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滚不死

2022-07-07 14:47陈凤兰
散文诗世界 2022年7期
关键词:花房崔健螺丝

陈凤兰

在这人间四月,我们竟然被一个老摇滚男人感动得稀里哗啦。四千五百多万人围观,一亿人次的点赞量,一片又一片被红黑色霸屏的朋友圈,你无法想象有这么一个老男人可以点燃线下那么多曾经青春过的灵魂,有这么一位歌手可以凭借十几首歌曲把网络燃爆。多少人嘴里唱着《花房姑娘》,呐喊着“摇滚不死”,哭晕在手机前。

他不是颜值至上的当红明星,他不是姑娘爱恋的“小鲜肉”,他也不是八块腹肌的武打演员,他只是一个过期的歌手,一个被称为“摇滚之父”的音乐人——崔健。

中国摇滚从崔健开始。

1986年5月9日,在一场“让世界充满爱——百名歌星演唱会”上,崔健穿了一件长褂,身背一把破吉他,两裤脚一高一低地蹦上舞台,略带歇斯底里地喊出了“我曾经問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那个时候,谁也没有理解这首《一无所有》到底是何种神曲。当歌曲结束时,尚未缓过神来的观众呆滞数秒,然后全体起立,在热烈的欢呼和掌声之中,人们才真正意识到,这是一首打破了以往的抒情、民族、歌谣、美声、流行等等唱法之外的音乐形式,它的名字叫——“摇滚”。

摇滚到底是什么?行内人都认可:“摇滚不仅是一种音乐形态,实际上它是一种‘人生态度和哲学’”。崔健的《不是我不明白》,他只是很疑惑:我曾经认为简单的事情现在全不明白,我忽然感到眼前的世界并非我所在……崔健的《花房姑娘》,更是对爱情与理想宣泄出自己的困惑:问我要去向何方,我指着大海的方向,你带我走进你的花房,我无法逃脱花的迷香,我不知不觉忘记,方向……至于崔健的《假行僧》,更是将自己“黑化”到底: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

崔健不是谁的英雄,他只是呐喊出他的反叛。可那充满重金属的力量感,却让无力的人们看到自己内心的不甘与狂野。在那些充满不服的年代里,冷漠与麻木才是对世界的苟合,唯有呐喊,才能打破某种壁垒,在黑暗中寻找到新的光明。

在崔健的《一无所有》之后,横空出世了窦唯的《黑梦》,何勇的《垃圾场》,张楚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黑豹乐队《无地自容》,唐朝乐队《梦回唐朝》,郑钧的《赤裸裸》……单看到他们专辑名字就足以让人热血澎湃,让人亢奋流泪。也许人的宿命就该是隐忍与屈服,但摇滚要做的就是和这个世界彻底决裂,把所有的藏污纳垢和衣冠楚楚砸个稀巴烂。不管是神仙皇帝还是众神诸佛,都要在他们的骂声中烟消云散。他们要撕下主流社会的伪装,因为主流往往代表着信念的迷失;他们要颠覆那习以为常的传统,成为独一无二的自我。他们要打破一切粉饰的美好,只有捣毁一切伪饰之后才可以重建。只有这样,反叛才像是鲜血中结出的花朵,娇艳而又鬼魅。

新时代的摇滚代表——汪峰,一曲《存在》唱哭了多少迷茫的灵魂:多少人走着却困在原地,多少人活着却如同死去,多少人爱着却好似分离,多少人笑着却满含泪滴,谁知道我们该去向何处……所以,我们只能跟着他《一起摇摆》,一起去寻找《美丽世界的孤儿》,《像个孩子》走在《春天里》,《生来彷徨》的我们《抵押灵魂》,《为了让生命继续》,《边走边唱》着《梦想的光芒》……

我们不是歌手,但摇滚人才是我们的发言人。尼采说“上帝死了,超人却没有出现”,我们不知道“超人”是谁,但我们用感性的嘶哑的嗓音去呐喊,去发泄出内心的不平。我们要重建我们的伊甸园,我们的极乐净土,我们的大同世界。

有人说“幸福的时代不需要摇滚”,那是因为你不懂“幸福”,也不懂“摇滚”。

古代窦娥的冤情无处伸张,愤怒地指天骂地:“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还在临死发出誓愿:她的鲜血要溅在刑场的白绫上,六月天飘起漫天大雪,当地亢旱三年。这样的反抗在淮剧《王清明》中也见端倪,被诓骗的王清明走投无路,便去城隍庙求城隍做主。谁知城隍“缄口不言”,悲痛愤懑的王清明于是发下“毒誓”:我有朝一日求官还乡,一处不奔直奔你庙堂。拆你的庙,毁你的房,撤你的座,剥你的装,摔你的烛,掼你的香。我把你这木头菩萨点火来炕,把你这烂泥菩萨,大大小小,小小大大,大小一起抛入长江……

所有的悲愤都必须有出口,所有的不服与不屈都必须要被听见,所有的不平与不甘都必须有回应,所以我们“呼天唤地”,只为不让灵魂死去,不让颓废统治躯壳,不让麻木侵入神经。就像富士康草根诗人许立志在《一颗螺丝掉在地上》的诗歌里发出一声叹息:一颗螺丝掉在地上,在这个加班的夜晚,垂直降落,轻轻一响,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像在此之前,某个相同的夜晚,一个人掉在地上。就像卡夫卡的《变形记》中“甲虫”,制造了很多动静,但最终还是被所有人的亲人忽视与遗忘。就像卓别林在电影《摩登时代》中扮演的拧螺丝的工人,已经麻木到不知道自己和机器有何区别。

在这个被“物化”的时代里,我们都成了工具人。我们可以选择麻木到底,我们也可以选择“娱乐至死”,唯有清醒者需要冲破一切桎梏,喊出打破“铁屋子”的迷障,只有这样,我们才不至于稀里糊涂,得过且过地昏睡一生。

所以我们需要摇滚,我们需要反叛,我们需要不同流合污的不羁与狂野。于是我们在这个春天的末尾,用一曲《花房姑娘》喊醒了我们的灵魂,用“继续撒点野”的狂放来激发我们的热情,用摇滚老炮的情怀来洗礼我们的心田,跟随这位“精神上的大力士”,一起呐喊:寂寞就像一团烈火,像这天地一样宽阔,燃烧着痛苦和欢乐,还有我这身上的枷锁……

摇滚不死,自由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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