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组卜辞的分类与断代新探

2022-06-15 08:56韩文博
殷都学刊 2022年2期
关键词:卜辞土坑殷墟

韩文博

(四川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四川 成都 610060)

一、已有研究的回顾

午组卜辞村中村南村北均有出土,关于其年代主要形成早期说和晚期说两种观点。上世纪70年代以前对午组卜辞年代的讨论主要有以下观点:胡厚宣、陈梦家先生等认为属于“盘庚、小辛、小乙”时期(1)胡厚宣:《甲骨续存序》,上海群联出版社,1955年,第1页;陈梦家:《殷虚卜辞综述》,中华书局,1988年,第33页。;贝冢茂树(2)[日]贝冢茂树、伊藤道治:《甲骨文断代研究法的再检讨》,《东方学报》第23册,1953年,第40页。、饶宗颐(3)饶宗颐:《殷代贞卜人物通考》,香港大学出版社,1959年,第1127-1128页。先生等认为午组卜辞的时代为“祖庚、祖甲、廪辛、康丁”时期。董作宾、岛邦男、严一萍、许进雄先生等认为“武乙、文丁”时期(4)董作宾:《殷墟文字乙编》序,商务印书馆,1948年;岛邦男:《殷墟卜辞研究》,东京汲古书院,1958年;严一萍:《甲骨文断代研究新例》,《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外编》,1961年;许进雄:《卜骨上的钻凿形态》,(台北)艺文印书馆,1973年。。李学勤先生起初定为帝乙时期(5)李学勤:《帝乙时代的非王卜辞》,《考古学报》1958年第1期。,后来又纠正为武丁时期。林沄先生定为“武丁早期”(6)林沄:《从武丁时代的几种“子卜辞”试论商代的家族形态》,《古文字研究》(第1辑),中华书局,1979年。。1979年,肖楠先生撰文首次对午组卜辞进行了专门研究,他在陈梦家先生等人的基础上,对午组卜辞的命名、时代、特点、性质等进行了研究,关于午组之命名,他认为“在没有找到更合适的名称以前,还可沿用‘午组卜辞’这一名称”,关于午组卜辞的时代,指出“应属武丁时代为宜”(7)肖楠:《略论午组卜辞》,《考古》1979年第6期。。

上世纪80年代以来,午组卜辞年代的争论渐趋一致。1973年,小屯南地出土了4500余片有字甲骨,其中绝大多数为历组、无名组卜辞,午组卜辞共有18片,由于有明确的地层依据,因此对解决午组卜辞的年代提供了契机。屯南卜辞之整理者依据出土坑位和伴出器物,对午组卜辞的年代作了说明,他们指出午组卜辞的年代“稍晚于师组卜辞,早于康丁卜辞”(8)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小屯南地甲骨》,中华书局,1980年,第27页。。1984年陈建敏先生主要从称谓系统方面对午组卜辞的年代进行了考证,他认为“午组卜辞是祖庚时期的非王卜辞”(9)陈建敏:《论午组卜辞的称谓系统及其时代》,载《全国商史学术讨论会论文集》,1985年,第350-367页。。1983年日本学者前川捷三先生对午组卜辞的称谓系统、内容、特点等作了考察,最终将午组卜辞的年代定为武丁时期(10)[日]前川捷三:《关于午组卜辞的考察》,《古文字研究》(第8辑),中华书局,1983年。。1986年彭裕商师对非王卜辞进行了全面研究,他主要就非王卜辞的命名、分类、年代、内容等进行了系统梳理,将殷墟出土的非王卜辞分为子组、午组及非王无名组等若干类,就各组类的年代,他认为“非王无名组卜辞时代最早,应在武丁早期,子组卜辞略晚于非王无名组,也在武丁早期或中期初,午组卜辞较非王无名组为晚,应在武丁中期以上,而各组卜辞均早于宾组卜辞”(11)彭裕商:《非王卜辞研究》,《古文字研究》(第13辑),中华书局,1986年。。1999黄天树先生对午组卜辞进行了专门研究,除对其字形、内容等做了较详细的考察外,对午组卜辞的年代提出了新的观点,他指出午组卜辞的时代“可能上及武丁早、中期之交,下延至武丁晚期之初”(12)黄天树:《午组卜辞研究》,《甲骨文发现一百周年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台北)文史哲出版社,1999年,第257-272页。,此说足可信从。支持早期说的还有刘一曼先生,她认为午组卜辞的时代“可到武丁早期”(13)刘一曼:《考古学与甲骨文研究—纪念甲骨文发现一百周年》,《考古》1999年第10期。。

