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中美宏观政策不同步的长期影响

2022-06-16 07:54张燕生
全球化 2022年3期
关键词:世界经济宏观政策人类命运共同体

摘要:当前,新冠肺炎疫情、供应链中断、大宗商品价格飙升、供求失衡等因素导致世界主要国家通胀率显著上升。在未来的一个发展阶段,我们将进入与通货膨胀长期结伴的新阶段。本文认为,2022年中国稳增长、美国反通胀的宏观经济政策不同步将产生长期影响,将出现中美宏观经济政策长期不同步、中美经济周期不同步、中美为世界提供公共产品和安全资产的作用不同步的新变化,将带来全球债务结构、国际货币体系、本国劳工市场的重大持续转变,从而引发国际格局和世界体系渐进的变局。无论世界如何风雨变幻,做好自己的事情始终是最重要的。我们需把握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机遇,开创新局面;把握中美经济不同步机遇为世界提供安全资产;把握中美科技不同步机遇促进全方位国际科技合作;把握金融发展不同步机遇,坚持金融为实体经济服务大方向;把握人口质量红利发展机遇化解老龄化挑战。

关键词:世界经济 中美关系 宏观政策 人类命运共同体

作者简介:张燕生,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首席研究员。

2022年对世界经济和中国经济而言,将是一个不可预见事件频发的多事之秋,也是一个可能载入世界经济史册的大转折大分化大动荡之年。新冠肺炎疫情、俄乌冲突、中美博弈,无疑将深刻改变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基本态势,重塑国际格局、世界秩序和全球治理架构,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前景将产生重大而又深远的影响。2022年,中国稳增长、美国反通胀的宏观经济政策不同步将产生长期影响,将出现中美宏观经济政策长期

不同步、中美经济周期不同步、中美为世界提供公共产品和安全资产的作用不同步的新变化。这将为全球经济提供一个对冲风险、两面下注、差异化投资组合的多样性选择,从而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带来新的机遇和挑战。2022年是中国双循环战略的起步之年。在中美战略能力竞争的大背景下,统筹短期稳是大局、中期结构性改革为主线、长期高质量转型为主題,要求推进全面深化改革和政府职能的根本转变,要求提升产业国际竞争力、综合国力和全方位国际合作能力,要求推动更高水平的市场开放、更高标准的制度开放、更高层次的创新开放,在新形势下开启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征程。

一、中国发展的国际环境正在发生重大变化

(一)全球消失了30多年的通货膨胀回来了

当前,对全球通货膨胀前景的看法国内外都存在着很大分歧。新冠肺炎疫情、供应链中断、大宗商品价格飙升、供求失衡等因素导致世界主要国家通胀率显著上升。这种通胀现象是暂时性的或阶段性的,还是长期性的?如果是长期持续性的通胀趋势,这是否意味着1979年以来全球严格反通胀的时代结束了,我们将进入一个与通货膨胀长期结伴的发展新阶段呢?这个判断对中国“十四五”时期的宏观调控政策将产生重大影响。

“十四五”规划纲要提出,“健全以国家发展规划为战略导向,以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为主要手段,就业、产业、投资、消费、环保、区域等政策紧密配合,目标优化、分工合理、高效协同的宏观经济治理体系”。

首先要回答的问题是,过去30多年全球通胀为什么消失了。图1数据显示,20世纪80年代以来,世界主要国家的通胀率都得到有效控制,通胀率在长期波动中逐步趋于零。图2数据显示,从1979年以来世界主要国家采取了严格反通胀的宏观政策组合,如时任美联储主席的沃克尔将货币政策目标从控制利率转向控制货币供应量的政策组合,英美等世界主要国家政府减少了对经济和货币的直接干预,从源头控制住了通胀的货币信用来源,从而形成了经济实际通缩的压力,最终为走出“滞涨”的经济困境提供了政策保证。从图2可以看到,世界主要国家政策基准利率逐步趋近于零。经济学家弗里德曼指出“通货膨胀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货币现象”。为什么过去的30多年,世界主要国家货币政策一轮又一轮地推动货币扩张、量化宽松(QE)、无限量(QE)直至进入负利率时代,而通胀率始终低于美联储2%的通胀目标。

首先,全球通胀率消失之谜。最重要的原因是贸易、金融、生产全球化和全球新科技革命吸收了全球通货膨胀压力。一是贸易全球化吸收了全球通胀压力。如中国改革开放有2.9亿农村剩余劳动力外出务工,参与了国际大循环分工体系。在2007年《新劳动合同法》出台以前,中国农村剩余劳动力外出务工人员的收益和权益长期被跨国资本严重压低,中国成为全球低成本、大规模、低价格生产基地。这种情况后来同样发生在中东欧、印度、孟加拉、越南、墨西哥等地,释放了巨量劳动力参与国际工序分工体系。表1数据显示,1993至2008年,中国加工贸易出口额大于一般贸易出口额,加工贸易顺差远大于总贸易顺差。而加工贸易供应链的控制主体是美日欧全球性企业以及为它们代工贴牌的台港澳企业。二是金融全球化吸收了全球通胀压力。金融全球化动员了全球金融资源进入全球金融市场体系,但没有将全球巨量金融资源流动性配置到知识经济、科技进步和实体经济领域,而是投入金融和房地产领域。在全球金融大鳄的运作下,全球巨量金融资源流动性推高了全球资产价格,全球主要股市、债市、期市、汇市及不动产市场价格持续走高,平抑了全球商品和服务的一般价格水平。同时,资产泡沫通过危机出清严重打击了高杠杆率的发达经济体,造成了全球化的净损失国家和群体,成为推动逆全球化、贸易保护主义的主力军。三是全球新科技革命和生产全球化吸收了全球通胀压力。它创造了一个越来越平的全球经济网络,形成了国际大三角分工体系。发达国家的全球性公司处于全球工序分工的头部位置,掌控着全球金融、贸易、投资以及全球生产体系的市场、技术、关键零部件生产和话语权定价权规则制定权;中国和东亚经济体为世界提供劳动力和加工组装环节;中东、俄罗斯和其他发展中经济体为世界提供能源和资源。形成了全球性低成本要素、低价格商品、规模化生产参与国际分工和全球化生产体系,平抑了全球通胀率。四是新科技革命推动了全球通讯和运输技术革命,形成了全球综合物流体系和供应链管理网络,创造了零库存、及时供货的国际工序分工体系。这个体系有效吸收了金融部门创造的流动性,为虚拟部门蓬勃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实体经济基础。五是中美等大国合作完善全球经济治理架构,有效控制了全球通胀率上升。最显著的案例就是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经济全球化逆转、大宗商品价格飙升、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并没有带来全球通胀的重要因素。

其次,全球通货膨胀回归之谜。过去30多年全球化、新科技革命、严格反通胀的宏观政策组合,共同创造了全球持续通缩而不是通胀的发展环境。然而,这个阶段以2008年9月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为标志而告一段落。为了应对国际金融危机,中美曾合作打造

二十国集团

(G20)作为全球治理平台,同舟共济推动了全球经济走出衰退走向复苏,大大延缓了全球通货膨胀回归的速度和进程。如2009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GDP)占世界的比重仅8.64%,而拉动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高达50%。2009至2019年期间,中国GDP占世界的比重升到16.59%,拉动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年均30%以上,显著高于美国对拉动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美欧等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对全球注入了大量流动性,没有带来全球通货膨胀扶摇上涨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中国等国家承担了拉动全球经济复苏的重任,相当大程度上吸收了全球的流动性。中国的代价是宏观杠杆率从2008年底的142%上升到后来的290%左右。当前,全球经济治理平台从G20再次回到七国集团(G7),全球宏观政策协调转向各自为政或小集团协同等,抑制全球通胀率上涨的制度结构性因素发生了重大变化,全球化倒退、全球供应链收缩、全球贸易减速、全球新科技革命转型等环境因素也发生了重大变化。同时增加了新通胀因素,如全球老龄化进程加快、中美博弈从合作走向全面系统性竞争和对抗、俄乌冲突等,意味着一个长期通货膨胀持续的新时代正在到来。

