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具价值的文学采撷

2022-06-28 10:15郭文岭
当代人 2022年6期
关键词:娃儿亲子散文

郭文岭

读刘云芳散文《那朵云在说什么》,转弯可见二娃童宝的金句,糖果一样放在那里,给你甜蜜无尘的惊喜。“妈妈,我爱你。妈妈,我满意你。”当这样的句子从花朵一样娇嫩的唇瓣中长出来,经过晨起一遍、晚安一遍的反复叠诵,便赋予属于母子伦常的庄重仪式感。

“奶奶,要不我当你妈妈吧,你腿疼的时候我哄着你。”“这也太好吃了吧,我最喜欢奶奶给我做的这个了。”这是刘厦散文《露珠一样闪光》中四岁女孩小朵儿的语录。这样的体贴和夸赞,让日渐年迈的爷爷奶奶,“无论有多少不开心的事,看到那小模样就忘了”。

本期“首阅读”,刊发了刘云芳和刘厦两位作家的亲子题材新作。她们不约而同把观察的起点置于家庭最小的成员——分别作为“二孩”的童宝和小朵儿,从这一引人注目的小小主角出发,去记录、引导、创建、思考“二孩”语境下崭新的亲情伦理、人际关系、人与自然关系,从而给予我们一种全新的情感经验和审美表达。

刘云芳这篇作品中叙写的中心点是她的小儿子童宝,庭子、妈妈,以及蒲公英、太阳、云朵、风、树木、老虎等角色在三个小节次第出场,铺展开关于弟与兄、子与母,稚子与自然万物的日常片段。文字如清新的溪流,遇草地而漫溢,遇彩石而激越,时而会出现虹的影、光的晕,让你眼前一亮,心头一喜,会心一笑。全篇读来,如饮醴泉,如沐春水。小小的童宝,充分舒展着天性童心,他对于这个世界的所有“性本爱”,皆幸运地得以热情的回应、响应,而其天性中小小的“私心”和占有欲,则在润物无声的引导和教化中得到修正,顺利完成一个孩子从出生到进入幼儿园阶段这个关键的身心发育期,成长为一个阳光自爱并且有小小担当的“小哥哥”。而“我”作为母亲,既是一个蹲下身子的平视观察者,一个平等的参与者,也是一个睿智的幕后导师和播种者,一个为母之路上的收获者和修行者。透过自然纯净而闪烁着诗性光泽的文本,不难发现,一个“三口之家”到“四口之家”温暖而明亮的着陆、生长,离不开云芳本人较为充分的“二孩母亲”角色准备,亦离不开家庭成员之间的相互塑造和共同成长。

作为小姑,对于大娃儿和小朵儿,刘厦“非生命的主根”。正是这一特殊的角色,使作者与两个小侄女的相处中,从某种意义上是可进可退、可近可远的。作为观察和抒写者,“机位”是移动的,“焦距”是变化的。所以,《露珠一样闪光》这篇作品在亲子题材写作中,具有别样的角度和发现。作為二孩家庭里的“小姑”,刘厦是喜悦的、热情的、甘心情愿付出与担当的。而由于她特殊的身体状况,在帮助父母兄嫂照顾两个小姑娘的同时,也欣然接受大娃儿和小朵儿的“照顾”和“保护”。为生活计,多数时间,大娃儿和小朵儿的父母亲抚育子女的任务交给了孩子的爷爷奶奶,这无形中构成“二孩”成长环境另一种典型样貌。相差七岁的小朵儿和大娃儿,是打架的最佳拍档,大的欺负小的,小的与大的斗智斗勇;而大人不在场的时候,大娃儿矮小、单薄的怀抱,又成为小朵儿最温暖的港湾。一对“欢喜小冤家”,她们之间小小的矛盾,她们对爷爷奶奶辛苦付出的小小关爱和甜言蜜语的回报,甚至小朵儿作为天然诗人的神来之语、无意间发明的笔帽游戏,作者都一一捡拾在心,替她们精心保管和记录。当然,刘厦的笔墨,一如既往热忱中难掩冷凛,不时从叙事中跳脱出来,进行评判、感怀,进行内视角的自我省视,并指向人性在成长中的疼痛和纷扰。