21世纪以来,午组卜辞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字形、内容、缀合等方面。2006年蒋玉斌先生对殷墟出土的各类非王卜辞进行了全面研究,将午组卜辞称为“乙种子卜辞”,并首次对其所整理的200多片午组卜辞进行了分类,将其分为乙种A、B、C、D四个小群(14)蒋玉斌:《殷墟子卜辞的整理与研究》,吉林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6年。,其中除乙种A群、B群列举典型字体外,其余两群数量极少,仅对字形特点进行了说明,可见午组卜辞是可以进一步细分的。关于“乙种子卜辞”的年代遵从武丁说。至于各小群的年代早晚,他仅列举了各群在字体上与师肥笔、师宾间类及各群之间的联系,并未作具体的说明。由于当时所能搜集到的材料有限,加之对各组类间字体差异的认识不足,以上四小群仅仅是一种依据个别字体所作的区分,难以称其为真正意义上的甲骨分类,类型学的研究并不是孤立的,甲骨分类并非为分类而分类,而是与年代学的研究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与蒋玉斌先生不同,我们不再是对午组中某些字体差异明显的卜辞罗列分析以展现其多样性(15)莫伯峰:《殷墟甲骨卜辞字体分类的整理与研究》,首都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1年,第350页。,而是在观察到午组卜辞内部字体差异具有一定演变规律之后,对其进行的系统的分类研究,并且在分类的基础上,依据出土层位对各小类的相对早晚进行了分析。故而,本文所分三大类五小类与蒋玉斌先生所分四群截然不同。2011年莫伯峰先生对甲骨文字体分类进行了全面整理与研究,在承认午组卜辞书体风格非常统一、异体字较多的前提下,根据书体风格的差异将午组卜辞区分为A、B、C、D四亚类,“A锐笔亚类,是午组卜辞中的主体,特征是好用尖锐的斜笔……B草体亚类,字形较潦草,行款凌乱……C工整亚类,字形较为工整,外部呈正方形,笔画较粗,有较短笔锋……D曲笔亚类,笔画多曲笔,转折多圆转”(16)莫伯峰:《殷墟甲骨卜辞字体分类的整理与研究》,第352页。,以上对午组卜辞书体风格的认识基本可从。但需要指出的是,书体风格的差异并非据以划分类型的主要依据,甲骨分类第一层次的依据一定是字形结构,这就像器物类型学的研究中据以划分类型的首要标准一定是器物的形制而不是纹饰一样。在本文的研究中,我们将甲骨文的刻写(书写)风格及字形结构上具有的特点描述为“字体”。近年,韦心滢女士对2002年小屯南地出土的午组卜辞进行了专门研究,通过对历年来出土的午组卜辞坑位和伴出器物的研究,她认为午组卜辞的年代“上限应定在武丁早期偏晚,下限当已至武丁晚期早段”(17)韦心滢:《小屯南地新出午组卜辞相关问题研究》,《甲骨文与殷商史》(第7辑),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这与黄天树先生的意见基本一致。另外,还有一些涉及午组卜辞缀合方面的成果,其中代表性的学者有黄天树(18)黄天树:《甲骨新缀》,《文博》1998年第1期;黄天树:《甲骨拼合三集》,学苑出版社,2013年。、蒋玉斌(19)蒋玉斌:《乙种子卜辞(午组卜辞)新缀十四例》,《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06年第2期。、刘一曼(20)刘一曼:《殷墟近出甲骨缀合三例》,《殷都学刊》2011年第3期。先生等。