最后,美国等主要国家的宏观经济政策将发生重大转变,推升全球长期通胀率。如美国财政部长耶伦正式提出“现代供给侧经济学”。其政策含义将优先考虑劳动力供应、人力资本、公共基础设施、研发和可持续发展的环境投资。既着眼于经济增长,又要解决长期的结构性问题,特别是不平等问题。这在拜登政府提出的《基础设施投资和就业法案》《重建更好未来法案》中得到充分体现,这需要实施超大规模的财政刺激计划。耶伦说,我们已习惯美国作为世界头号经济强国地位。问题不是这些投资是否有风险,而是如果不投资的代价是什么?她考虑更多的是地缘政治和中美博弈。为了达到目的,美国需要更大力度的经济刺激,更强有力的政府干预,更有保障的供应链安全,更进取的中美战略能力博弈,因此,需要实施对通货膨胀和财政赤字更高包容度的宏观政策组合。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指出,历史上导致通胀预期脱锚的主要是名义有效汇率的剧烈贬值、经常账户赤字和财政赤字的扩大以及中短期通胀预期的上升。其研究成果也显示,需求端因素导致通胀脱锚的可能性较小。实际情况会怎样变化,笔者后面将进一步讨论。

(二)经济全球化倒退是一个基本事实

经济全球化倒退,全球贸易投资减速、全球供应链产业链收缩、全球数字技术革命分化是基本事实。这是否意味着世界经济贸易增长的黄金时代结束了,将进入一个类似20世纪20、30年代的世界经济政治动荡期。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世界进入了现代经济全球化和信息技术(IT)为重点的新科技革命时代。现代经济全球化发展有三个重要的驱动力,即开放驱动、市场化驱动、创新驱动。全球化发展不仅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依存的“地球村”,而且创造了巨大的全球化红利,使全球化时代成为世界经济贸易增长的黄金时期。图3数据显示,1990至2007年全球人均GDP的增速达到1.64%,显著高于国际金融危机以后2008至2019年的1.31%。从历史看,凡是把握住全球化机遇的国家和地区,都会进入发展的快车道。如美国崛起就是把握了1870至1913年全球化和第二次工业革命的重要战略机遇期。同样,中国改革开放也是把握住20世纪80年代后期以来的现代经济全球化和IT革命的重要战略机遇期。

现代经济全球化的主要推动力。首先是开放推动全球化前行。在关贸总协定/世界贸易组织(WTO)等多边经贸体系推动下,全球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获得快速发展。尤其是东亚外向型经济模式取得的显著增长实绩,带动了中国、印度等大型新兴经济体加快对外开放步伐。中印巨量低成本劳动力及其他生产要素深度参与国际大循環和国际工序分工体系,造就了相互依存的全球化经济体系。然而,无论历史还是现实都存在一个“全球化悖论”,即全球化的主要推手往往会在全球化进程中成为逆全球化的主要推手,

1870至1913年的经济全球化的主要推手是英国。由于忽视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机遇,忙于海外殖民地扩张,在1890年前后英国从推动自由贸易转向保护贸易。同样,1990至2007年的经济全球化的主要推手是美国。由于推动了20世纪90年代的科技泡沫和21世纪00年代的金融和房地产泡沫,美国经济空心化日趋严重,危机后也转向贸易保护主义。从而导致全球化的停滞和倒退。其次是市场化推动全球化前行。20世纪80年代以来,美英等主要发达国家、中国等发展中国家和前苏东转型中国家先后推动了市场化改革,逐步形成全球范围内市场配置资源的新局面,增进了全球经济福利。最后是科技创新推动全球化前行。20世纪90年代以来兴起的IT革命等助力世界经济进入了低通胀、低利率、高增长、不平衡的黄金时期。

然而,经济全球化前行始终面对着三个无法解决的矛盾。一是全球化缺少解决全球失衡和再平衡的协调机制。图4数据显示,1990年以来,美国经常项目逆差在1996年为1200亿美元,2001年超过4000亿美元,2007年超过8000亿美元,造成了全球失衡日趋严重、全球非理性繁荣、全球化失控的局面。其主因是美国20世纪90年代制造了科技泡沫,21世纪00年代制造了房地产和金融泡沫,美国经济和产业日益空心化,最终引发国际金融危机。其代价是现代全球化倒退。

IMF数据显示,21世纪后的第一个十年,全球平均增长3.5%,第二个十年增长3.12%,第三个十年增长2.54%。二是全球化缺少解决全球化损益和公平发展的协调机制。全球化会在发达经济体和发展中经济体之间以及内部造成受益者和受损者群体,如何协调两者之间的利益和矛盾,是全球治理困境的一个重要问题。如率先脱离欧洲一体化进程的是英国,率先转向区域化

如奥巴马任总统期间,将推动世贸组织多哈回合谈判,转向推动TPP、TTIP、TISA等区域自贸协定和诸边开放议题谈判。和贸易保护主义的是美国。三是全球化缺少解決地缘政治冲突和大国对抗的协调机制。表2数据显示,1990至2019年,日本GDP占美国的比重下降了30个百分点,中国则上升了60个百分点。全球化失控导致美国“吃亏”中国“占便宜”、中国出口导向战略加剧全球失衡,都成为美国挑起贸易战,推动贸易保护主义和逆全球化的所谓理由。图5数据显示,2005年中国经常项目顺差才1324亿美元,其来源主要是代工贴牌的加工贸易顺差;在全球非理性繁荣的带动下,2008年经常项目顺差才4206亿美元(张明,2022)。

金融危机爆发以来,中国经常账户顺差占GDP比率从2007年近10%,降至近年来低于1%~2%。外汇储备存量在2014年6月达到接近4万亿美元,2021年末为3.25万亿美元。在2001至2020年的20年间,除2016年外,直接投资在19年内都是净流入,累计顺差19813亿美元。20年间,证券投资有15年是净流入,累计顺差3964亿美元。其他投资在20年间仅有9年是净流入,累计逆差15019亿美元。如用非储备性质金融账户余额和误差与遗漏项余额之和,从2014至2020年间,中国有持续7年的跨境资本流出。

(三)大国博弈下主要国家政府加强了对经济的直接干预

现阶段,世界主要国家普遍加强了对经济的直接干预。这是否意味着全球新自由主义的时代结束了,我们将进入政府推动中美博弈、新旧基础设施建设竞赛和战略能力竞争的新时代。尤其发生了俄乌冲突,无论什么结局,世界会进一步向北约、美西方、民主同盟的集团化方向迈进。中国不可能倒向这个集团,必须坚持走自己的道路。俄乌冲突可能带来的一个后果,即中国发展的国际环境越来越像20世纪20、30年代。习近平主席在2019年6月日本大阪举办的G20峰会上指出,“避免因一时短视而犯下不可挽回的历史性错误”“避免落入冲突对抗的陷阱”。对中国而言,这相当于是一次大国冲突的压力测试和情景预演。对此,我们必须做最坏情景的假设,争取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赢得最好的结果。

首先,未来国际格局的演变将发生哪些新变化?是继续推动形成中美欧三足鼎立的国际大格局,出现中美欧结构相对平衡、利益相互纠缠的三大生产网络体系;还是出现中国与美西方阵营分明、相互对立的两个平行世界之间的选择性对抗、竞争与合作,极端情景会形成系统性激烈对抗的冲突情景;或形成中美之间科技、产业、金融三大领域之间脱钩与挂钩、对抗与合作、制裁与反制之间的战略缠斗。其他国家和地区有些会选边站,有些不选边站,中美战略能力竞争的重点是争取第三方的理解、支持、接受。

