发学习理论知识,并号召他们参与反日游行和请愿活动。0C0CDFD3-C445-4C64-96AD-7EBED4D8224F

左翼学者潜心翻译马列著作,建立起诗社、读书会等组织,以此为掩护,传播马列思想,再加上共产党外围组织社联、左联的助力,马列思想逐渐成为流传在学生之间的进步思想,中国共产党坚决抗日的形象也深入人心。

1935年12月25日,中共中央发表了关于《目前政治形势与党的任务决议》一文,指出中国知识分子是愿意为工农服务的,是具有革命性的,因此要保护革命的知识分子[3]。1939年12月毛泽东为中共中央撰写了《大量吸收知识分子》的决定,提出应该对愿意抗日救国且吃苦耐劳的知识分子进行教育和培养,让他们到战争中得到锻炼,如有他们具备入党的条件,可吸收他们入党[4]。

为突破国民政府的封锁,便于吸收各地的知识分子,中国共产党在各地的组织积极介绍知识分子到延安学习和工作。当时前往延安共有四种方式:一是通过处在南京、武汉、西安、重庆、太原、长沙、桂林、兰州、迪化等地办事处和通讯处;二是通过陕西、河南、四川等地下党组织;三是通过各地党的负责人如罗世文、刘子久介绍;四是通过一些群众团体或名人引荐[5]。

三、教育与改造——中共对知识分子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

抗日军政大学对第四期4269名学员的成分进行了统计,发现成分为“学生”的学员共计2465人,占总人数的57.7%;在对657名教职工的统计中,成分为“学生”的有200人,占30.4%;知识分子有70人,占10.7%[6]30。可见,知识分子和学生在延安高校已占有相当比重。而延安知识分子群体有两个显著的特点,一是进入到政党政治及其社会体制和意识形态之间;二是与工农大众打成一片[2]4。他们之所以呈现出这样的特点,源自于党组织和民主政府对他们的教育和改造。

(一)教授抗战救国知识和马列主义理论

中国共产党以抗日军政大学、陕北公学等17所院校为场所,教授抗战救国知识和马列主义理论,促进了知识分子在思想观念上的转变。

1.抗战救国知识

为适应抗日的需要,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共中央提出优先教授抗日救国知识的教育政策,指出院校设立课程应“以教授战争所必需之课程及发扬学生的学习积极性为原则”,并提出要扩大增强各干部学校,培养抗日干部。

延安高校实行“准军事化”管理,学校的组织结构参照军队编制,新入学的学生按照身份或学习程度分配到不同的“大队”“支队”或“队”,每个“大队”设有大队长和政委。学生每天早上6点随着起床号一起出操跑步唱军歌,晚上10点随着熄灯号一起休息。

在课程设置上,延安的高校也充分体现了“抗日优先”的理念。抗日军政大学以培养军事干部为主,预科科目有抗日民众运动、战略学、游击战争、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八路军战术、政治常识、政治工作、社会科学;本科有政治经济学、社会科学、中国革命史、战略、战术、射击学、地形学、建城学、技术兵种等。陕北公学以培养政工干部为主,在教育内容上注重如下四个方面:第一,抗战的基本理论;第二,抗战的政策及方法;第三,指挥民众武装斗争进行战斗的基本知识;第四,对于目前时局的认识[6]59。陕北公学的课程可分为普通班和高级班两类。普通班设有4门课程:“社会科学概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游击战争和民众运动。高级班设有中国革命运动史、马列主义、辩证唯物主义、政治经济学、世界革命运动史、科学社会主义、三民主义研究、世界政治等课程。”[6]59

这些高校的学生们毕业之后,多数会分配至八路军、新四军或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中直接参与抗日斗争,以陕北公学为例,1937年8月至1941年8月,80%以上的毕业生奔赴敌后从事抗战工作,或是直接参与指挥游击战争;仅有20%的毕业生留在了陕甘宁边区和大后方。可以说,延安的高校将眾多的知识分子培养成了抗日的骨干力量,为中国最终取得抗战的胜利作出了重大贡献。

2.马列主义理论

1939年7月25日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发布了《关于整理抗大问题的指示》,提出教育知识青年的重点在于传授马列主义理论,加强政治思想工作,将知识青年改造为愿意为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服务的无产阶级战士[6]42。为达到这一目标,中国共产党采取了两种方式,一是领导干部带头讲课;二是发扬民主作风,鼓励学生自主学习。

党中央的领导干部常参与到学习之中,并亲自为学生讲课或作报告。毛泽东为学生们讲过《中国宪政运动》和《青年运动方向》;周恩来讲过《大后方的抗日形势》和《平江惨案情况》;朱德讲过《敌后战场的开辟和发展》和《根据地经济》;董必武讲过《正统观和六法全书的批判》;张闻天讲过《新民主主义文化》等内容。党中央领导们所讲的内容多为马列主义中国化的最新成果,是马列主义理论与中国客观实际的结合。学生们在听讲的过程中,不仅获得了这些宝贵的实践经验,也逐渐习得了如何把理论运用于实际的方法。

延安高校非常重视发扬民主精神,规定教师与学生地位平等,学生可以给老师提意见。师生之间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在学习组织上,各分队的学生在教师的引导下进行集体讨论和思考,加深对理论的理解,提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有时班与班、队与队之间还会采取举办学习竞赛的方式,提高学生的学习积极性和学习效率。

