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越边境地区跨境婚姻问题研究

2022-07-02 18:16汤婷
科学与财富 2022年9期
关键词:治理

汤婷

摘  要:中国与越南边境地区通婚历史悠久,由于中越边境线漫长,地域相近、语言相通等因素影响,加之受到婚姻市场挤压、经济差异大等因素的作用下,跨境婚姻已成为中越边境交往的趋势,且面临着各种治理困境。

关键词:中越跨境婚姻;原因;治理;

近几年,云南和越南边民之间的跨境婚姻数量不断增加。由于办理跨国婚姻手续复杂,且邻边国家管理不规范、不完善,加上政局动荡等问题,边境人民难以按照中国的法律和政策办理婚姻登记和落户。因此,给相关部门的管理和跨境婚姻边民的生产生活带来了一系列问题,直接影响到边境地区的和谐、稳定和可持续发展。笔者暑期有幸来到云南文山苗族自治州马关县和麻栗坡县两个边境地区调研,对边民跨境通婚问题进行了专题调研,与县相关管理部门、村干部和村民进行了较为深入细致的访谈,发现跨境婚姻中存在很多问题,通过剖析其背后深层的原因以此探讨解决问题的对策建议。

一、中越跨境婚姻形成原因分析

中越边境的婚姻主要是受族源、文化习俗等内在因素存在相同或相似之处,同时在空间距离的便利情况下,双方人民往来不断,间接不断强化双方共同“文化”的认同或归属,另外在两国男女人口比例差异的条件下,中国通过经济发展的正向吸引力或者可以说中国未婚男性是在婚姻挤压激烈的无奈之下转向越南女性的另一选择,具体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地域相近

中国和越南地缘相连,人缘相亲,文缘相通。在麻栗坡县,与越南接壤的边境线长277公里,在马关县,接壤的边境线长138公里,边境乡镇3个,长期以来,中缅边民比邻而居,山山相连,民族同宗,语言文化相连,以地缘相连为条件,以人缘相亲为基础,以文缘相通为纽带,在边界线两侧进行着频繁的跨境交往活动。马关县、麻栗坡县与越南接壤的边境地区着特殊的历史渊源,由于地理位置毗邻,境内外跨境民族同根同源,具有相同的风俗习惯、语言文字、宗教信仰,长期以来存在着大量的跨境人流、物流、信息流沟通,彼此形成了复杂的跨国社会网络。1

(二)文化习俗相近、相通

中国与越南的边境地区,跨境民族众多,受儒家文化影响,加上地理区位便利等原因,中越边民的文化习俗交叉影响,双方往来从未间断,生活国界两侧共同的“区域”之内,相互之间受影响,形成“区域”内的“共同习惯、习俗”,甚至是“文化”。在边境地区一带,很多边民是异国的亲戚、朋友,有着或者没有血缘关系,在平时都会经常往来,因为在文化习俗既有相同之处,又有差别,而相同之处为中越边境跨境婚姻的形成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三)语言相通

从语言上看中越边境跨境婚姻的形成,无论从民族族源还是从语言系属,甚至是地理空间的位置都成为中越边境一些民族的语言相近、相通的重要因素之一。中越边境地区文化习俗相近、相通,有着相似的生活方式,双方的认可度和可接受度较高,而对于婚姻双方来说,语言交流显得更为重要,交流是了解婚姻双方的第一步,是婚姻形成的关键。

(四)经济发展水平差异

通过调查研究发现,大部分嫁到中国来的越南妇女都觉得中国的经济大环境要比越南要好。因此中越边境跨境婚姻的形成从根本上说或多或少依然受到经济条件因素的影响,推拉理论可以很好的解释这一现象。在“推拉模型”中,“推力”指迁出地的各种制约因素产生的向外推力,“拉力”则是移入地的各种优势条件产生的向心拉力。简单的说就是越南的生活条件总体上要比中国差,无形中形成一种推力,让她们“逃离”较差的现实,去寻求更好的生活,加速她们来到中国,而中国更好的生活水平对她们产生一种拉力,同样是推动跨境婚姻的形成,在这种推力与拉力的作用下,中越跨境婚姻是一种必然的结果。