其次,未来的世界秩序的演变将发生哪些新变化?是延续二次大战后建立的多边经贸秩序继续前行,

习近平主席指出,“世界只有一个体系,就是以联合国为核心的国际体系。只有一个秩序,就是以国际法为基础的国际秩序。只有一套规则,就是以联合国宪章宗旨和原则为基础的国际关系基本准则”。 推动多边规则体系的与时俱进、现代化多样性包容发展;还是在基于规则的自由贸易秩序、基于对等的公平贸易秩序、基于共享的包容贸易秩序

自由贸易的本质是开放,公平贸易的本质是改革,包容贸易的本质是发展,三者之间寻求合作而不是对抗。然而,目前大国之间在WTO等多边经贸体系的分歧和冲突正在扩大。 之间的大国博弈中,搭建能够争取中国与美西方合作、多数经济体参与建设的自由公平包容的合作之桥;或俄乌冲突类似事件为导火索引发世界秩序更加失序。探索基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世界新秩序最佳实践是突破口。

最后,未来全球治理的演变将发生哪些新变化?是延续国际金融危机时中美合作推动过的G20全球治理平台;还是再次回归G7的小集团和推动导致全球进一步分裂的所谓的民主联盟;或发展区域化、诸边协商、碎片化的全球治理组织,如何避免因一时短视而最终落入冲突对抗的陷阱。国际格局、世界秩序、全球治理都是相当需要历史耐心的慢变量,中国如何为世界提供公共产品、安全资产和协调机制,是中国未来担负全球治理的稳定锚角色转变的本质要求。

在俄乌冲突中,中国既不会支持美欧对俄制裁,也不会支持战争。制裁在实质上是制裁人民,休战实质上是帮助人民,中国将提供人道主义援助。中国与俄美欧等都是国际事务中的利益攸关方,不会选边站。目前,中美之间出现科技、产业、金融各种脱钩的风险在显著上升。但近来中国美国商会、中国德国商会发布的调查报告显示,83%的美资企业和96%的德资企业持续看好中国市场,66%的美资企业和71%的德资企业计划增加在华投资。2022年前两个月,美国、德国实际对华投资分别增长36.4%和109.1%。

二、中美宏观政策不同步的长期影响

(一)2022年中国稳增长、美国反通胀的宏观政策不同步

2022年,中美仍是拉动世界经济增长的两大引擎。美国采取了超大规模的财政刺激政策,其首要目标不仅是经济恢复,更着眼于中美博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预计2022与2023两年美国经济增长率分别为4%和2.6%。美国2022年2月的通胀率高达7.9%,

哈佛大学教授劳伦斯·萨默斯在《华盛顿邮报》撰文指出,美国面临巨大的通胀压力,包括能源价格上涨、俄乌冲突导致的粮食价格上涨以及新冠肺炎疫情反弹引发的供应链中断加剧等,上述因素或在年内将美国通胀率推高3个百分点。 控制通货膨胀将成为美国2022年宏观政策的头等大事。3月美联储进入加息周期将引发宏观名义总量的相应调整,3月16日美联储将2022年美国经济增长率从4.0%下调至2.8%。美国宏观政策调整的外溢效应将直接影响到世界各国经济。中国应对世纪新冠肺炎疫情冲击的政策基调保持战略定力,保持宏观杠杆率的基本稳定,2月通胀率0.9%,

发达经济体作为消费中心、中国等新兴经济体作为生产中心,前者通胀率拉高后者成本驱动,其他大宗商品出口国拉高输入型通胀。以居民消费价格指数(CPI)衡量的通胀率,美国等发达国家要高于中国等新兴和发展中国家。而以生产价格指数(PPI)衡量的通胀率,美国等发达国家最高,中国仅次于美国,其他发展中国家最低。 稳增长成为宏观政策的主基调。但2021年的主要宏观政策实际效应偏紧,教培双减、反垄断、共同富裕、能耗双控等重大举措推进过程偏急,消费投资、生活服务和生产服务业、中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等领域复苏势头偏弱。稳字当头,七大政策组合发力,将2022年中国经济增长率预期调高至5.5%左右。

中国稳增长、美国反通胀,是否会成为长期趋势?这对全球经济和中美经济会产生重大影响。在未来的一个发展阶段,通货膨胀将成为一种长期现象。花旗集团经济意外指数显示,美国、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经济体以及全球经济分别从2020年9月、2021年3月和2022年2月开始出现超乎预期的通胀率上升。根据欧盟统计局数据,2022年2月欧元区通胀率按年率计算达5.8%,能源价格按年率计算上涨31.7%。其中,德国2月通胀率为5.5%,法国为4.1%,意大利为6.2%,西班牙为7.5%。俄罗斯预估制裁后的经济走势,通胀率升至16.8%,GDP下降4.5%;而印度尼西亞和日本2月通货膨胀率仅2.1%和0.8%。

英国学者查尔斯·古德哈特(2021)认为,中国的崛起及其人口带来的“甜头”强力影响过去40年全球通胀、利率的变化走向。现在,中国人口增长率减缓正值世界“反全球化”兴起之际。不仅是中国,欧美发达国家也一同身处这一人口大“逆转”的最前沿,这将从根本上改变世界经济。他预计西方未来几十年的通胀压力在每年3%到4%之间,这是劳动力短缺造成的。对此,中国将长期坚持稳增长的宏观政策组合,坚持短期稳是大局、中期结构性改革为主线、长期高质量发展为主题的政策衔接和持续,坚持保持战略定力和宏观杠杆率的基本稳定,顺利度过从人口规模红利到人口质量红利的转变。从美国方面看,它不仅为摆脱新冠肺炎疫情造成的严重经济衰退而采取了超大规模的财政经济刺激,

特朗普任内实施了3.1万亿美元(2020年3月和2021年1月),拜登上台不到一年也实施了3.1万亿美(2021年3月签署1.9万亿美元纾困法案、11月签署1.2万亿美元的基础设施投资和就业法案)。 而且为了中美战略能力竞争而继续采取扩张性宏观政策,通货膨胀将成为长期现象。

(二)美国关于通货膨胀前景的争论

美联储推出了“平均通货膨胀目标制”,希望通过提升对通货膨胀的容忍度为经济复苏赢得更加充分的时间。直至2021年底,美联储主席鲍威尔还一直坚持本轮通货膨胀是暂时性的政策判断。

主要发达国家扩张性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是全球通胀的需求端原因之一。实施了“无限制量化宽松”政策,创造了空前宽松的信贷环境。更重要的是,2020年8月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宣布美联储将实施新型货币政策框架——“平均通胀目标制”(Average-inflation Targeting)。在新框架下,货币政策的目标是追求在一段时间内实现2%的平均通胀率。如果之前一段时期的通胀率低于目标,那么美联储将在之后的时期允许通胀“超调”。

美国学者大卫·雷夫施耐德和大卫·威尔科克斯(2022)认为,2021年美国的高通胀主要是特殊因素产生的结果,其中许多因素可能会在2022年和2023年消退,通胀的长期预期已经保持稳定。因此,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在适当的警告下,大部分高通胀将自行消失,美联储不必过于猛烈地踩刹车。它只需要使政策利率接近中性利率,着陆很可能是顺利的。

他们认为在大流行之前的25 年里,通胀冲击几乎没有持续存在,而且通胀总是很快回到美联储2%的通胀目标附近。美国个人消费支出平减指数(PCE)将在未来两年左右平稳下降至美联储2%的目标。