综上所述,目前学界对午组卜辞的年代上限基本取得较为一致的看法,但对其下限依然存在较大分歧,即午组卜辞是否能晚至武丁晚期。午组卜辞的进一步细致分类和断代研究成果极度缺乏,字形演变上的认识过于宏观,缺乏系统、精确的认识。近年来,随着我们对殷墟甲骨全面分类与系联整理研究工作的开展,对各组类的字形演变、书体风格、年代等有了更加准确全面的认识,笔者曾就午组卜辞的数量、内容、字体等进行了全面梳理,发现在午组内部存在至少三种不同的字体,而且每种字体的甲骨均有一定的数量,因此可以作进一步的细分。更为重要的是,分类的结果与各小类卜辞的出土情况亦能吻合。基于以上之认识,我们拟在前辈学者基础上,对午组卜辞的分类与断代问题展开讨论,限于篇幅午组卜辞的命名仍然遵从学界一般的称呼——午组,文中不再另行讨论。不当之处,望方家批评指正。

二、午组卜辞的分类

据笔者整理,目前所刊布的午组卜辞共计有350余片。依据字体特征我们将其分为三大类五小类,现分别介绍如下。

(一)午组一A类

图一 午组一A类例片

表一 午组一A类特征字举例表

主要称谓有:祖庚(22047)、祖戊(22047)、父丁(22047)、父戊(22047)、子庚(22047)、二祖戊(22087正)、入乙(22092)、妣戊(22098)、视丁(TZN472)等。其中以祖庚、子庚最多见,《合集》22047祖庚、祖戊、父丁、父戊、子庚同版。

图二 午组一A类例片

(二)午组一B类

图三 午组一B类例片

表二 午组一B类特征字举例表

图四 午组一B类例片

本类占卜内容较为广泛,其中除绝大多数为祭祀类外,还涉及出行、求雨、求生、祸祟、农业、贡纳等方面。祭祀中以御祭最多,此外还有岁、侑、兴、燎、求、祼等。在祭牲的使用上,男性先祖多使用牛、牢,女性先祖多使用“卢豕”。

(三)午组二A类

图五 午组二A类例片

表三 午组二A类特征字举例表

主要称谓有:祖庚(22045)、祖戊(22078)、祖癸(T2771)、父戊(22045)、父丁(22073)、父丙(TZN337)、父己(TZN447)、兄己(22092)、妣乙(22045)、妣丁(22069)、妣戊(TZN311)、妣庚(22069)、妣辛(22073)、妣癸(21874)、外戊(22049)、天戊(22054)、入乙(22065)、下乙(22078)、石甲(TZN507)子庚(22078)、子竹(22045)、子亳(22276)、子匿(TZN337)、子梦(22065)、视丁(22092)、下庚(22073)、工乙(22467)、丁(TZN338)等。较之一类,本类出现了一些新的称谓,有祖癸、父丙、妣庚、外戊、天戊、子竹、子亳、子匿、工乙、丁等。在本类中对祖庚、祖戊、父戊、妣乙、入乙、子庚的祭祀最为频繁。《合集》22045妣乙、祖庚、父戊、子竹同版;《合集》22046子庚、父丁、父戊同版;《合集》22065入乙、父戊、妣乙同版;《合集》22078下乙、祖戊、子庚同版;《村中南》338妣癸、丁同版。

图六 午组二A类例片

占卜内容除以祭祀为主外,还有战争、田猎、贡纳、出行、气象、畜牧、生育等。所见祭名有御、燎、祭、侑、岁、求、勺、酒、禘等,主要以御祭、岁祭为主。在祭牲的使用上,男性先祖多使用牛、羊,女性先祖多使用豕、犬。

(四)午组二B类

图七 午组二B类例片

表四 午组二B类特征字举例表

主要称谓有:祖丁(22184)、祖辛(22184)、祖庚(TZN365)、父己(22184)、父丁(22072)、父辛(TZN470)、父乙(SD二302)、母辛(TZN470)、兄己(19775)、妣乙(22067)、妣己(22212)、三祖庚(22188)、子妾(22067)、黑乙(22091)、内乙(京津3158)、入乙(TZN365)、石甲(22116)等。《合集》22184祖丁、祖辛、父己同版;《村中南》470父辛、母辛同版。其中祖辛、父乙、妣己、三祖庚、子妾、黑乙等均不见于一类及二A类,为本类所独有称谓。