(五)婚姻市场的挤压

中国农村男性婚姻挤压比城镇的要严重,因为农村女性外出工作更愿意嫁给城镇男性,而对于在城镇打工的男性,很少有城镇女性嫁入农村。而且农村女性的婚姻观念的发生了改变,对外面美好生活的向往,导致一些农村地区年轻女性“流失严重”。2特别是外出务工年轻女性外出务工,嫁到外地,成为农村地区男性择偶困难的重要原因之一,导致农村男性的婚姻挤压的压力更加大,问题更加突出。而对于越南,女性人口总体上多于男性,越南处于轻微的女性婚姻挤压,越南由于长期发生战争,导致农村男性人口缺失,这也为中越跨境婚姻的形成提供了一个有利的条件。

二、中越跨境婚姻特点

(一)入境婚多,出境婚数量较少

在麻栗坡县4709对跨境婚姻,其中进行婚姻合法登记186对。生育子女5706人,其中279个从越南带过来的越南籍小孩。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越南女子嫁入我国。这是因为中国国内经济的快速发展、各种较为完善的社会福利政策、穩定的社会环境形成的“拉力”使然。

(二)大量非法边境跨国婚姻的事实存在

由于边境线两侧国家政策的不同以及跨境婚姻群体自身经济条件等客观因素的限制,加之办理落户的门槛相对较高、户籍管理严格,在得不到双方身份确认的情况下,无法实现落户,由此形成大量“黑人”、“黑户”非法跨国婚姻的事实存在,带来很大的人口治理难题。在马关县和麻栗坡县的边境村寨,存在着数量众多的事实婚姻。其原因有:首先,办理合法婚姻手续的程序复杂、花费大。其次,许多跨国婚姻的当事人对国家政策了解甚少,法律意识淡薄,没有意识到合法手续对自己生活的影响。这都是跨国婚姻中事实婚姻数量众多而法律保护的合法婚姻数量较少的重要原因。最后,在面对中越边境跨国婚姻问题时,我国政府采取“既不支持,但也不反对”的保守态度。处于对面立场的越南方政府,对此则采取更为强硬的态度,即不予开具中越通婚的未婚证明。越方的这一措施,直接导致跨国婚姻当事人只能选择放弃办理婚姻登记。

(三)中越边境跨国婚姻移民登记率低

云南省边境跨国婚姻的登记办法遵循民政部《中国边民与毗邻国边民婚姻登记办法》,要求婚姻登记双方边民在双方自愿、达到中国法定结婚年龄、单身、非近亲关系与未患有其他医学上不予与结婚的疾病基础上,携带中方边民居民户口簿、身份证、无配偶以及与对方当事人无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旁系血亲关系签字声明和毗邻边民一方当事人的有效护照、国际旅行证件或者边境地区出入境通行证件以及相关所在国公正、权力机关部门出具的无配偶证明,才能到中国一方当事人所在的常住户口所在地的县级人民政府民政部门办理婚姻登记。在麻栗坡调研发现,共有4709对跨境婚姻,其中合法登记只有186对,在马关县调研中发现,共有6226对跨境婚姻,其中合法登记只有148人。主要的原因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家庭难以支付婚姻登记所需的材料费用。这主要是在越南公正材料办理这一方面,越籍女性嫁入中国一方的经济条件虽然略优于自己的原生家庭,但相对于中国其他家庭而言还是略有差距,支付几万元的公正材料等其他附加办理费用还是相对拮据,再者由于双方语言和政策差异,很难保障越籍一方才提供的材料符合中国婚姻登记要求。

二是边境跨国婚姻一方或双方未达到中国法定婚姻,调研中发现,有些越南新娘嫁过来才13-16岁,年龄低于我国婚姻法规定的婚姻年龄,使其无法办理婚姻登记,等到年龄达成时由于经济原因与长期未办理婚姻登记的影响性对比,多数也不愿支付过多的婚姻登记成本。