然而,曾做过IMF首席经济学家的奥利维尔·布兰查德(2022)对当前美国通胀形势提出不同看法。他发现,现在美国通胀形势更像1975至1983年(参阅图6)。美联储当时的政策严重滞后于通胀形势,1975年核心通胀率和政策实际利率相差17个百分点,现在相差12个百分点,当年美联储用了8年时间才将通胀率控制在4%。代价是实际利率上升了近13个百分点,失业率从20世纪70年代初到最高点上升了6个百分点。

奥利维尔·布兰查德认为,美联储近40年来一直保持着低通胀记录,因此有理由获得信用,而20世纪70年代的美联储却没有这种记录。在20世纪70年代,两次主要的能源价格冲击使情况变得复杂。但今天,我们可能会有类似的经历:2019年爆发的新冠肺炎疫情已经大幅提高了油价,而近期的乌克兰战争可能导致油价进一步大幅上涨。然而,今天能源在生产和消费中所起的作用比那时要小,这是个好消息。他认为,2021年美国的通胀飙升与过去40年来的任何情况都不同。约瑟夫·E·加格农在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的政策讨论上提出,如果到2023年底PCE通胀率稳定在远高于2%的水平,那么问题是美联储是否需要进一步放缓经济,冒着衰退的风险,才能一路回到2%。

约瑟夫·E·加格农(Joseph E. Gagnon) 在美国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政策简报中估计,当失业差距为负时,失业率下降1 个百分点会使通货膨胀(其他条件相同)增加0.6%,大约是 Reifschneider 和 Wilcox 估计的系数的8 倍。根据这一估计,-2% 的失业率差距可能会增加1.2% 的通货膨胀。Δp=Δp(-1)-a(u-u*)+x,Δpe=pe - p(-1),其中 p(-1)是上一期价格水平的对数,pe 是本期预期价格水平的对数,所以 Δpe 是本期预期价格通胀;u 是失业率,u* 是自然失业率,所以(u- u*)是失业差距。x 是影响价格高于工资的所有因素。

关于美国通胀率前景的争论,焦点是根据过去40年通胀率长期稳定趋势观察美国通胀率的未来,还是基于趋势变化观察美国通胀率的未来。前者坚守菲利普斯曲线变平了,给定的失业率变动,通货膨胀的变动幅度很小;单位劳动力成本的变动,对价格通胀的影响有限。因此,得出来大卫·雷夫施耐德和大卫·威尔科克斯的实证判断,即美联储不必过于猛烈地踩刹车,美国PCE将在未来两年左右平稳下降至美联储2%的目标。后者则认为菲利普斯曲线变陡峭了,即劳动力市场过热或供需失衡都会转变为通胀现象。如果影响价格高于工资的各种因素发挥推高通货膨胀的作用,如果菲利普斯曲线的斜率不再平坦而是变陡峭了,这将进一步助长通胀持续下去。

图6可以讨论三种不同的通胀场景。

一是新冠肺炎疫情的爆发造成供应链中断、各国生产能力恢复不同步成为全球通胀高企的主要推手。其中包括对通胀预期的供给冲击(如供应链中断、供给短缺等)、需求冲击(财政刺激、消费增加等)。关键分歧是未来通胀走势是与过去40年来的任何情况都不同(布兰查德,2022),还是2023年通胀着陆很可能是顺利的(雷夫施耐德、威尔科克斯,2022)。另一个问题是未来通胀率的主要推动力是什么?美国未来是否会推动基建投资、改善民生、科技创新等大规模的财政支出计划,从而推高需求拉动的通胀;俄乌冲突是否会持续推高大宗商品价格,从而带来成本驱动的通胀;中美博弈等地缘冲突是否可能造成两个平行世界的不确定性冲击,从而带来通胀预期持续走高。

Ahn & Luciani(2021)将通胀分解为纯通胀、相对价格通胀和特殊通胀。发现纯通胀决定了通胀的趋势性,相对价格通胀和特殊通胀则决定了通胀的波动性。更进一步发现了纯通胀主要由劳动力市场疲软和通胀预期驱动,而石油价格或汇率变化等供给冲击对纯通胀没有影响,而是解释了相对价格通胀的变化。如果存在导致纯通胀的趋势性因素——劳动力市场疲软和通胀预期驱动,那么很有可能这次新冠肺炎疫情引起的全球通胀将在中长期持续,而不只是能源价格推动的短期波动。总之,我们要做好准备进入一个与通胀长期伴随的新时代。

二是通胀率的未来走势是否更像20世纪70年代。布兰查德认为,首先,1975年核心通胀率和政策实际利率相差17个百分点,美联储用了8年时间直到1983年才将通胀率控制在4%。其代价是实际利率上升了近13个百分点,失业率从70年代初到最高点上升了6个百分点。现在核心通胀率和政策实际利率相差12个百分点,控制通胀所需要的时间和代价可能是巨大的。其次,发达国家劳动力市场是否会重现70年代“工资—通胀”双循环推動。80年代后期,产业转移和国际工序分工体系瓦解了工会力量和集体谈判制度。下一步是否会出现经典经济学规律回归的现象呢?尽管周期性的劳动成本—通胀压力较小,但美国劳动力成本在近几年确实存在持续上升的趋势,尤其是出现逆全球化趋势以及俄乌冲突以来,劳动力成本—通胀的趋势性变化更值得关注。最后,新冠肺炎疫情的爆发造成的供应链中断的通胀压力是暂时性的还是中长期的。现阶段全球供应链收缩和综合物流体系解体是通胀压力释放的因素之一。Davarzani(2022)研究了1970—2014 年全球大宗商品价格冲击对国内通胀的影响,发现全球大宗商品价格冲击可以解释一国26%到38%的通货膨胀波动。总之,1975至1983年是美国从扩张性宏观政策到严格反通胀的宏观政策转变的重要转折点,现在美国是否进入从严格反通胀的宏观政策转向扩张性宏观政策的重要转折点。因此,美国现阶段通胀形势仍处于持续波动前行的一个长时期的初始阶段。

三是美国未来通胀率是否更像20世纪20、30年代至70年代的综合混合体(见图6)。现阶段涉及通胀的经济理论和政策实践可能回归经济学经典的时期。菲利普斯曲线从更加平坦转向更加陡峭就是一个证明。Beckmann等(2021)认为,导致当前的通胀延续至中期通胀的因素包括原材料大宗商品超级循环产生的持久价格上涨压力,持续性的供应瓶颈,新冠肺炎疫情导致的私人部分储蓄率上升产生额外需求,大规模的财政刺激以及紧张的劳动力市场等。尽管这些因素多为暂时性的,但可能导致比过去十年更持续的价格上涨压力。此外,1979年以来的全球宏观经济有哪些因素近年来发生了新变化。实际工资追赶通胀的动态趋势变了,通胀率由长期稳定开始快速上升;通胀预期的锚定效应变了,如果预期越失锚,则2021年通胀越会影响2022年的通胀形势;菲利普斯曲线变平了,意味着对于给定的失业率变动,通货膨胀的变动幅度较小,如果菲利普斯曲线变陡峭了,劳动力市场过热就可能对工资通胀造成巨大压力;人口老龄化也会加剧产出下降和通胀上升这样两个相反趋势。现在的问题是,过去的趋势不再继续,通胀形势将发生转折性变化(奥利维尔·布兰查德,2022)。IMF前首席经济学家Maurice Obstfeld说,这段冲击持续的时间越长,各经济体遭受“类似于20世纪70年代经历”的可能性就越大。经济增长放缓甚至衰退可能是战胜通货膨胀的代价,新兴经济体尤其脆弱。

佚名:《世界经济可以避免1970年代的停滞型通货膨胀重演 但不是没有代价》,新浪财经,2022年3月10日。穆迪分析首席经济学家Mark Zandi认为,部分是因为像美联储这样的央行已经从20世纪70年代的长期通胀中吸取了教训——足以不再走上这条“黑暗道路”“他们宁愿让我们更早地陷入衰退,而不是陷入停滞型通货膨胀和之后更严重的衰退”。然而,问题是,未来美国通胀率的变化轨迹是越来越像20世纪70年代走出滞涨时的场景,还是越来越像20、30年代走出百年变局时的场景?