占卜内容祭祀类较多,此外还有战争、祸祟、气象、生育、求雨等。所见祭名有御、侑、岁、凡、乇、酒、燎、求等,其中“御”祭最多。在祭牲的使用上,男性先祖多用牛、牢,女性多用豕。

(五)午组三类

图八 午组二B类例片

表五 午组三类特征子举例表

主要称谓有:祖庚(22099)、祖乙(TZN457)、祖辛(SB2426.1024)、父乙(22083)、父丁(22099)、父己(TZN352)、父戊(TZN483)、母庚(T2673)、母戊(TZN357)、兄己(TZN457)、兄戊(AB1.4)、妣丁(22070)、妣辛(22099)、妣己(SD三201)、妣癸(乙1460)、南庚(T2118)、盘庚(T2118)、石甲(T2671)、小子(T2673)、亡壬(TZN335)、大甲(TZN355)、上戊(TZN462)、子鼎(TZN483)、下乙(22177)等。其中《村中南》357母戊、妣辛同版;《村中南》457兄己、祖乙、祖庚同版;《屯南》2118南庚、盘庚同版;《合集》22099祖庚、妣辛、父丁同版。

祖辛、父乙、妣己见于本类和二B类,母庚、兄戊、南庚、盘庚、小子、亡壬、大甲、上戊、子鼎等均仅见于本类,其余称谓与一类、二类同。

此外,还有少量字体、风格等较接近午组,但均不能准确地归入以上各类者,故存疑以待考,详见文末附表一。

附表一 午组卜辞分类总表

图十 午组三类例片

三、午组卜辞的年代

午组卜辞的年代学者多有探讨,绝大多数学者认为其为武丁时代的一种非王卜辞。据古书记载,武丁在位长达59年,故而具体相当于武丁早期、中期还是晚期,尚有分歧。

在谈午组卜辞的年代前,先简要交代一下本文的研究思路。由于午组卜辞之称谓自成一体,很难与各类王卜辞一一对应,因此仅凭称谓推定出来的年代是不可靠的。由于午组卜辞在小屯村北、村中、村南均有出土,而且有较为可靠的出土坑位作依据,因此,这是考察午组卜辞年代的主要依据之一。另外,我们认为除以可靠的出土坑位为依据的同时,还应该着眼于卜辞内部人物、事件等方面的联系,这也是我们考察各小类卜辞相对年代的主要依据。下面首先对午组卜辞出土坑位情况作一分析。

(一)村中、北所出午组卜辞的坑位

村中、村北所出午组卜辞,主要集中在殷墟第五次(5片)、第十三次(172片,缀合后97片)和第十五次(6片)发掘,其中以第十三次所获最多。其出土坑位见表六。

表六 小屯村中、村北出午组卜辞坑位表

以上村中、村北所出占到午组总数的四分之三左右,主要出土于殷墟早期地层,其年代约当武丁中期。

(二)小屯南地所出午组卜辞的坑位

1973年,小屯南地出土卜辞4500多片,其中大多为历组、无名组卜辞,另外还有师组及午组卜辞,这些卜辞均有较为可靠的出土地层,对探讨各组类卜辞的年代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屯南出午组卜辞18片左右,出土坑位见表七。

表七 小屯南地出午组卜辞坑位表

屯南所出午组卜辞共计18片,绝大多出中期二组及晚期灰坑。关于早期灰坑,其年代大致相当于殷墟文化一期。中期一组、二组相当于殷墟文化三期。晚期灰坑,相当于殷墟文化四期。

(三)小屯村中、南出土午组卜辞的坑位

1986、1989、2002、2004年社科院考古所对小屯中地、南地进行了发掘,在这几次发掘中,共出土甲骨500余片,其中不仅有历组、无名组,还有不少师组、午组卜辞。其中午组卜辞出土坑位情况见表八。