(二)引导知识分子参与劳动实践

中国共产党引导知识分子参与劳动实践,一方面是由于陕甘宁边区长期受国民政府封锁,需要知识分子参与生产劳动,以缓解物质条件不足的局面;另一方面是出于改造知识分子的考虑。

对于到延安的知识分子而言,劳动实践是每天生活的一部分。为了解决住宿问题,抗大学生在两个星期内挖了175个窑洞,并修筑了长达3000米的抗大公路[6]27。在日常生活中,延安的学子和教职工要参与整治环境卫生,打扫操场,伙房帮厨,摇辘轳从井底取水,协助买卖采运等劳动[7]。

1939年初,国民党反动派加强了对革命根据地的封锁,延安的物质条件日益匮乏。1939年4月20日罗瑞卿带领抗大全体教职工以班、排、队为单位带着自制的农具开展向荒山秃岭进军、向荒山要粮的运动。在运动开展过程中,班与班、排与排、队与队之间开展了劳动竞赛。在师生的共同努力下,抗大的生产运动取得了不错的成就,所开辟的荒地共收获了谷子、土豆等粮食100余万斤[8]94-95。0C0CDFD3-C445-4C64-96AD-7EBED4D8224F

除开荒种地之外,延安的知识分子还要生产一些日用品和轻工业品,如自制若干粉笔、墨水、肥皂、纸张、袜子和绑腿等日用品;开办被服厂、制鞋厂和缝纫厂从事制鞋、缝纫、纺线、弹棉花等生产活动[8]95-94。生产所得均交给学校或政府部门用于日常使用和支援抗日前线。

对于生产运动,许光达曾这样评价道:“生产运动不仅解决了经济的困难,锻炼了身体,特别是改造了我们的思想意识,尊重劳动,使智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统一起来。”[9]中国共产党通过让知识分子参与劳动,让知识分子在思想上和行动上,尊重和关注劳动,培养了知识分子与群众同甘共苦、艰苦奋斗的优良作风,达到教育与改造知识分子的目的。

(三)确定文艺发展方向

毛泽东于1942年5月23日发表了《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重点确立了文艺为人民大众服务的方针,探讨了怎么为人民大众服务的问题,要求文艺工作者在从事文化生产活动时,从创作观念、作品形式、作品题材和作品语言都要从资产阶级的立场转变为无产阶级的立场。

从文学创作题材上看,延安的知识分子更专注于描写普通群众的生活,描写农民反抗压迫的革命历程,力图创造普通老百姓喜闻乐见的艺术表现形式。在《人民文艺丛书》收录的177部作品中,描写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与军队生活的101部;写农村土地改革、减租、复仇清算等各类阶级斗争的,反对迷信、文盲、不卫生、婚姻不自主等封建现象的41部;写工农业生产的16部;写陕北土地革命时期革命历史故事的7部;其他如写干部作风等题材的有12部。这些作品现实性、政治性较强,展现了延安生活的风貌,也体现了延安知识分子在经过改造之后的创作倾向[10]349-350。

延安的戏剧也贴近普通民众的审美。1943年鲁迅艺术学院派出27个秧歌队在延安等革命根据地开展新秧歌运动。这些戏剧反映了农民的日常生活,展现了旧新时代交替之际,农民生活翻天覆地的变化,如《兄妹开荒》《夫妻识字》《惯匪周子山》《牛永贵挂彩》等剧目,既具备娱乐性,为人民大众所喜爱,同时又自带革命启蒙的性质,让观众感受到革命给民众生活带来的改变[10]478。

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之日起,就非常重视党校对党员干部的党性教育。近百年来,党校党性教育随着党的发展壮大逐渐走向科学化和制度化。分析不同历史时期党校党性教育的特点,为把握党校党性教育的历史脉络、推动党校党性教育向纵深发展提供了有益的经验和启示。

中国共产党在规范文艺创作的问题上,以出台文艺政策的方式主导文化创作的方向,将知识分子纳入到了党的话语体系之中,自觉创造出人民大众喜欢的作品,起到了统一思想,凝心聚力的作用。

结论

國民党失败的“党化教育”因其虚伪且不符合现实情况的原因没能被知识分子所接受。相比于国民党政府在笼络知识分子上的无能,中国共产党人充分发挥了强大的宣传和思想政治教育能力,向知识分子普及抗战和马列理论知识,引导知识分子参与劳动,用党的文艺方针引领延安的文艺创作方向,达到了改造和团结知识分子的目的,为击败日本侵略者,促进中华民族的解放打下了坚实的文化基础。

参考文献:

[1]杨军红.抗战初期青年知识分子赴延安研究[D].北京:中共中央党校,2015.

[2]朱鸿召.延河边的文人们[M].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10.

[3]张远新,吴素霞,张正光.延安知识分子群体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70.

[4]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619.

[5]任文.我要去延安[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117-118.

[6]曲士培.抗日战争时期解放区高等教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7]刘大年.我亲历的抗日战争与研究[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0:38.

[8]任文.延安时期的日常生活[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

[9]许光达.“抗大”在国防教育上的贡献[N].新中华报,1939-05-30(4).

[10]钱理群,温儒敏,吴福辉.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

作者简介:戴铭志(1995—),男,汉族,广东深圳人,单位为北京大学深圳研究生院,研究方向为党史。

(责任编辑:赵良)0C0CDFD3-C445-4C64-96AD-7EBED4D822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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