20世纪70年代走出滞涨时的场景,更多是执行严格反通胀的宏观政策组合;20、30年代走出百年变局时的场景,更多依靠扩张性宏观政策和对通胀更包容的政策取向。从目前的形势看,俄乌冲突、新冠肺炎疫情、中美博弈以及未来还会不断出现更不可预见的激烈冲突对抗,有推动全球格局走向20世纪20、30年代局面的趋势。中国怎么办?适应全球未来长期通胀率变化的新形势,要始终坚持短期稳是大局、中期结构性改革为主线、长期高质量转型为主题的宏观政策取向。即便是全球通胀形势有失控的风险,仍要保持战略定力,推动国内经济稳定增长。

(三)中美宏观政策不同步的长期影响

如果中美博弈出现宏观政策取向不同步的长期趋势,将带来全球债务结构、国际货币体系、本国劳工市场的重大持续转变,从而引发国际格局和世界体系渐进的变局。其中隐含的重大机遇和严峻挑战是需要我们认真研究和对待的。其中,美国宏观政策转向的长期影响值得重视。目前,美国面对高油价、高通胀、高债券收益率上行压力。2020年3月29日,美国2年期国债收益率自2019年8月以来首次高于10年期国债收益率,即出现了长短期国债收益率倒挂。美国经济预期将陷入衰退的风险在上升。美国宏观政策选择面对困境:为了防止经济衰退,而采取新一轮扩张性宏观政策;还是为了防止通货膨胀,而付出经济衰退的代价?笔者相信,有更多经济学家希望美联储能够延续过去40年的严格反通胀模式,即使付出严重的经济衰退。但在中美博弈、俄乌冲突、新冠肺炎疫情面前,拜登政府及美联储大概率会最终选择经济扩张与通胀同行。其中,中美博弈的地缘政治因素在起决定性作用。

1.美国债台高筑将成为长期趋势

美国财政部公布的数据显示,美国联邦政府债务规模已突破30万亿美元,比美国2021年GDP高出约7万亿美元。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美国债务增长近7万亿美元。

2021年,美国在世界GDP中占比24.4%,美元在国际外汇储备中占比60%,总债务占美国GDP的130.65%。 同时,按照美国证券业和金融市场协会的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9月底,美国企业的公司债券发行余额达到10万亿美元,较上次美国的加息周期(2015年底)多出约30%。

日本案例中,企业降低杠杆,公共债务和私人债务总量上升,最终对企业和经济发展带来不利影响。其中,债务违约风险更高的低评级债券占比约20%。又据2022年2月美国纽约联邦储备银行发布的报告,2021年美国家庭债务总额增加了1.02万亿美元,达到15.58万亿美元,创金融危机以来的最大增幅。美联储加息不仅会增加美国各类债务成本及债务风险(见图7),还可能增加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偿还美元债务的成本,从而推高全球债务违约风险(见图8)。

要重新评价美国的债务负担。美国财长耶伦上任后,一是强调美国国会要迅速提高联邦政府债务上限,将联邦债务上限从目前的28.9万亿美元提高到31.4万亿美元。她警告称,美国政府债务违约很可能引发一场“历史性的金融危机”。二是强调债券的利息支付占GDP之比/债务占GDP之比小于1,则债务就是可持续的,即在低利率的环境中承担更高债务负担仍是可持续的。她的这两项财政政策的诉求,为美国下一步不断推高债务上限,随加息周期而不断推高利息支出鋪平了道路。其目的是通过实施扩张性财政政策,为中美战略能力博弈取胜提供充足的可持续财力支撑。她表示,“从长远来看,大规模刺激经济的好处将远远大于成本”。至于美国财政政策取向是否会引发通胀并对全球开征通胀税的外溢代价,她并不真正在乎。

2.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债务风险显著上升

国际金融协会(IIF)最新发布的《全球债务监测》报告显示,2021年全球债务总额首次突破300万亿美元,达到303万亿美元。新增债务超过80%来自新兴市场,其债务比上年增加8.5万亿美元,超过了95万亿美元。自2021年9月以来,发展中国家的债券收益率一直在上升,这是金融状况收紧的一个明显信号。自俄乌冲突以来,发展中国家债券收益率平均又增加了36个基点。预计2022年发展中国家需要3100亿美元来满足外部公共债务的偿付要求,这相当于2020年底外部公共债务未偿存量的9.2%。IMF预测,从疫情前2019年至2021年底,全球债务率将由83.6%上升至97.8%,发达国家的负债率将从103.8%升至121.6%,新兴市场的债务率将从54.7%升至64.3%。

为此,IMF总裁格奥尔基耶娃建议,一是确保各国安全度过货币政策紧缩周期。主要国家采取减债、加息、缩表等紧缩政策,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必须为由此带来的国际资本流动逆转做好准备。如在条件有利时延长债务偿还期限,同时避免进一步增加外币债务。二是要关注财政可持续性,帮助低收入国家解决债务问题。IMF预计约60%的低收入国家已处于债务困境,需要更多国内收入、赠款、优惠融资等,以便快速解决债务问题。

2021年8月,IMF发行了历史上规模最大的6500亿美元的特别提款权,然而,其分配是与IMF的国家配额相联系的。这意味着大部分增加的资金将归于高收入国家,而只有8%将被输送到具有高度债务脆弱性的国家。一些高收入国家可能愿意将其增加的特别提款权份额“捐赠”给贫困国家;但这不如将特别提款权的分配与发展水平挂钩,从而使贫困国家在这种增加中直接获得更大的份额。

3.公共产品短缺是当前主要的全球治理困境

作为负责任大国的重要职能是为全球提供公共产品。导致全球化倒退的主因是公共产品短缺的困境。如本文第一部分讨论的全球化三个短板:一是缺少全球失衡和再平衡调节机制;二是缺少全球化损益和公平调节机制;三是缺少地缘政治和大国冲突的仲裁调解机制。由于缺少全球性政府和央行,缺少有效的全球经济治理机制和金融货币体系,缺少足够负责任的大国承担提供公共产品和安全资产的责任,这些问题在相当长时期内很难有解。这就很容易落入“金德尔博格陷阱”,即缺少全球公共品提供者所导致的全球经济失序,最终会陷入冲突对抗的陷阱。要防止这种情形发生,中国就要有意识地承担为全球提供力所能及的公共产品和安全资产的历史责任。中国承担公共产品供给责任的案例很多,其中有两个经典案例:一是应对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中国承诺人民币不贬值,保证了地区货币稳定。代价是1998至2005年人民币汇率长期稳定,导致经常项目盈余和外汇储备资产的大幅积累。二是应对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中美携手利用G20作为全球治理平台稳定了全球经济。代价是中国宏观杠杆率从142%的低点上升到290%的高点。这是2008年世界主要国家实施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并未引发严重的通货膨胀的一个重要原因。今后中国承担公共产品和安全资产供给责任,就是在世界百年变局中提供相对稳定的宏观政策、宏观经济和现代产业体系以及可以充当稳定锚功能的人民币、人民币资产和人民币市场体系,为世界和中国提供一个可以两面下注对冲风险的系统性选择。