三是边境跨国婚姻还存在二婚事实的存在,即越籍女性曾在原国籍形成过婚姻家庭,虽然都表示原婚姻关系的终结,但由于个人法律意识或其他因素的影响,是否在越南办理符合法律程序的离婚情况无法得到证明。因此,边境跨国婚姻家庭不愿意浪费时间、金钱与精力办理婚姻登记,形成大量非法跨境婚姻的事实存在。

三、中越跨境婚姻治理困境

(一)跨境婚姻家庭内部的稳定性弱

中越边境跨国婚姻家庭的形成,主要是以婚姻经济交易为开端,与越南籍女性结成婚姻关系的中国籍男性,绝大多数是由于年龄到了而迫于经济压力无法找到与之相匹配的国内适龄女性,而不得不通过跨境婚姻介绍等形式考虑个人问题,与越籍女性组成婚姻关系。这一类的跨国婚姻男性的特点主要有:一是大龄边远地区农村青年,家中兄弟较多,家庭负担压力大;二是教育层次较低,家庭无支柱性产业,缺乏职业技术技能,社会竞争力水平低,经济情况相对较差。而边境跨国婚姻越籍女性一方也有着贫困、整体素质低的基调,加之其跨国婚姻关系的非法基调,在婚姻家庭中的越籍女性往往都是“黑人、黑户”,无法办理婚姻登记,无法正常到外地打工,往往因害怕跑婚、骗婚情况的出现,男性一方也可能会选择放弃在外打工,选择回到村寨、留守村寨,使得经济状况陷入窘迫。同时,由于“黑户”其所带来是的非婚生子女也难以落户,无法办理正常的入学手续,使之教育受学受阻,限制发展道路,这种婚姻家庭关系的“负负相加”,可能会带来更加贫困的现象,影响到婚姻二代,形成边际婚姻贫困代际循环。

(二)导致婚姻移民身份认同危机

在边境跨国婚姻关系中,双方的选择很大程度都是基于经济的选择,大多数越籍女性选择嫁入中国,是由于中国经济社会发展水平较高、生活较为富裕,但由于自身整体素质、竞争力水平较低,加上中越两国道德观念、社会观念和生活习惯等因素的影响,不得不承认的是在村庄与婚姻家庭关系中总是占据比较弱势的地位。虽然语言与生活习惯的差异随着时间的发展可以实现消除,从表面上来看边境跨国婚姻家庭与中国普通家庭没有明显的差别,但其无中国国籍身份,就已经不可避免了社会对其群体潜在的不接纳与不认同,越籍女性与其及子女也会产生身份认同困境。

首先是国家认同问题。绝大多数越籍女性嫁入中国境内并没有办理正常的婚姻登记,其婚姻关系无法得到中国法律的确认与保障,属于非法婚姻,越籍跨国婚姻移民不可能得到中国国籍,而且越南有对外流女子3个月内未到相关部门登记就注销其户口的规定,使得多数嫁到中国后的越籍女性被注销了越南户籍,彻底成为无国籍身份,对身份认同、国家认同问题愈发模糊。其次是社会认同问题。在社会相互作用关系中,人往往通过语言、文化、价值观念等因素,来寻求个体和社会交互的过程。嫁入中国的越籍女性多来自于越南较为贫困的北部地区且自身整体素质水平相对较低,这对在较之国民发展条件更好一些的中国,难以符合趋优向上的认同原则,因而中国社会对于无国籍的边境跨国婚姻越籍女性一方还是存在着认同偏见。同时,脱离了原生国家社会价值观念的越籍女性在嫁入中国后由于无国籍的身份与活动范围限制,其社会关系网络被束缚于狭小的村庄,交往范围局限于村民、亲属关系,加之无国籍自身敏感性与村庄传统认同,这一群体的成员,很难与自身和解,缺乏村庄与生俱来的共生共荣,很难真正融入村庄社会最后是自我认同问题。由于嫁入中国的越籍女性对中国国家认同与社会认同较弱,加之缺少乡村原生群体归属感,长期发展在自我认同方面也很容易发生认同困惑。嫁入越籍女性认为自己嫁入了中国,希望能得到中国的国籍和户籍,得到中国人的认同,享受作为中国公民的权利,但是中国主流群体对于无国籍身份的她们保持不认同、不接纳的态度,加上自身认识与原生国家价值观念的影响,自我认同问题很难得到和解与解决,游离于群体之外,缺乏安全感与归属感。