表八 小屯村中南出午组卜辞坑位表

以上村中南出午组卜辞50片,其出土坑位早至殷墟一期,晚至殷墟四期。然而依据地层学的方法,晚期灰坑可以出早期之遗物(绝大多数为晚期),但早期灰坑绝不会出晚期遗物。由前文可知,屯南和村中南早期灰坑中均有午组卜辞,这是我们考察其年代的重要依据。据以上午组卜辞的出土坑位情况,现将出土于早期灰坑中的午组卜辞列为表九,以便于考察。

表九 早期灰坑所出午组卜辞分类表

屯南H102、H107、小屯村北YH448、村中南H4的年代属殷墟文化一期。花园庄南地M99墓口叠压殷代灰土层,灰土层的年代发掘者定为殷墟文化一期,而M99出土有属于殷墟文化一期偏早阶段的陶簋,因此灰土层中所出甲骨的年代当不晚于殷墟文化一期晚段。

综上所述,从午组卜辞的出土情况可知,其年代上限应在武丁早期偏晚或早中期之际,下限应在中晚期之际。从表九可知,在早期灰坑中所出午组卜辞仅有一A类、一B类和二A类,而不见二B类和三类,而在晚期灰坑中二B类、三类却与其它各类共出,由此可见,前三者的年代应早于后二者。

午组各小类卜辞所见人物多寡不一,除部分仅见于本类外,还见于师组、宾组、历组、子组等,通过这些人物关系的考察,可以为判定午组卜辞的年代提供可靠依据。

“亚雀”在午组卜辞中仅见于一A类、二A类,此外还见于子组(21623、21624)。殷墟西北岗M1001出土鹿角残器上有“亚雀”(《甲》3942),M1001的年代为殷墟文化二期早段(23)朱凤瀚:《殷墟西北岗大墓年代序列再探讨》,《考古学报》2018年第4期。。可知“亚雀”当为武丁时期之人物。

“雝”在午组中仅见于一B类、二A类,此外还见于师小字类(20545)、师宾间类(4318)、宾一类(2002、4878)、宾二类(4879))、历二B类(32923)及花东子卜辞(Z237),师小字、师宾间、宾一类的年代当不晚于武丁中期,宾二类的年代约当武丁晚期,花东子卜辞的年代当武丁早期,历二B类的年代上限到武丁末期,下限至祖庚时期。

“亚”在午组中仅见于一B类、二B类,此外还见于师小字类(20371)、宾一类(914正)、宾二类(5695、5699),可知“亚”当生活于武丁中晚期。

“量”“石”在午组中见于一B类、二A类及三类,不见于其它卜辞。

“家”在午组中见于一B类、二A类、二B类,此外还见于宾二类(18722)、历一A类(TF12),知其应为武丁中晚期之人物。

“受”在午组中见于一B类、二B类,此外还见于宾一B类(6094反),宾一类的年代约当武丁中期,下限到武丁晚期。

“尹”在午组中见于一B类、二B类、三类,此外还见于宾一B类(5551),宾一类的年代约当武丁中期,下限到武丁晚期。

值得注意的是,午组所见之人物,师组大字类中均没有出现,而绝大数多见于师组小字类及宾组一类。因此,综合考虑出土坑位、人物联系等方面的因素,我们认为午组卜辞的年代上限应在武丁早中期之际,下限在武丁中晚期之际。

由于称谓在各小类的年代判断上已退居次要地位,因此,各小类相对早晚及其绝对年代的判断则必然依靠出土坑位和卜辞内部的联系。

首先,就出土坑位而言。本文依据字形结构、书体风格将午组卜辞划分为三大类五小类,而在划分的过程中暂不考虑出土坑位、内容等是否有别,字体是我们划分类别的主要依据。然而前文已经指出,在村中、村南的早期灰坑、墓葬中所出午组卜辞仅有一A类、一B类和二A类,不见二B类、三类,而在晚期灰坑中二B类、三类与以上三类同出,可知一A类、一B类、二A类的年代要早于二B类及三类。地层学的证据也证明了我们依据字体所划类别的可靠性。