当前,美国仍是全球最重要的安全资产供给者。以美国财政可持续性和国家信用为基础,美元、美债、政府支持的机构证券、金融机构债务等都被视为安全资产。然而,如果美国采取扩张性宏观政策,通胀率居高不下,那么,美元贬值就等价于全球减免美国债务,是全球共同承担美元作为公共产品的代价。美国只有创造更多的美债,才能吸收泛滥的美元流动性;只有创造更多的美元,才能满足联邦政府发债融资的需求。自21世纪头十年中期以来,美元近30%的升值,以及美国债券收益率约3/4的下降,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归因于中国的影响。金德尔博格在解释大萧条形成原因时认为,根源在于英国没有能力,美国又不愿意承担责任以稳固国际经济体系:第一,为跌价商品保持比较开放的市场。美国在1930年通过的《斯穆特—霍利关税法案》,引起全球贸易战。第二,提供反经济周期的长期贷款。第三,在危机时期实行贴现,全球缺乏“最后贷款人”(邵宇、陈达飞,2022)。对此,中国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角度出发,要避免落入“金德尔博格陷阱”,就要补位承担力所能及的安全资产和公共产品供给的责任。

瑞士信贷银行短期利率策略主管佐尔坦·波扎尔最新发表《布雷顿森林Ⅲ》(Bretton Woods Ⅲ)的报告。

资料来源:《瑞士信贷银行报告认为:21世纪“布雷顿森林体系”正形成》,参考消息网,2022年3月18日。

他指出商品危机正在发生,这将大大动摇现在以美元为基础的经济体系,引入世界货币新秩序。他预言的布雷顿森林体系3.0,其支撑是“Outside Money”外部货币,即黄金和其他大宗商品。也就是说,美国欧盟发行的货币和债券将不受信任,

IMF第一副总裁Gita Gopinath发出警告称,西方对俄罗斯实行的某些制裁,具体说就是冻结或没收俄罗斯央行持有的美元和欧元储备,将使其他外国央行不再愿意持有巨额的美元和欧元。 黄金和资源才具备更底层的信用。这将导致西方世界的高利率和高通胀。他还认为,“从以黄金为支撑的布雷顿森林时代,到以主权债券为基础的布雷顿森林体系Ⅱ,未来我们将转向以黄金和其他原材料为支撑的布雷顿森林体系Ⅲ”。

维克托·布兰科·莫罗:《21世纪的“布雷顿森林”,基于原材料的新货币秩序》,西班牙《经济学家报》网站,2022年3月13日。沙特阿拉伯正在考虑以人民币定价其对中国的部分石油销售,在国营石油公司Aramco 的计价模式中接受人民币计价的期货合约。佚名:《高盛:“石油人民币”是头等大事,对美元的未来做出不祥的预测》,金融见闻录,2022年3月22日。世界黄金协会数据显示,俄罗斯目前拥有2300吨左右的黄金。2020年3月23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宣布,凡是与俄罗斯进行石油天然气贸易等大宗交易,必须使用俄罗斯法定货币卢布进行结算。将大宗能源商品变为卢布最大的信用支持。3月24日彭博全球债券综合指数(政府和企业债务总回报率衡量基准)已从2021年1月的高点下跌11%,创有记录以来的最大回撤,超过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10.8%的跌幅。从市值来看,缩水幅度接近2.6万亿美元,同样高于2008年的2万亿美元。

美国财政部长耶伦近来表示,美元并没有真正的竞争对手,中国和俄罗斯都没有接近找到替代美元交易的货币。她相信,“美联储能够在不引发经济衰退的情况下控制住通胀”。美元不会因为对俄罗斯制裁而失去其作为世界主要储备货币的地位。她认为,“目前美元没有任何威胁性竞争,而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太可能出现”。虽然高盛和瑞信都暗示美元霸主地位面临威胁,但要找到与之匹敌的替代者极具挑战。然而,对于投资者而言,通胀的上升意味着持有市场债券乃至政府债券的吸引力都正在减弱,因为这些债券的久期很高,即估值对利率的变化非常敏感。Winson Phoon表示:“当把久期风险纳入考虑当中,那么美债的避险属性就被削弱了。”

三、新形势下把握中华复兴和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机遇

2022年是在俄乌冲突、新冠疫情、中美博弈背景下开局的。这是需要战略谋划中华复兴和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发展路向的重要一年。无论世界如何风雨变幻,保持历史耐心、战略定力和求真务实的精神,化危为机,转危为安,做好自己的事情始终是最重要的。

(一)把握中华复兴和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机遇,开创新局面

世界再也不是过去的世界。新冠疫情、俄乌冲突、中美博弈等重大事件,正在改变世界前行的轨迹和方向。对于实现中华复兴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目标而言,防止经济全球化进一步倒退和推动新型全球化继续前行;防止中美脱钩和推动中美科技、产业、金融继续紧密挂钩;防止落入对抗冲突陷阱和推动全方位国际合作是中华复兴的战略全局。在国际格局层面,无论是三足鼎立还是两个平行世界,都是大国均势的游戏。制裁最终受害的是人民,休战最终帮助的是人民,坚持以人民为中心是中国和世界发展的公平正义。在实体经济层面,全球经济重心东移将带来东亚生产方式转型、东亚生产网络提升。在金融经济层面,数字货币、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等将改变传统金融货币业态。如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就有名列世界前茅的香港、上海、新加坡、东京、悉尼五大金融中心。香港、上海在其中将扮演综合创新金融枢纽功能,逐步形成英美金融体系、欧洲大陆金融体系、伊斯兰金融体系等模式相混合的亞洲新金融体系。

中美再也不是过去的中美。

萨缪尔森(2004)。第一种情形是贸易的一方在原本具备比较优势的领域,大幅度提高生产率,带来双赢;第二种情形是一方在原本不具备比较优势的领域提升了生产率,会损害对方利益。美日在半导体领域的竞争,中美在5G和人工智能等领域的竞争,都符合第二种情形。中美战略能力竞争将是一场超长的马拉松比赛。美国有全球一流的科技、产业、金融优势,中国有全球一流的历史耐心、战略定力、自立自强优势。中美之间始终面对脱钩与挂钩、对抗与合作、制裁与反制之间的战略博弈。在未来的一个时期,美国高通胀、中国稳增长将成为长期趋势。即使美国宏观政策部门愿意付出一场严重衰退做代价转向严格反通胀的目标组合,地缘政治竞争也使之难以持续下去。全球安全形势及美国国内迫切需要的基建更新、产业更新、民生更新等都需要巨额财政资源投入。在这种形势下,全球投资人将比以往更重视人民币和中国债券,他们也更期待中国进一步改善预期管理和宏观管理,学会与全球投资人沟通对话,形成世界对中国未来的良好预期。我们要通过市场驱动、企业驱动、民间驱动的方式促进中美之间的科技合作、产业合作、金融合作。中国国债被相继纳入摩根大通和彭博巴克莱的债券指数,香港推出明晟指数(MSCI)中国A50互联互通指数期货、不断扩大沪深港通投资标的,引入新的特殊目的收购公司作为海外借壳上市的一种(SPAC)上市机制等,挂钩仍然是中美之间的主流趋势。

中国再也不是过去的中国。2022年冬奥会的主题是“我们”,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中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征程要给世界带来机遇而不是威胁。在全球经济治理层面,在基于规则的自由贸易、基于对等的公平贸易、基于共享的包容贸易之间要搭建合作之桥而不是对抗之桥。在国内双循环战略层面,推动零关税、零壁垒、便利化、服务业市场准入负面清单的高水平市场开放;

正式生效的RCEP协定中,我国承诺90%左右货物贸易最终实现零关税,我国正式申请加入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协议中,零关税比重有可能达到99.5%。推动规则、规制、管理、标准等高标准制度型开放,与国际高标准制度规则相衔接;推动人才、技术、资金双向流动的高层次创新开放。在公平竞争层面,从中美产业链垂直—互补、水平—竞争的基础上,探索中美基于产业水平分工、合作、互补的错位竞争、差异发展的新模式。我们不搞赢者通吃,不搞零和博弈、不搞以强凌弱,与发达成员之间寻求强强互补型合作,与发展中成员之间寻求共享型发展合作。在发展与安全层面,在强调创新是第一动力、人才是第一资源、发展是第一要务的基础上,增强技术安全、产业安全、供应链安全的综合保障能力。