(三)外籍子女入学问题

随着跨境婚姻的逐渐上升,越来越多的无国籍人员流入中国,很多跟随母亲嫁入中国来的孩子在中国无法像中国孩子一样正常上学。因为不能注册学籍,也无法拿到毕业证,所以很少能在中国继续上初中和高中,年少辍学带来的流动性给管理部门掌握外籍学生对流向增加了难度,存在较大的文化安全隐患。但由于其无国籍身份,在现阶段教育学籍政策下,他们可能在小学之后就无法再接受系统连续、正常稳定的教育,很难读到初中和高中,继续接受教育。因无国籍无学籍身份,限制发展和活动范围,使得非婚生子女的发展受阻,很大程度上已经决定了只能留守村庄的未来,选择与村莊中国籍男性组成婚姻关系,才有可能消除第三代无国籍的身份。

(四)危害边境治安秩序

非法中越边境跨国婚姻所带来的潜在性风险问题如在公共卫生安全、艾滋病等传染性疾病的防控,子女教育难,跨境人员养老问题,医保问题,优生优育控制问题,贫困问题等都一直困扰着边境管理人员。但日益增多的边境跨国婚姻群体数量,与不相配备的公共服务和治理机制,现仍无法摆脱大量非法边境跨国婚姻事实的存在、登记率低以及潜在的贫困代际循环威胁和认同危机等现实困境,给我国边境地区社会治理与发展带来很大的难度与挑战。

四、治理政策与建议

(一)建立身份识别卡

2019年,马关县人民政府出台《身份识别卡》治理政策,身份识别卡分为三类:A类:具有合法出入境证件;B类:越南女子进入中国且已经有事实婚姻,生育孩子已经有落户;C类:已有事实婚姻但还没有孩子。目前马关县已经办理了1700多人,办理需采集人像,指纹,DNA,体检后且患有重大疾病的(如新冠、艾滋病等)不允许办理。持身份识别卡的外籍人员可以允许其在县域活动,摆脱了非法流动的困境,对越南籍过来的人员可以进行追踪管理信息管理,完成正规化和数据化。但是办理人员依旧占比很少,其原因可归结为这些越南过来的妇女在办理证件方面的意识比较弱,习惯了自己一亩三分地的生活,一般也不怎么出去流动。尽管办理人数较少,但《身份识别卡》的建立对管理借跨境婚姻非法入境的人员起到了跟踪管理的作用。持身份识别卡的人员流动信息可以被公安有效监督。

(二)重视人权保障和“三非人员”管理

出入境管理工作的主要目的是出入境人员等的管理,但出入境边防检查执法中应当特别注意人权保障工作。目前,越南跨境流动带来的“三非”人员问题都较为严重,不少国家在对待“三非”人员问题上逐渐改变了以往的态度和措施,从入刑化转为除罪化,强化对“三非”人员的权利保障,不再对其施以处罚或者直接驱逐出境,非法移民行为不再构成犯罪,当其安分守己时也不再将其驱逐。总体而言,对非法移民逐渐保持适度宽容的态度。

参考文献:

[1]杨啸,周建新.乡村振兴战略下中缅边境村寨边民流失问题及其治理策略[J].贵州民族究,2020.

[2]纪洪江.国家治理视阈下中越边民通婚问题研究[D].云南大学,2016.

[3]潘军.云南省边境地区“三非”人员管理存在的问题及对策研究[D].云南财经大学,2013.

[4]覃延佳.生境、情感与边民社会网络:中越跨国婚姻研究实践与反思——以云南马关县金厂村为例[J].广西民族研究,2020.

[5]任新民、纪洪:《国家治理视阈下的云南边民跨境婚姻问题研究》,《云南行政学院学报》2016年第5期

[6]沈海梅:《在跨国移民理论框架下认识中国的“外籍新娘”》,《昆明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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