刘云芳和刘厦都是河北有影响的青年女作家,在散文写作方面颇有建树,且在写作疆域上勇毅探索,在写作技法上努力开拓。此两篇作品中,她们的文字省却雕饰,自然本真。刘云芳把第一主演的空间给足了童宝,刘厦则把惯用的内心独白与大娃儿、小朵儿的故事融为一炉。或水到渠成,或云朵舒卷,赋予读者畅怀的审美享受,同时也以文学方式创建了“二孩时代”的亲子建设样本。

亲子(亲情)题材散文作品丰富,历来不乏感人至深的佳作,如朱自清的《背影》,沈从文、胡适《我的母亲》,不胜枚举。但这些散文,从写作时间上,多为作者对既往生活经历的回忆和提炼,从写作内容上,多为对于父母、长辈养育之情的赞美,对其人格、德行的艺术刻画。以父母、长者视角,对于童稚成长过程,进行过程式的悉心观察和写作,则是近年来渐渐兴起的散文现象。时代前行,亲子(亲情)散文的内容和写法,理应有值得期待的拓展和出新。

现在,我们从网络上经常可见“Z世代”一词。“Z世代”,别名网生代、数媒土著。向前追溯到1999年,该年第5期《中国青年研究》上即有“Z世代”的提法。而当下散文创作新锐力量,从年龄上说多在1980年至2000年左右出生,与“网生代”大致重叠。这些作家的生活,与网络信息时代无缝对接,也与二孩、三孩政策正面相逢。从一孩到二孩、三孩,不是家庭亲情伦理关系的简单“回归”,更多地是解构和重建,必然促生新型的亲子关系、新鲜的儿童成长样式。这一代作家亲子书,必然属于别具价值的文学采撷。

二孩、三孩时代,我们如何爱孩子,如何教育和培养孩子?刘云芳、刘厦的“育儿手记”, 恰恰提供了新的亲子生活的样本,对诸多社会共性的困惑给出了实践的方向。生活本身从来不是童话,相反,它处处琐屑、平凡,鸡零狗碎。比如,作为职业作家的刘云芳,要关照年迈的双亲,要带娃,要写作,比别人面对的困难和焦虑只多不少。难能可贵的是,云芳在与儿子们平等相处中付出的耐心和慧心,根于传统而又不囿于传统,她用对文学的热爱,对生命本质的深刻领悟,为家庭生活引入了一束格外明亮的光。“我好像一下子缩小了,我在他的世界里,陪他一起将眼前的事物夸张、变形,一切都变得有趣。他对这个世界有另外一种解读。我感觉自己像是走在一个长满语言果子的乐园里,不停采摘着,把它们装进文字的筐里。”(刘云芳《陪你变成鱼》创作谈)透过《那朵云在说什么》,读者喜欢上童宝、庭子,也对站在孩子背后优秀的年轻母亲油然而生敬佩之情。爱是人之初的性本善,更是母子情深的相互发现和给予,是家庭“爱商”的相互启迪和丰饶。

受到刘云芳、刘厦的文本启发,不妨进行一些溢出文学本身的思考。比如,我们曾经对自己的父母、亲人说过“我爱你”吗?我们会给自己年迈的双亲一个拥抱、亲吻吗?多数人的回答,是“没有”,甚至反问,“不必吧?”“是不是太矫情了?”

传统教育,养成了含蓄的情感表达方式和处事方式,哪怕是至爱亲人之间。“打是亲,骂是爱,稀罕不够用脚踹”,这句流行甚广的顺口溜儿,其实是曾经真实生活图景的概括。当“父父子子”及推而广之的伦常,凌驾、挤压、淹没了人生最为重要的一样东西——爱,便会指向“无表达”的缄默或“逆表达”的暴力。儿童心理研究者认为,缄默、冷暴力和暴力,对一个童稚期孩子带来的伤害是无法估量的,直接影响到一个人终生的心理建构。这一点,越来越成为家庭和社会的共识。认知的觉悟,必将带来教化的改变。

在所有教化中,文学永远是最温润、最直抵人心的。如何平衡多子女之间的关系,如何对待孩子的“磨蹭”等种种“不够优秀”,如何对待孩子的小小私心私欲,如何启发孩子对于家庭和他者的小小担当,在童宝和庭子、大娃儿和小朵儿的故事里,相信每一个人都会收获自己的“眼前一亮”和“柳暗花明”。

(郭文岭,笔名宁雨,本刊主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理事、河北省评论家协会理事。)

特约编辑:刘亚荣FCE1E930-55DF-4897-9A20-3CF537BEE25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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