(二)把握中美经济不同步机遇,为世界提供安全资产

一是把握未来中美经济周期不同步的机遇。这将给全球投资人提供货币、资产、物业等两面下注,对冲系统性风险的投资选择,从而有利于提升人民币的国际比重,有利于提升人民币资产的全球配置效率,有利于提升供应链的韧性和多样性选择。这将提高我国向全球提供安全资产的国家能力,推动人民币、金融市场和工具、汇率和价格机制、实体经济“走出去”的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进程。由于中美在科技、产业、金融的全球位势仍存在相当大差异,持续缩小中美全球位势差异,不断完善我国向世界提供信用和市场风险低、市场流动性高、通货膨胀和汇率风险可控、资本项目开放的安全基础设施,逐步提升人民币和人民币资产的避险能力及全球配置受益非常重要。

二是把握经济全球化变局的机遇。当前,贸易全球化、生产全球化、金融全球化出现不同程度倒退,美西方要把“非市场经济导向”的帽子扣到我们头上,WTO等多边经贸体系改革陷入困境,出现了区域化、集团化、碎片化发展趋势。对此,中国全面深化改革,扩大对外开放,推动高质量转型,从周边地区做起,从共建“一带一路”做起,从开放第三方合作做起,积极推动数字全球化、绿色全球化、服务全球化的前行。这将有利于提升人民币的国际比重,创造条件激励全球消费者愿意使用人民币来购买中国货物和服务,激励全球生产者愿意使用人民币来购买中国技术、零部件和设备,激励全球投资者愿意使用人民币进行交易、结算和存储价值。

特里芬困境是人民币国际化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即通过贸易或经常项目逆差为全球提供人民币作为国际交易、结算和储备货币,同时要保持人民币币值稳定。

三是把握中美博弈百年变局的机遇。中美之间将展开越来越激烈的脱钩与挂钩、对抗与合作、制裁与反制的战略博弈,世界各国都面对如何选边站的难题。为此,积极创造条件促进中美工商界、学术界和社会各界之间挂钩不脱钩,改善促进中美合作的政策环境、舆论环境、社会环境。同时,大力推动RCEP、CPTPP、数字经济伙伴关系协定(DEPA)、亚太自由贸易区(FTAAP)、中欧全面投资协定(CAI)等区域一体化合作进程。如2022年正式生效的RCEP重点是构建东盟、日韩、澳新三大人民币合作区,形成中国初级产品、中间产品和资本品进口的重点地区。积极沟通协调推进CPTPP成员谈判进程,作为推动规则、规制、管理、标准等制度型开放与国际高标准规则衔接的样本。积极推动与新加坡、新西兰、智利等關于中国加入DEPA的谈判,推动数字规则与国际对接。适时推动亚太经济合作组织(APEC)层面的FTAAP建设,其意义在于,中美都曾表达过推动FTAAP的意愿,其中更容易推动中美商业存在的合作。

四是把握中国实施双循环战略的机遇。预计2035年中国将成为世界第一大消费市场,其规模有可能接近美国欧盟的总和。在高质量发展基础上深耕东亚及东南亚、深耕“一带一路”、深耕美欧第三方合作。打通国内大循环、国内国际双循环、培育新优势的通路和关键环节,建设好粤港澳大湾区、京津冀协同发展、长三角区域一体化等国家战略;建设好海南中国特色自贸港、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长江中游城市群;建设好21个自由贸易试验区,尤其是拓展香港与内地资本市场对接、金融互联互通、金融为实体经济服务的国际融资新格局。

五是把握国家扩大进口实现国际收支基本平衡的机遇。更加重视进口和贸易平衡,就要充分利用中国市场应用场景潜力大、韧性足、空间大的综合优势,推动研发外包、技术外包、设计外包、资讯外包、专业服务外包等新进口方式,把全球工商界、科学界、社会各界精英紧紧团结在我们周围。在全球大宗商品价格飙升、地缘政治冲突加剧的背景下,完善中国对外依存度较高的粮食、能源、资源等初级产品供给安全保障体系。在全球供应链出现短链化、区域化、意识形态化的背景下,主动“走出去”推动中国供应链合作方式的转型升级。同时,积极推动越来越多贸易伙伴转为中国的逆差方,有利于推动人民币的国际结算、交易和储备功能,持续提升人民币的国际比重。

(三)把握中美科技不同步机遇,促进全方位国际科技合作

中美科技战略、科技产业和人才的能力竞争同样会出现不同步的走势。美国会继续推动中美科技的选择性脱钩,中国也会继续推动中美科技合作,两者之间存在着“去中国化”与“去美国化”的系统性对抗风险,进一步发展很容易落入科技冲突对抗的陷阱。当年的“斯普特尼克”时刻,美国为了消除科技面对竞争的威胁和挑战,依靠盟国体系,建立了“巴统”对苏实施科技封锁,启动“长臂管辖”系统打压苏联科技,迫使苏联走上了关门搞科技的道路,最终逐渐落后于欧美。这个教训要铭记在心,绝不落入科技冲突对抗的陷阱。要建立科技挂钩不脱钩的战略纠缠机制,推动科技合作,规避各类科技脱钩陷阱。

把握中国科技创新攻坚克难的关键环节。现阶段我们的主攻方向是指向性基础研究或应用基础研究,还是关键共性技术、基础共性技术、产业共性技术研发平台,还是开发试验研究和科技成果转化?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国曾引发过“科学是无尽的前沿”,还是“消失的前沿”

1986年,D.Sharpley和R.Roy出版了题为《迷失在前沿:美国科学和技术政策的偏离》的著作,认为美国联邦科技政策遵循布什报告,强调自主的基础研究只是一部分内容,而应用研究、工程、技术、科学教育以及基础与应用之间的相互联结被忽略了。他们认为,这每一部分都是重要的,应该平等对待。他们进一步提出了基础研究不仅仅是没有指向的,还有目标导向的基础研究。 的广泛讨论。1945年,时任美国总统科学顾问范内瓦·布什提交了《科学无尽的前沿》报告,认为基础研究是经济增长的最终源泉。这个思想被美国政府所接受,建立专门资助基础研究的国家科学基金会(NSF),与国防部、原子能委员会、农业部、国立卫生院形成支持科学技术发展的多元化机制,由此奠定了战后70多年美国科学发现和基础研究发展的黄金时代。同样的讨论也出现在中国。国家支持原创性引领性科技攻关,实施了基础研究十年规划;强化国家战略科技力量,推动科技体制改革三年攻坚方案(2021—2023年)。

科技创新能力差异大是我国的一项综合优势。按照2020年全社会研发强度划分,区域科技创新能力可以分为三大板块:一是科技创新驱动高质量发展的排头兵。包括北京、上海、天津、广东、江苏、浙江,其研发强度已超过2.88%,显著高于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平均2.47%的研发水平。二是投资驱动向科技创新动能转换过渡。有12个省市研发强度位于1.64%至2.42%。三是资源驱动数字经济赋能动能转换。有13个省市自治区研发强度处于0.23%至1.52%。按科技创新能力划分,我国有科技创新的发达地区、新兴市场、发展中地区三大板块,需要实施差异化科技创新能力提升战略、强强科技竞合分工战略、科技全方位国际合作战略等。其中构建科技人才、创新链、现代金融的开放共享生态最关键。