其次,卜辞内部人物联系方面。此前彭裕商师、黄天树先生、赵鹏博士等均有过论述,尤其赵鹏对午组卜辞与其他卜辞共见人物同卜一事的例子进行了总结。这对我们认识午组卜辞的年代、各小类相对早晚的判定具有重要意义。现就相关卜辞征引如下。

第一组事件:

石禦于庚。 22048 [午组]

第三组事件:

(1)□□卜,殼,贞:戉获羌。 171 [典宾]

(4)甲辰卜,贞戉以羌芻? 22104 [午组]

以上赵鹏所联系,可信。22043属午组二A类,22104属午组一B类,可知其年代与典宾类接近。据赵鹏“午组与其它类别卜辞共见的人名列表”可知,“光”主要见于师小字类(20057)、典宾类(4481);“戉”则主要见于宾一类(6952)、典宾类(7100)、历一类(TF12)。以上各类卜辞的年代基本均在武丁中期前后。午组中,戉、光仅见于一B类和二A类,可见一B类和二A类的相对年代应略早于二B类及三类。

“雝”见于宾组一类(2002),卜问其生死之事,宾组二类时卜问其是否为祸,历二B类(32923)对其举行御祭,故而“雝”在宾一类时应已亡故。宾组一类的年代李学勤、彭裕商先生定为武丁中期(25)李学勤、彭裕商:《殷墟甲骨分期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第125页。,宾组二类的年代为武丁晚期。可知,雝应为武丁早、中期之人物。午组卜辞“雝”三见(22048、TZN295、22045),22048所卜乃命雝出行之事。《村中南》295卜问雝是否受牛,此“受牛”当指雝所畜牧之牛是否蕃盛。22045卜问雝是否至。可知,其时雝尚能任事,年纪应不大。以上22048、TZN295皆为一B类,22045为二A类。在二A类以后的卜辞中暂未见“雝”,可知其时他已年老,不再担任王事。由此人物之生平,亦可推知一B类、二A类的相对年代要略早于二B类及三类。

综上所述,我们从甲骨出土坑位、卜辞内部人物的联系等方面对午组各小类的相对早晚及其年代进行了分析。总结以上诸要点,我们认为午组卜辞的总体年代应在武丁早中期之际至中晚期之际。由于午组卜辞各小类之间联系紧密,尽管有五小类,但其年代有重合,这也与卜辞实际情况相符,因为在分类过程中,曾发现有一A类与二A类、一B类与二A类同版的现象,可知这三类年代基本接近。前文已经论证了一A类、一B类及二A类相对早于二B类及三类,结合坑位、字形、人物联系,再参照午组卜辞的总体年代,我们初步认为午组一类、二A类的年代大致相当于武丁早中期之际到中期前段,二B类、三类的年代大致相当于武丁中期后段至中晚期之际。

四、结语

午组卜辞由于其占卜主体并非商王,故而学界多将其称为“非王卜辞”或“乙种子卜辞”,午组卜辞在称谓系统、家族人物、占卜事类等方面自成一体,故而本文在讨论其年代时“称谓”仅作为参考,甲骨出土坑位、字体的发展演变、人物事类的联系等则为主要依据。

总结本文的研究结论,主要有以下几点。首先,就午组卜辞的分类,在充分吸收学界已有成果的基础上首次将午组卜辞分为三大类五小类,并且对各小类的特征性字体进行了归纳。其次,从午组卜辞的出土坑位、卜辞间的人物联系等方面论证了午组卜辞的年代应在武丁早中期之际至中晚期之际。至于各小类的具体年代,午组一类、二A类的年代大致在武丁早中期之际到中期前段,二B类、三类的年代大致在武丁中期后段至中晚期之际。此外,从字体的承袭演变、同版现象等方面可知,午组一A类、二A类往后发展为二B类,一B类往后发展为三类,它们在字形及风格上有明显的继承关系。然而,本文的研究,只是建立在已有材料基础之上的初步探讨,存在许多不成熟之处,待以后有更多新材料时将会对此问题做进一步的补充和完善。

附表二 本文所引各著录书简称对照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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