科技创新驱动现代产业体系建设是一项重要课题。第一,在中美博弈的新形势下,建立基于高质量发展的自立自强科技创新体系和现代产业体系。第二,重构关键共性技术、基础共性技术、行业共性技术的国家共性技术服务平台和网络。建立类似台湾工业研究院、德国Fraunhofer协会、华中科技大学东莞工业技术研究院等类型的共性技术研发服务机构。第三,加强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发展国家大科学装置和国家实验室等新型科研机构,推动科技创新、管理创新和商业模式创新。第四,牢牢把握发展实体经济这个坚实基础不动摇。建设以现代农业、现代工业、现代建筑业、现代生产性服务业为重点的现代实体经济体系,发展一流科技创新体系、一流现代金融和多层次资本市场体系、一流人力资本体系。第五,充分发挥我国超大规模市场应用场景的独特优势,推动科技创新的全方位国际合作。从简单模仿到创造性模仿,从追随创新到并跑创新,从中国大脑到世界大脑,推进科学、技术、工程、数学的全方位国际合作。

(四)把握金融发展不同步机遇,坚持金融为实体经济服务大方向

这次俄乌冲突可能带来的一个后果,即中国发展的国际环境越来越像20世纪20、30年代。对中国而言,这相当是大国冲突的一次压力测试和情景预演。对此,我们必须做最坏情景的假设,争取为实现中华复兴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赢得最好的结果。目前,中美之间出现科技、产业、金融各种脱钩的风险在显著上升。美国和欧盟先后采取了制裁俄央行、财政部和主要金融机构,限制其在国际市场上融资;禁止7家俄罗斯主要银行使用国际结算系统(SWIFT),限制俄央行使用其外汇储备;IMF、世界银行、亚投行(AIIB)、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NDB)等宣布暂停对俄罗斯的贷款业务等举措。对此,我们要丢掉幻想、做好发生最坏情景的充分准备。现阶段需要加强宏观审慎监管,加快资本账户开放,加快人民币清算支付体系的建设,加快包括衍生品在内的国内金融市场的建设和开放,继续推进人民币汇率制度的改革扩大其弹性,加强国际金融治理合作(张礼卿,2021)。

金融改革涉及建设高标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和开放型经济新体制的高端部分,要充分发挥好香港国际金融中心与国际金融体系挂钩的作用。一是香港与内地合作推动金融高质量发展,重点是全面深化金融改革、开放和创新发展,培育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金融环境。二是香港和內地合作防范化解重大金融安全风险。中美金融博弈也可能发生重大金融冲突对抗风险,要利用香港金融基础设施构建有效的防火墙缓冲机制。三是香港与内地合作推动风险管理市场工具。外汇和商品衍生产品市场交易仍是内地监管之痛,非居民参与本地衍生产品市场有很多限制。香港内地合作增强金融监管能力。四是香港和内地合作推动国家资本项目开放,稳妥加快资本流出自由化的改革步伐。五是两地金融监管部门可以协同推动开放和扩大人民币指数基金(ETF),促进以人民币计价的中国债券 ETF、引入ETF互挂、人民币房地产投资信托基金(REIT)等创新品种上市。

(五)把握人口质量红利发展机遇,化解老龄化挑战

要高度关注老龄化与通货膨胀之间的关系。过去30年,为积极参与经济全球化做出重大贡献的中国农村剩余劳动力已进入少子老龄化发展阶段。英国学者古德哈特和普拉丹(2021)认为,老龄化会提高通货膨胀。曾经担任过日本银行行长的白川正明把日本老龄化影响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需求侧产生通缩压力,需要反向货币政策应对;第二阶段是供给侧产生通胀压力,需要解决劳动力减少和生产能力下降的问题;第三阶段是中性或通胀失控,取决于财政可持续性。他认为日本处于第二个阶段,每年劳动年龄人口减少1百万人(见图10),虽然随着妇女、老人工作劳动参与率有所增加,但总工作时间趋于减少。

从图10显示的数据可以看出,白川正明先生的分析是对2013年以前形势的预判:日本老龄化阶段劳动年龄人口每年减少一百万。但从2013年以后(除了2020年),日本劳动年龄人口每年都有所增加。其中一个主要原因是,2012年底再次担任首相的安倍晋三为刺激日本经济推出了“三支箭”战略。2013年4月,安倍晋三的“三支箭”战略进入启动阶段,其中的重要一环是将女性视为“最未被充分利用的人力资源”,并将“女性经济学”纳入其增长政策的“核心之核心”,提出了“构建所有女性绽放光彩社会”,并于2015年制定《推进女性活跃法》,因此被称为安倍的“女性经济学”。从2013年开始,日本女性就业大幅度增加。根据日本总务省统计数据,2013年至2019年,日本新就业女性数量超过280万人;截至2019年6月底,日本女性就业人数时隔66年再次突破3000万人,女性就业率较10年前提升11.3%,达71.3%;实行男性陪产假的企业数量增加2.5倍。2013年以后,日本女性、老人进入劳动大军后,日本劳动参与率提高了,劳动年龄人口出现程度不同的上升(见图10) 。在笔者访日调研期间,曾多次请教一位日本财务省高级官员有关日本老人参与劳动的情况。2014年左右的调研中,他告诉笔者日本很多机构延长就业到70至75岁;2019年左右的调研问同一个问题,他回答说,很多机构最长延长到80岁。

中国应当是处于日本从第一阶段向第二阶段过渡的时期。2011年中国劳动年龄人口已达到峰值,人口抚养比开始上升。2021年人口增长率0.34‰,接近零增长,2029年人口将达到峰值,预计2050年减少到13.64亿人。

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人口与劳动绿皮书:中国人口与劳动问题报告No.19》,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9年。在这种形势下,学习借鉴日本应对老龄化社会的举措,充分挖掘现有妇女就业和老人就业潜力,充分挖掘现有劳动年龄人口就业潜力,充分挖掘人力资源全方位国际合作潜力,对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至关重要。另外,创造

培育一流专业人才、合格员工、企业家和管理者、各类人力资源,从人口规模红利转变为人力资本质量红利就变得非常重要。这需要通过大力发展公共教育体系,尤其是人力资源有效开发的职业教育和技术培训,发展城乡统筹的公共医疗健康供给,发展以人民为中心、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需要为根本目的的高质量人口发展模式,形成人力资本质量驱动劳动生产率提升,驱动中国现代化建设新征程所必需的新旧动能转换机制和环境。

参考文献:

1.查尔斯·古德哈特、马诺吉·普拉丹:《人口大逆转》,中信出版集团,2021年。

2.大卫·雷夫施耐德、大卫·威尔科克斯:《美国通胀前景谨慎乐观的理由》,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政策简报,2022年3月24日。

3.奥利维尔·布兰查德:《为什么我担心通货膨胀、利率和失业》,美国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政策简报, 2022年3月14日。

4.邵宇、陈达飞:《霸权解体危机:一个理解俄乌冲突和世界秩序重建的框架》,一瓣网,2022年2月26日。

5.范内瓦·布什:《科学:无尽的前沿》,中信出版集团,2021年。

6.张礼卿:《我国资本账户的开放——回顾、经验和前瞻》,中财大国际金融研究中心报告,2021年8月7日。

7.张燕生:《转换增长动力是现代化新征程的关键一环》,《全球化》,2018年第1期。

8.张明:《跨境资本流动新特征与资本账户开放》, 《财经智库》,2022年第1期。

9.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人口与劳动绿皮书:中国人口与劳动问题报告No.19》,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9年。

10. Farzaneh Davarzani. Empirical Essays in Natural Resources, Commodity Prices, and Applied Macroeconomics,Ottawa, Canada, 2022.

11.Beckmann, J., Gern, K.-J., Hauber, P., Jannsen, N. and Stolzenburg, U.. Rising Inflation: Transitory or Cause for Concern? Publication for the committee on Economic and Monetary Affairs, Policy Department for Economic, Scientific and Quality of Life Policies, European Parliament, Luxembourg, 2021.

責任编辑:谷 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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